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去洗個澡睡覺�!�
顧迎清意外,他就這么打住了話題。
他赤身晃蕩,踱步從床尾踱繞過。
顧迎清一開始還能鎮(zhèn)定掃視他,但視線越追隨,越是心旌搖搖,最后赧然往落地窗那邊看去。
幸好關(guān)了窗簾。
程越生走至床旁,顧迎清心說他不是洗澡嗎?
正懶在床上,疑惑地看他一眼,心里那面飄搖的旌旗,忽然靜止。
程越生將她身上的被子一掀,俯身單手將人撈起。
登時,旗又動。
顧迎清本能摟住他后頸,圈緊他腰的同時,屁股也被托住。
熱水來得快,片刻間,玻璃便被水汽模糊。
顧迎清覺得神奇,在拉開距離時,似乎人之間就形成了一種無形的羞恥感。
肌膚相貼時,那種羞恥感便煙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欲望過后的溫存,也有隨時像要復(fù)燃的火星,在時而緊促的呼吸和親吻之間明明滅滅。
就像此時堅硬與柔軟貼合,顧迎清任由他大掌游走,替她清理,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
氤氳中,顧迎清無言摸著他肩胛下的傷疤。
她記得那會兒天還熱,他傷口沒養(yǎng)好,將愈未愈時又反復(fù)出血開裂,以至于后來疤痕有點增生。
這兩天他在室內(nèi)幾乎就沒好好穿過衣服,她隨時都能看到他的傷口。
深色的,有些猙獰,指腹拂過,能清晰感受疤痕皮膚的粗糙凹凸。
有種濃濃的瘡痍感。
顧迎清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垂眸時看向他大臂內(nèi)側(cè)。
那里的傷口也被他崩壞過一次,至少愈合情況良好許多。
她心口翻涌,五味雜陳。
這兩處傷口,一處是因為她,一處是因為另外一個女人。
這件事情,她至今沒提過,程越生也從未解釋多說。
一如當年很多的細節(jié)。
洗完澡吹干發(fā),躺上床,留一盞地燈。
程越生從她嘴里聽不到想聽的話,還真就揭過那茬不提了。
若無事的表現(xiàn),給她一種事情不大的感覺。
然而她相當清楚,他這人即使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
既有本事?lián)�,也有本事裝。
顧迎清抵不住內(nèi)心的不安,生出一種抓耳撓腮的急躁。
終于沒耐性,在熄燈后一刻,被人摟進懷里時,顧迎清閉著眼睛按捺住心跳說:“我雖然不想回到過去……”
她停住,半天沒出聲,似乎在想要怎么說。
程越生許久聽不到后文,提醒說:“我還聽著�!�
“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這樣就挺舒服的�!�
顧迎清緩緩抬頭,呼吸輕灑,從胸膛到下巴,撩頸拂面,混合兩人沐浴后身體表面尚未散盡的水汽,潮濕隱秘。
“什么意思?”程越生抬高下巴,指腹蹭著她的下巴頦。
“就是不必非要確定某個關(guān)系的意思�!鳖櫽屐o靜凝著他,漆黑瞳仁里倒映著光。
程越生哼了聲,像是在笑,但不明顯,“你說具體點�!�
他的反應(yīng)里,幾分是“你再說一遍”的威脅,剩下的都是游刃有余的自信。
“其實,我也會想起過去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顧迎清赧然垂眸,猶疑著舔了下唇角,食指尖兒放在他胸肌中縫,若有所思地劃啊劃。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可以來找我,如果我想,我也會找你�!�
“想什么?”程越生挑著笑,故作不明地皺眉,附耳湊近。
顧迎清也沒躲,就在他耳畔用氣息說:“單純地想人,或是不單純地想做其他的,都可以�!�
她說完抬眸,點到為止。
眼神純澈不像撩撥,手上動作卻不含蓄。
程越生笑了,“你的意思是,你放著正牌女友不做,只跟我做情人?”
顧迎清答:“你只適合做情人�!�
程越生沉默一瞬,笑意不減:“你進步了,跟我玩拉鋸。”
“人不進步,一輩子都是他人玩物。”顧迎清抿唇斂眸說,“再說正牌女友我也做過,沒什么好,甚至不如外人知悉你舉動,逢人還要被講沒有自知之明,貪你財圖你人�!�
她轉(zhuǎn)身平躺,腦袋歪在他肩旁,盯著幽幽暗暗天花板,低聲緩緩道:“倒不如坐實他們嘴里罪名咯,我就是沒有自知之明,我就是妄想,我就是貪心,你們又能拿我怎么樣呢?”
程越生籠罩在昏寐中的眼神,漆黑盯著她側(cè)臉和蠕動翕合的嘴唇。
在她話落后,他低笑提出:“你還可以做我老婆,他們不僅不能拿你怎樣,還會氣得七竅生煙,尤其是許安融�!�
她眼神一閃一震,愣了下,然后恢復(fù)平靜。
“愿不愿意做?”程越生半是試探半是引誘。
有話說得好,但凡是個洞,男人都想試。
程越生把她聽見那三個字后的觸動與回應(yīng)都看在眼里,但她又不答應(yīng)在一起,心中自然是有顧慮和擔憂。
但他就想試一試,逼一逼,指不定她態(tài)度就軟和了。
接著就聽她道:“不愿意�!�
“為什么?”
“你不老實,都說結(jié)婚要找老實點的男人。”
程越生被她逗得笑開,心知再問下去,逼緊了,怕這人玩都不想跟他玩,會直接翻臉。
他從來都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話已至此,程越生沒繼續(xù)吊著她,順了她的意,告訴她想知道的事。
“州港那邊出了點事情,死了個調(diào)查沈家的調(diào)查組長,這人估計是查到了什么關(guān)鍵信息,遭人滅了口。但幕后的人到底是沈家,還是和沈家有關(guān)的其他人,還沒弄清楚。”
顧迎清聽得心驚肉跳。
從前她以為,法外之徒行走于青天白日之下,多是警匪劇中杜撰情節(jié)。
但她所看到的,從趙縉到沈進友,一個勝一個猖狂,殺人越貨之事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
“和沈家有關(guān)的其他人?”顧迎清腦子里有個答案,昨晚才聽他提過,“鄧榮濤?”
第412章
行
程越生“嗯”了一聲,“不過還不確定,州港那邊還在調(diào)查�!�
顧迎清靜了靜,“可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你家里以前出事,跟他有關(guān)系,那你……”
不等她話說完,他便肯定打斷:“是�!�
顧迎清沒給自己思考的時間,反問他:“你知道我要說什么?”
“你想問,如果鄧榮濤也是仇家之一,我是不是也要報仇?我的答案:是�!�
顧迎清心下一沉,不自覺凝眉,斂眸時睫毛輕微不安地顫抖了幾下。
鄧榮濤和樓問一事,他早上已經(jīng)說過。
晚上的沖動,更顯得突兀且不合情理。
察覺她的疑慮和擔憂,程越生從后抱著她,“不用擔心。”
顧迎清心下荒蕪,不由自主地想到最壞結(jié)果,心不在焉回:“我是擔心自己�!�
他說:“實在不放心,你跟我回南江,就算有萬一,也能及時發(fā)現(xiàn),確保你的安全�!�
程越生是覺得,人在他身邊,他會放心些,說不定她也會更有安全感。
顧迎清聽著他用自信穩(wěn)重得讓人感到安心的語氣,提到的卻是“最壞結(jié)果”,登時抬手反掐握住他的手臂:“你別嚇人……我害怕。”
“你最好是真的怕,”程越生摟緊她,懶洋洋笑,“怕就別再干出一個人去州港這種事,無論何時,有事先找我,知道沒?”
顧迎清避重就輕說:“所以樓問來找我,我第一時間不是跟你說了么?”
程越生笑而不語。
“你怎么又不說話?”
他賣關(guān)子:“你想我說什么?”
“你再把問題拋回給我就沒得說了�!鳖櫽遄鲃菀獜乃蹚澙锍榛刈约旱氖帧�
程越生只稍一用力,肌肉緊縮兩分,就輕易留住她。
“我跟她講了,讓她別來煩你。”
顧迎清沒吱聲。
他才解釋:“收到你消息之后,我就找了她。”
“那樓小姐估計要覺得我是告狀精了�!�
話雖這么說,但顧迎清可一點沒覺得自己做錯,人又不是她招來。
而且樓問不就是認為她人微言輕,料定程越生會念著鄧榮濤那層關(guān)系,不會找她麻煩,所以才肆無忌憚在她面前耍威風么?
她要真的咽下了這口氣,樓問也就得了逞。
程越生有心哄人,說:“既然告狀有用,又不必自己動手,傻子才自找麻煩�!�
“那你要怎么跟鄧榮濤解釋?”
“我為什么要跟他解釋?”程越生不屑,又玩味道,“讓樓問和鄧認為你是勾人的狐貍精,我在男女關(guān)系上沒個定性,讓他們死了這條心正好�!�
“鄧榮濤會這么放棄樓問這眼線?”顧迎清擔心沒那么簡單,“萬一他發(fā)現(xiàn)這招沒用,又在別處跟你制造麻煩呢?”
程越生說:“不到魚死網(wǎng)破那一天,誰都不會輕易亮牌打破僵局,頂多暗中較勁�!�
顧迎清細想也是。
鄧榮濤以及樓家的人,雖說個個位高權(quán)重,可越是站得高,越怕會登高跌重,若非不得已,斷然不會做打破僵局撕破臉的那個人。
程越生撩個笑,低聲:“替我著想?”
顧迎清將下巴埋進被子里,“……你對兗兗很重要,他不能沒爸爸�!�
為了佐證自己的說法,她又說:“以前我跟兗兗聊天的時候,聽得出他很在乎你,依賴你�!�
兗兗對程越生有子對父的崇拜情節(jié),他爸爸在他眼里是無所不能的角色,以至于認為他不會老不會死。
難以想象,程越生有個萬一,將會給兗兗留下多沉重的心理創(chuàng)傷。
她主動轉(zhuǎn)身,回到面向他的方向,不禁說:“兗兗從小是跟你長大的,提到你時,無一不是夸贊崇拜,即便……”
顧迎清停頓了一下,忍住鼻酸,說:“即便不考慮別的,你、你多想想他,他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至親。”
程越生沉默一下,“沒有你,就沒有他�!�
從他語氣感覺不出情緒。
顧迎清怕他誤會,說:“我沒有讓你罷手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小心些�!�
“我知道�!背淘缴牫鏊哉Z之中的謹慎,“你跟我說個話,能不能別小心翼翼的?”
“怕你一個不對勁你心里不爽,又沖我發(fā)火。”
程越生冤死,拒不承認:“我什么時候沖你發(fā)火了?”
“很多次,第一次在州港,才提到你家的事,你臉色當時就變了,”顧迎清扳手指數(shù),“還有在我家吵架那次,生氣指著我讓我不準提�!�
程越生打斷她:“前一種情況,是跟你還不太熟;后來你也說是吵架了,吵架不都是話趕話?大不了你也指著我,說程越生你再敢多說一句,我們倆就玩完�!�
顧迎清低低嗤笑:“那你會說,玩完就玩完,誰他媽稀罕�!�
她還故意學他的語氣,說得那叫一個狂妄輕佻又不屑一顧。
程越生樂得不行,抱緊她說:“誰說不稀罕?稀罕死了�!�
說時將她往懷里壓,讓顧迎清腦袋埋在他脖頸間。
有困意來襲,顧迎清閉上眼,倦聲道:“不必在我這邊花太多心思,你著重顧好兗兗就行了�!�
顧一個人,比兩個人來得輕松一些。
這也是她為什么不愿意現(xiàn)在回南江的原因。
如此,讓外人誤會她是可有可無的情人也沒什么不好。
程越生轉(zhuǎn)移話題,問她:“你知不知道我從哪兒發(fā)現(xiàn)鄧榮濤有問題的?”
“嗯?”顧迎清仰臉,“哪兒?”
“以前放你家的那個硬盤。”
顧迎清當然知道,后來被她一并還給他的那個硬盤。
她沒搭話了,似乎片刻質(zhì)之間就被拽入半夢半醒的泥潭。
聽得他又說:“你不是喜歡嘉楠夢苑那套房子嗎,我叫人把東西從你新租的公寓搬回去怎么樣?”
“不行……”
“那就直接搬到我家。”
“不行……”
“除了不行還會說什么?”
“行……”
交頸而臥,身體被緊擁,讓顧迎清有被愛惜的感覺,好像回到曾經(jīng)熱戀時某個深夜或清晨。
“什么行?等事情解決后,跟我結(jié)婚行不行?”
顧迎清在夢里被求婚,婚后他們養(yǎng)了一條狗,一家三口和一貓一狗住在一起。
有一天,程越生去了趟州港之后,再也沒回來。
第413章
值得
顧迎清知道程越生就在以前她被綁的海底。
眼前黑甕甕的海面,跟夢里烏沉的天連成一片。
凜風呼嘯,狂浪奔嚎。
她一低頭,居然能透過潮水看見他立在海底的模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