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沒一會兒,時尚顧問來了,是個身材高挑,年輕時髦的女人。
形象顧問將衣服拿出來,一件橄欖綠的抹胸禮服,十分華麗吸睛的風格。
首飾是一套全鉆項鏈和耳環(huán)。
形象顧問說:“時間比較急,許總幫您選了這一件�!�
梁倩看著那套三層鏈身設(shè)計的滿鉆項鏈,她在許總出席老董事長生日宴的時候戴過。
這項鏈,是找知名珠寶品牌私人訂制的。
梁倩不禁多想,這顧迎清究竟是許總什么人?
正想著,門鈴響,譚令遞來一個巨大的購物袋,“勞煩您,給顧小姐�!�
“什么東西?”梁倩看了眼袋子里,又是衣服,“她今晚有穿的了�!�
譚令意外,又笑道:“無妨,多個選擇�!�
是件珠光白的修身禮裙,裙身微微曳地的長度,除此之外還有一條珍珠項鏈,一對珍珠耳墜。
梁倩打心里覺得這是顧迎清的風格,她瘦歸瘦,曲線極好,穿上它定是優(yōu)雅含蓄,韻味十足。
“這人叫……譚令是吧?審美有點東西�!绷嘿粍耦櫽逶囋�。
時尚顧問立在一旁,只是笑,“試試也無妨�!�
顧迎清聽從建議換上,梁倩給她拍了張照,當場就想替她決定,“就這個了!”
顧迎清還沒做發(fā)型,自己用卷發(fā)棒卷的弧度已經(jīng)有些塌了,長發(fā)披肩,肌膚白里透粉,整個人有種難言的婉約的性感。
比梁倩想象的效果還要好。
另一身,實在太華麗,太珠光寶氣。
顧迎清不適合這種氣場強大,一眼明艷的風格。
時尚顧問提醒時間差不多了,“顧小姐,您怎么選?”
顧迎清陷入兩難,分明擺在跟前的是兩套衣服,她卻看到的是兩條路。
今天的活動,行政部的后勤工作人員會拍照寫稿發(fā)在內(nèi)部系統(tǒng),她如果穿上許安融為她準備的那身出鏡,會掀起什么樣的風浪尚不可知。
但趙縉看到了,肯定會認為她已經(jīng)拉攏了許安融。
這也是許安融給她的一次投誠機會。
她要是不敢穿出去,說明她心里有鬼。
顧迎清和同樣換了身裙子的梁倩到樓下,整個大堂和二樓的會議廳都被用作展廳,供來賓一面觀展一面社交。
她在人群中遠遠看到程越生。
那人手持香檳,在觥籌交錯中,笑浮于面,不達眼底。
言談之間,謙和自如,又不時從舉止的細微處透出一股與生俱來的淡然倨傲。
他好像天生屬于這樣的場合,站在同樣西裝革履儀表堂堂的男性中依然出眾。
而她至今還因為著裝過于夸張,而難以正常做表情。
顧迎清想,這也說得清為何他對她,始終存在一種氣場上的壓制。
程越生跟人說話間,有個人視線越過他,看向了他身后,跟著,另外一個人兩個人,也跟著紛紛看去。
程越生同譚令站在一起,正把譚令介紹給對方,說起他們共事時經(jīng)手的一個并購案子。
見對方分神,他和譚令也跟著看過去。
視野里,出現(xiàn)一個踩著高跟鞋,半拎著裙子盯著地小心翼翼走路的女人。
耳朵上的鉆石耳墜搖搖晃晃,脖子上一串滿鉆項鏈,單側(cè)鏈條延伸出來,似要墜進抹胸包裹下的肉里。
在燈光錯落間,鉆石的火彩光芒,在她白潤的肌膚上一閃而過。
顧迎清剛才踩到裙擺,絆了一下,低頭走了幾步,再抬頭,驀地對上程越生的眼,一瞬間,視線不知該往哪兒放。
第44章
蒙蔽了雙眼
走過去,程越生的手自然地往她腰間虛攏一把,將她帶到人前,介紹:“顧迎清顧小姐,許總跟前的紅人,學藝術(shù)的�!�
他并未點明她的身份職位。
又介紹梁倩,“梁倩梁秘書,許總的得力助手�!�
“晚上好�!鳖櫽逍χ苏泻簟�
其實做起來,似乎沒有想想那么難。
只需昂首挺胸,然后笑,別人問,她便答。
就是莫名覺得有點冷,起雞皮疙瘩,手有點抖。
晚宴侍應生拿著托盤到跟前,程越生替她選了杯和自己手里一樣的香檳,遞給她,在她耳邊低聲道:“拿穩(wěn)了。”
顧迎清耳根緋紅,心說看不起誰呢?
她接過香檳,跟他對視一眼,柔聲說:“謝謝。”
聽說她是學藝術(shù)的,有些男人爹性發(fā)作,指著他們背后那副古董油畫,“顧小姐學藝術(shù)的應該懂畫吧,那我來考考你……”
顧迎清隨意答了幾句,又十分謙虛地聽完了對方的“指點”。
應付完這波人,程越生帶她去應付下一波的時候,意味深長地來了句:“看來有的人被珠光寶氣蒙蔽了雙眼�!�
顧迎清心里罵人,嘴上對答如流:“是呀,我可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的東西,好不容易能風光一回,自然要抓住機會�!�
她說完,笑著看向程越生:“這回答,你滿意嗎?”
隨后便轉(zhuǎn)開目光,盯往前方,輕輕晃了晃手里的球形鉆石手包。
程越生垂眼打量她,不由哼笑。
這人身上哪里還看得見先前嚇得畏首畏尾,驚得六神無主的樣子?
顧迎清給身旁的男人當襯托,充當講解員,過了會兒,終于在中國畫展廳里看見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她駐足良久,還是主動走了上去。
顧迎清站在那人身后,用不確定的語氣喊了聲:“曹叔叔?”
曹賓轉(zhuǎn)身,訝然道:“迎清?還真是你!我剛才在樓上會議廳看見個人像極了你,我還以為我認錯了,我還喊你來著。”
“是嗎?”顧迎清抱歉道,“可能是人多,我沒聽見。”
曹賓是她爺爺最得意的門生,現(xiàn)在也是知名的美院中國畫教授。
她爺爺以前說,曹賓看似是他學生里最沒天賦的,但卻是最能靜得下心、最能下苦功夫的。
曹賓家里條件不好,寒門的學子的藝術(shù)之路本就艱難,上學時一個饅頭能吃一天真不是夸張,他爺爺那會兒看他可憐,又欣賞他努力,就將人帶進家里,借口讓他幫忙做飯,好幫他解決三餐。
一來二去,曹賓跟她爸爸也親似兄弟,將她當親侄女看待。
逢年過節(jié),曹賓都會去養(yǎng)老院看顧迎清的爺爺奶奶,也就聽說了她有個叫趙縉的男朋友,十分本事,是德信的高管。
聯(lián)想到這次藝術(shù)論壇的主辦方就是德信集團,他問:“你是跟你男朋友趙縉一起來的?”
“沒有�!鳖櫽宓吐曊f,“我跟我上司一起來的,公司里不知道我跟趙縉的關(guān)系。”
“上司?你沒有在趙縉的美術(shù)館了?”
“對,我現(xiàn)在在德信�!�
曹賓看她這身打扮,應該是混得不錯,“你具體做些什么工作?”
顧迎清挑了個狡猾的說法,“今天許總的發(fā)言稿是我寫的�!�
曹賓回憶了一下,沖她點了個大拇指。
他朝隔壁的年輕男女招了招手,“你們倆過來�!�
那兩人踟躇一下,過來了。
曹賓說:“這是你們的師姐,叫顧迎清,是我老師顧教授的孫女,”他炫耀道,“你們顧師姐可是咱們專業(yè)常年的第一啊�!�
顧迎清跟他們聊了聊,看了會兒畫,瞥見不遠處的程越生,她說:“曹叔叔你們先玩著,我得跟我領(lǐng)導照顧一下別的客人,你們有事叫我就行。”
顧迎清走向程越生的那幾步,心中忽然感覺悵然若失。
她以為這么多年,她早已跟曾經(jīng)的顧迎清生活的世界割裂開。
孤獨沉浮許久,乍然又回到了那個世界,那個圈子,談起她大學時代日日接觸的話題,她有一瞬間的忘我,仿佛這幾年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這一轉(zhuǎn)身,又被打回深淵。
到程越生身邊,她堆上笑臉,跟人握手,談笑。
整個晚上香檳喝了幾杯,東西卻沒吃幾口,晚宴上的東西跟本沒什么好吃的,一天下來,她只有早上吃了一塊買咖啡時順手買的太陽蛋吐司。
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餓得想吐,胃中隱約在痙攣,她不斷用掌心貼著胃,想暖一暖。
晚宴在十點左右結(jié)束,程越生讓梁倩召集大伙去夜宵,犒勞大家,留下善后的工作人員發(fā)餐補。
顧迎清回樓上房間換了衣服,將首飾取下來還給許安融的形象顧問。
那女人說:“這衣服許總買下來了,您可以帶走。”
顧迎清看了看,說:“不用了,我也沒有場合穿�!�
梁倩指著放在床邊地上的那個大紙袋,“那一身呢?”
顧迎清穿上自己的高跟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還給譚令?”
梁倩手機響了,正是譚令打來。
她沖顧迎清比了個OK,接了電話,然后跟顧迎清一起下樓,在門口等著。
“譚令已經(jīng)先帶人過去餐廳了,程總有事被絆住了一會兒,我們正好搭他的車�!�
顧迎清想走,“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我不去吃宵夜了�!�
“你這會兒有什么事?”梁倩拽住她,看向停車場那邊開來的車,“車都來了�!�
梁倩出于做秘書的本能,上了副駕駛。
顧迎清又只跟那人一起坐后排,他正一邊翻著手機,一邊戴著耳機跟人說話。
西班牙語,顧迎清聽不懂,她只知道Ho和Gracias。
梁倩翻手機看今晚的美照準備P圖發(fā)朋友圈,看到一張照片,興致勃勃地跟顧迎清說:“我拍了你穿另一條裙子的照片,還有我們的合照我一起共享給你啊,你打開藍牙沒?什么昵稱?”
顧迎清看了一眼,“打開了,沒昵稱就是機型�!�
梁倩操作一番,“OK了,收到?jīng)]?”
顧迎清翻了相冊,“沒有啊,你不會發(fā)錯人了吧?”
“哦,應該是失敗了,我手機出了問題,藍牙經(jīng)常不穩(wěn)定�!绷嘿恢匕l(fā)了一遍,這回成功了。
程越生退出郵件,一邊聽耳機里的匯報,一邊打開相冊。
第45章
嘆
車子穿行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即使深夜天黑透,城市依然華燈流瀉,高聳入云的寫字樓還密密麻麻亮著的燈。
車子一路從這樣的繁華地段,開到了盧家路。
拐進這條路后,眼前景象有了翻天覆地變化,路兩旁錯落的獨棟別墅,路燈的光從桐葉中灑下,幽幽照著靜路。
車停在一家頗具歷史底蘊的三層洋房前。
他們在入戶花園外的噴泉旁下車,梁倩說這是民國時期某個大人物和他最寵愛的姨太太的府邸,現(xiàn)在被私人買下,開了家多菜系的融合中餐廳。
“這里面的陳設(shè)幾乎都維持著原狀�!�
梁倩之所以這么了解,是因為常幫許安融訂位宴客,德信有這里的貴賓卡,消費記賬。
顧迎清想了想,又看看周圍被籠上一層夜色的花園,低聲回:“那時候的人不都死了嗎,在死人住過的房子里吃飯豈不瘆得慌?”
對這種營銷趨之若鶩的都是些什么人?
梁倩嗔她一眼:“人又不是死在這里面的,況且都過了多少年了?”
程越生聽著后面那兩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不由好笑。
這家餐廳主做粵菜、川菜和本幫菜,吃粵菜上二樓。
一樓客廳正中間掛著一只西洋鐘,兩側(cè)擺著古香古色的棕色雕花木椅,兩兩之間還有一個方形的小幾,除此之外的家具也都是中式風格,偏偏裝潢都是西洋樣式,典型的民國時期的中西結(jié)合風格。
通往木質(zhì)樓梯的走廊,靠墻一側(cè)擺放著一人多高的木質(zhì)斗柜和留聲機。
二樓最大包間里,譚令已經(jīng)帶著幾個人坐下了。
后來的人落座,立馬有服務生遞毛巾,添茶水。
譚令讓服務生拿菜單,“我們已經(jīng)點過了,你們看看還有沒有想加的,程總請客,隨便點。”
顧迎清翻菜單,兩眼一黑,沒好意思點。
桌子大,座與座之間隔得遠,梁倩見她擱下菜單,湊過去耳語說:“點菜啊,不必心疼資本家,狠狠宰!”
梁倩將菜單翻了個頁,“這個溏心鮑不錯,他家招牌,來一頭�!�
顧迎清點頭:“你做主。”
那邊程越生加了菜,又讓人在主菜前給每人上一盅鮮鮑湯墊肚。
顧迎清胃不舒服時反倒不敢吃太多,喝了盅湯,嘗了幾口其他清淡的菜便�?炅恕�
其余人吃到興頭上,話匣子也打開了,聊得熱鬧。
程越生接了電話,暫離嘈雜的包廂,許久未歸。
顧迎清吃好,梁倩還在跟人邊吃邊聊,她便自己拿了包去洗手間。
還沒走到洗手間她就心生后悔,她應該等梁倩吃完一起出來的。
雖說房子里被水晶燈照得亮如白晝,但這些所謂保留原狀的中式風陳設(shè)讓她發(fā)怵,尤其是過了閉店時間,服務生又都在包廂里候著,外面見不到一個人影。
走到客廳盡頭,右拐,又要走過幾米長的靠窗走廊,才是洗手間。
顧迎清上完洗手間,本來還想補個妝,結(jié)果洗完手匆匆就出來了。
一開門,視野里驟然出現(xiàn)個人影站在走廊中間,嚇得顧迎清臉色刷白,“啊”地叫了一聲。
顧迎清看清是他,驚魂未定地吐著氣。
她快速瞄了他一眼,低頭裝作整理衣服,走到他跟前,沒見人家有讓路的意思。
走廊窄,她便側(cè)身靠墻走,明明與他之間還有至少一個人的距離。
她垂著眼,前路又被人刻意擋住。
她不理解地看向他。
程越生斜倚著墻,手里捏著根煙,垂在身側(cè),神情不顯地看著她,眉目之間攜著淡淡懶意。
他下巴朝身側(cè)空出來的走道揚了揚,“走那邊。”
聲調(diào)低沉舒緩,似心情不錯的樣子。
顧迎清想也沒想,腳步朝左一挪,他也跟著挪,將她堵得死死的。
“你喝酒了?”顧迎清沒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