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顧迎清一瞬間冒出曾經(jīng)的想法:寧愿死了也好過如此。
可她立馬將此種想法摁下去。
父母死因成迷,兇手逍遙,她憑什么要先死?
還有兗兗。
兗兗……
難怪沈紓紜曾經(jīng)罵他野種。
恐怕沈紓紜以為,兗兗是那晚,她和被找來的陌生男人的孩子。
程越生拿開她的手,替她擦去臉上的一塌糊涂。
“我當時疑惑,沈紓紜沒了趙家沒了朋友,誰能幫她在我眼底消失?那時才明白過來,是趙南川在幫她。沈紓紜以為孩子送進趙家,下一步,趙南川便會揭露真相,想辦法與她結婚,誰知趙南川只是拖著她。
“沈紓紜那時也恨上了趙南川,認為自己被欺騙,想將氣撒在換到自己手中的無辜嬰孩上。
“我算算算時間,總覺得有些巧合,為打消疑慮,讓她把孩子給我,帶回紐|約做了鑒定�!�
顧迎清半天眼淚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不再流,眼神中的光早就枯萎,她麻木地保持著一個表情。
程越生擁抱住她,放緩聲音:“事情就是這樣,還有什么想知道的?”
顧迎清空洞的眼眶里,黑眸轉向他,輕聲地說:“非常清楚了,有什么疑惑我會在問你的�!�
程越生視線緊鎖她的臉龐,神情透露出幾分唯恐她消失的小心翼翼。
“你放開我吧。”顧迎清僵在他懷里,一動不動回視他。
程越生牙關緊了又緊,喉頭滾動,“婚結不了,你也要離開我?”
“是的�!鳖櫽逭f。
“有沒有回旋的余地?”
“如果我不問,你想將這件事隱瞞多久?”
他破罐破摔般說:“有多久是多久,一輩子最好�!�
他從前自信,讓她夠愛他,便會對他死心塌地,他愿意給她所有補償。
而且,他現(xiàn)在做的事,非成即敗,要是出現(xiàn)意外,這輩子也不會很長。
顧迎清點了點頭,推開了他。
她下了床,換了衣服,找到自己的包,離開。
一連串動作理智非常。
“別跟著我。”
顧迎清頭也不回,做了那個摔門而去的人。
她決定去找金玉吟。
打電話問完金玉吟在哪個酒店后,不顧聽筒那頭金玉吟憂心忡忡追問的聲音,掛了電話。
眼前的車道十分陌生,沒看到的士,也沒有巴士。
她打開地圖軟件,輸入目的地,雙手揣在灰色風衣外套的兜里,踩著平底鞋,沿著地圖的指向,一步步地往前走。
城市車水馬龍,入夜后的街道上,行人依然熙來攘往。
即使來過幾次,但每次都是短暫停留,而今,顧迎清腳踩在土地上,發(fā)現(xiàn)對這個地方十分陌生。
她茫然不知方向,向闖入陌生地界的外來者,能相信的唯有雙腳。
她不知疲憊地穿過林蔭道,走過金融街。
直到港風帶來涼意,她看向漆黑水面上的游輪光點點。
顧迎清聽見音樂,她跟隨聲音前去人群扎堆的地方。
有街頭歌手賣唱。
剛結束了一輪,有游客想要唱一首,兩人正在查找音源。
間隙中播放著調(diào)試音響的音樂。
程越生遠遠駐足,見她靜靜站在人群之外,背影荒涼。
風撩起她的發(fā)絲,夜色下,她的輪廓模糊,看不出表情,猜不出所想。
鼓點強烈,女聲醇厚婉轉飄揚在州港上空,像某種低沉的嘆息。
“熱淚在心中匯成河流�!�
“熱淚在心中匯成河流�!�
……
“而明日,又隔天涯�!�
第493章
天衣無縫
金玉吟接到顧迎清的電話之后,便在酒店焦急如焚地等著。
左右等不到人來,怕她出什么意外,中途又打給她。
過了許久,顧迎清才到酒店。
上樓前,顧迎清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臉,但金玉吟一看到她,還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金玉吟急躁得坐立難安,立馬拉著她問:“你怎么回事��?”
她本來是做證婚人的,結果才出門就被勸返,任誰也會胡思亂想。
顧迎清不答反問:“沒耽誤你事吧?”
“真是的,你結婚這么重要的事,難道不值得我請一天假么?”
可惜結婚這事,目前看來是泡湯了。
金玉吟昨天早上接到程越生親自打來的電話,要請她做他和顧迎清的證婚人。
之后是他的助理,替她安排出行住宿。
她抵達州港之后,也是蔣岳在跟她聯(lián)系,告知她地址時間。
金玉吟只覺得倉促,這二人怎么就到了結婚的地步了?
明明顧迎清去州港之前,兩人既沒明確復合,還剛發(fā)生過分歧爭吵。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并不是結婚的最佳時機。
結婚不是解決問題的萬能鑰匙。
不過金玉吟說什么也尊重顧迎清的選擇,也支持她使用反悔的權利。
顧迎清去洗手間,用金玉吟的卸妝乳搓洗掉了臉上的粉底。
她抹去臉上的水,露出惶然疲憊的一張臉來。
夜風吹得頭痛,一路走過來,她放空一切,滿腦子只想搞清楚她爸媽死亡的真相,自我麻痹著。
金玉吟伸手摸摸她的頭,輕聲說:“你看起來不太好。”
“是不太好�!鳖櫽宕沽舜寡垌�,想跟金玉吟解釋這一切,但理不清頭緒,不知道該怎么說起。
金玉吟拉著她到臥室,從禮品袋里掏出一個首飾盒。
“送你個禮物�!彼蜷_盒子,是一套澳白珍珠耳環(huán)。
金玉吟被臨時通知做證婚人,也沒有提前準備結婚禮物,這是她今天早上去挑的。
另外還有一對香檳杯,也是結婚伴手禮。
金玉吟立馬拆了,從冰箱里找出一支小瓶威士忌,兩人對半分了喝。
適度酒精刺激下,顧迎清身體也暖起來,頭疼也稍有緩解,人還有些暈乎飄然。
她這才跟金玉吟說起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只陳述經(jīng)過,不評判雙方立場與性格,說起傷心處會抹抹眼淚。
只是自尊和恥辱感,讓她沒有將當年的來龍去脈詳說。
打心底里還是不想讓自己的朋友對他產(chǎn)生厭惡心理。
情感是很主觀的東西,人很多時候會不自覺地站在自己的立場,以自己的視角,說對自己有益的話。
她沒什么情緒地說:“被求婚的時候,我整個……腦子發(fā)熱,根本無暇思考其他,只想不管不顧地答應……許安融雖說給了我一盆冷水,但也澆醒了我�!�
顧迎清將余酒飲盡,倒在床上,熱淚沿著眼角淌進發(fā)間。
“我不適合他,他說得沒錯,我對他不夠堅定,內(nèi)心不夠自信……他也不適合我,他有太多秘密,每當我以為離他很近了,卻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沒有任何安全感,我不喜歡這樣�!�
這樣的情緒下,真相浮出水面,每一樁每一件都是意料之外的打擊,她心理上承受不了。
無情的時候太無情,有情的時候她招架不住。
況且,她現(xiàn)在又要怎么面對他?
讓她放,一時間也是放不下的。
恨意涌上心頭時,痛苦的也是她自己。
她拿起手機,想要查看許安融發(fā)給她的郵件,可手機屏幕的燈一亮起,頭疼又開始加劇。
金玉吟抽走她的手機,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抱著顧迎清,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后背,“要不然先睡一覺吧,清空一下心情和頭腦�!�
顧迎清搖頭,“我還要給爸媽報仇�!�
他們不是意外,不是天災,本不會那么早就離開她……
“我知道,養(yǎng)好精神才能報仇,睡醒我們一起想辦法�!�
顧迎清是趁著那股酒勁外加精神疲憊,昏昏沉沉睡了會兒。
噩夢驚醒時,才夜里不到三點,她和金玉吟就這么和衣而臥睡了小半宿。
顧迎清睜眼瞬間,現(xiàn)實記憶重新如潮水沖刷而來,心緒不免陷入消沉,只是思維清醒了些,她立即打開手機查翻找郵件。
附件內(nèi)是洋洋灑灑好幾頁圖文文檔。
這時候電腦不在身邊,顧迎清不免覺得麻煩。
手機界面太小,內(nèi)容太多,需要放大頁面才能看清。
不過她內(nèi)心急切,將眼睛懟在手機上,仔細逐頁逐句地仔細看。
逐字看下去,顧迎清剛看到“顧從映”和“溫元箐”兩個名字,心臟仿佛打了個死結。
往后看,有火災和泥石流的新聞截圖,現(xiàn)場照片對她而言觸目驚心。
父母出事的現(xiàn)場照片,她事發(fā)后就看過。
每次看都會出現(xiàn)抗拒的生理反應,嚴重時手會僵硬顫抖,甚至嘔吐,在父親身死之后,更加嚴重。
她以前以為自己是害怕和傷心,嘔吐是吃壞了肚子。
后來從徐婕那兒了解到,說她那時候可能就已經(jīng)換上精神心理疾病。
這種情況大概在兩三年之后才逐漸消失,她以為她應該放下了。
那時已經(jīng)大學,她學著獨自過接下來的人生。
剛有好轉的時候,新的噩夢又找上門來。
該文件將新舊線索和人證物證,重新組合后還原當年的事發(fā)經(jīng)過,重推真相,指向嫌疑人。
當初火災的尸檢結果很明晰,因無證電焊工違規(guī)操作,導致小區(qū)住宅樓起火,溫元箐當時正在午睡,逃生不及時煙霧窒息死亡。
而顧從映的死和他的職業(yè)相關,夏季正是暴雨泥石流山體滑坡的高峰期。
顧從映當時率領團隊去華南山區(qū),進行泥石流災害項目研究考察。
那會兒當?shù)剡B日暴雨導致了泥石流,考察組住在二十多公里的鎮(zhèn)上,白天深入山區(qū)協(xié)助指導救災工作。
當晚顧從映又返回了災害發(fā)生地點,沒想到當晚又發(fā)生了二次山體滑坡。
第二天救災隊伍,從山石泥堆地下找到了他的車,還有變形的尸體。
至于他當時為什么要返回受災中心,顧從映住在一間招待所房間的同事,也是當時的副領隊、如今南江大學的地質(zhì)學院教授,說顧從映聲稱有儀器遺漏在了那邊,里面有重要數(shù)據(jù),要過去尋找,而且災害中心有駐扎的救災隊伍,讓同事無需擔心。
當時顧迎清和顧中敏對于調(diào)查結果,就是想懷疑也挑不出任何疑點。
若是人為,那得花多少功夫,有雄厚的財力人脈,才能將買兇、謀殺偽裝成意外災害,還如此天衣無縫?
第494章
死亡名單
但文件給了不同的線索和解釋。
火災一案結案后,電焊工所屬維修公司、電焊公家人的銀行賬戶,每月都有大筆資金入賬。
維修公司的巨額收入,來自一家剛成立不久的農(nóng)具生產(chǎn)工廠。
然而這家公司自成立起,找不到任何經(jīng)營業(yè)務的痕跡,在打款結束后不久,公司注銷。
工廠向維修公司公賬上分期打款持續(xù)了半年左右,每個月都是不同的金額。
工廠法人是一名包工頭,涉獵較廣,曾經(jīng)參與承包過凜興旗下的投資的商場和住宅區(qū)建造項目。
如今這名包工頭法人全家旅居法|國。
對于兩名維修工的家屬,也是同樣的操作。
只是打款周期拉得更長一些,打款名義是“工資”。
至于“工資”來源,都是凜興旗下一些基層項目,其中套著一層又一層的殼,很難追溯到源頭。
顧迎清看著文件內(nèi),涉及案件相關人員的個人信息、去向,各種資金往來記錄,庭審結果……
心頭像被重石壓得喘不過氣來。
而泥石流一事,南江大學有一所國家直屬重點地質(zhì)實驗室,顧從映本來是地質(zhì)資源這塊兒的領頭人,在妻子離世兩個多月后,被院方指派去協(xié)助山區(qū)地質(zhì)環(huán)境災害研究團隊。
只因當時該項目有新的贊助資金加入,引起校方重視,多次開會說要做出成績來,并且計劃在秋季開設論壇,報告科研進展。
當時實驗室的教資核心人物,都被委派去支援山區(qū)地質(zhì)災害研究團隊。
而新的贊助資金,來源于一家民間成立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基金會。
基金會的成員,便是當年的凜興能源,經(jīng)過更名和業(yè)務重組工作之后,成了今日的凜興科技能源集團,隸屬于凜興國際。
顧迎清一頁一頁地翻看著,腦子不斷出現(xiàn)文本中重復提及的“凜興”二字。
但是新的疑惑冒出頭。
事發(fā)之時趙縉也就二十來歲,她記得很清楚,趙縉也是那時候才回了趙家。
顧迎清記得她媽媽出事的前一段時間,元寧因為趙縉要回趙家而情緒不好,工作出了問題。
證據(jù)如果都是真的話,也只能說明幕后黑手是“凜興國際”。
而當時凜興國際的實際控制人,是當時還未殘疾的趙二叔趙柏林。
難道二十歲的趙縉也在其中出謀劃策、參與運作?
可是,理由呢?
她父母跟趙家無冤無仇……
結合趙縉后來對自己做的事,再加上程越生的確認,顧迎清不難相信,父母的死也許跟趙縉的確有千絲萬縷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