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志遠也只僅僅去過云家兩次,但就這兩次,再加上云小山媽媽在幼兒園出現(xiàn)時引發(fā)的混亂,足以讓小小年紀的志遠,對云家有了隔閡。
他沒有把云家那些事詳細說給小麥聽,但是,嚴肅地叮囑過小麥幾次:不要和云小山有來往,離云小山遠點,如果云小山要惹她,第一時間跑到他身邊來!
小麥一直都把志遠的叮囑記在心里,可現(xiàn)在云小山搶了她的糕點怎么辦?志遠正在領(lǐng)著大家練拳,她也不能去打擾。
小麥從鄉(xiāng)下來首都,本來就像一只雛鳥,初入廣博大森林,帶著敬畏和害怕,處處謹慎小心,現(xiàn)在突發(fā)狀況,她有點不知所措了。
她在花壇邊站了坐,坐了站的,猶豫再三,決定算了,那塊糕點她不要了,就給云小山吃吧!
然而,她都已經(jīng)打算放棄了,云小山卻又花壇后探了個腦袋出來,“小麥,你的糕點,你還要不要了?”
拿著糕點的手,在那晃啊晃的。
小麥看了他一眼,不理他。
“小麥,小麥,你過來,我把糕點給你呀。”云小山在那繼續(xù)吐舌頭,晃糕點。
小麥是很怯懦,那是從小在奶奶家就養(yǎng)成的性子,因為是女兒,奶奶不喜歡,反而是奶奶家那些親戚的男孩更受寵,這不,還要把她爸爸也分給別人嗎?
但是,她骨子里也有顧有蓮的倔強,她一直不理云小山,但云小山卻偏要一直挑釁她,她也來了脾氣,跳起來就往云小山那邊走。
“你要干什么?”小麥問。
云小山把她的糕點放在他手心里,“叫聲哥哥,我就把糕點還你�!�
不知道是小麥跟著志遠練了一陣功夫手腳格外靈敏,還是云小山疏忽大意,亦或是云小山人胖反應(yīng)慢,反正,小麥不耐煩地一出手,就把糕點從云小山手里搶過來了。
云小山都呆住了,盯著自己手心,不敢相信的眼神。
小麥懶得搭理他,糕點搶了回來,就打算繼續(xù)回去看志遠他們練拳,結(jié)果,衣服被云小山拉住了。
“云小山,你到底要干什么?”小麥扯了幾下衣服,都被云小山拉得緊緊的,扯不出來。
云小山哼道,“你喜歡糕點?我告訴你,我有超級好吃的國外的糕點,你吃不吃?”
小麥:??
小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云小山會給她吃糕點?
“不要!”她才不是貪嘴的人!家里舅媽做的糕點可好吃了!
第198章
臉往哪擱
“我家的糕點比你的好吃多了!很貴很貴的!”云小山揪著她的衣服不放。
“我不要!你放開我!”小麥牢記著志遠對她的叮囑,很著急,一心想離這個云小山遠點。
但云小山卻十分執(zhí)著,“你沒吃過,你怎么知道不好吃呢?你肯定想吃的!”
小麥都覺得這個人簡直聽不懂人話了,她都說不要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云小山一臉得意,“我告訴你,你跟你哥說,讓我也參加武術(shù)表演,我就把我家最好吃的糕點給你吃。”
小麥逐漸暴躁:“我說了不吃!”
甚至于,連云小山前面那個條件都沒清楚,而且,小麥是真的只是想把自己的衣服從云小山手里解救出來而已,眼看云小山的小胖手一直拽著她衣服,她一急之下,就捏著云小山手腕一個翻轉(zhuǎn),云小山應(yīng)該是沒站穩(wěn),也沒防備,竟然就被小麥這么一帶,摔到了地上,自然也松開了小麥的衣服。
云小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哭聲驚動了老師,也讓小麥震驚在原地。
小麥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云小山這么胖一個人,是她隨隨便便就能撂倒的嗎?
老師是最害怕的,跑過來都不敢碰云小山,蹲在一旁問,“哪里痛?云小山?有沒有哪里痛?”
云小山躺在地上撒潑打滾,不肯起來,嘴里只嚷著,“我要告訴我媽,我要告訴我媽!杜小麥打我!杜小麥打我!”
“告訴我媽”這四個字,簡直像是老師頭上懸著的一把刀,老師一聽整個人都慌了。
不過,“杜小麥打我”這句話云小山是怎么說出來的?
杜小麥才只有他一半大,還是個女孩子。
小圓臉忍不住道,“云小山,你連小麥都打不過,還哭,你不丟人嗎?”
云小山一個鯉魚打挺,想挺起來,但是沒挺成功,又倒下去了,紅著一張臉爭辯,“她練過武術(shù)了的!她哥哥是李志遠!我怎么打得過?”
誰打得過誰這種問題根本不是老師關(guān)心的,老師只關(guān)心云小山到底又沒有傷到,如果傷到了,不知道該怎么收場。
志遠一直站在小麥身邊,拉著小麥的手。
小麥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現(xiàn)在的慌張,手都有點抖了,小聲跟老師認錯,“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扯出我自己的衣服……”
“是我�!敝具h這時候道,“就說是我打的吧,老師,如果說是小麥打的,人家也不信啊,小麥這么小�!�
“我可以不告訴我媽媽!”這時候地上的云小山坐了起來,“但是,我有個條件!”
云小山仿佛抓住了志遠的軟肋,站起來,沖著志遠就說,“必須讓我加入你們武術(shù)表演,不然,我就……我就跟我媽說,你和小麥聯(lián)合起來欺負我!”
老師一直在觀察云小山的動作,直到此時,發(fā)現(xiàn)他活蹦亂跳的,才終于放了心。
在反復(fù)確認云小山真的只是摔了一跤,并沒有哪里磕破摔傷以后,老師才正面面對云小山提出的要求。
誰敢輕易讓他上武術(shù)表演?
老師思來想去,還是在下午放學(xué)時跟云小山媽媽交流,不出意外,再次遭到云小山媽媽的強烈反對。
云小山是哭著離開幼兒園的,第二天來幼兒園的時候也是哭著來的,還和老師置氣:你為什么要跟我媽說?為什么要跟我媽說?我悄悄練不就行了嗎?
老師還得安慰他,“沒關(guān)系啊,雖然不能參加武術(shù)表演,但是,你不是還要上一個小提琴獨奏嗎?一樣有上天機會�!�
“我……我……”云小山眼睛憋紅,瞟了一眼遠處的小麥,“我連杜小麥都打不過!我要練個破琴有什么用!”
云小山原來是班里一霸,在志遠那里受挫無數(shù),至今還欠著志遠一聲“爺爺”沒叫,唯恐哪天志遠突然翻舊賬,導(dǎo)致本期他在幼兒園都收斂了不少,不敢肆意橫行了,現(xiàn)在,居然連一個瘦筋筋的小姑娘都打不過!
他云小山的面子以后往哪里擱!
志遠和小麥哪里知道云小山心里這么多彎彎繞繞,每天上學(xué)放學(xué),日子簡單而快樂。
直到那日回家,發(fā)現(xiàn)云小山爸爸來了。
志遠第一反應(yīng)就是,完了,云小山又跟他爸告狀了!這下子,人家找到家里來了!
“你先回你自己家,我來對付他!”志遠第一個要保護的就是小麥,把人往顧有蓮那邊院子里一送,還叮囑趙大姐看住小麥,千萬不要出來,他自己返回了家中。
志遠是懂先禮后兵的,進家后先叫了一聲“云伯伯好”。
云嚴笑瞇瞇的,還往他身后看了看,說,“那位力大無窮的小女俠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完了!
志遠暗想:云小山這個說話不算話的,竟然真的跟他爸告狀了!還把小麥摔他的事也說了!
林清屏還沒聽懂這對話什么意思呢,笑問,“你們在說什么暗語嗎?”
云嚴笑道,“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回來說,被個小姑娘給扭摔到地上了,也不嫌丟人�!�
林清屏臉色微微一變,意識到這小姑娘是小麥,志遠也一臉緊張,正準備把錯攬到自己身上,就聽云嚴哈哈大笑,“放心,他媽不知道,小山只告訴了我一個人,我只是好奇,云小山那塊頭,要掀倒他也不容易,到底是怎樣的姑娘?”
林清屏和志遠這才松了一口氣。
志遠吐辭清楚地回答,“她回她自己家了。”
“嗯,好,那下次有機會,我再見見小俠女。”云嚴的語氣,顯然今天來不是為這事,還有更重要的事。
志遠一聽便回自己房間了,剩下林清屏和云嚴交談。
林清屏用瓷杯給他泡了一杯茶水,云嚴忙道,“不用客氣,我也就不繞彎子,有事說事了�!�
“好,您說。”林清屏點頭。
林清屏萬萬沒想到,云嚴來,竟然是為了她弟的事。
她弟參與賭博被抓了,她娘竟然在派出所大肆叫囂:她背后有人。
而且,還把云家的人說出來了。
第199章
真的很抱歉
云嚴來的意思是,林家貴是參與賭博,這件事可大可小,他想來聽聽林清屏的看法。
云嚴這樣的人,都是人精。
林家?guī)卓谌怂畈欢喽家娺^了,對林家每個人是什么樣的性子,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了解,若是依著林家大娘和林家貴的品性,云嚴是不會有過多來往的,但林家這兩姐妹倒是歹竹出好筍,而且自家弟弟又對林青云頗有想法,所以,這個關(guān)系,他得掂量著來。
林清屏此時卻是無地自容。
她拼了命地,想要捂住自家那些腌臜事,拼了命地,想要在云家人面前維護二妹的自尊,可她娘,每次總能把她努力糊上去的那層皮揭下來,跳梁小丑一般,在云家人面前出盡洋相。
她不敢想象,如果二妹此時在這里,會是怎樣的難受。
“云嚴同志�!绷智迤辽钗豢跉�,道,“真的很抱歉,我們家這么難堪的事,把你連累進來……”
“不不不,別這么說�!痹茋烂Φ�,“如果我覺得為難就不會來找你了,都是朋友,互相幫助是應(yīng)該的,說什么連累不連累�!�
林清屏搖搖頭�!拔冶澈笥腥恕边@種話,擱二三十年后說,能“火”遍全國,影響太惡劣了!
“云嚴同志,很感謝你專程來告訴我這件事�!绷智迤恋吐暤�,“我還是要為我娘的行為向你道歉,另外,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我弟弟既然敢去賭博,就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公事公辦就好,沒有必要為了他違背原則�!�
云嚴聽得微微一怔。
這和許多人的想法不同啊。
有些人家里有人犯了事,削尖了腦袋去想辦法,連柳雁都是如此,娘家有什么麻煩事,都是來找他解決的。
林清屏苦笑,是人都會覺得她不近人情吧?至親的弟弟,就這一個弟弟,能幫都不幫?
她上輩子,可被這句話綁架得太久了……
“你就一個弟弟”“你嫡親的弟弟”,諸如此類的話,都是她不遺余力掏錢的法寶。
“你確定?”云嚴再次重問。
“確定�!绷智迤恋溃奥闊┠阏f跟我娘不熟,或者不認識,請公事公辦�!�
“行�!痹茋辣銚Q了話題,還把志遠叫出來聊天,走的時候說,“以后要帶小山常來你家玩,讓他跟志遠多學(xué)習(xí)�!�
看著林清屏和志遠僵硬的笑容,他更樂了,“我們小山有這么不招歡迎嗎?”
如林清屏要求的那樣,云家人最終沒有管林家貴的事,林家貴因為賭博而被送勞教,在手指傷好后正式前往勞教所。
吳阿秀哭得心肝俱碎,將一腔怒火都發(fā)泄在林清屏身上,認為就是林清屏害得林家貴受這個苦。
于是,吳阿秀還是找上門來,在林清屏現(xiàn)在所住的房子破口大罵。
各種各樣難聽的話,污水一樣罵個不停,罵得左鄰右舍都出來觀看。
“咦,這個不是上次要拆房子的女人嗎?”
“對對對,就是小林同志家里的,把女兒五百塊錢賣掉的那個。”
“怎么又來了!”
“小林同志在家嗎?攤上這么個娘,也是真夠鬧心的�!�
林家的事,作為街頭巷尾的談資,反正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了。
林清屏把門打開,她娘操起一把掃把就朝她打過來。
林清屏沒讓她打著,吳阿秀沒收住腳,繼續(xù)往前撲,一掃帚把一個花盆打碎了。
“花盆五十塊,賠錢�!绷智迤晾溲鄣�。
“你說什么?我是你娘!我打爛你一個花盆你讓我賠錢?”吳阿秀氣得語無倫次,根本抓不到來這里的重點了。
“這不是我的花盆,這房子是顧家的,你打碎的是顧家的花盆!”林清屏指著墻壁,再指著窗,“這里,這里,要繼續(xù)砸嗎?你砸,我計數(shù)就行了,到時候只管把錢拿來�!�
錢這個字,簡直就是戳吳阿秀肺管子了!
但凡她要有錢,兒子也不會這么可憐!
“林清屏!我掐死你!”吳阿秀撲上去,“我砸不了別人的東西!我自己生出來的我還對付不了嗎?”
但林清屏和她比,林清屏年輕多了,哪里能讓她撲到?
母女倆在糾纏的時候,院門開了,二妹的聲音響起,“姐,人來了。”
“你在鬧什么鬧?”一聲怒火,來自林清屏的爹。
她爹來了,和她爹一起來的還有村支書。
沒錯,林清屏拍電報回去了,請支書帶著她爹過來。
她爹昨天就到了,她給安排住在旅社里,二妹剛剛?cè)グ讶苏堖^來的。
吳阿秀看見林爹,頓時嚎啕大哭,“老頭子啊,我們苦命的兒子可怎么辦��!都是這兩個死丫頭,這兩個死丫頭害的!她們兩個自己吃香的喝辣的,過富貴日子,把我們家貴害了,害得去坐牢了!老頭子,怎么辦啊……打死這兩個死丫頭也救不了家貴了……”
林清屏任她嚎,只對支書道,“支書,這次真的太麻煩你了,這么大老遠讓你趕過來,實在是,再由著我娘鬧下去,只怕鬧出更大的事來,到時候給村里添麻煩�!�
林家貴賭博被勞教一事,昨天林爹和支書到的時候,林清屏就已經(jīng)說了,她爹抽了一袋又一袋旱煙,熏得整個屋子里煙霧繚繞,也沒說出什么話來。
林清屏拿出云旗那邊那張五千的借條。
“這筆錢,是林家貴借的我同學(xué)的,人家催著要還,我還不上,已經(jīng)求著我大姐把房子典給別人,才勉強湊夠,給還上了。”林清屏假裝一臉悲愴,“娘說我不管弟弟,我要管到什么程度才算管?是我?guī)еベ博的嗎?是我要他找人借錢去賭的嗎?”
圍觀鄰居中已經(jīng)開始議論紛紛了。
“天啊,賭博啊,怎么敢的!”
“是啊,一家子,兩姐妹考首都大學(xué),弟弟卻做違法的事,這是怎么生的!”
“五千塊!這得工作多久才能有五千塊��!小林同志也太傻了!”
吳阿秀聽得議論不對,跳著腳罵林清屏,“五千塊怎么了?你一個當姐姐的,只顧自己過好日子,五千塊幫弟弟都不給嗎?沒有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帶大,你有今天的好日子?”
第200章
女娃子
“你也說了一把屎一尿把我?guī)Т螅悄氵@些年的米和肉都喂了誰?”林清屏質(zhì)問。
“你……”吳阿秀漲紅了臉,“我就是這么一說!不給你吃你是怎么長大的!”
“是,我和二妹吃糠、吃紅薯,弟弟頓頓白米飯,有蛋有肉,我們吃完去干活,從早到晚,烈日寒風,從來沒有休息,好米好肉吃著的弟弟從來什么都不用干!所以,為什么我和二妹能考上首都大學(xué)?是因為我們吃的苦多嗎?”林清屏只恨不能把后幾十年的事拿出來說。
她爹聽到這里,只覺得老臉臊得很,怒吼一聲“住口!”
她爹這個人,死要面子,到哪里都不能丟了他的臉面,家里的事被這樣拿出來掰扯,她這個當女兒的首先就錯了。
“你一個女娃子!能養(yǎng)大就不錯,你還想怎樣?”她爹吼她。
林清屏哪怕重來一世,聽見這話依然覺得心里涼透了,她幽幽一笑,道,“是啊,女娃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們又來找我干什么呢?想要我怎么樣呢?難不成有好事兒女娃子靠邊站,有壞事了就叫女娃子來兜底?”
“你……”她爹本來就不善言辭,被她反問,氣得拿著煙袋要來敲她。
支書將她爹勸住,又好言好語跟她娘說話,林清屏才道,“支書,各位鄰居,真的很不好意思,俗話說家丑不外揚,但我們家的丑事真的讓大家看了一次又一次�!�
“但是支書。”她看向支書,“我真的希望這是最后一次了,因為,這次的事,我們也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支書知道林家貴賭博被抓了,這都違法的事了,小林同志一個學(xué)生,哪里還有什么辦法呢?
他點點頭,“我也正是為這個事來的�!�
村里出這樣的事,他村支書臉上不好看,但他既是村支書,又是鄉(xiāng)親,林家貴勞教去了,放任吳阿秀一個人在首都不像個事,林家老漢又從來沒出過遠門,林清屏邀請他,他便陪同來了。
吳阿秀哪里甘心就這么息事寧人,跳出來,拉著林家老漢,指著林清屏大罵,“她害家貴被砍了一根手指頭!是她害的!要她賠手指頭!”
她爹臉都青了,林家貴是他老林家的根,這手指被砍掉一根,這根都廢了!
眼看她爹又要翻臉,林清屏冷聲道,“這根手指是怎么被砍掉的,你先問問清楚!免得我娘的手指也保不��!”
吳阿秀聽了,想起那日林家貴手指被砍的恐懼,情不自禁一個哆嗦。
林清屏直視著她爹,“林家貴,你們的寶貝兒子,參與賭博,不僅僅欠下二妹同學(xué)這五千,還欠下外面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