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傅宵寒不說話了。
包括唇角那一抹根本不真誠的笑容也在這一刻慢慢褪去。
他垂下眼睛,桑旎可以看見他手背上那一條條暴起的青筋。
然后,他的手突然握拳抵在唇邊,咳了幾聲。
桑旎原本還等著他再說什么的,但她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一時間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于是,她便直接轉(zhuǎn)身上樓。
等她從浴室中出來時,傅宵寒的人也將晚餐送過來了。
桑旎原本并沒有什么胃口,但她也知道自己此時必須要堅持住。
所以也不用傅宵寒說什么,她直接坐下來吃飯。
傅宵寒顯然已經(jīng)吃過了,但此時他還是坐在她的對面。
桑旎也懶得管他,只低頭吃著自己面前的東西。
就在這時,傅宵寒突然說道,“兩個月�!�
桑旎的手一頓,卻沒有抬頭。
傅宵寒將話說完,“你再給我們一個機會,這兩個月內(nèi),我們好好相處,如果兩個月后,你還是這么討厭我,我就放你走,并且將那份證據(jù)給你,如何?”
他的話聽上去倒是真誠。
但桑旎卻是想起了他之前更真誠的時候。
是他說喜歡她,想要她身邊尋求一個位置,不能公開也沒關(guān)系,被她凌辱也沒關(guān)系。
可表面上這樣說的人,背地里卻做了什么?
——暗自給高達下套,里應(yīng)外合掏空了桑瑜內(nèi)部!
包括他們之間,一句輕飄飄的后悔了,就可以將桑旎的所有希冀掐滅。
這樣的人,還有什么可以值得相信的地方?
桑旎忍不住笑了,手上的筷子也放了下去,問他,“傅宵寒,你聽過一個故事嗎?”
“什么?”
“從前有一個放羊的小孩兒,他的性格頑劣,有一日因為在山上放羊覺得太無聊了,所以……”
桑旎放慢了語速,將那一字一句都說的格外清楚。
而傅宵寒也沒有打斷她,就坐在那里聽桑旎說完了全部。
“這個
故事告訴我們,習(xí)慣說謊的人,不值得被相信,最后一無所有,也是活該�!彼詈笳f道。
傅宵寒卻笑了,“是嗎?所以,你不相信我是么?”
“對�!�
“可你就算不相信也無法改變什么,畢竟那份證據(jù)……你也不可能拿到�!�
“是。”桑旎點點頭,“但我至少可以讓你過的很不舒心。”
話說完,她也將擦過的紙巾放在了桌上。
然后端起桌上的那杯水,干脆利落的潑在了傅宵寒的臉上!
水珠順著傅宵寒的發(fā)梢落了下來,就連睫毛上也掛上了一些。
傅宵寒就坐在那里沒動,燈光下,臉色甚至有些蒼白。
但桑旎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只抬腳往外面走。
可傅宵寒很快將她的手抓住了。
緊接著,她整個人也被他扯了過去,按在了他的腿上!
“就這樣嗎?”傅宵寒看著她笑,“這就是你說的讓我不舒心的方式?這未免也太……小兒科了吧?”
桑旎沒有回答,只面無表情的跟他對視著。
傅宵寒沉默了一會兒后,干脆扣住了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嘴唇。
桑旎倒是沒有掙扎。
當(dāng)傅宵寒將她的人按下時,她甚至還順從地
扶住了他的肩膀。
這反應(yīng)讓傅宵寒有些意外,眼睛也看向她。
但下一刻,他卻看見了桑旎那帶著嘲諷的眼神。
那樣子像是在反問他——他的方式同樣也幼稚。
傅宵寒當(dāng)然知道。
可除了這樣,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想不出來了。
而即使是在這個時候,兩人如此嚴絲合縫的在一起,他還是覺得無盡的空虛。
心里就好像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
血肉缺失,此時怎么也填補不回來。
那傷口更是怎么也痊愈不了,稍微一動都是肝腸寸斷的痛。
所以,他只能不斷的吻她,不斷的跟她索取,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填補那一份空白。
“圓圓,不要這么看著我�!�
他啞聲說道,聲音幾近乞求。
可下一刻,桑旎卻是慢慢低頭,再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皮開肉綻,鮮血流出。
身體上清晰的疼痛卻好像是給心頭那傷口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地方。
所以傅宵寒也沒有將她推開,甚至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而且,他好像還怕桑旎咬得不夠順口一樣,很快又將自己的肩膀往她嘴邊送了送。
桑旎卻很快松口了。
看了一眼傅宵寒那沒有半分痛苦的臉龐后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于是她干脆抬起手,想要給他一個耳光。
這樣,至少可以讓他丟點顏面。
可是傅宵寒這次卻是阻止了她。
將她的手腕扣住時,也將她的小臂抵在了他的唇邊,張嘴咬了下去!
桑旎立即叫了起來,“放開!疼!”
傅宵寒沒有松口。
她疼么?
大概吧。
但傅宵寒覺得不論什么樣的疼,總不會超過自己。
她根本就不知道。
他有多疼。
這一個晚上,他們兩個就好像是互相撕扯的野獸一樣,不斷的在對方的身上留下傷口和咬痕,卻又好像是愛到了深處,抵死的糾纏。
——那朵以痛苦和疼痛為養(yǎng)料的花兒,到底還是他們心里破土而出。
然后如同瘋狂的長出枝丫,爬滿心臟的每一處地方。
第164章
沒那么值錢
桑旎醒來時,傅宵寒已經(jīng)不見了。
她也不意外,只自己拖著僵硬的身體開始洗漱。
如今公司她現(xiàn)在也沒有必要去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桑旎才知道,其實他之前就已經(jīng)和其他的股東談好了。
她手上那一點股份,甚至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桑林還是有一定的話語權(quán)。
此時也不是說阻止傅宵寒收購,但至少可以拖延上一段時間,只要他們能夠充分利用這段時間,將傅宵寒和高達的事情先行曝光的話,他們就還有翻身的機會!
桑旎在路上就已經(jīng)打算好了一切,但等她到了醫(yī)院卻發(fā)現(xiàn)……傅宵寒正坐在里面。
看見她時,傅宵寒甚至還笑著跟她打了一聲招呼。
桑旎的手一下子收緊了。
而這個時候,傅宵寒也說道,“小�?傄苍诘脑捳娴奶昧耍俏覀兙鸵徊⒃谶@里談了吧�!�
“這是桑瑜目前的資金流狀況,還有截止今天早上,股盤已經(jīng)跌至……”
男人的聲音冷靜而淡漠。
昨晚兩人在床上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但此時,他穿著整齊筆挺的西裝,正在跟桑旎一句句的說著關(guān)于他收購桑瑜的計劃。
——是一個合格的、冷血的商人模樣。
桑旎突然有些想要笑。
她倒也真的笑了出來。
然后,她轉(zhuǎn)頭看向了桑林,“你同意了?”
桑林沒有回答,但那灰敗的臉色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其實桑旎也知道的,按照目前桑瑜的境況,能夠被收購就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如若不然,一旦內(nèi)里的財務(wù)狀況被公布,公司陷入的將會是更難的境況,屆時被法院進行流拍的話,才是最糟糕的。
只是桑旎
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她沒有想到傅宵寒連這一點點的時間都不愿意給自己。
可能是因為昨晚他們將一切都攤開了?
所以,桑旎就知道,對他這樣的人,就應(yīng)該做到一擊致命。
一旦打草驚蛇,就只有全軍覆沒的結(jié)果。
——他連一丁點的機會,都不愿意給她。
想到這里,桑旎也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了�!�
話說完,她也看向了桑林,“你同意了是嗎?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大概是因為桑旎答應(yīng)的太爽快了,傅宵寒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她。
但很快的,他又笑了一聲,“小桑總這么爽快,那真是太好了。”
“傅總沒事了吧?那請你出去�!鄙l挥终f道。
傅宵寒也干脆的點頭,“嗯,那我就不打擾�?傂菹⒘耍唧w事宜,等過兩天的股東大會我們一并說清楚�!�
他起身,走到門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頭看向了桑旎,“對了,晚上我沒有應(yīng)酬,你等我回去一起吃飯�!�
兩句話之間,他又戴上了另一張面具,端的是溫柔和熙的模樣。
桑旎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傅宵寒很快又繼續(xù)說道,“桑瑜的爛賬我們算是算清楚了,不過我們之間可還有其他的事情沒算清楚,不是嗎?”
“比如說……關(guān)于季煜垣的?”
桑旎原本是想要反駁的,在聽見他后面這句話時,她那積攢的情緒好像一下子卸掉了。
她不愿意看他,直接轉(zhuǎn)開了頭。
傅宵寒也不介意,只笑了笑后,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他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你們兩個
現(xiàn)在住在一起?”桑林卻是馬上看向了桑旎,“還有,季煜垣有什么事?”
桑旎沒有回答他的話,只說道,“我本來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下商瑜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等一下!我剛才的話你還沒有跟我解釋!你真的跟他住在一起?所以這一切就是你們串通好的是不是?我就說之前他明明還說要寬限一段時間,今天動作怎么就這么快了,一定是你給他透了風(fēng)聲……”
“算了吧�!�
桑旎卻突然說道。
她的聲音中帶了無盡的疲憊。
“你說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鄙l坏托α艘宦�,“從始至終,我們都只是被他捏在手掌上的獵物而已�!�
“不是一個維度上的對手,如何抗衡?”
她的聲音很是平靜,就好像是在坦然地面對某種……死亡。
桑林想要反駁,但張了張嘴唇,言語卻只有空白。
最后,他只能說道,“那季煜垣呢?他不是都跟你取消婚約了嗎?他的事情跟你還有什么關(guān)系?那樣無情無義的人,跟我們桑家已經(jīng)再無關(guān)系!”
桑旎沒有回答他的話。
此時也不愿意在他面前裝什么孝順女兒,只看了他一眼后,轉(zhuǎn)身就走。
“你要去哪兒?桑旎,你給我回來!”
桑旎的腳步?jīng)]有停。
但其實她要去哪兒,她自己也不知道。
此時醫(yī)院門口的記者已經(jīng)全撤了,她也得以正大光明的離開醫(yī)院。
只是眼前車水馬龍的街頭,卻沒能給她一個確切的方向。
最后,桑旎直接找了一個無人的長椅坐了下來。
這個城市依舊很忙碌。
不斷來往的人,匆匆而過的車輛。
每一樣都跟她沒有關(guān)系,也不會有人為她停留。
天是什么時候暗下來的,桑旎也不知道。
直到那輛熟悉的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桑旎抬起眼睛時,他也正好將車窗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