第210章
有這句話,
凌芝顏安心了不少,深呼吸幾次,
定聲道,“凌某和林娘子、花四郎最近在查一宗陳年舊案,其中涉及青州萬氏,所以特來問問萬大哥可有線索�!�
萬林一怔,“什么陳年舊案?”
“玄德二十七年的秦家軍叛國案�!�
萬林的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周身氣場大變,這一瞬間?,他不再?是那個爽朗好說話的老大哥,而是一個是從戰(zhàn)場的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戰(zhàn)士,全身騰起駭人?的兇殘煞氣,整間?屋子里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
“你怎么知?道這宗案子?!”
凌芝顏眸光凜冽,“此案有冤!”
“什么冤?!”
“四郎已經(jīng)得到?了前安都府司工參軍鄭永言的證詞,此人?本名徐柏水,是前軍器監(jiān)掌案六安徐氏僅存的子孫,他親口承認,當年秦家軍貪墨軍費一事?純屬誣陷�!�
“凌某還查到?秦家軍叛國的經(jīng)過,是因為貪墨軍費之事?敗露,所以秦南音投鼠忌器逃向了圖贊國,換句話說,貪墨案是秦家軍叛國的前提,但?現(xiàn)在這個前提根本不存在,秦家軍叛國一事?自然存疑�!�
萬林眼眶越繃越大,白眼仁上布滿鮮紅的血絲,“你說的是真的?!”
“如今徐柏水的證詞就在花四郎手中�!�
萬林咬緊牙關(guān),通紅的眼眶漫上了水光,在戰(zhàn)場上斷了四根肋骨都沒哼一聲的鐵一般的漢子,竟是怔怔落下淚來。
凌芝顏愕然,“萬大哥,您這是——”
萬林雙手捂著臉,哭得不能?自已,從袖子里扯出一塊皺巴巴的帕子擤了擤鼻涕,突然開始破口大罵,“他奶奶個腿兒!我就知?道這案子是天大的冤案!什么狗屁三?司會審,全是他娘的扯淡!就算天塌下來,秦家軍也不可能?叛國!這幫卑鄙無恥的小人?,他們?就是嫉妒秦將軍,嫉妒秦家軍的聲望,才污蔑秦家軍,冤枉秦將軍!一幫狗屎玩意兒!全都該死!”
凌芝顏第一次見到?萬林如此激動,震驚片刻,“萬大哥可是知?道什么內(nèi)情?”
“我他娘的太知?道了!我十一歲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就是在玄德二十七年的弈城!”
“為何從未聽萬大哥提過?”
“有什么可說的,那場大捷,根本就是、就是——”萬林搖了搖頭,幾乎難以說下去。
凌芝顏拍了拍萬林的肩膀,“萬大哥,此案難查,當年弈城到?底是什么情形,可否詳細說與凌某聽聽?”
萬林抹了把?臉,“那是十一月二十五,祖父接到?朝廷的旨意,馳援弈城,萬氏上下不論男女老少,只要?能?拿得動兵器的,全都披甲上馬,日夜兼程,終于在七日之內(nèi)趕到?了弈城�!�
“當時的弈城已經(jīng)和圖贊國黑騎兵對峙了一個多月,彈盡糧絕,我們?抵達的時候,剛剛擊退了一波攻擊,滿地斷肢殘骸,血紅的護城河里飄著人?頭,城門和城墻上插滿了羽箭,我清楚地記得,城墻上吊著兩個殘破的狼牙拍,鐵釘?shù)袅藵M地�!�
“入了城,滿眼荒涼,收拾殘局的不是軍兵,而是老弱婦孺,沒有男丁。待登了城才發(fā)?現(xiàn),城墻上守城的半數(shù)兵丁都是城里的百姓,而剩下的半數(shù),是僅存的秦家軍……”
“我從小就聽秦家軍的傳說,說他們?是唐國最英勇的戰(zhàn)士,所向睥睨,戰(zhàn)無不勝�?赡翘焖姷那丶臆�,破爛的鎧甲像抹布一樣掛著,沒有幾個完整的人?,斷了腿的,沒了胳膊的,剩了一只眼的,還有肩膀少了半截的,染血的繃帶和守城的石頭堆在一起,泛著腐臭味兒,他們?橫七豎八背靠著城墻躺著,閉著眼,幾乎沒有呼吸�!�
“可即便如此,他們?手里還緊緊握著刀,握著弓箭——阿爺喊了好幾聲,他們?一動不動,我以為他們?全死了——城外響起了馬蹄聲,圖贊國的騎兵又發(fā)?起了進攻�!�
說到?這,萬林頓了頓,“你一定想不到?,當時發(fā)?生了什么——”
凌芝顏喉頭發(fā)?緊,“什……么……”
萬林眼中落下淚來,“我聽到?了歌聲……”
凌芝顏:“歌?”
萬林淚眼帶笑,喃喃哼唱起來,曲調(diào)澎湃又悲涼,仿佛蒼茫大漠中隨風(fēng)而散的狼煙,歌詞的咬字十分奇特,像什么方言,剛開始聽不清楚,聽著聽著,幾個熟悉的音蹦了出來,凌芝顏豁然反應(yīng)過來,這首歌就是《皓清詞錄》中記錄的那首軍歌!
【鐵甲亮兮,挎長刀兮,馬蹄踏風(fēng)去兮,路漫漫兮,何日還兮——將兵百戰(zhàn)兮,與子同袍兮,生死無畏兮,歸日來兮,故鄉(xiāng)月明,千秋太平兮——】
萬林的聲音開始發(fā)?顫,“歌聲越來越大,那些?只剩了一口氣的秦家軍一個一個、一個一個站了起來,舉起了刀,搭上了箭,染血的弓弦響徹天地,萬箭齊發(fā)?,城外的圖贊騎兵隊馬嘶長鳴,怒吼、叫罵,卻根本不敢攻上前來——原來這幫強盜早被?秦家軍嚇破了膽,強弩之末而已——”
“祖父和阿爺帶著我們?沖出了城門,和圖贊國黑騎兵決一死戰(zhàn),那是我第一次殺人?,很快,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最后,我也數(shù)不清到?底殺了多少人?,只是覺得手上的血重得厲害�!�
“我們?從天明殺到?了黃昏,天上下起了雪,紅色的夕陽照著漫天的雪花,像一場血雨,就在這個時候,茫茫原野上奔來一人?一馬,殺入了敵陣,黑色的馬,黑色的戰(zhàn)甲,還有一柄仿佛能?劈開天地的斬|馬|刀!”
“雪太大了,我們?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身形,只能?看到?刀光所到?之處,血光飛射,哀嚎震天,當時好像有人?喊了‘秦將軍’,但?萬氏中無人?敢確定來人?的身份,當時的秦南音已經(jīng)消失了一個多月,沒人?知?道她去了哪兒,眼前的景象——或許只是大家殺紅了眼,看到?的幻影……”
“突然間?,我聽到?身后殺聲震天,那些?斷了腿的,瞎了眼的秦家軍傷兵們?騎著戰(zhàn)馬越過了我們?,和漫天的大雪,和那柄斬|馬|刀一起刺入了敵陣……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們?的背影——”
萬林深深吸一口氣,沉下聲音,“我們?殺了整整三?日,第四天天亮的時候,終于贏了。后來大家都說,弈城大捷是青州萬氏以半族人?的性命換回來的,但?沒有人?知?道,那場大捷,秦家軍全族戰(zhàn)死,無人?生還�!�
凌芝顏閉了閉眼,壓下喉頭的酸楚,“后來呢?”
“后來?”萬林冷笑一聲,“弈城城危的時候,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等弈城勝了,那些?蠅營狗茍的東西全都冒出來搶功,不僅要?搶攻,還要?潑臟水,說弈城大殤全是因為秦家軍外通敵軍,六安徐氏非說守城器械老化破損,是因為秦南音貪污了軍費,上面還說接到?了什么密報,說有個什么秦家副將親眼看見秦將軍投奔了敵軍!放他的狗屁!”
凌芝顏:“那個副將是誰?!”
“鬼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萬林咒罵,“我們?抵達弈城的時候,秦家軍的將領(lǐng)都戰(zhàn)死了,只剩下幾個校尉苦苦支撐,哪里來的什么副將!定是他人?假冒的!更可笑的是,如此荒唐的證詞,三?司居然就這么信了,還判了!”
“祖父和阿爺氣不過,幾次上奏替秦家軍翻案,全被?打了回來,三?司傳出話來,說此案已被?定為鐵案,任何人?若再?敢質(zhì)疑,便與秦家軍同罪!”
說到?此處,萬林重重嘆了口氣,沉默了下來。
凌芝顏皺眉,“此案審定是什么時候?”
萬林:“玄德二十八年二月左右�!�
凌芝顏心中飛快梳理著時間?線:玄德二十八年元月,出身太原姜氏的貴妃和二皇子突然暴斃,二月,秦家軍叛國案定罪,四月,太皇玄昌帝駕崩,先皇玄明帝繼位,太后出身乾州姜氏……之后便是幾十年乾州姜氏和的太原姜氏的抗衡對峙。
新舊兩帝交替,最是朝堂不穩(wěn),也是小人?最容易作祟之時。
凌芝顏突然冒出了一個恐怖的想法:秦家軍和秦南音就仿佛是被?太原姜氏當成了貴妃和二皇子的殉葬品。
凌芝顏被?這個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
秦南音為何會突然莫名消失?
她到?底去了哪兒?
最后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的那個人?,是真的秦南音,還是——她其實早就已經(jīng)死了,那只是她的歸來的魂魄……
萬林看著凌芝顏的表情,有些?擔(dān)心,“凌老弟啊,你真要?查這個案子?”
凌芝顏回神,“是。”
萬林:“隔了這么久,這案子又……唉,陳煩煩能?同意嗎?”
凌芝顏:“萬大哥可記得馮氏文?門的案子?”
“當然記得,那又如何?”
“馮氏與陳公其實是姻親�!�
萬林“�。俊绷艘宦�。
“審訊馮氏之時,有不少人?來為馮氏說情,皆被?陳公罵了回去,當時便有人?說陳公不講人?情,連親家都不肯保。凌某記得陳公當時回了一句,他說大理寺就是辨真相、斷公理的地方,無論犯案的是誰,大理寺皆絕無徇私的可能?�!绷柚ヮ來鈭砸悖傲枘诚嘈糯罄硭律舷露〞也槊鞔税刚嫦�!”
“陳煩煩的頭沒白禿啊�!比f林感慨,想了想,又道,“你查這個案子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些?,平常出門多帶點?人?,別落單�!�
凌芝顏一怔:“萬大哥何出此言?”
萬林躊躇半晌,“實不相瞞,我一直猜測姑姑的死可能?與這個案子有關(guān)�!�
“你是說青州萬氏的萬樂意?”
“其實我姑姑不是暴斃,是失蹤了�!比f林道,“三?十一年前,她說在弈城附近發(fā)?現(xiàn)了秦將軍的衣冠冢,想去祭拜,結(jié)果一去不回。后來,你十六叔凌修竹受我祖父所托去查探,也沒了。說起來,此事?的確實是萬氏虧欠你們?凌氏!”
凌芝顏狠狠攥緊了手指。
他知?道萬樂意和凌修竹都在太原姜氏的那卷軸書上,也大約猜到?了他們?的死因。
可這件事?,該如何告訴青州萬氏?
“萬參軍,”門外護院敲門,“御書司白書使求見�!�
萬林愣了一下,凌芝顏眸光一閃,“應(yīng)該是來尋我的。”
白汝儀的確是來找凌芝顏的,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白某又翻了一遍前家主的日雜錄,發(fā)?現(xiàn)一條記錄,”白汝儀指著卷軸道,“玄德二十六年八月十五,仲秋日,參加大理寺卿黃山罄收徒宴,此徒性情耿直,年紀尚輕,卻鬢發(fā)?稀少,著實有趣。”
凌芝顏愕然,“莫非上上任大理寺卿的徒弟是——”
白汝儀又翻了幾頁,“后面有提到?,姓陳,字忠?guī)r。”
萬林:“那不就是陳煩煩嘛!”
凌芝顏騰一下站起身,“我回一趟大理安都城,花氏八宅。
林隨安坐在屋檐上,探著腦袋,豎著耳朵,不遠處的涼亭里,花氏兄弟二人?正在談心,氣氛十分凝重。
花一桓:“嘰里呱啦說了這么多廢話,你到?底想說什么?”
花一棠深吸一口氣,“若是徹查此案,太原姜氏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定會伺機報復(fù)花氏,所以想著無論如何都要?來問問兄長的意思——”
花一桓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放下,“你在擔(dān)心什么?擔(dān)心揚都花氏像太原秦氏一樣被?滅族,還是像隨州蘇氏一樣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花一棠攥緊雙拳,不敢做聲。
花一桓哼了一聲,“花一棠,你是不是傻?”
“誒?”
“揚都花氏如今是唐國首富,聲名遠播,就算沒有你和姜東易的恩怨,就算你不查這舊案,也早已是太原姜氏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如今還沒有對花氏動手,只是還沒尋到?合適的機會罷了,若真讓他們?尋到?機會,定會將我們?趕盡殺絕,就如同對待秦氏和蘇氏一樣!”
說到?這,花一桓眉眼驟厲,“商場如戰(zhàn)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今你抓到?太原姜氏這么大一個把?柄,當然要?先下手為強,弄死他們?,不僅要?弄死,還要?斬草除根,挫骨揚灰!呵,這種雜碎難道還要?留著過年嗎?!到?了此時你還瞻前顧后,裹足不前,莫不是將花氏的祖訓(xùn)全都忘了個干凈?!”
花一棠瞠目結(jié)舌,“咱家的祖訓(xùn)不是——特立獨行……咩?”
“是特立獨行,睚眥必報!”
“……何時多出了后半句?”
“我剛加的�!被ㄒ换腹雌鹱旖�,“何況你天天將這些?話掛在嘴邊,早已傳遍五湖四海,不是祖訓(xùn)也是祖訓(xùn)了�!�
花一棠愣了半晌,燦然一笑,眸光瑩動,“兄長所言甚是!”
花一桓狠狠敲了一下花一棠的腦門,“以后這種小事?不必問我,放手去做即可,為兄還有大事?要?辦,需出城幾日�!�
花一棠愕然,“有什么事?兒比太原姜氏的事?兒還大?”
“自然是你二姐的婚事?!”花一桓站起身,“在安都城耽誤了這么久,沒干成一件正事?,我已備好馬車,今日就上三?禾書院會會那何思山!”
說完,風(fēng)風(fēng)火火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停住,“太原秦氏滅門之時,你我皆未出生,無緣見到?秦家軍的風(fēng)采,這案子既然到?了你的手上,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忠勇之臣,不該如此結(jié)局�!�
花一棠起身,鄭重作揖,“花一棠謹記家主之命!”
花一桓點?了點?頭,離開了。
花一棠怔怔望著兄長離去的背影,長長松了一口氣。
林隨安躍入涼亭,抱著千凈感慨萬千,“要?不花大哥是家主呢,果然是高瞻遠矚,格局大了�!�
花一棠點?頭,“兄長果然是兄長,花某自愧不如。”
二人?相視一笑,落座飲茶,繼續(xù)梳理案情。
花一棠:“現(xiàn)在案情脈絡(luò)已然清晰,唯獨中間?差了一環(huán)。”
林隨安:“這個目擊證人?到?底是何人??如今又在何處?難道已經(jīng)死了?”
“就算沒死,恐怕也如徐柏水一樣改名換姓,成了另一個人?�!�
“若真是這樣,以現(xiàn)在我們?所掌握的線索,想找到?他,就如同大海撈針。”
“凌六郎和白十三?郎那邊可還有消息過來?”
“凈門已經(jīng)三?日沒有收到?東都城的信了,不知?道凌司直是不是也遇到?了瓶頸——若是能?尋到?接觸過舊案卷宗的人?,知?道更多的細節(jié)就好了……”
“不若我們?再?梳理一遍,或許能?發(fā)?現(xiàn)其他線索�!�
“嗯�!�
天色輕淡,日薄西山,木夏送上取暖的火盆,掛上遮風(fēng)的賬幔,將晚膳送到?了涼亭之中,林隨安和花一棠從黃昏聊到?了華燈初上,夜?jié)u漸深了,亥時更鼓敲響時,靳若帶來了安都城最新的消息。
“向朝廷密報秦南音通敵的人?,是個秦家的副將?”花一棠詫異,“姓甚名誰?具體?是何官職?”
靳若搖頭,“凌老六信上沒說。”
林隨安:“只有這些?嗎?”
“還有一個,在這兒�!�
靳若向后一指,居然是一個風(fēng)塵仆仆的凈門東都分壇的弟子。
“見過林娘子、花參軍,凌司直托我給二位帶了一份口信�!眱糸T弟子二十出頭,長得虎頭虎腦,行完禮,雙手叉腰,氣沉丹田,開始放聲高歌,嗓門挺亮,精神飽滿,嗷嗷的,唯獨調(diào)子荒腔走板,完全聽不懂唱的是什么鬼。
花一棠,林隨安和靳若都驚呆了。
一曲唱罷,全場死寂。
林隨安哭笑不得,“這位兄弟,你這歌喉著實驚人?啊!”
凈門弟子得意,“這是我跟京兆府的萬參軍學(xué)的,他就是這樣唱的�!�
花一棠扶額,“所以這到?底是個什么歌?”
“萬參軍說是秦家軍的軍歌。”凈門弟子掏出一封信,“這是凌司直寫的歌詞�!�
花一棠忙接過細細看了一遍,又遞給林隨安。
林隨安看著歌詞,回憶著剛才不著調(diào)的曲調(diào),心里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聽到?過——”
花一棠踱步兩圈,眼睛一亮,“在三?禾書院!何思山重傷昏迷時,哼的就是這個調(diào)子!”
“不,還要?更早一些?,”林隨安閉眼,飛快回憶,弈城、版畫、云中月、安都城、接風(fēng)宴的畫面碎片在腦中飛速掠過,豁然睜眼,“接風(fēng)宴上,嘉刺史醉酒時,唱的也是這個!”
花一棠的臉色變了,靳若大驚,“你說誰——”
話音未落,就聽一聲震天巨響,西南方向騰起一道火光,耀亮了半面夜空。
三?人?駭然。
靳若:“是安都府衙的方向!”
同一時間?,東都城大理寺案牘堂。
大理寺卿陳宴凡盯著《皓清詞賦》,緊蹙著眉頭,“《祭千秋賦》里這句‘賊臣惡匪,蟾蠹呱呱,證詞污穢’應(yīng)該不是罵人?的話,而是說這個證人?的樣貌特征……”
凌芝顏:“什么?!”
“我?guī)煾�、就是上上任大理寺卿黃山罄,許多年前曾有一次吃多了酒,不小心說漏了嘴,說那個密報秦南音通敵的副將長得不咋好看,瘦得一根筋,嘴很大,像只青蛙,軍中綽號大嘴蛙,還提到?過這個人?的字,叫……叫什么來著?佳期?不對,佳人??佳菜?也不是,好像和羊還是牛有關(guān)系,啊,我想起來了,叫佳牧……對,就叫佳牧!”
“佳牧……嘉穆……”凌芝顏驚懼變色,“安都府刺史也叫嘉穆,同音不同字!”
陳宴凡:“這么巧?”
“恐怕不是巧合!”凌芝顏旋身沖出門,“四郎和林娘子有危險!”
第259章
夜空被火光映得一片暗紅,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怪異的味道,仿佛藏在地下多年的血污重見天日,腥臭又腐朽。
林隨安很快意識到?,
這場火是朝著徐柏水去的,有人要殺人滅口。
花一棠:“木夏,
備馬!”
神出鬼沒的木夏露頭應(yīng)了一聲,
林隨安和花一棠急匆匆往外趕,靳若大急,“我也一起去!”
林隨安:“靳若你留下。”
花一棠:“萬一是調(diào)虎離山,花宅就靠你了�!�
靳若神色一震,“好!”
兩匹高頭駿馬在門外候著,林、花二人翻身上馬,揚鞭沖入坊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