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然后又傳來一圖,是拍的演唱會后臺照片,意思就是告訴溫衍,他真的在工作,不是借口。
溫衍看著那張證明照片,無聲勾唇笑了笑。
同父異母的大姐當年走得急,留下兩個年幼的孩子,姐夫因為喪妻之痛大受打擊,照顧兒女已是分身乏術(shù),于是兩個外甥就自然交給了溫家養(yǎng)。
外甥女跟著他們姓溫,老爺子對姓氏看得有些重,所以對她頗寵,當孫女兒似的寵著,因而外甥女的性格也比較任性,溫衍對她操的心也比較多,而這個年紀更小的外甥雖然是弟弟,性格卻更早熟一些,不用他多操心。
總歸這兩個外甥都還算有些良心,一個去婆家過年,一個忙著演唱會的事兒,也都沒忘記給他這個當舅舅的拜個年。
晚輩知道給他拜年,他同樣作為晚輩,自然也要給長輩打個電話過去。
溫衍給父親溫興逸撥過去電話。
今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來家里給老爺子拜年,只有溫征一個人陪著老爺子接客,估計這兩天過得不怎么順心。
果不其然,一接起就是老爺子的抱怨聲。
“溫征那臭小子就是嫌我這老頭子活太久礙他眼!這兩天在家他差點兒沒把我氣死!今天你堂叔來拜年,說要給他介紹對象,你猜他怎么說?”
溫衍被老爺子的咆哮吵得耳朵疼,但還是順著父親的話問:“怎么說�!�
“他說堂叔你介紹可以,但千萬別介紹堂嬸這樣的姑娘給他,否則他以后跟堂叔一樣外頭彩旗飄飄了,自己老婆都管不住他,每天只會在外面打麻將做美容�!�
“你是沒看到當時你堂叔堂嬸那個表情!要不是這王八蛋是我生出來的,我都想當場給他掐死!”
溫衍輕輕揉了揉眉心。
“……”
老爺子越說越氣,斥責(zé)聲中還夾雜著粗重的硬喘,等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后,才問道大兒子的情況:“你現(xiàn)在是一個人在滬市?”
“您怎么知道�!�
“你姥爺打電話給我說了,他說過年要給你介紹姑娘,你就從他那兒跑了?”溫老爺子說,“你至于嗎?就為這個跟你姥爺耍脾氣,再說你總要結(jié)婚的吧,平時工作就忙了,成家了以后有個女人幫著你打理生活難道不好?”
“不全是這個原因。”溫衍頓了頓,沉聲問,“他沒跟您說別的?”
老爺子不解:“還有什么別的原因嗎?”
“沒有�!睖匮苷f,“我初四回來。”
“快回快回,家里沒你真的不行�!崩蠣斪訃@了口氣。
兩任妻子和大女兒都相繼早早離世,溫興逸在身體最硬朗的那些年接連遭受打擊,為麻痹自己,只能悶頭打拼事業(yè),事業(yè)做得越大,對這個家的忽視也就越多。
這些年,小兒子的事業(yè)是大兒子在操心,孫女兒和外孫的學(xué)業(yè)也是大兒子在操心,后來溫興逸的身體逐漸垮下來,在某次董事會上突發(fā)高血壓倒了下去,這個年輕的大兒子又立刻頂上了集團的決策人位置。
他如今老了,想要頤養(yǎng)天年,子孫們膝下承歡,也是大兒子在幫他維系著這個家每年為之不易的團圓。
而今年大兒子也不在。
“我的寶貝孫女兒嫁到那么遠的地方,外孫要開什么勞什子演唱會,也不回家!小兒子只會氣我,如果哪天連你都不在,等我兩腳一登天,這個家就徹底散了�!崩蠣斪诱f這話的時候,語氣里不自覺地帶著幾分失落,“我是不是活得太久了,所以惹人煩了?”
溫衍喉間一噎,輕聲說:“怎么會�!�
老爺子喃喃說:“很多人都說老人家活得越久就越是害孩子,我就怕”
溫衍打斷父親的話。
“有我在。”
溫衍那平靜卻穩(wěn)重可靠的語氣突然讓老爺子微微哽咽。
父子間平時很少說一些熨帖的話,但或許是特殊的新年期間,說話素來硬氣不給人好臉的父子倆都柔軟了語氣。
“孩子,謝謝你替爸爸撐起了集團和這個家。”
雖然兩個外甥已經(jīng)長大獨立,但曾經(jīng)作為這個家支柱的溫興逸性格卻越來越像個孩子。
甚至在溫興逸眼中,溫衍都是那個強大到可以成為全家人支柱的男人。
他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陪伴,更不需要擁抱和保護。
聽著父親的話,溫衍偏頭看了眼瓶子里的玫瑰。
他是那么多人的依靠,如果連他都露出了疲累和難堪的一面,那他悉心保護的那些人怎么辦。
如果那姑娘不只是為賺錢,而是真的想要陪著他那該多好。
盛檸精疲力盡地癱倒在床上。
剛剛想睡得不行,這會兒上了床卻莫名地沒了睡意,渾身累得散架,眼皮子卻仍精神地提著。
她從兜里掏出手機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又點開了自己給溫衍做的導(dǎo)游計劃。
反正睡不著,那就再確定一下明天的行程,而且今天安排的幾個景點,溫衍看著興趣都不大。
他不喜歡拍照留戀,所以那些專門給游客們拍照打卡的景點明天就不用去了。
盛檸邊想邊刪刪改改,等差不多確定后,出于乙方的敬業(yè)態(tài)度,還是決定將這份修改的了的計劃發(fā)給甲方爸爸看看。
點開微信,溫衍卻不在頭一個,被好幾個群的消息給壓在了后面。
都是學(xué)校和公司的群,還有一個是她高中的群。
她讀高中那會兒微信還沒徹底流行起來,大家都是用QQ比較多。
這個班級群是上了大學(xué)以后才建成的,剛建好的時候還熱熱鬧鬧了些日子,可是大家早已畢業(yè)離開了高中母校,有了自己新的生活和社交圈,時間一久,這個群也就漸漸沉默了下來,偶爾有人發(fā)消息,都是幫忙砍價或是投票的鏈接。
或許是因為過年,大家都難得冒了泡,在群里送祝福。
她點進去,本來打算也發(fā)一條祝福消息,卻看到群里的人都在商量明天在哪兒見面。
畢業(yè)這么些年,當年同窗學(xué)習(xí)的同學(xué)們分散在五湖四海,有的甚至還出了國。
畢業(yè)前約定好每幾年一聚,一個人都不能缺席,大家都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永遠記得這個約定。
這才幾年,雖然偶爾還會再懷念當時的日子,但約定早已被各奔東西的生活給遺忘在了腦后。
這次的聚會依舊湊不齊人,班長艾特了全體成員,說是等定好了時間地點發(fā)在群里,明天有空的同學(xué)可以過來小聚,費用大家到時候一起分攤。
明天會去的一些人都在群里扣了“1”。
稍微統(tǒng)計了下人,班長不意外地感嘆。
「哦吼」
「我們班潛水的永遠在潛水」
其他人挨個艾特,問這些潛水的人明天有沒有時間出來。
盛檸本來在窺屏,就這么被猝不及防地點名了。
「盛檸陸嘉清」
她看著自己跟這個名字一起被艾特,稍微愣了下,緊接著有人比她更快地發(fā)現(xiàn)了端倪。
「那么多潛水的人,偏偏把他們兩個單獨圈出來一起艾特,這位同學(xué)你很懂嘛」
「誰讓他們兩個以前總是輪流考一二名,成績單上名字老挨在一起,我想起一個人就自然想到另一個了所以就一起艾特了唄」
但其他人明顯不接受這個理由。
「放屁你就是八卦看熱鬧不嫌事大」
「只要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來當年陸嘉清對盛檸有那啥好吧」
「每天早上準時一盒牛奶,現(xiàn)在想想陸同學(xué)追女孩子的方式真是好青澀好純情啊哈哈哈哈」
接著群里就開始討論起了過往的那些事,搞得盛檸這個當事人也不好意思冒泡。
她決定當做沒看見,繼續(xù)潛水,可是即使放下了手機,仰頭看著天花板發(fā)呆,也還是不可避免地因為群里的聊天想到了讀高中的日子。
那時候一心埋頭念書,滿腦子想的都是考一個好大學(xué),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別的。
但是捫心自問,她那時候?qū)﹃懠吻逡彩怯袔追趾酶械摹?br />
成績優(yōu)異的男生,長相也清俊斯文,對人溫和有禮,她又不是真的石頭心腸,怎么會不在意。
但是有好感又怎么樣,好感又不能當飯吃,她那時的人生計劃只有努力學(xué)習(xí),沒有早戀這種東西,只有努力念書,才能擺脫現(xiàn)狀,畢業(yè)后徹底從那個家獨立出去。
高考畢業(yè)以后,班里人最后一次聚會,幾個同學(xué)偷偷問她有沒有跟陸嘉清在一起,她搖頭否認說沒有。
除了她,其他人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們以為這兩個人在一起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徊贿^因為兩個人都是好學(xué)生比較注重學(xué)業(yè),所以要等到高考后再談戀愛。
沒想到他們兩個壓根就沒這個打算,畢業(yè)后更是去了不同的大學(xué)。
回憶著往事,盛檸想著想著就困了,眼皮半耷不耷地垂著。
畢業(yè)后就一直沒再見過陸嘉清,都過去那么久了,反正就算現(xiàn)在再見,他們也依舊沒什么在一起的可能。
……但至少比跟溫衍可能那么一點。
盛檸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睡之前也忘了定鬧鐘,一大早還是被溫衍的電話給叫醒的。
她還不肯睜開眼睛,手往旁邊到處瞎摸,憑著肌肉記憶點開了接聽鍵。
“喂�!�
年輕姑娘困倦至極的聲音聽著少了幾分清脆,多了幾分黏膩。
電話里的男人沉默兩秒,沉聲問:“你還沒起?”
盛檸猛地一個睜眼,看了眼來電顯示,上司的電話比任何鬧鐘都管用,短短半秒內(nèi)就替她趕走了所有的瞌睡。
“馬上馬上,我馬上就好�!�
她匆匆起身,因為起得太急,一只腳剛落地,另一只腳不小心絆著了被子,整個身子一傾,啪地一聲從床上摔了下去。
盛檸反應(yīng)快,迅速張手撐住上半身,但膝蓋還是狠狠磕了下。
她倒在地上,整個身子不自覺蜷縮起來,胳膊抱著膝蓋無聲痛呼。
手機也被摔在了一邊。
“盛檸?”男人詢問的聲音傳出來。
盛檸咬著唇勉強說:“我在,我馬上就收拾好上去找你�!�
然后就掛掉了電話,忍著眼淚用力揉膝蓋,等痛勁兒過去,揉得差不多了才慢慢撐著地板站起來。
她趕緊去衛(wèi)生間洗漱,才剛擠好牙膏把牙刷往嘴里送,房門就被敲響了。
來打掃房間的?
第54章
薅羊毛54
同學(xué)聚會【加更】
盛檸沒多想,她現(xiàn)在住酒店,除了酒店的工作人員也不會有其他人找上門。
于是嘴里還叼著牙刷就去開門了。
門一開,看到外面站著的人,盛檸愣了。
門口的男人也愣了。
溫衍看她頂著一頭亂發(fā),嘴里含著牙刷,嘴角邊還有牙膏的白沫兒,一副沒把他當外人的樣兒。
還沒等他開口,里頭的姑娘啪地一聲,把門又給關(guān)上了。
溫衍摁了摁眉心,沒忍住情緒,彎著唇低聲笑了出來。
他也不催促她趕緊開門,因為這姑娘大概率此刻正在手忙腳亂地在收拾,企圖挽回自己的女孩形象。
沒過幾分鐘,門又開了。
其實沒變什么樣,就是洗了個臉,把頭發(fā)隨便梳了下,看著沒剛剛那么亂了。
“你怎么來了?”盛檸側(cè)身迎他進來,順便小聲問道。
“我打電話你才剛起,誰知道你要磨蹭多久。”
盛檸抿唇,只好說:“那麻煩你再等我下,很快�!�
溫衍抬了抬眉以示默認,盛檸轉(zhuǎn)身又趕緊往衛(wèi)生間走,因為腳步太急膝蓋又彎了下,她下意識啊了一聲,然后撐墻彎下腰,另只手放在膝蓋上揉。
“我就知道�!睖匮馨櫭�,“剛起床太急把自己給摔了是不是?”
盛檸嗯了聲,揉了會兒覺得沒那么疼了,這才說:“就磕了一下,沒骨折。”
“要是骨折你也不是現(xiàn)在這表情�!睖匮芪丈纤母觳�,“去那邊坐著�!�
被溫衍扶著往床邊走,待緩緩坐下后,盛檸看到男人單膝在自己面前蹲下。
她結(jié)結(jié)實實被嚇了一大跳,整個身子猛地往后一彈。
“你跟個兔子似的干什么�!睖匮芴а垌又檬痔撝噶讼滤男⊥�,“褲腿兒掀起來,我看看磕哪兒了�!�
原來是看傷口。
盛檸被自己上一秒下意識的發(fā)散思維給弄得心虛,沒敢看他此刻的表情,手握著褲腳,慢吞吞地掀開了褲腳。
這一下摔得真不輕,整個膝蓋骨范圍淤血了一大片,全是可怖的青紫色,她的腿本來就白,纖細又瘦,全是骨頭沒幾兩肉,對比之下更加不忍直視。
光看這淤青都知道那一下她摔得有多疼,在電話里都能聽出她強忍著的痛苦。
溫衍眉頭緊擰,移開眼嘖了聲,嘴上低斥道:“都這么大的姑娘了,會不會走路?”
盛檸抿唇,廢話,她肯定會走路。
心里在懟,但嘴上還是好脾氣地解釋道:“我今天起晚了,怕溫總你等我等久了不耐煩,所以就急了點。”
溫衍抬眼看她,眼中神色復(fù)雜。
“你現(xiàn)在摔成這樣兒不還是要我等?”他頓了頓,又輕聲囑咐道,“以后我沒催你,你都不用趕,慢慢收拾�!�
盛檸有些詫異,心想以前他可不是這個時間觀念。
沒有向往常那般對她展開嘲諷的上司一下子讓她有些不習(xí)慣,只能呆呆點頭應(yīng)道:“嗯�!�
溫衍聽她乖順回答,松開眉頭起身道:“等著,我去弄點冷水來給你敷一下�!�
“不用了吧�!笔幷f,“等下淤青就會自己消了�!�
“別廢話。”
溫衍從衛(wèi)生間拿了塊毛巾,用冷水浸過后拿給盛檸敷。
盛檸接過毛巾,直接就往膝蓋上按,那片肌膚瞬間又冰又疼,直弄得她嘶涼氣。
溫衍看著都替她疼,一言難盡地從她手里搶過毛巾,又蹲下身來。
他先是輕輕用毛巾角碰她,等她習(xí)慣了后,再慢慢將整個毛巾蓋上去,然后手腕使力,緩慢地挪動,邊敷邊揉,幫她化開皮膚下的淤血。
男人的手很寬大,指尖修長骨感,手背上凸起的關(guān)節(jié)看著十分削瘦有力,結(jié)果力道卻掌握得剛剛好,不輕也不重。
“溫總你還會這個�!笔庴@嘆著說。
她又來了,總覺得有了錢就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用會,也不知道是誰交給她的刻板印象。
還是說她自己就夢想著,有錢以后什么都不干,每天就躺床上等人伺候。
大概率是后者,這姑娘所有的夢想就和錢脫不了干系。
“有錢請人伺候我不代表生活不能自理�!睖匮艿f,“我有個外甥,小時候皮得很,老磕這兒碰那兒的�!�
意思就是照顧外甥照顧出來的經(jīng)驗。
盛檸從沒聽說他還有個外甥,而且盛詩檬說老爺子就倆兒子,家里沒有女兒,溫衍的這個外甥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可能是表外甥或者是堂外甥?
盛檸沒有多問,只說:“那你外甥真幸福,有你這么個舅舅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