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宋就文讓人上了他存這兒的白葡萄酒，一頓飯半吃半聊吃了快兩小時。
中途宋就文說起：“你們系一位師兄要舉辦慈善畫展，將收益用來支持貧困地區(qū)女童的生活和學(xué)業(yè)，在到處找以前的校友參加，之前他找了我，前兩天談進展的時候提到你，他本想找你捐一副畫的，但你早把他刪了。”
說起這個，顧迎清有點難為情，半掩面笑了笑。
宋就文切著牛排，打趣道：“我跟他說，讓他反思自己，為什么會被師妹刪掉微信�！�
顧迎清說：“要不你去的時候幫我?guī)Ц碑嬤^去？”
“畫展再過幾天就要開始了，要不等下你順便拿畫給我，我在樓下等你。”
他邊界感拿捏得很好，顧迎清沒覺得不妥，便答應(yīng)了。
吃完飯，宋就文找了代駕，先開車送顧迎清回家，順便拿畫。
但是這個點，小區(qū)里確實不好停車，只能讓車停在外面。
“要不然我跟你進去？”宋就文提議，“在單元樓外等你，免得你進去又出來�！�
“也好。”
下了車，顧迎清跟宋就文并肩往里走。
停在樹下的一輛黑色轎車鳴了聲笛，車燈一閃，被前車和樹影擋住，顧迎清往那方向看了眼，沒理會。
第102章
大小程
顧迎清家在的9棟在最里邊。
小區(qū)不大，又有些年頭了，當(dāng)初種下的綠化已經(jīng)十分茂盛，尤其是路兩邊的樹，枝繁葉茂地遮擋住天際。
昏黃的路燈在樹下，一圈圈的光暈，清幽寧靜。
顧迎清和宋就文不快不慢地踱著步，有點飯后散步的意思，小酌過后，人更輕松，氣氛也更輕松。
“你這小區(qū)挺不錯的�！彼尉臀脑u價。
“不錯嗎？”顧迎清覺得他是客套。
這些樹的枝枝丫丫也無人修剪，保安不是打盹就是跟小區(qū)里的阿姨老頭們聊天，物業(yè)對衛(wèi)生和垃圾回收也不是很上心。
水管和電路老化，偶爾會停電停水，只是她工作日都在外面，倒沒怎么受影響。
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安靜，街坊鄰里也會比較有人情味一點，常常能看見熱心的退休老頭老太四處溜達，面熟之后還會跟你打招呼。
之前甚至還有同一棟的鄰居想給顧迎清介紹對象，專門在小區(qū)門口保安亭等她下班。
迎面就走來一樓的一對老夫妻，跟他們8棟的朋友一起出來散步。
四人遠遠看著顧迎清，走近了才問：“小清又有朋友來�。俊�
“對�！鳖櫽鍥]有說太多。
四人眼神復(fù)雜地將宋就文一通打量，又意味深長地多看了顧迎清一眼，態(tài)度不似以前熱絡(luò)，湊在一起悄悄咪咪地討論，說一句看一眼。
顯然，她成了別人口中的八卦對象。
顧迎清因鄰居莫名其妙的態(tài)度微微不爽，皺了下眉，也沒多想。
走到盡頭拐了個彎，往前過兩個單元樓，到了她家樓下，她正想說她快去快回，讓他稍等。
取個畫不會太久，她就不想邀請人上樓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樓道里的感應(yīng)燈亮了，程之兗像個小炮仗沖出來，“你可算回來了！”
大小程一前一后從單元里出來，顧迎清被狠狠殺了個措手不及。
程之兗以一種占有姿勢扒著顧迎清的腰，仰頭看著宋就文，沖他搖搖小手，“嗨�！�
宋就文在狀態(tài)之外，沖他“嗨”了“嗨”，他去看顧迎清，想讓她介紹，卻發(fā)現(xiàn)顧迎清看著但愿樓內(nèi)，一個男人正踱步而出。
宋就文意外，“程總？”
程越生邁著長腿，步伐沉穩(wěn)，不徐不疾地朝宋就文頷首，走近后與人握了握手。
他說：“顧小姐家里養(yǎng)了只小貓，我兒子想來看看�！�
既沒說他怎么知道“顧小姐”家里養(yǎng)了貓。
也沒說他兒子為什么跟“顧小姐”關(guān)系這樣好。
只留給人無限臆想的空間。
宋就文反應(yīng)不大，重新看向那小孩，“原來這是程總的兒子，剛剛我還以為是師妹親戚家的孩子�！�
顧迎清急忙解釋：“我跟許總和程總都有一些親戚關(guān)系，兗兗得喊我姐姐。”
宋就文戲言：“我明白了，難怪你會在德信工作。”
“對，我走后門進去的�！鳖櫽遄猿�。
她揉揉程之兗的腦袋，“這是宋叔叔，你告訴他你叫什么？”
“你好，我叫程之兗。”程之兗沖宋就文客套地假笑了一下。
宋就文假裝思考，“他叫你姐姐，叫我叔叔……算了，我這個年紀也不適合叫哥哥�！�
顧迎清忍俊不禁，余光瞥見那人在盯著她，她立馬收了笑。
這會兒如果將程之兗帶上去，他爸勢必也要跟上去，單獨把宋就文晾在樓下就顯得有點不尊重人了。
顧迎清便道：“師兄也一起上去坐會兒吧？”
“也好�！彼尉臀膽�(yīng)下。
樓道不算寬敞，顧迎清牽著程之兗走在前頭，程越生緊隨，宋就文跟在最后。
顧迎清搬家后仍然是在三樓，程之兗走得一蹦一跳，嘴里一直念叨“小貓小貓”。
開了門，公主本來站在玄關(guān)鞋柜上，準(zhǔn)備迎接顧迎清。
結(jié)果門一拉開，外面站著兩個大男人，還有個興奮尖叫喊“小貓”的小屁孩，公主頓時瞳孔放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下鞋柜，飛速逃竄，只能聽見爪子慌亂踩在木質(zhì)地板上的“哐哐”聲。
又到陽臺洗衣機后的小空間里自閉了。
“它怎么又躲起來啦！”程之兗挺著圓滾滾的小肚皮，雙手拽著書包帶，遺憾地看向陽臺。
“它嚇到了，你等會兒拿吃的去找它吧�！鳖櫽鍘麚Q鞋。
家里沒有小孩穿的拖鞋，也沒有男士拖鞋，她拿了之前給金玉吟穿的女士拖鞋給程之兗。
給了兩個男士鞋套。
兩個男人還算懂禮貌，進了女士家里，眼睛沒到處亂瞟，也沒亂參觀，顧迎清邀請之后，才到沙發(fā)坐下。
顧迎清問他們喝什么，還沒說有哪些可以喝的，兩人不約而同地說：“不用了。”
顧迎清還是去拿了兩瓶氣泡礦泉水放茶幾上，喝不喝隨便。
這房子本就是適合單身人士居住的二居室，客廳不寬敞，兩個男人坐在沙發(fā)上，幾乎各占據(jù)了一半位置。
程之兗蹲在洗衣機旁，勾魂一樣沖著里面的角落喊：“小貓，小貓，快出來……”
顧迎清只覺得焦頭爛額。
她跟宋就文說：“稍等一下，我等下去拿畫�！�
宋就文：“你別急，慢慢來。”
顧迎清又拿了貓零食給程之兗，讓他“勾引”公主，又叮囑：“不要把它抓痛了哦。”
程之兗心不在焉地點頭。
顧迎清去了書房找畫。
宋就文跟程越生說起德信和山文迪新簽的項目，等德信跟西南那邊的文旅部門談好時間，雙方都會派團隊過去選址地考察。
宋就文說他到時候會親自過去。
“辛苦了�！背淘缴謫�，“今日來取畫作什么用途？”
宋就文跟他說了慈善畫展的事，“程總要是有空，可以來捧場嗎？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畫家，還有美院學(xué)生無償提供的作品，賣畫的收入都會捐出去�！�
“當(dāng)然。”
宋就文見顧迎清久久沒出來，說：“我去幫忙挑挑看�！�
客廳里沒聲兒了，程之兗蹲在陽臺，偷偷轉(zhuǎn)過腦袋看，像只小猴子。
程越生給他一個眼神，下巴朝書房那邊指了指。
程之兗重重一點頭，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進去了。
第103章
不喜歡
顧迎清在兩幅畫里搖擺不定。
宋就文叩了叩門，顧迎清邀他來進替她做決定。
兩人站在一整面墻寬的書柜前，這是房東裝修時定制的，三分之一被她用來放書，其余都放著她的畫和工具。
兩幅畫，一副是粉墨桃林圖，一副是明顯耗時很久才能完成的山河鳥獸圖。
都拿畫框裱了起來。
顧迎清的畫工自小受她爺爺影響，又有那么點家族遺傳天賦在，她才27歲不到。
宋就文看著山河鳥獸圖，長卷上著墨至角角落落，以山和林為背景，蜿蜒的江河穿梭其中，點睛之筆是那些無處不在的各種各樣的獸類和鳥類。
細到你眼睛落在樹下，江畔，枝頭，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哪怕在畫中只有指甲大小，都能看到其靈魂似的。
只是這些鳥和獸要么沒有眼睛，要么眼神空洞蒼茫。
不懂畫的人，也會被畫中的恢弘浩瀚所震撼。
宋就文很難想象此畫出自一個年輕女孩。
他再看左下側(cè)的時間和落款，居然還是三四年之前畫的。
兩人并肩站著，中間也就不到半人距離，宋就文眼睛被這畫吸引，一直低頭看。
程之兗默默地擠進這兩人中間，“看什么呀？我也想看，可以給我看看嗎？”
“當(dāng)然可以�！鳖櫽屙樖职涯歉碧伊謭D給他。
宋就文問：“你這畫畫了多久？”
“前前后后，得有半年吧�！鳖櫽宀惶攵嗵�，那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時候。
那時候剛生產(chǎn)完，她沒日沒夜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只有畫畫的時候，可以暫時忘掉痛苦，也只有畫畫的時候人是清醒的。
只要一收筆，人就好像被按動了某個開關(guān)，一下子就空了，像墜入深淵，無盡的絕望席卷而來。
那會兒金玉吟找她出去吃飯，不知道她的情況，見她化妝都擋不住鬼一樣的臉色，心生擔(dān)憂。
她都只說是畫畫太累。
當(dāng)時還有編輯想要聯(lián)系她出畫冊，說出了畫冊之后再幫她半簽售會。
她一想到要見人，就十分抗拒，直接拒絕了。
那是她想找工作，被趙縉限制，又不愿意去他畫廊的一個過渡時期。
很神奇的是，畫完這幅畫的時候，她正好熬了一個通宵，一拉開窗簾，陽光涌進來，照在她臉上，刺得她睜不開眼，但暖意順著每寸毛孔注入了身體里。
后來她便答應(yīng)趙縉去了的畫廊。
宋就文眼睛在畫上挪不開眼，側(cè)身對著顧迎清，“你真愿意把這畫無償捐出去？說實話，我都有點舍不得�！�
程之兗像兩顆大樹中間的蘿卜頭，無聲無息地朝宋就文那邊擠，嘴里跟著說：“是呀是呀，我也舍不得。”
顧迎清垂眸，嗓音噙著淡笑，“沒什么舍不得的。”
后來她其實都不怎么再看這幅畫，看了就會想起一些不好的經(jīng)歷，那些曾折磨過她的情緒也會跟著涌上來，留著反倒是負累。
“與其讓它在我這兒壓箱底，不如讓它到有緣人手里去�！�
宋就文看到落款，只有一個單字：清。
“但是這是慈善畫展，因為你之前從沒展出過自己的畫，到時候來畫展的藏家不了解你，可能出價不高�！�
說起來，宋就文又想起顧迎清在大學(xué)時，無人知道她是前美院教授顧中敏的孫女，還是她畢業(yè)之后，曹賓才告訴她的。
“如果，你能在作者簡介上，注明顧教授與你……”
他覺得顧迎清應(yīng)該不屑，所以說到最后，話音也逐漸低了下去，而且被顧迎清搖頭打斷。
“不用特別介紹，能賣多少賣多少，反正最后都是捐出去。”顧迎清做了決定，“那就這幅了吧。”
“你做主。”
顧迎清去找布罩準(zhǔn)備裝好，轉(zhuǎn)頭看見有一道人影從書房門口徐徐走開。
走廊的清光，將人影在地上拉長。
她斂眉，頓了一瞬，繼續(xù)手上的事。
宋就文拿著畫出去，程之兗也跟著出去了，繼續(xù)拿著零食去守洗衣機，勾小貓的魂。
宋就文不打算再坐，看了眼陽臺，大人背對客廳站在陽臺，小孩蹲那兒逗貓。
顯而易見，這對父子還要再留一會兒。
得關(guān)系是多親近的親戚，才會讓一個單身父親不用避嫌地帶孩子上門？
他跟曹賓關(guān)系不錯，并未聽說顧教授有這樣的親戚。
宋就文遠遠跟程越生說：“程總，我先走了�！�
程越生轉(zhuǎn)身，淡淡一點頭：“慢走�！�
語氣像男主人。
顧迎清臉上就要掛不住笑。
宋就文下了樓，一手拎畫，一手插袋，順著來路往外走，整個小區(qū)就那么大點，路很好認，他走出小區(qū)大門時，忘記了這地方叫什么名兒。
他轉(zhuǎn)頭看，為了方便業(yè)主開車進出，起落桿高高抬起，更頂部“嘉楠夢苑”四個字弧形排開。
他無聲一笑，這名字起的怪旖旎的。
上了車，宋就文重新叫了個代駕，打開微信翻到曹賓的頭像，點開發(fā)了句問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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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就文走后，程之兗放棄逗小貓了，跑來找顧迎清討吃的。
顧迎清想起昨晚買的芝士蛋糕還有，去冰箱給他拿。
程之兗趿著大大的拖鞋，走路像個鴨子，回到陽臺邊他爸身旁。
“我的好爸爸，今天我表現(xiàn)好嗎？”程之兗抱著他爸的大腿，腦袋蹭啊蹭，眼珠子都在打算盤。
“什么表現(xiàn)？”
程之兗偷偷摸摸的往后瞄了一眼，小聲說：“那個宋叔叔呀，你不是不喜歡他嗎？我?guī)蜕┳影⒁腾s走了他。你說在外面要叫姐姐，我也叫了！”
“誰說我不喜歡他？”程越生睨他一眼。
“明明就是！”程之兗叉著腰，眼看討不到好處就急了，“你看他的時候，表情是這個樣子的……”
他說著，夸張地做了個程越生不笑時，冷冷瞪人的樣子。
程越生手撐著陽臺內(nèi)部的欄桿，挑眉，“我是你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