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我去開門!”兗兗積極搶活兒,麻溜地從靠墻的沙發(fā)背上滑下來,平穩(wěn)落地,光腳跑去開門。
外面站著蔣岳。
“是蔣岳叔叔!”程之兗朝屋內(nèi)喊道。
餐桌邊,金玉吟臉色不覺一變。
顧迎清沒察覺,起身朝門口走去:“怎么了?”
“問下你們什么時候走?好讓人準備車�!�
金玉吟這邊是高層住宅,樓層較高,怕有意外來不及,所以蔣岳帶著一個人,一直守在外面樓道里。
兗兗問:“要去哪兒呀?今晚不是住在這里嗎?”
顧迎清摸了摸兗兗的腦袋:“送你回你家,”又問蔣驍,“能不能你們送他回去?我就不去了。”
程之兗一個蘿卜墩兒站在兩個大人中間,左瞧右瞧,也從他們的對話里聽出意思來了。
他一把抱住顧迎清,緊緊將臉偎著她腰說:“我不,你要跟我一起走,不然我也不走�!�
顧迎清想了想,跟蔣岳商量:“要不然你跟他說,兗兗今晚跟我住這兒�!彼D了一頓,又問,“還是說,他有什么要緊事,需要兗兗回家?”
蔣岳回話說:“這個生哥也沒講,要不你問下他?”
蔣岳這人眉目銳利謙和,神情語氣真就只是單純讓她問一下的意思,而不是像蔣驍透著一種“我不知道別問我你去問生哥”的不耐煩。
顧迎清不想問,不肯問。
兗兗又在旁邊鬧著說,不允許她丟下他。
顧迎清也才開始感受到和孩子之間的羈絆,與后知后覺的團圓的圓滿感覺。
內(nèi)心掙扎一會兒說:“那我送你。”
程之兗仰著臉,點頭答應了。
顧迎清讓兗兗坐在換鞋凳上,替他穿鞋。
兗兗乖乖道:“謝謝你,你真好�!彼殖锖�,“玉吟姐姐,可以麻煩你幫我拿下書包嗎?還有我的兔兒爺。”
金玉吟走出來,將母子倆放在沙發(fā)上的兩個包都拿到門口,全塞程之兗懷里。
蔣岳從門外看向金玉吟。
金玉吟掃了他一眼,冷著臉折身回了飯廳。
顧迎清給小孩穿好鞋,抬頭時剛好看見。
進電梯時,顧迎清問蔣岳:“你是不是得罪玉吟了?”
蔣岳淡淡一笑,猜測說:“可能是上次你去州港,我向她打聽消息時的方法,讓她十分不高興�!�
顧迎清想,那都是好久前的事情了,她事后從未聽金玉吟提過。
“你們怎么她了?”
蔣驍平靜中透著抱歉:“我找過她去問你的消息,后來她說收到了你的遺書,我讓她發(fā)給我,她不肯配合,我就讓我的人綁了她�!�
算是威脅吧。
顧迎清難以置信,語氣不善道:“……你們太不客氣了�!�
蔣岳略帶歉意地笑了下說:“抱歉,事從緊急�!�
蔣岳莫名對當時的情況記得很清晰。
那晚顧迎清已經(jīng)獲救,他和生哥都在醫(yī)院,突然接到金玉吟的電話,說她收到了顧迎清的遺書。
他想生哥肯定會想看,說不定能從中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于是問金玉吟要遺書。
但是金小姐不信任他,同時覺得顧迎清既然已經(jīng)脫離危險,而遺書里又有私人內(nèi)容,便不肯給他了。
手下沒有辦法,無奈地給他打電話。
他當時,說,綁了她,跟她耗,無論用什么辦法,只要能讓她松口就行。
而且故意讓手下開了擴音,讓金玉吟聽見。
手下照做,將她綁了。
雖然他后來也叮囑了手下別動真格,不過金玉吟顯然是記恨上他了。
顧迎清從來以為蔣岳是兄弟倆中較為溫吞的那個。
但把冷酷耍狠寫在表面的人,遠沒有平靜地喊打喊殺的人可怕。
她不由想到程越生,這人既能耍狠,又能談笑間定人“生死”。
這又該如何定義和歸類?
蔣岳看了眼內(nèi)視鏡里神情復雜的顧迎清,又開口:“顧小姐,你別怪生哥,當時是我看事態(tài)緊急,才自作主張,讓金小姐吃虧了�!�
顧迎清淡淡扯了扯唇角。
程之兗聽了半天,出來主持公道說:“蔣岳叔叔,你應該給玉吟姐姐該道歉,你太過分了,怎么能綁了她呢?”
蔣岳連連道是:“改天我一定親自登門給她道歉�!�
兗兗倚向顧迎清,一臉“我做得對吧你快夸我”的討夸表情。
“坐好�!鳖櫽迕哪�。
蔣岳的車上沒有安全座椅,只能讓他系安全帶,但他不安分,老是扭來扭去。
好不容易盯著他到了家。
顧迎清讓他自己進去,兗兗苦著臉可憐地說:“可是阿姨不在啊,沒人幫我找睡衣,也沒人哄我睡覺�!�
“有你爸爸呢。”
蔣岳說:“生哥不在家。”
程之兗一開始賣弄可憐,不管真假,顧迎清最終都會心軟。
她如果心狠點,大可什么也不管地走人。
眼不見心不煩,看不見他哭就沒事了。
但她下了車,牽著孩子進了家門。
輸密碼進去。
兗兗帶她進去玄關旁的更衣室,鞋柜里有拖鞋。
小孩兒打開三扇柜門挨個挑選,從右側(cè)的收納層里,挑了雙白色的女士拖鞋,拆了包裝,蹲下來把鞋放在她腳邊。
“我不記得你以前來穿的哪雙了,你就穿這個吧,是新的哦�!�
顧迎清看他小小一個蹲在腳邊,還背著背包,一邊肩帶垮下去,動作有些累贅。
“謝謝你�!�
小家伙牽著她去乘電梯,一路給她介紹哪里是娛樂室健身房,哪里又是阿姨的房間和天井小花園。
上樓走出走廊。
“這是爸爸的書房,那邊是臥室,隔壁是我的房間,你還記得嗎?”
顧迎清記得不能再清楚。
有那么一次,她跟程越生從電梯吻到走廊,還沒進臥室衣服就扔了一地。
第467章
做賊
路過程越生的臥室,居然沒關門,空無一人。
兗兗拉著她進了自己的臥室。
兒童房和另一間面積較小的客臥打通,那邊是他的學習生活區(qū)域。
程之兗書包都沒放下,迫不及待地指著書柜旁的展示柜中間那層,整齊地擺放著她在北城給他買的各種兔兒爺。
好想把自己家里每個地方都介紹一遍,讓他的寶貝了解并喜歡上他和爸爸的家。
顧迎清也看到了那個小彌勒佛。
那個當著程越生的面扔進垃圾桶的禮物。
兗兗妥善地收藏著她送的每個禮物,顧迎清很難不動容。
顧迎清很捧場,兗兗說什么,她都變著法夸“真棒”、“真好看”、“是嗎?你真厲害!”。
等他冷靜一點,顧迎清替他脫了衣服,讓他去洗澡。
顧迎清一面注意著浴室里的動靜,一面翻開小書桌上攤著的相冊。
翻到兗兗更小時候的照片,她拍下來。
有些是程越生給她的U盤里不曾見過的。
包括之前她覺得很有意思的,兗兗參加一個什么比賽,抱著獎牌,他把孩子臉親得變形的照片。
她都一一拍進自己的手機里。
浴室里的水聲停了,顧迎清問他:“你洗好了嗎?”
“是的�!�
沒一會兒,兗兗穿好小褲頭,頭發(fā)濕漉漉地裹著浴巾出來。
顧迎清給他穿好睡衣,又給他吹干頭發(fā)。
兗兗自己去選了本書,讓顧迎清給他念。
顧迎清看了下這本北歐神話,看起來不像是兒童讀物,翻了翻,問:“你能聽懂嗎?”
兗兗點頭:“爸爸給我買的,我聽不懂的他會給我解釋,還有你看下面這個是注釋,你要是也有不懂的話,可以手機上搜,我爸爸也是這樣的�!�
顧迎清紅唇抿起不易察覺的弧度,心說還有他不懂的呢?
還以為他是那種不愿意在孩子面前露拙的人,固執(zhí)地要給孩子留下一個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全能猛父形象。
顧迎清拉過被子,把兗兗蓋好,留下一盞臺燈,翻開書簽停留的位置,靠在床邊開始給他講故事,就像去年帶小孩的每一晚,但心境全然不同。
“這一節(jié)叫《海姆達爾(里格)》�!�
“從前,世界尚然安定,里格啟程拜訪了他的人類子孫,看看他們?nèi)绾紊�,在做什么……�?br />
兗兗抱著被子聽了一會兒,打斷說:“感覺你和爸爸念起來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呢?”
“你的聲音更溫柔,感覺整個故事都變得溫柔了,好像仙境,我爸爸給我念的時候,我就感覺這個故事好像特別神秘�!�
顧迎清有點驚訝于他的表達。
繼續(xù)念下去。
接著,兗兗不是橫躺豎躺,就是抬腿動胳膊,要么是打斷她,開始十萬個為什么,要么就是東拉西扯說別的。
眼看就要十二點,故事才念完兩頁,孩子也沒有一點睡意。
困的只有顧迎清。
“兗兗,你別說話了,快閉上眼睛好嗎?我都困了�!�
程之兗跟她談條件:“那你答應我別走,就在我家睡好嗎?”
“好。”
“你可以去睡我爸爸的臥室。”
顧迎清打岔,“你快睡�!�
“反正在北城的時候,你也跟爸爸睡一張床”
顧迎清深呼吸,蒙住他的眼睛:“……睡覺了寶貝�!�
“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睡爸爸的大床�!�
顧迎清捂他的嘴,“噓,睡覺了�!�
關上燈,室內(nèi)陷入黑暗,顧迎清輕撫他毛茸茸的腦袋和額頭,做著類似撫觸的動作。
小孩漸漸睡過去。
顧迎清給他蓋好被子,退出房間,熟門熟路地去了走廊盡頭那間客房。
去年夏天,曾躲在這里偷看程越生在樓下和沈紓紜講話。
客房的燈亮起。
樓下的院門外,車里的蔣岳抬頭看了一眼,跟程越生打了個電話。
掛了之后,他從駕駛室扭頭,看向后座陰影里的蔣驍。
“你什么時候走?一會兒生哥就要回來了,小心他看見你。”
蔣驍冷嗤一聲,像是在說,看見了又怎樣。
蔣岳說:“給你假你就好好休息,他也能有時間消消氣,你回來之后安心跟著生哥�!�
蔣驍悶不吭聲。
蔣岳苦口婆心地用家鄉(xiāng)話跟小弟繼續(xù)說:“你別怪生哥,老爸和程叔出事之后,幫里背叛老爸的,被害的逃了的,多不勝數(shù)。你都還沒成年,我也才將將滿十八歲,老爸預知到危險,把我們和老媽安頓到南深,事發(fā)后被人追殺逃難,差點走投無路,還好是生哥找到我們,幫我們安頓下來,上學、開公司,后來又帶著我們拓展人脈……沒有他就沒有我們�!�
蔣驍又不是白眼狼,這些豈會不記得?
他別開臉說:“我沒怪他。”
頓了下,蔣驍指著自己的臉,“可是他打我�。轭櫽宕蛭�!”
蔣岳挑眉,打趣道:“吶,往好處想,你也打了他,平時可沒有把他揍得鼻青臉腫的機會,這波算你賺啰。”
從前對打比試都是戴了護具的,哪能像今天,能給程越生嘴角都干出血。
蔣岳收起笑容,“有他爸媽的前車之鑒,生哥怕敏姨的事在顧迎清身上再發(fā)生。上次我跟他提過,想讓你回南江,我們一起跟著生哥,生哥不同意。那個時候我沒告訴你他的回復……”
蔣岳低頭玩煙,“顧迎清在他心中重要程度超過你我的想象,他把顧迎清放在和敏姨一樣的位置�!�
蔣驍兩度欲開口,又兩度沉默。
他半癱靠在后座,抱著胸,良久才說:“顧迎清越逼她越烈,就怕歷史重演。你也看到過,她下手可不帶猶豫的……”
顧迎清拿刀對峙林北望的場景,讓蔣驍嘗試著想象過,她是怎么扎沈進友的。
當初趙淳敏可是先傷人,見實在逃不掉再自殺的。
情景置換,顧迎清會怎么做?
蔣驍沒意識到,自己咬肌都繃得死死的。
“回來了�!笔Y岳忽然說。
蔣驍將身子往下藏了藏,往窗外看去,程越生的車停在院子外面。
“他怎么不開進去?”
“引擎聲音那么大,地下車庫開門也有聲音�!�
蔣驍震驚,這種細節(jié)都能想到?就算有聲音又如何?
接著他看到程越生下了車,隨身套了件長外套,里頭是松松垮垮的銀藍色絲質(zhì)睡袍和一套的長褲,腳底下穿的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