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程越生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看她氣得胸脯起伏,眼眶發(fā)紅,也無動于衷。
他笑了笑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會無限制地等著你,守著你?”
沈紓紜心里一墜,唰地轉(zhuǎn)過臉,負氣道:“那你就別等了!”
她說完,捏著腿上的西裝外套,不敢看他的表情。
只聽他沉默片刻,緩聲道:“行,這是你說的。”
余光可見,身旁立著的人影遠去。
沈紓紜僵持了一會兒,最后眼神忍不住追隨過去,那人已經(jīng)掀開門出了包廂。
沈紓紜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沒人敢去惹她。
是王致徐把她扛起來,帶進了車里,送她回去。
車上,王致徐見沈紓紜把程越生留下的外套也帶出來了,頓時有點無語。
“你這是圖什么呢?這么多年了,你再拿喬,端下去,人肯定要跑。”
沈紓紜把衣服披在身上,從小冰箱里找出瓶香檳,遞給王致徐讓他開。
王致徐照辦,一邊伺候她,一邊好言相勸:“人家高中追你的時候,你對人愛答不理,端小姐架子,說不喜歡他這樣的紈绔浪子。好了,人家現(xiàn)在為你改變,成熟又穩(wěn)重,十年一心一意撲在你身上,你還是各種理由。要我說,你跟趙南川本就不可能,他就算還活著……也不可能。有多少男人能做到程越生這樣?雖說他現(xiàn)在沒了程家做靠山,可人家現(xiàn)在的本事地位……”
沈紓紜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接過香檳灌了一大口,然后盯著車外夜色下的斑斕街景。
良久,沈紓紜忽然帶著酒意懶懶開口:“老王,我問你個問題�!�
“問。”
“如果你非常愛一個女人,外面人都知道你愛她愛得不可自拔,非她不可那種……”沈紓紜頓了頓,“你會為了讓她開心,撮合她和別的男人嗎?”
“��?”王致徐臉抽了一下。
她又問:“你會精心照顧懷著別的男人的孩子的她嗎?”
“啊?!”王致徐失去表情管理。
她繼續(xù):“就算她為別的男人生孩子,你也不在乎,也一定要娶她嗎?”
“不是,”王致徐都氣笑了,“這女的是救過我的命嗎?”
沈紓紜想,她既沒有救過程越生的命,還利用他的感情。
所以,她怎么敢妄想程越生愛她愛到非她不可?
這些年,他是對自己予取予求,包容她的胡鬧任性,讓她知道他每一處房產(chǎn)的密碼。
可她每每看到他的眼神,明明那么溫柔,深情。
但她看久了會害怕,會不寒而栗。
可一回想他今晚說的話,想到他會離開她,她又心慌意亂……
是她低估了自己對他的依賴程度。
·
晚上,程之兗堅持要送顧迎清回家。
到了小區(qū)門口,還要讓司機把車開進去。
司機要照做,顧迎清連忙阻止說:“不用了,我就在這里下,老小區(qū),這個點過道都被車停滿了,怕是不好倒車�!�
最后特地跟程之兗道了謝才下車。
回到家,顧迎清洗了手,剛抱起公主,就聽見手機響。
許安融的秘書通知她隨時可以到公司去報道,并讓她查收郵件,給她發(fā)了offer,具體的職位薪資都在里面。
顧迎清說了謝謝,點開郵件。
她這時才明白許安融和趙笙說的從基層做起是什么意思。
那邊沒過問她專業(yè)和偏好,直接給了她一個行政助理的職位。
看著郵件里那一連串貼心標注,包括但不限于的種種工作內(nèi)容,顧迎清感覺金玉吟說得挺對。
她也要成為一個“臭打雜”的了。
顧迎清第二天給館長遞了辭職申請。
館長很意外,第一時間是去請示趙縉的意思。
辭職申請被批準,顧迎清也就知道,趙縉愿意放她走了。
就是不知道趙家家庭聚會時跟他說的的那些話,他到底信了沒有。
美術館那邊的同事,提出要給她辦一場歡送宴。
館里除了幾個管理層、總監(jiān)和策展人,其余的員工不知道換了多少輪,見面都叫不出名字,而且他們私下里聚餐,也從未叫過顧迎清。
顧迎清覺得沒必要,就拒絕了,只在辦了離職手續(xù)的當晚跟金玉吟一起去吃飯。
吃飯時,顧迎清問金玉吟:“你在美術館做得開心嗎?”
“不開心�!�
顧迎清停下筷子看她。
“可我除了這個又能做什么呢?”金玉吟陷入思考,“我的不開心在于,我沒有別的一技之長,能賺幾粒鋼镚能養(yǎng)活自己,那就得過且過罷�!�
她撥弄著碟子里的菜,“趙縉哥看在我是熟人的份上,給我的待遇很不錯。我不懂的是,你為什么要來干這個?你就算離開了美術館,也可以去別的地方大展拳腳�!�
顧迎清聽她談起趙縉時,仍是一副贊賞語氣,心里很是難捱,問:“你想離開美術館嗎?”
第35章
野種
金玉吟搖頭,“以我的學歷和專業(yè),離開美術館,還能去哪里找到這樣好的工作?”
顧迎清原本是想金玉吟跟她一起走。
但仔細想想,從金玉吟的角度來看,這要求確實突兀了。
金玉吟至今不知道,趙縉當初給她工作,是為了方便讓她監(jiān)視自己。
在金玉吟眼里,趙縉是自己發(fā)小的男友,他念著年少時短暫的友誼,給了她這份工作,工資一來就給她開到了她職業(yè)生涯能抵達的天花板。
她沒有理由離開。
顧迎清只希望趙縉今后別為難金玉吟就行。
金玉吟綜合過年期間,顧迎清和趙縉之間的種種不對勁,問:“你是不是跟趙縉哥分手了?要不然他干嘛安排你去他公司做行政助理這種活兒�。俊�
顧迎清很少提她和趙縉之間的感情問題,是因為她知道,只要說得多了,就會漏洞百出。
她和趙縉之間的“感情”,根本經(jīng)不起推敲。
顧迎清想了想,搖頭說沒有,“我跟他說好了,到新公司不跟人說我們之間的關系。在原來的美術館,大家都不給我安排工作,這樣下去,我只會變成一只失去斗志的蛀蟲�!�
“那你去做行政,又能有什么前途?你這手是用來畫畫的,不是用來打雜的,這一行發(fā)展空間窄,做到個主管頂天了�!�
顧迎清樂觀道:“說不定我努努力,能沖個行政人事副總呢。”
“你在想屁吃……”金玉吟本想反駁,想到趙縉也在德信,立馬改了口,“也對哦,有趙縉哥在,有什么是不可能?”
顧迎清笑笑不說話。
金玉吟羨慕地道:“我之前還想你們是不是出現(xiàn)了感情危機,是我多慮了。以前你每次回老家,總在我耳邊說趙縉怎么怎么樣,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后來你暗戀成真,你爸媽去世后,他又對你那么好,替你把爺爺奶奶都照顧得妥妥當當?shù)�。你倆要是不結(jié)婚,我就真不相信愛情了�!�
顧迎清聽著聽著,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那名字宛如魔音縈繞。
趙縉。
如果有選擇,她當初一定會離他遠遠的。
不會在他和他媽搬到隔壁的第一天,主動給他送吃的,不會偷偷往他包里放情書,更不會在他上大學離開之后,主動給他發(fā)一條又一條的信息。
這樣一個魔鬼,都是她自己一步步,親手把他帶到自己身邊,給他機會毀了自己的人生。
·
顧迎清現(xiàn)在住的房子在市區(qū)與郊區(qū)的交界,因為美術館就在近郊的生態(tài)園,過去十分方便。
而德信在市中心的CBD,距離太遠,通勤時間長,顧迎清想換個房子。
定好入職時間之后,便開始找房子。
但能滿足她要求的房源不多。
她需要一個獨立書房,放她的畫畫用具和書桌,戶型至少要兩室一廳。
還要能養(yǎng)寵物,距離市中心要近,價格還要便宜。
如此一來,基本只有一些老破小能挑選了。
倒也不是租不起條件好的,她當畫畫博主和插畫師這些年賺了不少錢,一部分貼金了養(yǎng)老院,大頭都還存著。
怕的是被趙縉發(fā)現(xiàn),她住著與工資不匹配房子。
他知道她每月都要給爺爺奶奶打錢,還要生活,哪里還有多余工資付巨額房租?
顧迎清接連兩日去看房,這些房子要么面積夠大,但裝潢和環(huán)境都差,要么裝修得好,面積和小區(qū)整體環(huán)境卻差強人意。
好在她運氣不錯,在朋友圈刷到有人幫朋友轉(zhuǎn)發(fā)租房信息。
房東是個業(yè)余手工愛好者,房子裝修得十分藝術,又帶著幾分童話氣息,房東剛買了新房,便把老房子出租。
只是小區(qū)因為年頭太久,環(huán)境實在太差了些。
除此之外,她的一切要求都能滿足,顧迎清溝通之后立馬定了房。
第二天去跟房東簽租房合同,為了趕得上入職時間,她當晚就收拾了東西,第二天就搬往新家。
忙了一天,東西還沒收拾,顧迎清累得不行,打算之后再慢慢搞。
把床鋪了,把公主安頓好,她正準備洗洗睡,上一個小區(qū)的物業(yè)突然給她打電話。
五十多歲的保安操著大嗓門兒說:“7棟302的租客是吧?”
“我是,但我已經(jīng)退租了,今天剛搬走。”
“你沒跟你弟說�。俊�
顧迎清一頭霧水:“什么弟?”
“就是你弟弟啊,一個小孩兒,四五歲的樣子,背著個書包找你來了,又記不得你住哪兒,只知道你的名字。”
顧迎清狐疑:“找錯人了吧?我沒有什么弟弟�!�
保安聽了,跟別人轉(zhuǎn)述她的話:“快走吧,人家說不認識你……我們這兒就這一個叫顧迎清的啊,已經(jīng)搬走了�!�
剛說完,電話那頭傳來痛徹心扉的哭嚎:“嗚嗚嫂子阿姨——!”
顧迎清臉色一變,急吼吼地說:“我想起來了,是是是,是我弟弟!”
趕去小區(qū)的路上,顧迎清給程越生打電話,沒人接。
顧迎清趕到小區(qū)門口時,程之兗雙手插著衣服兜,坐在保安亭外的長椅上。
小家伙身上穿了件灰色的連帽大衣,棕色圍巾包著腦袋防寒,兩只腿懸空,晃呀晃,旁邊放著像玩具盒一樣的方形米色卡通熊雙肩包。
最近天氣開始回溫,但夜里仍只有幾度,一個小孩兒孤零零坐在那兒,看著怪可憐。
“程之兗,你來這兒干嘛?”顧迎清有點無奈。
程之兗聽到聲音,立馬向她伸出手,欲語先哭:“嫂……嫂……”
顧迎清看得心一酸,順勢接過他,抱起來,程之兗緊緊摟住她,小短腿夾住她的腰。
顧迎清輕聲哄著:“你怎么了?”
“嗚嗚,我被趕出來了……”程之兗應該哭了很久,嗓子都是啞的。
“你爸爸為什么趕你出來?”顧迎清一邊問,一邊往大門外瞅,不遠處的停車位上,一輛黑色轎車閃了兩下燈。
顧迎清拎起他的雙肩包,抱著他往車的方向走。
“不是爸爸,是沈阿姨。”程之兗將臉埋在她脖子里,暖熱的眼淚鼻涕全糊了上去。
“沈阿姨?”
程之兗像被遺棄的小狗一樣,可憐地嗚嗚叫,“她還罵我,罵我是野種,她要跟我爸爸結(jié)婚,讓爸爸把我送走!”
第36章
陰暗心思
縱使顧迎清不清楚具體狀況,聽著“野種”二字也十分刺耳。
對這么小的孩子來說,被自己爸爸關系親近的女性好友如此中傷,內(nèi)心該多不安?
顧迎清抱著他走向那輛眼熟的轎車,是接送程之兗的車,上次送她回家的,也是這輛車。
司機從駕駛室出來,要去開后座的車門。
程之兗見狀,抗拒地哭起來:“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
小孩兒一邊哭,一邊往顧迎清懷里鉆,想要把她抱得更緊,不給她把自己放下的機會。
可他跟個陀螺一樣又扭又鉆的,顧迎清反而差點要抱不穩(wěn)他。
司機接過顧迎清手里的雙肩包,哄聲道:“兗兗,你看外面多冷啊,進車里坐著吧,想去哪里,叔叔送你去行嗎?”
“不!你騙人,你會把我送回家的!”
司機無可奈何地看著顧迎清。
這孩子在家里被氣哭了,鬧著要離家出走,不準人跟著。
可這么小的孩子,萬一在外面走丟了誰負責?
家里這個阿姨從程之兗出生起就在照顧他,倒是十分清楚他的脾氣,說這種時候讓他靜一靜就會好,讓司機帶他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司機跟顧迎清打過照面,也知道她是趙家的媳婦,程之兗又挺喜歡她,所以小孩子說要來這里,便送來了。
可誰知道一下車,這孩子就翻臉,死活要趕他走。
司機就囑咐保安幫忙看著孩子,他將車停在不遠處守著。
顧迎清問他:“你不回家,那要去做什么呢?”
“總之不要回家�!背讨畠及T著嘴委屈巴巴的說。
司機小聲建議:“顧小姐,要不然麻煩您帶他去吃點夜宵,安慰一下,等他情緒好轉(zhuǎn)了,我再接他回去?”
顧迎清點頭,問程之兗:“兗兗,你想想吃什么?”
程之兗認真想了想,吸吸鼻子說:“我來的時候,看見外面好多餐廳,好像都很好吃……”
附近大多是半新不舊的住宅區(qū),街道兩旁滿是煙火味濃的市井餐館,顧迎清也常在半夜出去覓食,味道好,但環(huán)境和菜品不比高檔餐廳。
“外面的餐館你不一定吃得慣,你平常愛吃些什么,我?guī)闳コ��!痹谒∠罄�,程之兗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小少爺,有專門的人照顧他飲食。
程之兗拱起小手,在她耳邊小小聲說:“我愛吃燒烤,火鍋和烤肉�!�
他說完,咽了咽口水。
明知他在撒謊,可小孩期待地看著她,睫毛還是濕的,讓人不忍拒絕。
“那行,我?guī)闳タ纯窗��!鳖櫽寤叵胫切^子里有沒有適合小孩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