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傅衿安會在哪個病房,我猜都猜得到!
圣心有為專門預(yù)留三間VIP病房,傅衿安的母親長期住著一間,傅衿安肯定也在那里。
“南枝!”
傅祁川忙不迭跟上,“你去哪里?”
“松開我!”
我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情緒已經(jīng)快要抵達(dá)臨界點,竟然一下就狠狠把他甩開了。
我從未在傅祁川面前有過這樣大的脾氣,他也是一愣。
趁這個機(jī)會,我徑直進(jìn)了電梯上樓。
一把推開病房的門,傅衿安哪里有一點難受的樣子,悠悠閑閑地靠在沙發(fā)上,雙腿翹在茶幾上,捧著一盤水果在吃。
知道的,她是在住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哪個五星級酒店度假。
看見我這樣推門而入,她嚇了一跳,連忙把腿拿下來,“你干嘛呀?嚇到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辦……”
“是不是你拿了爺爺?shù)乃�?�?br />
我直直走進(jìn)去,開門見山地打斷她。
她僵了一下,錯愕地看著我,“你覺得我想害死爺爺?”
“你就回答我,爺爺?shù)乃幦ツ睦锪�?�?br />
“那,那我哪里知道?可能爺爺自己拿出來放在哪里了,又或者,在送來醫(yī)院的時候掉出來了呢!”
聞言,我也怔了一下。
是。
爺爺送來醫(yī)院的整個過程中,都是人多且慌亂的。
藥從口袋里倒出來了也不是沒可能。
我好像有點太偏激了。
我輕吁一口氣,“爺爺?shù)氖�,最好與你無關(guān)�!�
“與我有關(guān)你又想怎么樣,把自己當(dāng)警察了……”
傅衿安一臉譏嘲,說著,突然變了神色,捂著肚子一屁股坐在了沙發(fā)上,好像很難受的模樣。
我一驚,剛要開口叫醫(yī)生,傅祁川就撞開我,直接過去蹲在她面前,“還好嗎?我去叫醫(yī)生�!�
“不用……”
傅衿安扯著他的衣袖,“我就要你陪著我,陪一會兒就好,行不行?要是不行,你就讓我疼死算了!”
“那你疼死算了�!�
傅祁川冷著臉,話雖是這樣說著,卻給她倒了杯熱水,冷腔冷調(diào):“多喝熱水�!�
傅衿安冷哼,“熱水又不治病�!�
我被撞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一抬頭,就是他們這樣自然的相處。
一個愿意裝,一個愿意信。
爺爺被送進(jìn)ICU之后,為了他老人家的身體考慮,醫(yī)生并不建議進(jìn)去探望。
我只能站在門口,隔著玻璃看里面的情況。
平日慈眉善目的爺爺,現(xiàn)在只能靠吸氧面罩呼吸,我頓時難受得不像話。
忽然,我看看爺爺?shù)氖种负孟駝恿艘幌隆?br />
我驚喜地看向程叔,“程叔,爺爺是不是動了?”
“是,是!你沒看錯,現(xiàn)在還在動�!�
程叔也很激動。
原以為爺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沒想到這么快就醒了。
我又驚又喜,忙不迭就要跑去找醫(yī)生,走到一半,陡然聽見心電監(jiān)護(hù)儀尖銳的響了起來。
“1號ICU,準(zhǔn)備搶救!”
不用我叫,院長今晚親自守著,聽見動靜,當(dāng)即領(lǐng)著醫(yī)生護(hù)士跑了過來,個個面色沉重地沖進(jìn)ICU。
我愣愣地站在走廊中央,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怎么了……
爺爺不是動了嗎。
電視劇里放的,只要病人動了,不就是有好轉(zhuǎn),不就是要醒過來了?
一瞬間,我天旋地轉(zhuǎn),扶著一旁的座椅,才堪堪站穩(wěn)。
醫(yī)生護(hù)士,跑出去拿藥的拿藥,搶救的搶救。
好像連搶救室,都來不及送。
醫(yī)院明明有暖氣,我卻覺得,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很快,好像不到五分鐘,甚至不到三分鐘。
院長就走了出來,在他開口之前,我滿心希冀的問道:“爺爺沒事了吧?肯定沒事了,對不對?”
“抱歉,傅太太,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
院長遺憾地開口,“老爺子現(xiàn)在是清醒的,讓我來叫您進(jìn)去�!�
我瞬間淚如雨下,一秒都等不了,一邊胡亂地擦眼淚,一邊跑進(jìn)ICU病房。
看見爺爺躺在病床上,一如白天那樣慈愛地看著我。
我竭力揚起笑容,握住爺爺?shù)氖�,“爺爺,您醒啦�!?br />
“嗯�!�
爺爺明顯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了,聲音十分微弱,“阮阮啊,嫁進(jìn)我們傅家,委屈你了�!�
“不委屈,一點都不委屈。”
我拼命搖頭,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能嫁進(jìn)傅家,能有您這樣的爺爺,是我的福氣。我沒有家人,但是您讓我有了疼我護(hù)我的長輩。”
“傻孩子,哭什么?生老病死,誰也逃不過�!�
爺爺想拍我的手,卻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了,往我身后看了看,“祁川呢?”
“他……”
我當(dāng)即掏手機(jī),想要給傅祁川打電話。
爺爺卻道:“罷了,來不及了。有些話,爺爺只和你說也一樣�!�
“您說,您說。”
我連忙止住動作,仔仔細(xì)細(xì)聽爺爺?shù)脑挘洛e過一個字。
第56章
傅家的少夫人,只能是你
原以為,爺爺可能會說,讓我別和傅祁川離婚。
可是,爺爺沒有。
能清楚感知到,爺爺?shù)纳谝稽c一點流逝,聲音也無比虛弱,“無論、如何……別讓傅衿安嫁咱們家,替爺爺好好守住傅家。”
“好好……”
我?guī)捉罎�,一邊哭一邊連連點頭,“爺爺,傅衿安是不是和您說了什么,不然您怎么會突然犯病……”
“她……”
爺爺眼里浮現(xiàn)一絲厭惡與氣憤,最終只嘆氣,“你記住爺爺說的話就好�!�
“好……阮阮記住了,每個字都記住了�!�
我哽咽著開口,不敢再追問一個字,生怕又激怒了爺爺。
但心里卻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傅衿安一定和爺爺說什么了。
“丫頭,別難過,照顧好你肚子里的孩子�!�
爺爺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和藹地望著我笑,“這樣,爺爺死也瞑目了……”
“滴——”
監(jiān)護(hù)儀發(fā)出尖銳又冗長的聲音!
我看著已經(jīng)閉上雙眼,嘴角卻含著笑意的爺爺,瞬間崩潰不已。
爺爺都知道……
他早就知道我懷孕了!
卻從沒有問過我。
我抓著病床邊沿,緩緩跪在地面上,淚流不止,“爺爺,阮阮會的……您說的,阮阮都會做到的!”
希望爺爺還能聽見,也能走得安心。
“爺爺!”
良久,身后傳來一聲熟悉又無措的嗓音。
他心尖上的人,總算肯放他下來了?
傅祁川如遭重?fù)�,訥訥地問:“南枝,爺爺,爺爺怎么了……”
“爺爺走了�!�
我靜靜地回答,整個人都好像被抽空了,任由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
時隔數(shù)十年,又一次失去親人,原來是這種滋味。
甚至更為深刻。
這種感覺,如同鈍刀,一下下地在心上凌遲。想哭喊,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死死地壓抑在心底。
秋意愈發(fā)濃了,我走出醫(yī)院時,冷得好似墜進(jìn)了冰窖。
剛走到路邊,麻木地伸手想要攔出租車時,傅祁川陡然出現(xiàn),拉著我就往停車場走去。
我疲憊得說不出話來,任由他拉著,直到被他塞進(jìn)車?yán)�,才恍惚地問:“你要帶我去哪里?�?br />
“回家�!�
他神情溫柔,俯身過來幫我系上安全帶,好似和尋常一樣。
他說的是回家,不是送我回家。
我回過神來,準(zhǔn)備下車,淡聲道:“我回江萊家�!�
傅祁川不給我機(jī)會,一腳就踩下油門,車子一個甩尾離開,車速飛快地駛出醫(yī)院,匯入車流。
這個時間,路上車還很多,傅祁川的車速卻不降反升!
越來越快!
“傅祁川!”
我猛地清醒過來,握住上方扶手,“你開慢一點!”
他仿若未聞。
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指骨分明的手將方向盤握得很緊,青筋凸起,好像在以此發(fā)泄什么情緒。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之前只是在壓抑、在隱忍。
幸好,他開的是回老宅的方向,繞過鬧市區(qū)后,路上車流明顯少了,還算安全。
我攔不住他,索性重新窩進(jìn)座椅里。
反復(fù)想起爺爺交代的話。
之前爺爺不同意傅祁川和傅衿安在一起,只是覺得她心思復(fù)雜了些,但今天……好像完全不同。
傅衿安到底和爺爺說了什么。
待車子駛?cè)肜险�,我徑直下車要走,傅祁川兩個大步追上來,將我摟進(jìn)懷里。
我身體一僵,他腦袋埋在我的肩膀上,有些無助地開口:“南枝,陪我呆一個晚上吧�!�
“就一個晚上�!�
“求你了�!�
聞言,白天在書房看見那份病歷,闖入我的腦海,我還是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好。”
老宅內(nèi)的氣氛變得沉重,只是少了爺爺,可整座宅子都在這一晚突然變得空蕩蕩起來。
回到臥室,我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沒看見傅祁川。
待我睡到后半夜時,有人緩緩從身后擁了過來,都不用翻身,我就知道是誰。
不知道為什么,傅祁川今晚的每一個動作里,我都能察覺到難過。
“你睡著了嗎?”
他額頭抵著我的腦袋,聲音極輕地問道。
我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須臾,聽他頹喪的聲音響起,“南枝,我讓爺爺很失望吧,連他臨終,我都不在身邊�!�
“……”
傅衿安那么拙劣的謊言和演技,他都愿意信。
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嗓音沙啞,“爺爺、怪我嗎?”
我看著透過窗簾縫隙灑進(jìn)來的月光,“我沒告訴爺爺,他生死難卜的時候,你在陪著假裝肚子疼的傅衿安�!�
這是我頭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殘忍。
狀似安慰,卻字字誅心。
“對不起……”
傅祁川悔恨地開口,“我只是想著安撫一下她,就趕緊去看爺爺?shù)�。�?br />
“不重要了�!�
我不想再說什么狠話,只道:“你也不該和我道歉,你對不起的不是我�!�
他在我身后沉默片刻,“你和爺爺,我都對不起�!�
我心中泛起酸楚,掙開他的動作,躺平身體望著天花板。
“傅祁川,你遲早會因為她失去更多�!�
這個“她”是誰,不需要指名道姓,我們心照不宣。
傅祁川微微一怔,似是斟酌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南枝,我們重新開始吧。”
我猛地起身,摸黑打開燈,正欲發(fā)作,卻看見他雙眸泛紅,透明的液體從眼角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