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薛夷淵猛然回過頭來,眼底的心疼再也掩藏不�。骸笆裁唇袥]什么,你能容忍他們說你,但我忍不得!”
他深吸一口氣,不想叫自己太失態(tài)。
“你老實跟我說,這孩子究竟是誰的,是不是……沈嶺垣的?”
蘇容妘也希望是阿垣的,當(dāng)初楊州出事是在她與阿垣成親前一個月,那時的她處于甜蜜之中,滿心滿眼都是對日后日子的期許。
她小心翼翼看著避火圖,怕新婚夜阿垣太照顧她不能成事,她翻看書籍,為八字還沒一撇的未來孩子取名字,因成親前夫妻二人不能見面,她在夜里等著向來清正守禮的阿垣翻墻過來守在她窗下,陪她說話。
蘇容妘閉了閉眼,只能將宣穆認在自己與阿垣頭上:“是�!�
薛夷淵更生氣了:“那他人究竟在何處,為何要扔下你們母子受這種委屈!”
“他,死了�!�
蘇容妘覺得喉嚨發(fā)緊發(fā)疼,被掩蓋在心底的痛苦彼時似潮水般翻涌上來,將她活活吞噬下去,叫她再一次陷入深淵。
薛夷淵愣住了,顯然是沒想到竟會如此。
“對不住,我、我不知道�!�
他聲音也有些顫抖,慢慢伸出手來,扣住蘇容妘的肩膀:“我不知嶺垣兄竟……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五年前楊州的那場動亂,他死了�!碧K容妘強扯出來一個笑來,可眼眶卻是泛紅,淚控制不住在往上涌。
“不過已經(jīng)過去了,我和宣穆如今過的也挺好的,吃喝不愁,甚至還能在京都之中尋先生來。”
薛夷淵一想起裴涿邂,面色更不好看一些:“那算什么好,不過是寄人籬下!”
他看著面前的妘娘,他如今還記得她兒時的潑辣性子,當(dāng)時在楊州鎮(zhèn)子上,誰都不敢招惹她。
可如今這樣的人卻寄人籬下,受人冷遇,竟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處境。
他咬了咬牙:“你放心,日后待宣穆,我定然視若己出。”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他便已經(jīng)想出了辦法,做了最違背祖宗的決定。
“你不必去相看什么人家,不若直接嫁給我罷,你知道的,當(dāng)初我便看上你了,可是你偏生一心向著嶺垣兄,我不摻和你們,可如今嶺垣兄已經(jīng)過身五年,我要照顧你,他一定不會阻攔。”
蘇容妘一怔:“��?”
她喉嚨咽了咽:“你胡說什么,從前你說的那不都是氣話嗎�!�
少年時的薛夷淵被她氣極了,常常指著她的鼻子,說她這般潑辣日后無人敢娶。
甚至還故意說,要給她娶回家當(dāng)小妾,關(guān)在屋子里生兒子,要把她折磨的服服帖帖的。
可后來他們越來越熟絡(luò),他便再也沒說過這種話。
彼時薛夷淵面色認真:“誰跟你說我從前是氣話了?說待你不好確實是氣話,但說要娶你,我是真心實意的!”
他的心在跳,自認為自己不是什么趁人之危。
當(dāng)初嶺垣兄在時,他不曾去撬墻角,聽說二人要成親,他即便是再難過也要親自去楊州,只是后來被爹阻止時打斷了腿,只能送一份禮過去。
他深吸一口氣:“你若是嫁給旁人,想要旁人待宣穆為己出,定然是要讓他改了姓名的,但我不一樣,反正我也是庶子,我爹的嫡子庶子一大堆,不差我一個,宣穆既是嶺垣兄的血脈,你嫁給我,我定不讓他改名�!�
薛夷淵眼里盡是認真:“為了護住嶺垣兄最后的血脈,你嫁給我,我跟宣穆姓!”
第七十五章
別叫姨夫了,叫爹
夏日里略帶悶熱的風(fēng)拂過河面,潮濕感迎面而來。
蘇容妘被這話給嚇了一跳,下意識便向后退了幾步。
她唇角扯了扯:“你怎么了這是,犯什么瘋病,怎得還說上了胡話�!�
她轉(zhuǎn)身就要走,卻被薛夷淵一把拉住了小臂,他沒用什么力道,但如今他已經(jīng)比蘇容妘高大很多,不止叫她掙扎不得,更是被拉得一個踉蹌。
蘇容妘反手便推了他一把,眼眸瞪圓了起來:“你要做什么?剛才那話我就當(dāng)你沒說過,日后也不許再提!”
見她還要走,薛夷淵上前幾步攔住她的去路,面上竟還有那么幾分的委屈:“妘娘,我都聽說了,你正同那個趙敬籍在相看,他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我與你知根知底,你若是真喜歡他,方才我說的那些話你就全當(dāng)我放屁,可你心里有沒有他,我能看不出來?”
蘇容妘這下不說話了,只是有些無奈地看著面前人。
薛夷淵站直了些,下顎也微微揚起:“我知你將我當(dāng)好友,可誰說好友不能做夫妻的?你若是想找個人搭伙兒過日子,必須找我,否則你再去跟人相看,我定給你攪和黃不可!”
他的話中未曾有過妘娘會轉(zhuǎn)而喜歡上旁人的設(shè)想,畢竟妘娘對沈嶺垣的情意他都看在眼里,當(dāng)初這份情意能刺激得他徹底退出不再肖想,現(xiàn)如今天人兩隔,這份情定會加深,徹徹底底烙印在她心里,無人能比。
他不信有人能比得過一個死人。
既然她選誰都一樣,那不如選自己好了。
薛夷淵眸光炙熱,將蘇容妘盯得別開了視線:“讓我想想罷。”
她沒拒絕。
只是知曉薛夷淵這人軸得很,如今鉆了牛角尖,她要是還一直僵持著,定是天黑了都離不開此處。
她無奈看了面前人一眼,抬起手在他胳膊上狠打了一下:“真不知道你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薛夷淵撫了撫被她打到的地方,不疼,但是麻麻癢癢的,他當(dāng)即勾起唇角來:“算你識相�!�
蘇容妘哭笑不得,嘆氣一聲便往回走,薛夷淵跟上她的步伐。
“那盧先生我也有些耳聞,聽說確實學(xué)識不錯,可今日看,也不過是俗人一個,咱宣穆不去與他學(xué)也罷�!�
蘇容妘歇看他一眼:“今日這情況,即便是怎么想去學(xué),也沒得機會�!�
薛夷淵長臂環(huán)抱在胸前,頗為不屑道:“舞文弄墨能有什么意思,極好的良師就在眼前,何必去尋旁人?”
蘇容妘面色有些一言難盡,想笑又笑不出來:“怎得,你來教?”
她加快了些腳步:“算了罷,你什么水準(zhǔn)我還不知?且去糊弄糊弄旁人罷,別給我家宣穆帶壞了去�!�
薛夷淵自是不愿被低看,直接抽出劍來當(dāng)著蘇容妘的面便舞了起來,還因動作太過突然,嚇得蘇容妘后退了好幾步。
她緊著躲了幾步,可緩過來神后才頓覺得他劍氣凜然,處處殺招使得也漂亮。
她突然覺得,叫宣穆多分出來時間習(xí)武也不是不行。
薛夷淵點到為止沒太過賣弄,收劍后對著蘇容妘挑了挑眉:“如何?”
蘇容妘也挑眉看他:“尚可,給我家宣穆做先生,勉勉強強罷�!�
她幾步回了馬車上去,將這消息告訴宣穆。
宣穆開心得很,他雖是喜歡讀書,但更希望能以手執(zhí)劍護住娘親。
薛夷淵也是心情不錯,送她回裴府之前,還去糕點鋪子買了許多吃食,一并都打算叫她帶回裴府去。
待到了裴府門前,遠遠便看見有馬車迎面走了過來,還是車夫眼尖,打眼便認了出來。
那是家主的馬車。
越是靠近,薛夷淵越是看清來的馬車之中是何人,他面上浮起防備與敵意,直到馬車迎面遇上,一同挺在了裴府門前。
裴涿邂眸色深深,長指握著公文挑起車簾:“薛統(tǒng)領(lǐng)最近倒是往裴府跑得勤�!�
他傾身下馬車,動作流暢好看,世家之中養(yǎng)出來的矜貴是與生俱來的。
他同面前這個跳下馬車之人平視,眸光森冷,而后視線越過去,落在了其身后的馬車上。
薛夷淵抱著劍,站得身子筆挺:“我倒是不想來貴府,只是我珍視之人如今暫借住在貴府上,便只能多跑兩趟�!�
他拱了拱手:“來者便是客,裴大人也是讀圣賢書的,想來定是明白這個道理,日后若是妘娘吃喝有什么短缺,銀錢什么的盡數(shù)由我來出。”
他這話,便是在說裴涿邂因嫌惡妘娘身上無銀錢,會處處針對她。
裴涿邂指尖慢條斯理在公文上點了點,這話也未曾叫他情緒有半分撥動。
他又深深看了馬車一眼,內(nèi)里的人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他眸色冷了幾分,撂下一句薛統(tǒng)領(lǐng)請便,轉(zhuǎn)身邊往裴府府門口走去。
他步子不算快,能清楚聽到自己轉(zhuǎn)身后馬車之中的動靜。
緊接著,蘇容妘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不必這般的,裴家不是小氣的門戶�!�
“給你撐場子你,你懂不懂?”薛夷淵低聲嘀咕著,“真不知你為何不愿跟我走,要不然你何至于寄人籬下住在此處�!�
蘇容妘只嘆了口氣,沒說話,帶著宣穆便下了馬車。
拜別之時,宣穆對著薛夷淵拱了拱手:“今日多謝姨夫。”
薛夷淵直接便給他拉了起來:“你看你,這么生分做什么?別叫姨夫了,叫爹。”
宣穆一愣,錯愕看向身邊的娘親。
不遠處即將要入府門的裴涿邂腳步頓住,將這話一字不落聽在了耳中。
緊急著,便聽蘇容妘道:“別胡說,叫干爹還差不多。”
薛夷淵將宣穆的頭扳過來:“別聽你娘的,讓你叫爹你就叫,日后我護著你和你娘�!�
宣穆眼睛眨了眨,聽見護著娘親這幾個字,他當(dāng)即對著面前人施了個大禮:“是,薛爹爹�!�
這些話裴涿邂在也聽不下去,周身驟然冷下來的氣場叫身后守衛(wèi)都提著一顆心。
“裴府門前何時能叫不三不四之人停留�!�
他聲音沉冷如寒霜:“將他打發(fā)去,打發(fā)的越遠越好,叫暗處的守衛(wèi)都聽好了,日后莫要給這種人放行。”
第七十六章
不在乎的人,誤會了她也無妨
傍晚夕陽暖融,灑在閣樓之中似是鋪了滿地的金黃。
裴涿邂處理公務(wù)時,腦中有那么幾瞬控制不住閃過蘇容妘的模樣,叫他下筆之時,狼毫筆尖有些微不可查地輕顫。
他想了想,搖鈴將下人喚上來:“去將宣穆請過來�!�
下人領(lǐng)了命,幾步便將話傳到。
蘇容妘沒覺得如何,倒是宣穆有些緊張,他不怕自己學(xué)問不被人選中,但他連門都未曾進去,免不得覺得愧對裴姨夫。
無法,蘇容妘陪著他過了去。
守衛(wèi)見到她時還有些猶豫,但見她堅持,還是放她上了樓。
裴涿邂在桌案前,聽到了兩人的腳步聲,便知曉是蘇容妘也一同跟過了來。
他面上沒什么反應(yīng),頭也未曾回:“聽聞今日你們在盧先生居所鬧事,宣穆,你可有什么要解釋的�!�
蘇容妘聞言眉心一動,剛要開口卻又重新把想說的話收了回去。
他畢竟問的是宣穆,自己還是能不說話便不說。
宣穆對著他拱拱手:“宣穆無錯,沒什么要解釋的�!�
裴涿邂聞言,將手中狼毫筆慢慢放在,視線落到宣穆身上去,不由蹙眉。
“盧先生是有學(xué)問之人,且書院之地,如何能隨意生事?”
言罷,他看向站在一側(cè)一臉不在乎的蘇容妘。
“蘇姑娘,你既已為人娘親,便要知曉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你與薛統(tǒng)領(lǐng)如何我管不得,但你不該縱容他在學(xué)院之中鬧事,你做事之前,可有想過宣穆�!�
他聲音嚴厲了起來,雖算不得什么斥責(zé),但責(zé)怪之意明顯的很。
蘇容妘卻是笑了:“妹夫今日又未曾去,如何會說是我們鬧事?”
裴涿邂疏離的眸光之中盡是漠然:“我曾傳喚車夫來問話,也叫人去求證過盧先生處的人,難道此話還能有假?”
他將手中的狼毫筆攥得緊了緊,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還帶著些居高臨下審視的意味。
“只顧情愛,豈不是將宣穆耽誤了去,聽聞你與薛大人去河邊賞了好久的景,在此期間你可曾想過宣穆,可曾愁過他日后如何�!�
他冷笑一聲:“不,你應(yīng)當(dāng)是想過的,盧先生你既看不上,倒是為宣穆尋了個薛先生,日后宣穆不必來我這考校,我可沒有那些閑工夫。”
蘇容妘拉著宣穆的手不自覺攥得緊了緊。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來:“好,都聽妹夫的�!�
她懶得去解釋那些沒必要的事,說多了反倒是成了狡辯。
而裴涿邂因她事不關(guān)己般的態(tài)度,心中不悅更濃,故而嘲弄的話便就這般說出了口:“蘇姑娘既已經(jīng)有了打算,我便去回絕了趙郎君,免得多耽誤了一份姻緣�!�
他將公文打開,視線重新落在其上。
“也不知蘇姑娘費了這般多的心思入了京都,求來薛家,可如了你的意,只是姑娘自是要好好挑選一番,是做外室還是簽了賣身契做妾室�!�
他擺擺手,便是要叫人送客的意思。
裴涿邂并不覺得薛夷淵能給她個什么好名分,依照他對薛家了解,怕是外室與妾室都能算是最好的結(jié)果。
蘇容妘深深看了他一眼,宣穆要為她辯解,可她卻將宣穆拉的緊了緊。
“妹夫既這般想,倒是辛苦你將我們母子二人喚過來,親自說這番話,既如此我便不在此處礙妹夫的眼�!�
她帶著宣穆,轉(zhuǎn)身便下了閣樓去。
蘇容妘面色如常,既沒說什么過多的解釋,也未曾對裴涿邂說什么難聽的話。
可宣穆卻心有不甘,即便是回了屋中,也仍舊不服氣。
但他怕自己提起此事叫娘親傷心,故而在天色徹底黑沉下來時,挑了個娘親去沐浴的時辰,直接去尋了裴姨夫去。
裴涿邂對宣穆還是頗為寬宏,聽守衛(wèi)來稟,便將人傳喚了上來。
只是未曾想到,小小的人上來對他拱手問安后,第一句話便是道:“裴姨夫,你不該那般說我娘親。”
裴涿邂神思微動,看著宣穆一臉嚴肅認真的模樣,他便也端坐面向他。
“為何不能說?”
“那都是假的,娘親什么都沒做�!毙律锨皫撞�,畢竟年紀(jì)還小,情緒隱藏的并不好。
他那雙似葡萄般的雙眸似含著些痛色,再次開口時,聲音即刻蔫了下來。
宣穆并不在乎自己這個比旁人要差上很多的出身,但他卻擔(dān)心娘親會受苦,甚至于他在重復(fù)盧先生門前之人所說的話,喉嚨控制不住發(fā)疼。
裴涿邂聽完,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轉(zhuǎn)而正色問道:“此事為真?”
宣穆點頭如搗蒜:“當(dāng)然是真的,我沒必要特意來這騙姨夫�!�
裴涿邂指尖微動,聲音有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輕顫:“為何下午時,你娘親不曾開口解釋?”
宣穆唇動了動,慢慢的將頭低了下來。
“因為娘親說,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宣穆有些喪氣,但更多的是心疼:“娘親之前從不會叫心里的氣過夜,可架不住詆毀她的人太多,娘親跟我說,別人誤會了,解釋再多都沒用,只要是人,便都會去聽自己喜歡的、看自己想看的,否則即便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崝[在面前,也不會有人信�!�
這番話卻似有根長刺,尖銳地刺向了裴涿邂的胸口。
算不上什么疼,卻是淅淅瀝瀝的,叫他喉結(jié)下意識滾動兩下。
所以,不在乎的人,誤會了她也無妨。
她還真是,不會叫自己受半點氣。
第七十七章
似酣暢淋漓過后的旖旎
閣樓之中燭芯被火焰燒的噼啪做響,所發(fā)出的光亮映在裴涿邂好看的眉眼上。
他喉結(jié)動了動,再開口時,那些微妙的情緒未曾顯露出半分:“她既不做解釋,受人誤會又怪得了誰。”
他自覺因為蘇容妘而失態(tài)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他厭惡這種感覺,更是要其壓制。
他如今面色平靜,被宣穆看在眼里,小小的孩子眼底里全是失望。
“我曾覺得,娘親那話將所有人皆一錘子子打死,可事實不應(yīng)該如此的,至少裴姨夫不會是這樣的人,可是——”
宣穆的后面的話沒說完,便已經(jīng)后退一步,再一次對著裴涿邂施禮:“宣穆就不打擾姨夫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