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它是渡了金身的神,從暴雨中向她而來。
陳枝奮力坐了起來——
波塞冬真的聽到了。
“枝枝�!�
它在喚她。
陳枝眼淚不住流淌,它真的來了。
“芒斯特……芒斯特……”
慢慢仰起小臉沖他嬌笑,心口發(fā)脹。
念著念著,最后的話音竟哽咽。
“別怕,阿芒來了�!�
在感情最好的時候,枝枝給他起了昵稱,還嬌蠻霸道說這是自己專屬。
驀地四目相對,兩人周遭被閃電所籠罩,此刻,雷雨交加,卻又萬籟俱寂。
阮陳明英料到他遲早會出現(xiàn),拉槍瞄準(zhǔn):“人類社會需要信仰,但不需要罪孽深重的邪神�!�
“罪孽……”
芒斯特淡漠輕啟唇瓣,聲音卻仿佛從天地間傳來,無所不在灌入耳鼓。
沒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到底是什么演變而來。
遠(yuǎn)古邪神,暴露出的威壓,賜予的驚懼,是與生俱來的。
只面無表情說話,便是直逼靈魂的殺意:“你作為人類藐視法律,肆意殺戮……看起來你的罪孽更是洗不清�!�
“而我,是神,我配享供奉,人畜不過是我彈指灰間罷了�!�
它將木筏劈斷,連帶那些水雷彈,根本不足為懼。
芒斯特將自己的小新娘緊緊抱在懷里,凝視著她,說出內(nèi)心深處的話:“但我愛她,罪有應(yīng)得�!�
陳枝埋進(jìn)寬闊強(qiáng)壯的懷抱里,心臟似乎被扭曲,疼得幾乎快要落下淚。
沒人能掌控遠(yuǎn)古邪神,除了它的新娘。
而它也甘之如飴被牢牢掌控。
剛把陳枝帶回安全的郵輪上,就聽見島中央發(fā)出爆炸聲,數(shù)不勝數(shù)的島民四肢炸飛。
……
“去啊——快去救你的島民��!”
“他們生生世世都在供養(yǎng)你!”
“而那座古廟……哈哈哈哈哈下一個,就是它!”
阮陳明英在狂笑,看似并不在意陳枝被救走,只是目光陰沉不見底。
陳枝猛地攥緊芒斯特的手掌:“快,快去救島民�!�
原本幽黑瞳孔早已變成墨綠色的豎瞳,生人勿近的屠戮開始爆發(fā)。
“枝枝,你在這�!�
“我跟你一起。說好的,陪著你�!毙」媚锉ё∷蝗鍪�。
它扯扯嘴角,安撫她,努力模仿人類微笑:“好。一起。”
島嶼四周全是焦黑的尸體,爆炸之后火光沖天。
而古廟很不一樣,居然完好無損。
芒斯特率先反應(yīng)不對,將小姑娘頭摁進(jìn)胸膛,有力手臂圈住腰身,蛇尾不見了。
一雙長腿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躥了出去。
‘撲通’
冰冷的海水鉆進(jìn)鼻腔。
下一秒劇烈爆炸聲連續(xù)響起,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在陳枝的感官中,開始出現(xiàn)陌生的鈍痛。
她無法呼吸了。
迷糊間睜開眼,面前的芒斯特抱著她栽進(jìn)深海中,攝人心魄的邪佞,讓少女輕輕笑出聲。
“我看到你的尾巴不見了哦。”
然后它說了什么……陳枝不知道。
她聽不見,也感受不到,連疼痛也沒有了。
……
……
阮陳明英沒有騙人。
整座島嶼都布滿了炸彈。
爆炸的瞬間,火藥力量傾覆,八百里海域無一活物。
船長死亡,雇傭兵死亡,陳瓚臣死亡,阮陳明英死亡,陳枝——
死亡。
所有島民死亡。
島嶼消失在海平面,仿佛從未存在過。
芒斯特蛇尾沒有一塊好肉,腹部炸開巨大血洞。
這一世的過往畫面,消弭殆盡。
它擁住陳枝,墜入海底深淵。
在她耳邊,說了一遍又一遍——
“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我愛你�!�
“像困獸偏執(zhí)的愛,會山崩地裂,會血肉模糊�!�
“這是宿命,也是詛咒�!�
……
……
與此同時,在南回歸線以北2268海里之外的東南亞泰蘭曼城。
一名正在被人吊起來鞭打的奄奄一息少年豁然睜開雙眼。
恢復(fù)神志的剎那,漆黑瞳仁劃過轉(zhuǎn)瞬即逝的墨綠色。
隨即,門外傳來小姑娘撒嬌聲:“阿爸,枝枝迷路啦,你帶我出去~陪我玩嘛~”
女孩害怕里面鮮血淋漓的少年,卻心軟將阿爸帶走。
希望……他能活下來吧。
悄悄扭頭,朝窗戶望去撞入幽暗危險的眼神中。
她一駭,忙捂住眼睛趴在阿爸背上。
那是人類的眼睛嗎?分明是屬于蛇類的瞳孔�。�
膽小的女孩不敢再想,祈禱少年活下來,但千萬別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
……
遠(yuǎn)古邪神,永世不滅。
——“好久不見,我的新娘。”
阿提查x溫迎:走不出的大雨(一)
我沒有收到過他的情書,
也沒有人會永遠(yuǎn)愛我,
我只是個困在回憶里的膽小鬼。
——《她的日記本》
……
……
抵達(dá)泰蘭藝術(shù)大學(xué)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
溫迎拖著行李箱走在鋪滿石子兒的路上,氣喘吁吁格外艱難。
她肩膀和耳朵之間夾著手機(jī),在給陳枝打電話:“枝枝,我在——”
‘啪嗒’滾輪斷了。
直溜溜地向下滾,直到被雙空軍一號板鞋踩住。
咬了根棒棒糖的男人詫異看向腳下滾輪。
女孩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人,磕磕巴巴本能說完話:“我在國際學(xué)院……后門……”
那是一張,不太和善的臉。
男人套了件灰色短袖,裸露的手臂肌肉飽滿,青筋隆起盤踞,這樣的放松狀態(tài)下也散發(fā)恐怖力量感。
個子很高,一身的彪悍氣。
相當(dāng)野性的沖擊力,倒也不丑。
他微微低頭,看著被踩碎的滾輪,撓撓頭,“還要嗎?貌似已經(jīng)不能用了……”
邊說,邊走近溫迎,每一次呼吸都讓那厚實的胸肌微微隆起。
女孩已經(jīng)聽不見電話那頭枝枝‘喂喂喂’的聲音了。
電話掛斷,她看著眼前男人臉上從眉至下眼皮的深重傷疤,嚇得一哆嗦。
東南國家亂糟糟的,看這人完全不像是個好人。
她當(dāng)做沒聽見急匆匆就拽著行李箱往學(xué)校跑。
可是太重了,少了一個輪子的箱子更難拉。
“嘿!”頂著一張惡人臉的阿提查瞇眼看她背影,“???????????Hello?”
隨即一腳踢開稀巴爛的滾輪,三兩步追上她。
用英語開口:“東西給你踩壞了,我給你拿行李箱吧�!�
“你是學(xué)生?”
那聲音落在女孩耳朵里,跟毒蛇信子似的,后脊生涼。
精悍矯健的身軀直接橫在面前,連帶著落日的光都給遮住了。
溫迎:“……”
天吶,不會見自己是外國人,要搶劫吧!
“不用了�!彼÷暤溃е渥油笈擦藘刹�。
阿提查揚(yáng)眉,果然是留學(xué)生啊。
他舌尖卷了下棒棒糖,最近在戒煙,怎么見到個小姑娘感覺煙癮有點壓不住。
“箱子不能用了,多少錢?我賠你。”
“這是我的名片——”他說著,正要從兜里拿卡,就聽見眼前小同學(xué)抖著嗓音叫出來,氣息亂得厲害:“你要干什么��?我知道大使館在哪里的��!”
阿提查手頓�。骸埃俊�
“我朋友也在這學(xué)校,她、她是本地人!”
阿提查:“??”所以呢?
女孩眼睫毛濕潤,快哭了,模樣可憐又緊張:“你再過來我就報警了��!”
阿提查:“……我就是警察�!�
他彎下腰,鼻尖一股奶香味,哦,果然是個小同學(xué)。
嘴角故意噙著不懷好意的笑:“來,跟警察叔叔說,遇到什么事了?”
突然,女孩抄起電話就大喊,用的還是英語:“有人要要要搶劫,救命枝枝,枝枝�。鑶鑶鑶琛�
“他好可怕,他肯定是、是毒梟��!”
控訴之時,轉(zhuǎn)身就跑,沒兩步腋下伸過來一條麥色手臂,肌肉虬結(jié),充滿力量。
男人手沒有碰到她身體,直接將人按在墻上。
溫迎結(jié)結(jié)實實被箍在墻與胸膛之間。
“不好意思澄清一下,我不是毒梟�!�
他長得呢,的確不是俊秀那一掛的。
早年間跟芒斯特上戰(zhàn)場,如今又是刑警跟暴徒打交道,兇神惡煞這事兒他也控制不了。
但是莫名其妙被小同學(xué)定罪成‘毒梟’也挺無辜。
哪國的老外對泰蘭人民這么有偏見?
阿提查伸手攥住女孩的手腕,他彎腰,視線持平,男人偉岸雄壯的體型籠罩著她薄弱纖瘦的身軀。
“我要是毒梟,你現(xiàn)在腦袋早一槍子崩爛了�!�
好疼,溫迎手腕發(fā)麻,‘啪’手機(jī)掉地上。
屏幕碎了。
溫迎:“……”
阿提查:“……”
他抬頭,還沒開口,女孩濃密睫毛顫了顫,睜著哭紅通通的眼眸,可憐又可愛。
居然有點于心不忍,男人捏捏鼻梁嘆息:“重新自我介紹下。我是曼城警察署的中將警督,這是我的證件。”
中將級別,屬于地方高級指揮官,承擔(dān)著維護(hù)地區(qū)治安、組織執(zhí)法行動等重要職責(zé)。
想來應(yīng)該不是壞人。
溫迎抽抽搭搭,十分警惕的接過。
“你箱子和手機(jī)是我的責(zé)任,給個賠償機(jī)會。”
證件沒問題,她吸吸鼻子,“不用了�!�
雖然他不是黑社會,但畢竟是個陌生人。
就當(dāng)自己倒霉吧。
溫迎吭哧吭哧提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進(jìn)了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