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訂婚怎么不算是喜事呢?
親手還回當初打在自己臉上那巴掌,怎么不算喜事呢?
但好像也不完全算是喜事。
“真的嗎?”
“真的�!�
“但是你怎么有點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我只是喝了一點酒,有一點暈�!�
“以后可別再喝了,或者少喝一點。”
“好的。”顧迎清忍不住親他的側臉,借著車子疾馳時從窗外透進來的變幻光線,目光憐惜地看著兗兗。
她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脖子,那里的皮膚溫暖柔嫩,脈搏清晰。
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脖子應該都還沒長硬,抱著的時候,都要小心翼翼托著腦袋和后頸。
她控制不住細想,沈紓紜掐住他脖子時,他痛苦嗎?有哭嗎?
是不是像出生的那天,驚恐,無助,恨不得每一聲哭泣都耗盡肺里的空氣……
遲來的心疼憐惜有什么用呢?
顧迎清難得悔恨。
悔恨自己沒有想盡一切辦法陪他長大。
兗兗對她心里的想法一無所知,只沉浸在媽媽兌現(xiàn)承諾的安全感里。
小家伙嘴里像往常一樣絮絮叨叨,事無巨細地跟她講今天發(fā)生的事情。
“媽媽你會覺得我話多嗎?”
“媽媽我好喜歡你,回去我想再玩一會兒蛋仔派對�!�
“媽媽,我們來自拍吧。”
“媽媽,我爸爸呢?”
……
也許是游泳消耗了體力,到了家里,兗兗早就歪在座椅里,睡得沉沉的,嘴角已經流口水。
顧迎清脫掉高跟鞋,抱著孩子回房間。
手里的分量一天天地變重,抱起來越來越吃力。
從兒童臥室里出來,劉姨在外面等著她,手里拎著醫(yī)藥箱。
“顧小姐,我看你腳上傷得不輕,我給你處理下傷口�!�
顧迎清沒想到她觀察這么仔細,接過醫(yī)藥箱,道了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你先去休息吧�!�
進了臥室,顧迎清徑直去了浴室。
將妝一點點卸掉,包括她在去接兗兗的路上,怕被看出來,在淤青和傷口上蓋了好幾層的粉底。
分布在脖子、下巴和手臂上的青紫痕跡,一點點顯現(xiàn)。
腳背此時也已經高高腫起,混著血跡。
她沒有擦藥,直接用水沖干凈,在浴缸里蓄滿了水,淋浴過后躺進去。
第583章
你學壞了
程越生到家時,夜已深。
臥室亮著燈,既沒有聲,也不見人。
循著直覺推開浴室門,潮氣撲面。
盥洗臺上擺著放著個醫(yī)藥箱,盥洗臺上瓶瓶罐罐沒放回壁龕原位,衣服也罕見地扔在一旁沒收拾。
透過磨砂隔斷,隱約瞧著浴缸里的人,一動不動。
程越生心口一震,趕緊兩步上去。
誰知那人早聽見了他的動靜,也故意按著沒出聲。
坐在浴缸里,一雙被水汽熏得尤其黑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瞅著他。
程越生站那兒沒動,抬手按了按額頭,酒都醒了大半。
顧迎清慢慢地彎了下唇,笑說:“怎么了?”
程越生放下手,“怎么不出聲?”
她反問:“你不也沒出聲么?”她頭靠著浴缸,身體下滑,往水里浸得更深,揶揄說,“我還以為進小偷了�!�
程越生駐足片刻,平復了一下,緩緩走到浴缸邊蹲下來,垂眸看著。
顧迎清見他莫名其妙盯著自己不吱聲,問他:“你也想泡?”
她撥了撥水面上的泡泡,將沾滿泡沫的手臂探到他跟前,“香嗎?”
“你不是受不了這個味道�!�
顧迎清抬了抬眉毛,瞅著他,似乎是驚訝他知道。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顧迎清在酒店用了玫瑰味的沐浴露,反胃頭疼,也許是碰巧身體不太好,但此后再聞這個味道就會條件反射地難受。
“買錯了,這么聞著也還行。”
一時無話,一個繼續(xù)泡著,一個在浴缸邊席地坐下來。
顧迎清感覺他是有話要說。
她道:“你回來得挺晚�!�
程越生說:“有點事情絆住了�!�
他說著,將挽起的襯衫袖口下的小臂探進水里,想去撈她的手。
“什么事?”顧迎清垂眸,手沒在水下,握住他的手腕。
“鄧榮濤派樓問來探口風,說些有的沒的,不重要�!背淘缴f,“后來沈紓紜不見了,她候在外面的那群保鏢在鬧事,鄧榮濤的秘書打電話問我要人,也不怎么重要�!�
顧迎清故作不知:“為什么問你要人?”
程越生說:“因為我老婆是最后一個見到她的人,但我老婆的手機關機了,只能找我�!�
顧迎清忍俊不禁:“那你聯(lián)系上你老婆了嗎?”
“嗯,剛聯(lián)系上�!�
“那他們找到人了嗎?”
“找到了。”
顧迎清便沒再問了。
程越生盯著她片刻,“泡多久了?也不怕暈?”
“沒多久�!鳖櫽逡琅f將下巴以下部位埋在水里,趕他去洗漱淋浴。
程越生卻不動,去撈她的手,她用力量對抗著,兩人在水里博弈。
最后不敵他的力量,被他握住手腕提了起來。
水花濺到臉上,顧迎清有些生氣,故意說痛。
程越說他沒用力,還是略微松了些手,但依然不讓她逃脫。
他端詳起手上的傷。
有破皮,但她皮膚白,一團紫淤就十分明顯。
“我就說,沈紓紜也不是省油的燈,你把她揍成那樣,很難一點虧都不吃。”程越生瞇起眼,無奈說,“你什么時候也習慣了用拳頭說話?”
顧迎清放棄掙扎,看向水面,煩躁說:“跟有些人說不通,說多了生氣�!�
“能動手就不動口?”他挑眉,“你學壞了�!�
顧迎清笑了下,默默將手從他手里抽回來,盯著水面半天無話。
第584章
不合則分
程越生轉了個方向,背靠浴缸坐著,“我想想該從何說起……”
“什么?”顧迎清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但只看見得見他側臉。
程越生陷入回憶,試圖抽絲剝繭,尋找當初那場巨變的開端。
“我有個堂弟叫程家生,如果還活著的話,跟沈紓紜差不多大的年紀�!彼恐「�,眉目一閃而過一抹蕭瑟。
顧迎清為之一怔。
“他算是我們家鮮有的好學生�!彼肓讼�,抬手揉了揉眉角,“我還有個堂妹叫程程,姓程名程,比家生還要小幾歲�!�
顧迎清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開始說起這些,也許是她很明白家人和過去對于他倆而言有多沉重。
“我記得你有個叔叔,好像很年輕就有了孩子,還是單親�!鳖櫽鍏⑴c進話題,想讓氣氛變得輕松一點。
他點頭,“程程就是我小叔的女兒,父女倆在家中同輩中排行最小最受寵,性格相近,都有些張揚叛逆�!�
但跟沈紓紜那種盛氣凌人的張揚不是一掛的。
他語氣平淡得不能再平淡,顧迎清卻像挨了一拳,心口酸楚得無以復加,她勉力笑著搭話:“張揚叛逆的恐怕不只是你小叔和程程吧?”
程越生屈起腿,手搭在膝上,平淡笑笑,“我爸還是挺穩(wěn)重的,只要不惹他。”
顧迎清趴在浴缸邊,伸出手指摸他的耳廓,下頜……喃喃笑起來:“在兗兗心里,他爸爸還是很穩(wěn)重的,只要別惹他�!�
程越生頭偏向她一點,顧迎清發(fā)現(xiàn)他在笑。
水汽和酒精相互作用,酒意和倦意襲上眉心,他眼皮慵懶半垂,似乎看著她胸前的水面,又似乎哪里都沒看。
顧迎清正想探手摸他的眉,他又轉開頭去,沉默了一會兒,才徐徐說起以前的事。
他在國外上大學的時候,聽說了程家生和高調戀愛的事情。
程家和沈家向來不太對付,州港就那么大,往內陸發(fā)展的資源也有限,做生意難免有競爭,有競爭就會產生過節(jié)。
媒體嘴毒,有時唱衰程氏走下坡路,有時貶低沈家不配與程家相提并論。
總而言之,競爭關系已經形成,加上長年累月的對立,一開始只是媒體在傳程、沈兩家水火不容,后來真正讓兩家爭鋒相對的,還是沈進友為了將非法來錢的生意做大,破壞了程家在黑白兩道建立的平衡關系。
說穿了,是沈進友想獨大。
有一陣子,沈進友肆意斂財,忙著在兩道收買人心,清除異黨。
程云治為了維護程家的生意和門路,自然是要出手阻撓的。
程云治從程越生上中學起,不止一次跟他談過他個人的未來發(fā)展,希望他能以家族事業(yè)為重,然后會有意無意地跟他聊生意上的事,用現(xiàn)在的話說,大概就是給他洗腦。
但他也不抗拒,慢慢地體會到興趣所在。
大概他這個人天生有欲望和野心,想贏。
所以他很早就從程云治口中,得知了程、沈兩家走向敵對的始末。
只是他當時尚值年少,還是以學業(yè)為主,程云治對那些更深的私人恩怨沒有多提。
他只好私下去對沈家的每個人做背調,上到沈進友的爹,下到和他一個高中的沈紓紜。
程越生神色平靜,“從前和我爸稱兄道弟的,后來多的是拿著沈進友的錢給程家使絆子。本來合則聚,不合則分,只是沒想到連鄧榮濤都是沈進友的人�!�
第585章
喪生
他說著這些,神情冷靜,言語平淡,只是眼神偶爾凝滯,像是在講述一個盛大開場但注定be的故事。
有無上風光的背景,高潮迭起的劇情……直至遺憾落幕,觀眾黯淡離場,最終只剩他知悉每一個細節(jié),反復推敲,想給這個故事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顧迎清胸口陣痛,眼淚無聲掉進水里。
聽他說起為了破壞程家生與沈紓紜,引發(fā)了他和程云治的爭執(zhí),也就是那一回,才有了流傳至今的程家父子打架的傳聞。
外面?zhèn)鞯氖撬遄闾玫芎蜕蚣偧嫞淘浦纬鍪指缮�,對不著調的兒子家法伺候,結果逆子還手。
前因后果確實沾邊,但也非全貌。
事實是那段時間程家生意連遭人截胡,而程云治本來和官方暗地里調查沈家通過不法手段斂財?shù)墓串敚Y果進展緩慢,跟著發(fā)現(xiàn)官方中調查這件事的行政長官是沈進友的人。
總之事事不順。
程越生當時回國得突然,一回來還整這么多幺蛾子,程云治正倍感鬧心。
程云治當晚出去應酬,喝了些酒,回到家就看見程家生一個人躺在家外觀景臺的長凳上。
一問才知道程越生借秦宗誠的朋友之口,約了沈紓紜吃飯。
程云治氣不打一處來,在家里客廳守著自家兔崽子回家。
不過自己兒子什么樣程云治很清楚,而且程越生跟家生關系很好,做不出搶弟弟女朋友這種事。
尤其程越生回國之前問了好些關于沈家的事。
程云治就猜到了大半。
程越生剛回國,有逾矩之舉的時候,程云治就找他談過,說沈紓紜還是小孩子,跟家生談戀愛也像家家酒,不用防。
而且程家生不知怎么的被沈紓紜勾了魂,現(xiàn)在棒打鴛鴦,恐怕會引起家生怨念,況且小孩子談戀愛跟辦家家酒似的,當不得真,大不了不讓沈紓紜進程家,之后等程家生熱情過了,找個機會讓他們分手。
程越生只說他爸想多了,說自己就是喜歡沈紓紜。
程云治半信半疑。
直至那天,程越生半夜回來,父子倆再談這件事。
程越生還是一口咬定,他就是喜歡沈紓紜。那晚他也喝了酒,一臉不耐煩,沖得很。
程云治指著他說:“你再講一遍�!�
程越生講了,沒講完就被他爸給了一巴掌。
程越生靠著浴缸,微微仰頭,半闔著眼,笑著說:“我爸說,如果我真是想搶程家生的女朋友,那今晚就不止是挨頓打的事;如果我只是嘴硬,那他的拳頭更硬。我知道他那會兒壓力也挺大,打一架讓他發(fā)泄也不錯。”
他的各種防身術都是程云治教的,老家伙年紀大了,保養(yǎng)得再好,也難一身牛勁的二十歲年輕兒子比。
程越生有心讓著他,挨了幾拳。
后來還是趙淳敏聽見動靜下來阻止,把大的小的一人訓了一頓。
再后來,他依然在沈紓紜跟前獻殷勤,花照樣送,飯照樣請吃。
沈紓紜雖說沒什么頭腦,但她身后是沈貫期,是邱慈雯,是沈進友。
程越生的花她照收,飯照吃,跟他同游,但不耽誤她跟程家生談戀愛。
兩個人相處得多了,便不免聊到自己的家庭成員,說起自己家里事,偶爾總有說漏嘴的時候。
那陣子,程越生的小叔在國外參加賽車比賽,錯過了程程的生日。
有一天,沈紓紜約程家生周五晚上一起去朋友的party。
程家生難得拒絕了她,說他小叔周五就要回來了,要一起給程程補過生日。
還說,他小叔的歸期是瞞著程程的,要親自去學校接程程,準備給她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