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溫迎對此不敢置信,睫毛顫抖,猛地往上一抬,看向阿提查。
他眼眸濕潤泛紅,在對上她目光的下一秒,笑容討好又諂媚。
這樣一個體格健碩,虎背熊腰的悍匪,虎起臉來看著讓人發(fā)寒,這會兒竟膽怯又卑微。
女孩緩緩錯開眼神,她以為自己會很感動……或者,像曾經(jīng)那樣,心臟不受控地跳動。
但好像并沒有。
這張華美袍子下有數(shù)不清的虱子,她早就麻木了。
“阿提查,我冷……要去穿外套�!�
男人粗臂一僵,他不太情愿松開,還沒等她轉(zhuǎn)身,將自己皮夾克裹了上來。
“穿我的�!�
他就一件短袖,山頂溫度那么低,阿提查完全不覺得冷。
炙熱的大掌緊緊攥住溫迎,那緊張程度仿佛他一松開,女孩就會不見。
清晨沁涼的風(fēng)吹來,讓溫迎瑟縮。
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的男人敏銳察覺,他轉(zhuǎn)身微微攏著她為她擋風(fēng)。
“要不要回去車?yán)镒矗俊?br />
溫迎搖頭:“太陽升起來了�!�
“是啊。”
女孩回頭,看他青茬的下巴,血絲縱橫的眸底。
他憔悴頹靡了很多,很少見。
“真好……又是新的一天�!彼]眼沖著山風(fēng)張開雙臂。
身后的阿提查眼睫低垂,看冷風(fēng)撫過她發(fā)絲,輕聲道:“bb,我知道你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原諒我,不想搬回來�!�
“我在曼城給你買了套躍層公寓,距離陳枝那兒也近……”
溫迎輕笑:“你能給我的就只有這些嗎?”
男人濃眉舒展,他急忙開口:“你說,你要什么?能給的我都會給你!”
這些日子,她淡淡的,像風(fēng)一樣。
讓他抓不住,摸不著,阿提查已經(jīng)在失控邊緣。
“你應(yīng)該問,我要什么�!�
“對對,你想要什么?”
靜靜地,溫迎沉默了很久,她睜開眼睛,沒有回頭:“愛,很多的愛,多到可以為我死都甘愿的那種�!�
死亡是愛的投名狀。
男人陽光下的棕瞳妖冶,他沉默片刻,聲音很沉很沉:“溫迎,我愛你。我從沒有愛過人……我做錯了很多事,我認(rèn)!我改!”
“很多的愛到底有多少……”
他彎腰靠近,軟聲哀求:“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她神情復(fù)雜,良久,淡粉的唇瓣輕張。
“那你抱我一下�!�
男人聽完,大步邁開狠狠抱住她。
緊密到?jīng)]有一絲縫隙,高壯的身軀顫抖一塌糊涂。
“抱一抱,就夠了嗎?”
女孩仰頭,眼角滑落淚水消失在鬢角。
“夠啦。”她揪揪他的衣擺,聲音溫柔:“我還想去寺廟拜一拜,拜完我就原諒你�!�
……
……
山頂云海之中,藏匿一座古剎。
寺內(nèi)除了信徒,鮮有游客參拜。
周身廟宇色彩鮮艷,風(fēng)馬旗隨風(fēng)獵獵作響,旗面上印滿經(jīng)文與神秘符號。
寺內(nèi)佛塔以尼泊爾加德滿都的‘博大哈大佛塔’為原型建造,五層構(gòu)造,頂端方形塔,四面畫有巨大佛眼。
兩人來的早,庭院中央,信徒們正在手持轉(zhuǎn)經(jīng)筒,踱步早課。
她點香叩拜,肌肉記憶的本能乞求,想跟阿提查永遠(yuǎn)在一起。
說完睫毛顫抖,跪拜在蒲團(tuán)上的肩膀也跟著顫動。
——菩薩,我求錯了。
在腦海中將那句愿望劃去。
——不祝他權(quán)勢富貴,只祝他平安幸福。
焚香屑一點點從火星的閃爍里落下,直至她手心前消散。
掛完許愿絲帶,溫迎轉(zhuǎn)過身,“你再抱我一下,好嗎?”
阿提查想也沒想,抱住她:“迎迎,我愛你——”
“阿提查,我們分手吧�!�
在神相之下,香火滅了又燃,噼啪聲響中,一片橘黃色褪為香灰。
女孩揚(yáng)起頭,目光穿過他,看向寺廟矗立的后山。
“你說……”男人后面字言無法發(fā)聲,喉嚨像是卡住了魚刺,疼,梗。
她松開手臂,退后幾步:“跟別人擁抱,會笑。跟你,會哭。離別的話,就由我來說吧。”
“我用了五年,耗干自己,來證明我們之間沒有緣分。”
男人久久無法回神,兩只腳釘在原地,咬肌鼓動,心臟全部熄滅:“我在學(xué)著如何好好愛你,十分的愛,滿分的愛,再給我點時間行嗎?”
聞言,女孩嘆息輕笑:“你愛我又怎么會去娶別人?”
他愣住,猛然意識到她可能知道了什么:“不是,迎迎你聽我說——”
“你想說,假的?做戲?或者讓我忍一忍做個婚姻中的小三?”
“阿提查,我只是個普通人。要的愛也很普通�!鳖D了頓,溫迎聲音沒有波瀾:“或許你對我付出了十分愛,可你這樣階級的人,愛情在生活中的占比只有三分,全給我,我也感受不到�!�
女孩緩緩闔眼,遮去所有不舍與破碎。
“只愛自己又不是滔天大罪,為什么要欺騙呢?”
“但我原諒你了,阿提查。我們結(jié)束了。”
向南,繼續(xù)他的爭權(quán)奪勢游戲人間,向北,她將他歸于人海,一別兩寬。
初升日光刺穿云海,普照大地。
新的一天,徹底降臨。
阿提查x溫迎:走不出的大雨(be結(jié)局)
溫迎獨自下山,打車回到了曼城。
往后的時間過得很快,也很安靜。
畢業(yè),回國,開工作室。
哦對,還跟枝枝去了趟紐約,參加雪梨親姐姐的訂婚典禮。
不過準(zhǔn)新郎她雖然不認(rèn)識,但陳枝對他印象不好,回來就找她吐槽,說這人性格……很扭曲。
枝枝搓著胳膊一副想想都害怕的模樣:“他跟自己未婚妻居然是開放式關(guān)系,好亂�!�
溫迎沒明白:“什么是開放關(guān)系?”
“就是……掛個名頭,但雙方戀愛隨意~”
陳枝翻了翻白眼,“而且我剛聽了一耳朵,‘喜歡’這詞到那人嘴里感覺能擰出血來!”
她嚴(yán)重懷疑,這位尤利西斯·謝爾曼就是強(qiáng)制愛文學(xué)男主角,真被他看上的女孩子也太慘了吧,但凡想逃離,就會被他捆在身邊,掐著脖子親,要出血還舔干凈,美名曰:蓋章。
溫迎皺著眉,心想芒斯特也沒差,這兩個身上真是有股類似狠鷙兇煞的瘋勁兒。
特別是當(dāng)看到妹妹溫雪梨似乎有些怕他,怯懦懦不敢看人,只小聲叫了句:“姐夫。”
她這才嚴(yán)肅跟妹妹叮囑,就算同住一個屋檐下也繞著走。
……
總體來說日子都過得安穩(wěn)又風(fēng)輕云淡。
那塊無人觸碰的地帶,也變得模糊起來。
偶爾歌單放到《訣別書》,她才會神情恍惚片刻。
一開始不明白這么輕快的曲子,為什么叫《訣別書》?
直到某天她從夢中驚醒意識到——
很舍不得一個人,但同時毅然決然跟他說再見。
可以日日夜夜思念,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自己夢里。
卻仍為他消失在她的生活而感到輕松。
大概,這才是訣別的意義。
回國后的溫迎也沒有跟丁芙妮合作開工作室,而是獨自搬去了徽城。
江南水鄉(xiāng),她向往之。
做個小鎮(zhèn)女孩,開家服裝店,撿到只貍花貓,日子慢慢悠悠~
真好。
……
……
猜蓬的私人島嶼被徹底查封,國王以儆效尤將其從移民局革職查辦,剝奪警號。
由于宗拉維蒙現(xiàn)任家主受到連帶責(zé)任,降為警察署副署長,在家族內(nèi)聲譽(yù)大受影響。
他徹底放棄猜蓬,將培養(yǎng)接班人的重心轉(zhuǎn)移到阿提查身上。
曾經(jīng)瀟灑肆意的花花公子,如今成了一笑能對方發(fā)怵的家族太子爺,整個人冷漠異常。
五年后,沒有倚靠最有捷徑的聯(lián)姻手段,憑借鐵血手腕成為上任最快的宗拉維蒙家主,父親提前退休,他接任泰蘭警察總署署長。
三十四歲的阿提查·宗拉維蒙,正值壯年政業(yè)鼎盛,卻在文娛版塊流言四起時,直接聲明自己是不婚主義者。
所有意淫揣測的賬號一夜之間銷聲匿跡。
五月份,他收到芒斯特邀請函,請他前往華國徽城參加陳枝新工作室建成日的喬遷之喜。
華國。
十年過去了,那年初遇19歲的小姑娘模樣刻在腦海里,午夜夢回,拉扯靈魂。
早習(xí)慣漠然的男人心里翻涌異樣情緒,并不舒服。
那本女孩落下的日記本,頁面泛黃被他妥帖收藏。
翻閱過無數(shù)次,恨她離開,恨她那么愛過自己。
恨的本質(zhì)全是愛,愛而不得,貪求,仍不得。
小迎同學(xué),早就不要他了。
……
……
陳枝買了地皮,建了座徽派風(fēng)格的工作室。
喬遷日大雨,所有賓客都到齊了,家宴吃到一半,才有人姍姍來遲。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推開門,撒嬌的聲線軟得不行,溫迎抱住枝枝企圖萌混過關(guān)。
一身月牙白的旗袍,襯得女人氣質(zhì)清潤淡雅,青絲挽起,露出修長白凈的鵝頸。
時隔五年的近距離乍見,阿提查失神盯著她嬌笑的唇瓣,一場宴席根本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五月天在江南一帶剛好梅雨時節(jié),雨水下個沒完沒了。
溫迎來得匆忙,車停在醫(yī)院門口,又沒傘心里有些著急。
“我送你吧�!焙龆�,男人的聲音響在耳邊。
她身形頃刻頓住,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握緊,溫迎低過頭,當(dāng)做沒聽見準(zhǔn)備回去找陳枝。
“黛拉偷喝米酒昏睡過去,陳枝跟芒斯特先回去了�!卑⑻岵橛X得自己瘋了,他徑直長腿走上前,攔在她面前。
女人視線驟然抬起,那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更成熟了,褪去了吊兒郎當(dāng),套上黑西裝,雅痞深沉。
她笑了笑,“那好吧,多謝了�!�
安靜車廂,只有車輛行駛的聲音。
隔板升起,后座只有兩個人,那小半扇窗戶開啟,夜風(fēng)呼呼灌。
“小——”他輕咳了下,“溫小姐去哪兒?”
“麻煩送我去市一醫(yī)院�!�
阿提查側(cè)目,“你不舒服?”
“沒有�!睖赜「梗俺檠隽薍CG,去拿報告�!�
男人凜然,目光猛地緊緊攥住她:“你結(jié)婚……懷孕了?”
女人平靜的移開視線:“大女兒都四歲了。”
耳畔所有的聲音都沒了。
阿提查眼眶紅得嚇人。
指尖夾著一支煙,星火隨風(fēng)忽明忽暗,落在指腹?fàn)C得他哆嗦。
他抬手,沖著風(fēng)狠狠抽了幾口,煙味重,刺激的不斷咳嗽。
溫迎擰開水瓶遞給他:“潤潤嗓�!�
四目相對,女人眼里早沒他的身影。
五年足以改變很多東西。
她沒了情緒。
可是,他疼到不能呼吸。
市一醫(yī)院下車,阿提查沉默坐在后座,視線晦暗地追隨在溫迎身上,頭疼到幾欲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