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強裝鎮(zhèn)定,在帷幕拉開前去了隔間,而蘇容嬋則是出了去,先是派人將太醫(yī)送走,而后才與裴涿邂面對面坐下來。
蘇容妘有些緊張地聽著外面動靜,只聽見嫡妹替她來問:“夫君,蔣小公爺那邊如何了?聽說今日,他給長姐送來了納妾單子,說要給姐姐過目呢。”
裴涿邂還穿著官服,周身肅凝的氣勢叫蘇容妘一顆心都跟著提起。
可他清凌的聲音傳入耳中,不含半分情緒:“納妾之事,除非蔣小公爺轉(zhuǎn)換心意,否則怕是改不得。”
第三十八章
不要頻繁,也沒說就此停歇
蘇容妘一顆心沉到了谷底,似有不透風的墻將她籠罩,害得她喘不過氣。
而裴涿邂沉穩(wěn)的聲音一字一句入了她的耳中:“蔣家小輩之中,蔣老太君最是溺寵他,只是一個妾室而已,他既喜歡,蔣家便不會阻撓。”
他頓了頓道:“幸而二妹的親事尚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蘇容妘心中一陣陣泛起涼意。
最后,竟是只有她一人陷入泥潭不能脫身。
蘇容嬋自然也是不想叫事情這般發(fā)展下去,低聲又問一句:“夫君,當真沒法子了嗎?”
裴涿邂側(cè)眸看她:“嬋娘,她畢竟是蘇家人,小公爺要納蘇家女,我做不得干涉�!�
他向來不會去管無關(guān)緊要之人,若非昨夜他答應了夫人,今日他并不會多費半點心思去探聽此事。
只是他想起昨夜夫人的柔聲軟語,又看了看面前人,覺得夫人與昨夜有些微妙的不同。
許是因為是夜里,她才會無所顧忌地提出心中所想罷?
裴涿邂伸出手來想拉她,對她稍加安撫,卻是在指尖觸碰到她之時,被她直接給躲了開。
蘇容嬋將手收回袖中,強忍著才沒叫面上露出不耐:“夫君,蔣家納妾就不挑揀身份嗎?”
她沒將話說明白,但在場的人都知曉內(nèi)里含義。
蘇容妘未嫁有子的事不是秘密,蔣家人但凡有心便能查到,難道就半點都不在乎?
裴涿邂沉默了一瞬:“雖則名聲不好,但也是正經(jīng)良家子。”
良家子,便是比青樓楚館中的姑娘要強些。
蘇容妘聽罷這話,手攥得緊了緊又重新松開,直到聽見外面嫡妹的話:“姐姐真是命苦�!�
嫡妹輕嘆兩聲,而后說到了正事上:“方才太醫(yī)那般說了,夫君今日可還要留宿?”
裴涿邂看著她,唇角動了動,卻還是低低應了一聲:“嗯�!�
雖則說不能太過頻繁,但也沒說要就此停歇。
子嗣的事還是要緊,至今成親已有月余,若是下個月還未曾聽到好消息,怕是長姐又要插手他的房中事。
蘇容嬋頷首應了下來,趁著裴涿邂回去換下官服的功夫,她到了蘇容妘面前,忍不住嘖嘖兩聲:“姐姐,看來你昨日的枕頭風吹得也不怎么樣�!�
蘇容妘閉了閉眼,喉間的苦澀一點點叫她的舌尖要沒了知覺,稍稍緩和了一瞬她才道:“我來了葵水,今日不能與他同宿�!�
蘇容嬋雙眸倏爾睜大:“你為何不提前說?”
那今夜裴涿邂要如何搪塞?
蘇容嬋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死死盯著蘇容妘,冷笑一聲:“你故意的是不是?”
蘇容妘抬眸回看她:“我沒這個心思,只是事發(fā)突然,我還未曾來得及告知你�!�
她扯出個笑來,好看的眸子微微瞇起:“你們終究是夫妻,倒不如現(xiàn)在你便親自上場罷,要不然等我去了蔣家,你還能叫誰來替你?”
裴涿邂也不是傻子,同一個女子歡好那么多次,突然換了人,他豈能分辨不出來?
男女歡好,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反應與感覺,嘗試過后又中途換人,怕是裴涿邂剛進了屋子便能察覺出不對來。
蘇容嬋面色一瞬的失態(tài),但很快便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好,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后伸手去拉她:“姐姐說什么氣話呢,我費了這么大勁兒將你帶進裴府來,哪里舍得叫蔣小公爺給占了去,你且好好同我說說他為何看中了你,說不準還能有什么旁的法子呢?”
蘇容妘看著面前嫡妹一張無辜又關(guān)切的臉,心里一陣陣惡寒。
她將自己的手抽回,沉思片刻道:“他似是個老手,想必看上了、得手了的人定然不止我一個。”
若非是經(jīng)常做這種勾當,豈能在裴府見到她的第一面,就敢大膽來調(diào)戲她?
蘇容嬋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我想法子去探聽,定會幫著姐姐解決了這事,姐姐可要好好謝謝我呢�!�
她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笑意盈盈道:“禮尚往來,今夜夫君過來,姐姐可得幫我好好給遮掩過去,切記不能露出什么馬腳來,否則不等蔣家上門迎你,你便要折在夫君手上了�!�
她口中說著威脅的話,視線一寸寸在蘇容妘身上游走,最后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下意識便要伸手覆上去,只是還未等觸碰到,便被蘇容妘給躲了過去。
“你做什么?”她眸色語氣皆是戒備。
蘇容嬋挑了挑眉,探究的眸子掃視她,好似能把她徹底看透一般。
“姐姐,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何方才太醫(yī)會說姐姐未曾生養(yǎng)過呢?可姐姐身邊有了那般大的孩子,你說,是不是那個太醫(yī)院的太醫(yī),是徒有虛名呢?”
蘇容妘覺得自己脊背都在冒著森森涼意。
嫡妹果真將太醫(yī)言語里的話主意到了。
她盡力維持著面色不變,恍若未聞:“我哪里知道,許是隨口一說罷,畢竟裴家新娶的夫人總不能是個生育過的婦人�!�
她回看過去,一字一句說的堅定:“宣穆是我的命,誰都不要想將我們分開,若是蔣家最后還是要納我為妾,我若是做出什么偏激的事來,妹妹可不要太過驚訝�!�
蘇容妘這話里還透著淡淡的威脅,嫡妹聳聳肩,沒再說話。
裴涿邂再次來正院之前,蘇容妘一直沒離開,她肚子仍舊疼著,坐在下人安排的偏房里半晌動不得。
直到天黑沉了下來,她進了嫡妹的房間之中等著裴涿邂進來。
門被推開的動靜傳進了耳中,她抬眸看去,男子緩步向自己走來,蘇容妘喉嚨咽了咽:“夫君,我今日來了月事,怕是不能與夫君同宿了�!�
她也是有些慶幸自己來了月事。
昨夜本就是格外勞累,因著那助興之物裴涿邂格外動情,腰身也好似更有了力氣。
更是因為她費了那么大的力氣,將自己完全獻出去,盡力去配合他的輾轉(zhuǎn),卻未曾換來蔣家的事順利解決。
她的心涼沉的厲害,只是未曾想到,裴涿邂聞言非但沒離開,竟然仍執(zhí)意走到她面前:“無妨,我今日來陪陪你便好。”
言罷,他眉心動了動,語氣待著些不易察覺的懷疑:“既來了月事,白日里怎得還要吃冰酪�!�
第三十九章
夫君,求你了
蘇容妘不知什么冰酪的事,但觀裴涿邂微微蹙眉的模樣,覺得他說不準是懷疑自己不愿同宿才謊稱來月事。
她含糊答道:“一時嘴饞,日后不會這般了�!�
裴涿邂沒說話,只緩步靠近她,而后在她身側(cè)坐下。
女子來月事時,是斷不可同房的,他本也沒想做什么,只是覺得蔣家的事許是會惹她不高興。
他不是什么心軟的人,可是想起昨夜他的夫人陪在他身邊半夜,也只有這一件事所求,他想了想,便決定來留宿補償她。
他緩緩伸出手,只是在觸及她細嫩的手時,想起白日里夫人對自己的躲避,他頓了一瞬,但還是繼續(xù)向前,一把將她握住。
她這次沒躲避,只是也未曾回應,裴涿邂低低開口:“身子既不舒服便睡罷,等你睡下我再走。”
這是極為溫情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多少有些違和。
可他這話聽在蘇容妘耳中,非但沒有感受到什么暖意,反而脊背猛地繃緊。
她如何能放心在他面前睡下?
蘇容妘慢慢將自己的手抽離,頗為尷尬抗拒:“還是算了罷,夫君白日朝中事忙,合該早些回去歇息�!�
裴涿邂也不知為何,面前的妻子倒是叫他心里不受控地泛起絲絲縷縷的憐惜,他干脆直接將她抱著翻身上榻,從后將她環(huán)抱在懷中。
“啊,夫蘇容妘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便要掙扎,只是力氣太過懸殊,只能由著他手臂收緊。
他低沉的聲音在耳后響起:“別動�!�
蘇容妘呼吸都似停滯了下來,她喉嚨咽了咽,后背緊貼他的胸膛,感受渡來的暖意。
只是之前的擁抱都是在極致歡愉時的下意識相擁,她從未在清醒的時候被他這般抱過。
可即便是習慣了親近與歡好,這相擁之感叫她格外抗拒,她能感受到他胳膊的重量,撫著自己手背的觸感,還有……下面的一團火熱。
她已嘗過人事,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她想避開些,只是身子稍稍一動便聽到身后人悶哼一聲。
“為何不睡?”
蘇容妘嗓子發(fā)干:“你這般,我睡不下�!�
裴涿邂沒說話,但蘇容妘察覺到身后的火熱已稍稍遠離了她些。
她長呼一口氣,可緊繃的身子始終放松不得,她閉上眼睛,盡可能叫自己的呼吸平穩(wěn)下來,最好是裝作睡下好叫他離開。
只是裴涿邂好似很了解她,即便她平穩(wěn)呼吸一動沒動,他也能分辨得出來她究竟真睡假睡,十分守信地抱著她,陪她躺著。
身子的乏累與小腹的墜疼還存在,蘇容妘閉上眼,她確實有些困倦,自以為半睡半醒的迷糊一覺最能瞞過他,只待他主動離開,自己便能警覺醒來。
可她再次睜眼時,是晨起稀薄的日光灑了進來,正正好好透過梳妝臺上的鏡子晃了她一下,她猛然驚醒,不過稍一轉(zhuǎn)頭便清晰看到裴涿邂一張清俊的臉。
她呼吸一滯,心險些都要跳出來。
她怎么就一覺睡到了這個時辰?
她睡在床榻內(nèi)側(cè),裴涿邂的胳膊還被自己枕在脖子下,她的心跳動得厲害,稍稍回身要起來,而裴涿邂卻是在這時向她這邊翻身,胳膊重新將她環(huán)抱住。
他眉心微動,睫羽亦跟著顫了兩下,似是要醒,而蘇容妘被他摟抱著動也動不得,雙眸也因緊張而睜大。
此刻,聽他低低開口,暗啞的聲音傳入耳中:“莫要動了�!�
她的心似在胸膛之中打鼓,連帶著耳中都跟著嗡鳴,她喉嚨咽了咽,盡可能壓下自己的緊張。
蘇容妘從未離裴涿邂這般近過,就如同在夜里他看不清自己的容貌一樣,自己也看不清他,可如今他的眉眼在眼前卻是格外清晰。
親吻她時充盈著侵略的唇,還有與她歡好時會無意識剮蹭她,引起她戰(zhàn)栗的高挺鼻梁,彼時都叫她看得格外清晰。
許是她的眸光太過灼熱,裴涿邂眉心動了動,眼眸慢慢便要睜開,蘇容妘身子都在抖,可卻被他牢牢抱著動彈不得半分。
正是關(guān)鍵的時候,蘇容妘直接雙手握緊他的寢袍,將頭埋在他懷里。
裴涿邂慢慢睜開眼時,看到的便是她的發(fā)頂。
他知道懷中人醒了,眼底還帶著未曾清醒的迷離:“什么時辰了?”
蘇容妘閉了閉眼,想要裝睡的打算被撲滅。
“夫君,還早呢,繼續(xù)睡罷�!�
裴涿邂低低應了一聲,稍稍動了動調(diào)整了下姿勢,這倒是比方才摟的更緊了。
蘇容妘咬咬牙,只能將自己的臉埋的更深,等著他再次睡下。
她盡可能將自己呼吸放平穩(wěn),卻還是控制不住后背生出冷汗。
“不舒服?”
裴涿邂的手落在她背上,一寸寸拂過:“為何你在抖?”
他的聲音似催命符一般,蘇容妘喉嚨咽了咽,腦中飛快想著應對的法子。
最后,她的聲音從裴涿邂懷中傳出,悶悶的:“我、我想小解�!�
話說出口,蘇容妘認命地閉了閉眼。
裴涿邂似是也沒想到她會這般說,沉默一瞬后卻是輕笑出聲。
而后他松開了手:“去罷。”
可如此這般,倒是叫蘇容妘的埋在他懷中的動作顯得頗為突兀,她甚至能感受到,裴涿邂狐疑的眸光正落在她身上打量著。
裴涿邂伸出手來搭在她肩膀,要將她扶起,蘇容妘急促喚他:“夫嗯?”
蘇容妘聲音似染上了哭腔:“夫君,你能閉上眼不看嗎?”
裴涿邂不說話,她攥著他寢袍的力道更緊了:“夫君,求你了……”
她聲音有些無助。
她如廁時裴涿邂自然是不會看的,可她抬頭起身,而后當著他的面出門,裴涿邂又怎會看不清她?
蘇容妘就這般僵持著,縮在他懷中不出來。
裴涿邂能感受到她的不自然,甚至能格外清晰地感受到她身子在發(fā)顫,他想,他的夫人是內(nèi)斂的性子,許是在害羞罷。
他覺得有些好笑,無奈道:“好。”
蘇容妘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在床榻上隨便抓了抓,也不知撈到了什么東西,直接去覆上他的雙眸,掌心也順勢貼上去。
裴涿邂沒反抗,任由他施為,這叫她松了一口氣。
她撐著他的胸膛起身,從他身上爬過去,壓過他的手臂與小腿,并非是她故意,而是身上薄被早就繞在他們身上,將他們拉的更緊,她要翻過去下榻,做不到一點都不觸碰。
終是下來踩到了鞋,她又叮囑了一句:“不許睜眼�!�
許是因為平日里哄宣穆習慣了,她說話聲音帶著些柔和的威脅,又似是誘哄。
裴涿邂的喉結(jié)動了動。
她松開了手,急忙提著寢袍裙角,忙向外跑去。
卻是不知擋在裴涿邂眼前的只是一個薄紗,他透著一層紗向外看,正看到離開之人的背影。
裴涿邂心念微動,竟生出了同那日在閣樓上相似的感覺。
為何這個背影,同蘇家庶姐這般相似?
第四十章
主動摟她睡了一個晚上
蘇容妘出門時,有丫鬟在門口等著,看見她時面色有些怪異,但卻什么都沒說,趕忙帶著她去了隔壁偏房。
蘇容嬋早已等著她,應當是一夜未曾睡下,身后的丫鬟在摁揉著她的額角緩解頭疼。
聽見蘇容妘進來,她睜開雙眸,眼底盡數(shù)是冷意,沒了以往那種假模假樣的慈悲。
“姐姐若是再不出來,我可要叫人進去捉奸了。”
蘇容妘心下一沉,她明白嫡妹的意思。
在裴涿邂發(fā)作之前先先下手為強,只要帶著人進來捉奸,便能解釋為何她會出現(xiàn)在那,如今蔣家的事就在面前,很容易便想到是她走投無路,這才設(shè)計爬上了裴涿邂的床。
“只是身子不適,不小心睡下了�!�
蘇容妘沉悶地嘆氣一聲,眉頭蹙的很緊,很是憂心道:“他說等我睡下便走,我也不知為何他會留下來�!�
以往無論折騰到多晚,他都不會留宿,今日倒是破天荒改了性子。
蘇容嬋唇角勾起一抹笑來:“如此說來,夫君還真偏寵你,竟主動摟著你睡了一個晚上。”
她這陰陽怪氣的話吐了出來,叫蘇容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她更怕的是叫裴涿邂養(yǎng)成了這個習慣,今日她可以用如廁來做幌子,日后若是裴涿邂日日留宿,她能日日晨起都如廁嗎?
可就在此時,門外卻傳來裴涿邂的聲音。
“夫人可在里面?”
蘇容妘心頭一顫,他為何來了?
她與嫡妹對視了一眼,迅速將自己離開前與裴涿邂說的話都重復了一遍,忙躲在這屋中的屏風后面。
外面的丫鬟攔不住裴涿邂,沒有主子命令也不知如何來遮掩,支支吾吾惹得裴涿邂面色冷沉,直接推門進了來。
屋中確實有人在,也確實是他的夫人。
只是他的夫人穿戴十分整齊,與從他榻上離開時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