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許安融嘆息一聲,用示好又無奈的口吻:“阿生,你還年輕。”
許家難得用州港話跟程越生講話。
許家祖上是南江人,許安融也是在南江出生,很小的時候隨爺爺和父母去了州港,又在成年后嫁回南江。
她說:“你的法子太過極端,容不得一點意外,這太冒險,我還是更傾向于從現(xiàn)在就阻止趙縉�!�
程越生聽見鄉(xiāng)音,語氣不再那么冷硬,審視著她:“你在顧忌什么?許總,不是我說,你現(xiàn)在沒了兒子,老公背叛你還裝聾作啞,你能拼的就剩這口氣�!�
許安融倏地像是某根神經(jīng)被喚醒,頭頂似有一根繩,將她整個人重新拉直扯緊。
程越生道:“趙縉從對海運下手的那一刻起,就說明他想做的不是生意,只是想玩資本博弈,賭徒向來最好對付。如果不將他一網(wǎng)打盡,你可以想象,只要他留有一口氣,稍事休整就會繼續(xù)蠶食曾經(jīng)屬于你兒子的商業(yè)版圖,現(xiàn)在是海運,接下來就是地產(chǎn)、投資、科技和新能源,還有趙家其他人手里的傳媒娛樂……”
許安融神思跟隨他的話,眼神逐漸抽離,隨后猛地一醒。
程越生目光鎖定她,不徐不疾,“許總,報仇呢,既不能沖動行事,也切忌優(yōu)柔寡斷,瞻前顧后�!�
“你說的不無道理,”許安融面色為難,“可萬一趙縉狗急跳墻,不管不顧,毀了德信怎么辦?”
程越生等她的下句話。
“我們簽一份對賭協(xié)議,如何?”
程越生倏地笑出聲,不由諷刺:“許總,看來給你兒子報仇,也抵不過利益的誘惑,這是嘗到權(quán)勢的甜頭了?”
第425章
斷絕念頭
“你到底是想給兒子報仇,還是要把德信握在自己手中?”
許安融動了動嘴角,最終微微揚起頭顱,不做任何表情:“這兩者不沖突。南川活著的話,德信就是他的,將來就是他兒子趙星淮的,南川沒了,就只能我來替他的兒子掃除障礙�!�
“邏輯上倒是說得過去,只是人性經(jīng)不起推敲,”程越生說,“你想怎么賭?”
許安融端起辦公桌上的咖啡,“如果你沒能成功阻止凜興收購德信海運,以及,你承諾的那個‘方案’失敗了,屆時請你交出手中一半股份�!�
程越生聽得笑起來:“你也知道現(xiàn)在資本市場的對賭協(xié)議,其中細則大多不合法規(guī),更別提我們這種個人層面的對賭,你怎么敢保證我到時候不會鉆法律的漏洞?”
許安融不吱聲,心說這人怎么會提前給她打預防針,直覺不對勁。
程越生道:“想玩?你我二人私底下有什么好玩的,又沒有觀眾,要玩就玩大的。我去和投行談判引入資金,對我自己提出的方案負責,要是失敗,我拿我手上所有德信的股權(quán)和投行置換。若是成功,則保持現(xiàn)狀�!�
許安融不敢置信。
程越生所堅持的那個“方案”也涉及收購,收購則需要大筆資金,如果動用德信的錢,這樣大規(guī)模的支出,會影響公司的現(xiàn)金流周轉(zhuǎn)。
最好的辦法就是找投行投錢,可投資方的錢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現(xiàn)在搞資本的,既想賺錢又想規(guī)避風險,就像現(xiàn)在的許安融一樣。
事成,大家一起賺錢;失敗,那對不起,我要拿回本錢。
程越生早就料到,“你不就是既害怕失敗,連累你承擔風險,又怕我成功,威脅到你和趙家的控制權(quán)么?”
許安融被說中,倒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趨利避害,人之本能。
而且程越生所作所為本就冒險。
許安融坦蕩說:“越生,你應該明白我現(xiàn)在的處境……”
“不必多說,”程越生起身,“就這樣,如果事成,你得償所愿,相反我一人承擔風險,行了沒?”
“行……”許安融覺得聽起來沒什么問題,但這一切……似乎太容易。
程越生太爽快了。
他難道對德信就沒有任何癡想?
程越生離開前,許安融叫住他,“你為什么愿意堵上這么多,來幫我對付趙縉?”
她想到一個人。
卻始終不肯相信。
萬一失敗,趙縉進德信,程越生手上又沒了股權(quán),幾乎沒有再留在德信的可能。
那他拿什么當棋子跟沈家斗?
況且,憑借他在資本界名聲,再多的輝煌也難抵一次失敗背上的罵名。
說穿了,程越生本人,跟趙縉其實并沒有什么深仇大恨。
程越生漫不經(jīng)心,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回了她一句:“你可以當我在做慈善。”
他去推門,忽然又回頭,“對了,我想起來,要是事成,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別再打顧迎清股份的主意。”程越生拿手機指指許安融,不顧她鐵青的臉色,說,“徹底斷絕念頭�!�
第426章
太平靜
程越生面色如�;亓俗约恨k公室,朱董散會后找他,已經(jīng)在里等候多時。
“久等�!�
“你倆……聊得如何?”朱董察言觀色下來,覺得兩人應該沒吵架,不然氣氛不會如此輕松。
“還行。”程越生沒打算跟他細談。
朱董雖然是他拉攏的人,但實際是有點保守的利己派。
站隊靈活,立場微妙。
跟過趙鴻槐和趙柏相,是趙南川的擁躉。
在趙南川去世之后,跟趙縉“吃過飯”,又在程越生上任后,同他走得近。
不難看出,誰上位他站誰,朱董為人遵循的是就大勢所趨。
朱董哦了一聲,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顧慮。
程越生問:“您有話直說�!�
“其實,我想問問你跟許總之間怎么回事,”朱董皺著兩蹙短眉,摸摸地中海的頭頂,“今天開這什么閉門會議,我以為你知道,你倆是不是有什么分歧?”
這對朱董來講很重要。
許安融跟程越生有沒有鬧掰,這關(guān)乎到德信今后的走向,當然也就會影響他往后的立場。
這兩人屬于一加一大于二,程越生的本事加上許安融趙家的身份,能服眾。
他倆單飛,那就不一定了。
許安融一個女人,董事會的老一派不會認她。
程越生縱然是個強人,跟姓趙的一家子比起來始終單槍匹馬,怎么撼動趙家在德信的根基?
尤其是最近他顯得對打擊趙縉一事不太上心……
程越生道:“我跟她能有什么分歧?許總不過是礙于壓力,不得已做些表面功夫,安撫人心�!�
“可我怎么聽說,關(guān)于問責你這個總裁的會議議題是由她提出來的?會議也是由她發(fā)起……”
程越生不動聲色將問題拋給他:“那朱董你怎么看?”
朱董笑呵呵地和稀泥:“沒事當然最好嘛……但我冒昧地說,許總今日的舉動,容易讓人捕風捉影,猜測你倆有嫌隙�!彼呐某淘缴募绨颍瓣P(guān)鍵時候,你們可得齊心協(xié)力,別讓有心之人鉆了空子�!�
“您放心,”程越生道,“我會看著辦�!�
朱董卻沒法放心。
在趙縉這事上,程越生表現(xiàn)得太敷衍,感覺像是在密謀什么,本想探一探他的底牌,誰知盡是些敷衍話。
他再要說話,程越生打斷說:“朱董,過程重要,但我相信,對公司和諸位股東董事來講,結(jié)果更重要�!�
“看來你勝券在握啊,哈哈,年輕人果然比我們這些老東西敢拼敢闖�!敝於冻蹲旖�,語氣發(fā)酸,末了叮囑,“不過,凡是別太冒進啊�!�
送走朱董,程越生點支煙,腳擱在辦公桌上,心里極為不屑。
這幫只會動嘴皮子的東西,做得好時夸你穩(wěn)妥,危機當頭批判你不作為,施展拳腳時又擔心你太激進。
話都讓他們講完了,真要他們說說怎么辦,所有人加一起都放不出一個響屁。
忙到下午,接到許安融的電話,要他今晚去趟趙家。
程越生回她沒空。
許安融好言好語,“你跟我置什么氣?董事會的人跟老頭子告了你的狀,他怎么也得約談你跟人交差�!�
“那是他的事。舅舅和大表哥一直想讓趙縉上位,許總,就看你能不能唬住他們了�!�
程越生掛了電話,帶上人去跟鄧榮濤吃飯了。
許安融直至天暗回到桐陽路,腦中想起程越生的話,仍然氣得要死。
他鐵了心要按自己的計劃行事,卻要她一人替他頂住壓力。
再思及程越生提的那個要求,更覺得荒誕無比。
礙于現(xiàn)狀,她還不得不答應。
顧迎清。
嗬。
程越生和顧迎清?!
去年的今天,她無論如何也料不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
許安融下車,用力掀上車門,把包扔給等候著的生活秘書,棕色手袋沒扣上,里面滿滿當當?shù)奈募䲟伍_包口,一下砸進秘書懷里。
秘書踩著細細的高跟一趔趄,緊趕慢趕跟上去。
許安融在幾個喜歡的固定品牌下了私人定制訂單,最近陸續(xù)送來了一批新的服飾,生活秘書整理好給她過目。
許安融手指掠過展示架上掛著的衣物,眼睛飛快審視。
“土�!痹S安融拎起一件大衣,“手感太差,嫌今年錢沒給夠是嗎?”
又捻起一條撞色扎染工藝的絲巾,“我看著像是什么上位的小三嗎?為什么給我這種二奶風格的東西?”
“這什么玩意兒?我說過不要logo,惡心。”
秘書不敢反駁,附和說:“估計今年換了設(shè)計師,追尋新潮,我再跟他們溝通一下……”
其實這些明明都是按照是許安融的需求設(shè)計,沒有跳脫的顏色,樣式低調(diào)大氣,工藝用料皆是上等。
耐不住這位雇主今天心情不好,過幾天讓她重新挑一遍,她估計會全數(shù)收下。
許安融憋屈了一天的情緒,在趙家的家宴上爆發(fā)。
起因是趙鴻槐要許安融勸一下程越生,讓他安撫董事會。
許安融反正私底下也跟這對父子撕破了臉,當場笑罵起來,“您也不看看這簍子是誰捅出來的?這有的人啊,也不知道為什么,年紀越大,活得越回去�!�
趙鴻槐無聲冷冷看著她。
許安融笑得尖銳:“爸,我不是說你。本來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有人不知死活,年紀輕輕為了當老大,盡干損事。要我說,干脆讓這條船翻了算了。反正想獨占德信,沒門。想要爛攤子,我倒是可以給他。”
大有大家同歸于盡,這德信就算是毀了也不給你趙縉的架勢。
趙鴻槐當時就怒了,“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別人不能獨占,難道你就能當老大?”
德信是他一生拼搏而來的基業(yè),哪能真讓他們毀掉?
許安融冷笑,挨個把趙鴻槐名下幾個能扛事的羞辱過去。
大罵趙柏林婚內(nèi)出軌賊心不死活該殘疾,怒斥趙笙這個白眼狼,跟氣死自己親媽的小三的兒子狼狽為奸,趙縉更是個陰險壞種。
最終鬧得天翻地覆,眾人餓著肚子散去。
趙縉聽著那些話,十分倒胃口,第一個離開了。
奈何他最近順風順水,尤其聽說今天德信開閉門會議的事,心情甚好。
可事情進展越順利,他反倒越不安。
派去德信那邊的人,也說程越生除了讓公關(guān)應對凜興收購海運的輿論,便沒有其他動作。
這很不尋常。
眼瞧著許安融都急成這樣了,程越生應該感受了四面八方的壓力,不應該還能沉得住氣。
他讓人打聽了程越生的行程,前些日子去了趟北城,又到州港處理私事待了幾天。
所謂的私事,大概是和州港調(diào)查組,以及沈家有關(guān)。
那去北城呢?
趙縉哼著小調(diào),點開通訊錄里的一串號碼,用另一臺陌生號碼的手機撥出去。
他看不慣有的人日子過得太平靜。
第427章
等著吃官司吧你
顧迎清在文未開會,來得稍晚,坐在會議桌右側(cè)偏后的位置。
中途手機屏幕亮起來,來電顯示是南江的陌生號碼,她按了拒接。
散會后,她主動找到林北望。
“林導,我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下�!�
林北望意外揚眉,起身說:“可以,來我辦公室?”
顧迎清望了眼玻璃隔斷的敞亮會議室,與會人員陸續(xù)拿了自己東西出去。
她說:“就在這兒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北望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馬克筆,“那行�!�
顧迎清拉過他右邊為首的椅子,看人都走光了,坐下說:“林導,我想年前把我負責的這塊兒做得差不多,年后就不常駐北城了,留在南江遠程辦公�!�
她并不是申請的口吻,而是平等地商議語氣。
元旦之后,文未開過一次會,團隊更新了工作規(guī)劃,要在年前交片,特效和美術(shù)等細節(jié)欠缺的地方可以年后再做修改。
因為制片方那邊下達了任務,投資人要看到明確的進度。
從去年顧迎清答應林北望加入團隊做美術(shù)顧問時,片子雛形已經(jīng)制作完成,后來都是在完善劇本美術(shù)特效和配音等事宜。
直到去年被跟另一部同類型的片子竊取了創(chuàng)意,又對相撞的特效和劇本進行更改。
到目前為止,電影的進度已經(jīng)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八,但就是卡在了那最重要的百分之二上。
顧迎清從不否認林北望的才華,在他的領(lǐng)域,他一直追求完美,細節(jié)這種東西,更是越摳越有。
直至制片方給出了deadline,投資方目前的計劃是要沖暑期檔,得盡快交片送審,發(fā)行方開啟宣傳模式。
文未團隊只能卯足馬力,元旦之后,顧迎清來文未的次數(shù)也更加頻繁。
美術(shù)團隊的工作量增加,顧迎清也跟著忙碌,線上線下工作同步進行。
顧迎清先前無意撞見林北望在跟伍月唯商量過年組員加班費的問題。
意味著團隊大部分核心人物過年都走不了。
但顧迎清肯定是要回南江的。
林北望說:“當然可以,你已經(jīng)決定了嗎?”
顧迎清點頭:“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