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一張年輕而稚嫩的臉。
稚嫩到,林清屏幾乎無法和記憶中的弟媳劃等號了。
每個女子,都曾有過這樣青蔥的年紀,天真與爛漫,生活,卻將她們生生磨褪了顏色。
“你……還好嗎?”林清屏看著眼前的程沅沅,穿著寬大的衣服,因為人瘦,看不出肚子很大。
林清屏可憐程沅沅,但一想到,寬大的衣服下遮著的是前世害死自己的侄兒,瞬間,心里又十分膈應。
“我……沒事�!背蹄溷湔局绷�。
林清屏便也松了手,她可以扶住程沅沅,但真的不想再跟上輩子的侄兒有半點接觸,哪怕,他現(xiàn)在還在程沅沅肚子里,只是個胎兒。
“你一個人來這……是找人嗎?”林清屏莫名有種直覺,她是來找自己的。
程沅沅看著她,打量,“你……”
“我姓林�!�
程沅沅眼眶便紅了,“你是家貴的姐姐?”
好吧,真的是來找她的。
林清屏領著她回了自己房間。
這會兒鐘曉曉也回到房間里來了,程沅沅看了鐘曉曉一眼,欲言又止。
“我……我出去一下�!辩姇詴悦靼椎煤�。
“不,不用�!背蹄溷漶R上道,“反正……反正你們也都知道了。”
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林清屏記得,在程家的時候,程家父母說立刻就去外公外婆那里把程沅沅接回來,看來行動很快,人真的接回來了,而且,還把真相告訴她了。
程沅沅紅著眼睛問,“林……姐姐,他真的是那樣的人嗎?”
林清屏點著頭,“是,你覺得姐姐會詆毀自己親弟弟嗎?”
“可是……可是……”程沅沅搖著頭,“我不信,我不信的,他不可能是這樣的人,我不信……”
說完,把門一開,捂著臉又哭著跑回去了。
林清屏跟著追了出去,一直追下樓,就在旅館門口看見程家父母來了,一起來還有兩位老人,林清屏從遙遠的記憶里把這兩人的身份對上,是程沅沅的外公外婆。
四個人攔截程沅沅。
但程沅沅橫沖直撞的,失去了理智。
不知外婆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她忽然安靜了,趴在外婆肩膀上哭。
而后,外公外婆便把程沅沅帶走了,程家父母相視一眼,唉聲嘆氣,繼續(xù)往旅館走來,在樓梯口,遇見站在那里的林清屏。
“林同志!”蔣麗萍眼睛都是腫的,顯然哭了很久。
于是,林清屏又帶著這兩人回房間聊。
原來,盡管程廠長和蔣麗萍把林家貴的真面目都告訴了程沅沅,程沅沅也不信。
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是這樣的人呢?我不信�!�
“孩子是我的親骨肉,我舍不得打掉的!”
“他對我很好的,會給我烤紅薯吃,他自己都不吃�!�
“他說他喜歡我,喜歡一輩子。”
“他還說,我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孩,他就沒喜歡過別的女孩子�!�
林清屏聽著蔣麗萍重復著這些話,忍不住想翻白眼。
當然,他弟肯定不會吃烤紅薯啊!他從小就不喜歡吃紅薯,他在家都是吃最好的,紅薯煮湯都是她和她妹吃!什么時候吃紅薯變成幸福了?
還有,他肯定說程沅沅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啊!不這么說能哄到廠長女兒!?
蔣麗萍哭道,“聽她的語氣,好像哪怕林家貴真的是這樣的人,她也一樣會喜歡他,我這女兒,到底是中了什么魔,得了什么病��!”
林清屏知道,這種病在后來叫做:戀愛腦。
有一種戀愛腦的癥狀是:哪怕這個男人吃喝賭,壞事做盡,只要說一句愛她,這愛立馬就能抵消所有的缺點了。
所以,治療這種戀愛腦也只有一個法子。
這法子還不一定奏效。
林清屏便跟程廠長和蔣麗萍交代了一番。
程廠長聽了后,點點頭,說了無數(shù)次感謝,和蔣麗萍走了。
兩人一走,顧鈞成就進來了。
這會兒鐘曉曉在,林清屏也不好和他鬧什么,只道,“愣著干什么?去辦事!”
某個隱秘之處,房間連窗戶都沒有,大白天地亮著燈,還是一盞不太亮的燈。
里面幾個人拿了撲克在玩,門上忽的響起了敲門聲,有人把門打開,林家貴在外面。
“怎么到這么個地方,也太偏了,我差點找不到�!绷旨屹F說。
“你找不到,警察也找不到。”
說著,幾個人便擺開了局。
有人調侃,“林家貴,你怎么突然又有錢玩了?”
“你還不知道嗎?他這個人行狗屎運了,哄住了糖廠廠長的女兒,現(xiàn)在飛上枝頭了。”
“你這么有本事?”有人驚嘆,“人家糖廠廠長看得上你這個賭棍?”
“這有什么難的?”林家貴一臉得色,“我娘說了,再怎么傲氣的女人,只要睡了她,她就服服帖帖,如果能讓她懷上孩子,那她追著趕著也要嫁給你了。”
“所以呢?糖廠廠長女兒肚子里揣你的娃了?”
“那可不?不但死皮賴臉要嫁給我,還給我錢花,不然,我今天哪里來的賭資跟你們玩?”林家貴洋洋得意。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抓緊玩。”
但還沒到一個小時,林家貴就又輸?shù)酶筛蓛魞�,但完全沒有從前輸錢后的臉色慘白,還找賭友借錢,“你們借我,等我找我媳婦要到錢就還你們�!�
賭友們沒有一個肯的。
“你上回借的錢還沒還呢!你不是找了個家里有錢的婆娘嗎?還找我們借錢?”
“就是,什么時候找婆娘要到錢,我們什么時候再約。”
三個賭友就此走了。
“真是晦氣!”林家貴不是不想找程沅沅借錢,而是這幾天都找不到程沅沅人,他未來丈人丈母娘不喜歡他,他可不敢去要錢,心里一氣,忍不住又罵起來,“賤女人!就這么不見了,大著個肚子還能去哪里藏!”
罵完之后心里不得勁,往縣里某處人家去了。
一家不知什么廠的舊宿舍,林家貴熟門熟路就翻窗進去了,里面響起嬌滴滴的聲音。
“你多久沒來看我了?”
“我這不來了嗎?我還給你帶東西來了�!�
“這是什么東西?絲巾?我要你這個干什么?別是你沒過門的媳婦用過的吧?”
“什么沒過門的媳婦?”
“你要結婚了,我早就聽說了。哼!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
“我怎么可能不來呢?”
“你都有廠長的女兒了,我算什么?”
“你可比她有風情多了,她在床上就跟條死魚似的,如果不是她爹是廠長,我才懶得看她一眼�!�
“她還……”
“還什么還?你要能懷一個我的娃,我也娶你……”
“哼……”
然后,便只剩下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后,響起了不堪入耳的動靜。
只聽“哐”的一聲巨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踹開了。
“什么人�。堪 北蛔永镯懫鹋说募饨新�。
這老式的宿舍就一個單間,門一開,里面的一切一覽無余,床上的兩個人都還沒來得及穿衣服。
第314章
真正的愛
“誰TM的……”林家貴的罵聲在看見門口的人之后,戛然而止。
門口站著的人,是程廠長和蔣麗萍。
這門上一腳,也是程廠長踹開的。
林家貴的臉色在這一刻瞬間慘白。
床上那個女的,急忙用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看不見頭臉,沒人知道她的樣子。
程廠長并不關心林家貴跟誰在一起,只被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氣得臉色鐵青,而蔣麗萍,渾身發(fā)抖,站都快站不穩(wěn)了。
屋子里忽然間一點聲音都沒有。
主要是,林家貴害怕,害怕到不知該說什么,而程廠長卻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腦子里一團混亂,全身氣血往頭上涌,腦子里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要殺了這小子。
而他,也確實付諸行動了。
沖上前直接將林家貴從床上拎了出來,林家貴這時候什么都沒穿,嚇得大喊,“爹!爹!”
“誰是你爹!”程廠長氣得一拳把他打趴在地上,然后按著他又是一頓好打。
起初林家貴還有點懵,被打得只會哇哇大叫,后來,實在被打得痛,開始還手。
程廠長更加火冒三丈,“你還敢還手!你還有臉還手!”
林家貴從小嬌生慣養(yǎng),體力上還比不上程廠長,原本顧鈞成聽見“還手”兩個字要進去幫忙的,被已經(jīng)從屋里出來的蔣麗萍攔住了。
“讓老程自己來�!笔Y麗萍想著自己如珠如寶一樣疼愛的女兒,真的心痛如絞。
好一陣,里面的動靜才停下來。
程廠長把一件衣服丟在地上軟趴趴起不來的林家貴身上,咬牙說了句,“你和沅沅的婚事,絕無可能!從今以后,不要在我程家人面前出現(xiàn),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林家貴見程廠長要走,胡亂用衣服裹住自己,撲過來就抱住了他的腿,大喊,“爹!爹,你不要走��!我……我……我一時糊涂,我以后不會再犯了!都是她,對,是她勾引我的!爹!我沒有啊……”
林清屏在外面聽著,真的覺得可笑至極,她弟和她娘真的一脈相承,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永遠都是別人的錯,自己是絕對沒有錯的。
程廠長根本就不聽他這些廢話,一腳把他踹開,“滾!”
“爹——”林家貴叫得撕心裂肺的,“沅沅呢?爹你這樣沅沅會傷心的!她還懷著我的孩子呢!爹!你不能這樣�。°溷涠亲永锏暮⒆釉趺崔k?她懷著我的孩子還能嫁給誰?”
“你再提一句孩子!”程廠長回頭,眼中要噴出火來了。
“可是爹,這是事實��!我們要面對這個事實啊!她沒結婚就生了我的孩子,誰還看得起她?就算你讓她把孩子打了,別說打孩子多危險,就算真的打了,她沒結婚就打孩子的事,也會鬧得全縣都知道,到時候誰還娶她�。康�,啊——”
林家貴再次慘叫,因為程廠長聽了這番后,簡直痛得心肺俱裂。
這什么意思?還要拿懷了孩子這件事來威脅他?鬧得全縣都知道?怎么鬧得全縣都知道,不就是他去散播嗎?
程廠長再次出手,狠狠揍他。
林家貴已經(jīng)毫無還手之力,痛得嗚嗚大叫,“沅沅,沅沅救我!爹,你這樣打我,沅沅會生你的氣的,你叫沅沅來見我好不好,我跟她道歉,我向她賠禮,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犯了,她會原諒我的……”
林家貴越說程廠長越氣,真恨不得揍死這個人渣。
在揍人聲和林家貴的慘叫聲里,忽然響起一個輕輕的聲音,“爹。”
很輕,但是卻很清晰。
程沅沅站在了門口,逆光處看過去,即便懷著孕,即便穿著寬大的衣服,也覺得這個人的剪影瘦小又脆弱。
林家貴抬頭一看,如同看見了救星,“沅沅!沅沅你來了!沅沅救我,爹快打死我了!”
“你進來干什么?”程廠長氣頭上,回頭看見女兒,心痛無比。
蔣麗萍也在門口拉住了程沅沅,怕她心軟,也怕她受到傷害。
程沅沅卻對蔣麗萍輕輕搖頭,“媽,遲早要有這么一天的,我也不想爹打死他�!�
“你說什么?你還要護著他?”程廠長怒道。
林家貴聽了欣喜不已,“沅沅!沅沅我就知道你對我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爹打我!你聽我說,我沒有想過對不起你的,是她,是她勾引我,說找我有事,我以為是什么正經(jīng)事,結果,她勾引我和她,真的……”
程沅沅看著他,不說話。
“真的��!這個女人,風騷得很,跟縣里很多男人都不干凈,我怎么會喜歡她呢?我真的只是來辦事的,她就把我按到床上,真的,沅沅,你爹誤會我了,打得我好痛……啊——”
林家貴的痛還沒喊完,又尖叫一聲,只因床上一直用被子捂住的女人,此刻已經(jīng)在被子里摸索著把衣服都穿上了,不知砸了個什么東西過來,砸在林家貴頭上,砸得林家貴痛得大叫。
而床上的女人此刻也是淚流滿面,邊哭邊下床找出一個大箱子,“我勾引你?我不要臉?我和縣里男人有染?林家貴,你有臉說這話嗎?”
“是,我是傻,是不要臉!明明知道你心不在我這里,我還傻傻陪你玩!我還借給你錢去賭博!你說我們之間有正經(jīng)事,有啊,怎么沒有?你的正經(jīng)事就是來哄著我借錢給你!你用你的這些破爛貨,來哄我開心,再從我這里拿走更多的錢!我不要臉!到底是誰不要臉!”女人把紙箱里的東西一件件往外扔,往外砸,全都砸到林家貴身上。
程沅沅看著那些衣服、發(fā)卡、絲巾……
全都是女孩子用的東西,而且,全都是她的……
呵呵,居然全都是她的!
林家貴偷了她的東西來哄別的女人!
“你們滾!你們全都,從我家里滾出去!滾出去!”女人有些喪失理智了,抓著林家貴,也不管他是否衣冠不整,把他一路在地上拖著,從屋子里拖到了門口,一腳踢了出去。
“你們也出去吧�!迸訉Τ虖S長和程沅沅道。
程廠長不會跟一個女人撕扯,而程沅沅,在女人滿是淚痕的臉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程沅沅終是扭頭而去,程廠長也尾隨其后,剛跨出門,女人就將門砰地關上了。
這周圍就是一個工廠生活區(qū),來來往往還是有很多人的。
人的不要臉之處就在于,為了達到目的,根本不在乎自己丟臉。
林家貴就是這樣的人。
跟這屋里的女人私通算什么,反正他覺得丟人的不是他,是這個女人。
他把別人好好的閨女禍害了,沒結婚就懷了孕,丟人的也不是他,是程沅沅。他娘可是說了的,男人有什么丟人的?這還證明男人有本事!
所以,他完全不在乎就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撒潑賴皮,反而越多人知道,不是越能拿捏程家嗎?
他被程廠長揍得暈頭轉向的,又被屋里女人扔出門外,人是趴在地上的,連周圍都有些誰他都沒留意,一門心思只想著怎么脅迫程沅沅,眼里只盯著程沅沅。
“沅沅。”他大聲說,涕淚交加的,“你也聽見了,我真的是來還她錢的!我……我……你也知道,我一直想做出一番事業(yè)來才能讓爹瞧得上我,才能來娶你,讓你過好的生活,但我需要本錢,我家里窮,你也知道的,我也不能老花你的錢,所有才找她借,找她借錢,她見我有好衣服好絲巾,就要討去做利息,我沒辦法啊,沅沅,我怎么可能喜歡別人?我只喜歡你,我說過的,我只喜歡你一個人,這輩子都不會變心……”
“呵……”程沅沅終于開口了,含著淚,一聲冷笑,“只喜歡我一個人,所以,我和她一樣,只是你源源不斷借錢的工具,她還得個借字,她還得你送的東西,我呢,連個借字都沒有,你都直接拿的,順便還把我的東西送給她做人情,呵呵,你只喜歡我一個人,我可是連她都不如啊!”
“不是啊沅沅!”林家貴大聲說,“我不喜歡你怎么可能讓你懷上我的孩子呢!”
這句話他說得很大聲,好像是故意說得這么大聲的,好讓周圍路過的人都聽到,借此威脅程沅沅一樣。
程沅沅果然慌了,很是害怕,四下里看看,只覺得所有經(jīng)過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在盯著自己看。
“你閉嘴!”程沅沅慌道,轉身就想逃走。
蔣麗萍和程沅沅是一樣的擔憂和慌張,這個年代,女孩子的名聲人們還是看得很重很重,林家貴這樣的大聲嚷嚷,縣城又小,如果林家貴真的嚷嚷得滿城風雨,蔣麗萍會覺得,那以后程沅沅怎么做人?
林家貴就是抓住了這個女人的這個心理,見她們慌了,愈加放肆起來,表現(xiàn)卻還一臉傷心的樣子,“沅沅,你有了我的孩子,除了我沒有人再看得起你了,誰還會娶你呢?到時候全縣城都知道你是個不貞潔的女人,沒有任何男人會要你了,就算你要嫁,也只能嫁給五六十歲的老頭,他們會比我好嗎?我還是真心喜歡你的,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