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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冷小兵伸手撕開封條,用力地推了幾下,虛掩的門吱嘎一聲,開了。

    “進來吧……”沈雨不解地看著冷小兵。冷小兵輕描淡寫地說道:“忘了告訴你,我朋友剛剛被人給殺害了,現(xiàn)在正躺在殯儀館的冷柜里,脖子上有一條這么長的口子,他看起來很糟糕,我有很多這樣的朋友,他們都不太愛說話,但也不會拒絕任何人上門做客�!�

    一切都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冷小兵沒有讓她和胡刀刀對峙,而是帶她進入了一個犯罪現(xiàn)場,死者是她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現(xiàn)在卻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體。沈雨感覺到有人把手伸進了她的胃里,狠狠地攪動著。

    “這里是案發(fā)現(xiàn)場,兇手用剪線鉗剪斷了門口監(jiān)控線路,利用胡刀刀出門查看的機會,溜進了屋內(nèi),躲在門口,握著一把裁紙刀,等胡刀刀重新回到屋中的時候,他從背后偷襲了他,一刀切開了他的頸動脈,胡刀刀從輪椅上摔下去。忘了告訴你,胡刀刀是個殘疾人,幾年前出過一次車禍,半身不遂。就在這兒,他在你腳下這片地方斷的氣�!�

    沈雨猛然向后退了兩步,地面上的暗紅色如同滾燙的烙鐵。

    “按規(guī)定我不應(yīng)該告訴你這些,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停職了,管他呢。”

    “你為什么帶我來這兒?你到底什么意思�!鄙蛴晗胍幼�。

    “放心,胡刀刀不是你殺的,你不是嫌疑人,你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沈雨打斷了冷小兵的話,驚訝地瞪大眼睛:“你為什么懷疑我?”

    “因為你是胡刀刀的好朋友,我想你現(xiàn)在不會否認了,五年前,胡刀刀出車禍的時候,是你救了他,把他送到了醫(yī)院,住院手續(xù)上有你的名字,交警隊的筆錄里也有你的名字,你的手機裝有反跟蹤軟件,如果我沒猜錯,是胡刀刀幫你裝的。還有一點,胡刀刀生前一直在使用嗎啡,你是醫(yī)生,有足夠的手段弄到違禁藥品�!�

    “我想起來了,我是救過胡刀刀,但,嗎啡……”

    “嗎啡不是重點。以你的手段,不會留下線索讓我查到,對嗎。我說了,你不是嫌疑人,你不僅有不在場證明,而且有人幫你作證……”

    “什么?”

    “我和夏木都可以幫你作證,胡刀刀遇害的時候,你正好在看守所,是不是很巧。”

    沈雨聽到自已的心跳停了一拍,困擾在她心頭一個謎團被凜冽的寒風吹散了。那天,他之所以能夠順利地離開看守所,帶著冰塊和注射器,到榕城家園去殺害寧麗,并不是因為幸運,而是有人把胡刀刀給殺害了,吸引了警方的注意力。審訊被迫中斷,大量警力投入到胡刀刀案中,她才得以從容不迫完成殺人栽贓的一系列行動。之前,她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并沒有看到另一面。現(xiàn)在,冷小兵把她帶到了陰影里,告訴了她背后的真相。這時候她才明白,她并不是贏的一方,而跟冷小兵一樣,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利用她的人正是沈海洋——她的親生父親。他殺了胡刀刀,給她創(chuàng)造機會,誘導著她,一步步成為和他一樣的人:殺人犯。她又想起了關(guān)于邪惡的本質(zhì)。父親的邪惡來自于內(nèi)在,生而邪惡;而她則源于后天,為了對抗惡魔,變成了惡魔。屠龍者終究會變成惡龍。

    “是沈海洋殺的胡刀刀,對嗎?”冷小兵說出了惡魔的名字。

    “他失蹤了,十六年前我就報了警,”她冷冷地回道。

    “看起來,你永遠也不會說出沈海洋的下落嘍?”

    沈雨沉默地看著冷小兵。不過,冷小兵也不再需要她的答案了,因為他的手機上剛剛收到了支隊長高鵬發(fā)來的一條信息:“找到沈海洋了,速回刑警隊�!�

    2

    一開始高鵬并沒有打算調(diào)查沈海洋的失蹤案,拿到沈雨的口供以及她電腦里存儲的何偉光的治療視頻之后,專案組的人全都按捺不住興奮之情,開始不分晝夜地加班,準備起訴何偉光的材料。提前介入專案組工作的兩名檢察官也同樣興奮,事無巨細地核對警方移交的每一份證物,指導監(jiān)督每一步辦案程序。白川案能在他們手上告破,不僅關(guān)乎集體榮譽,更關(guān)乎每個人的前途。畢竟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用動員,人人斗志昂揚,誓將白川系列殺人案辦成鐵案。機器一旦全馬力開動,專案組的負責人高鵬反倒成了插不上手的閑人。閑下來之后,高鵬才想起冷小兵在病房門口跟他說的話。

    高鵬給法醫(yī)老顧打了個電話,讓他從被撞毀的車里采集沈雨的血樣,送到dnA實驗室化驗,然后又親自給市局打了份報告,申請在全國dnA數(shù)據(jù)庫里進行親子關(guān)系比對。他之所以這么做,倒不是因為相信了冷小兵的判斷——沈海洋可能才是白川案的兇手,而是因為這是件錦上添花的事兒。白川案告破是公安局應(yīng)盡的職責,老百姓不罵街就算是表揚,但破大案的同時,捎帶手找到了對警方來說很重要的證人沈雨失散多年的父親,可就不一樣了。案子輕,情意重,舉手之勞便能大大扭轉(zhuǎn)刑警隊的形象,這么多年,潑在白川市刑警隊身上的臟水,將一掃而盡,畢竟人人都愛大團圓結(jié)局。這么一想,高鵬心里多了幾分得意,他很佩服自已的謀略,用一個小小手段就扭轉(zhuǎn)了刑警隊多年以來的被動局面。

    不過,比對結(jié)果卻出乎意料,既不是他所設(shè)想的大團圓,也不是冷小兵設(shè)想的真兇。

    冷小兵開車返回刑警隊,看到高鵬拿著一個棕色的檔案袋,獨自站在門口,疑惑地看著四周,仿佛空氣里有什么成分不明的物質(zhì)需要鑒定。他很詫異,跟高鵬共事將近二十年,從未見過這種表情。他想下車問個究竟,高鵬卻快步過來上了副駕駛位。

    “去澤縣殯儀館,”高鵬說道。

    “殯儀館嗎?”冷小兵以為自已聽錯了。

    “沈雨的父親沈海洋在殯儀館……”

    “什么,殯儀館?”

    高鵬點了點頭。

    “我猜他不是在殯儀館工作,而是一具躺著吹冷氣的尸體�!�

    “是一具白骨,”高鵬打開檔案袋,把剛剛拿到的dnA比對結(jié)果遞了過去,上面寫著一行字:兩份dnA位點吻合,親權(quán)指數(shù)大于99.99%。這意味著百分之百的肯定:“準確的說,是一具死亡時間超過十五年的白骨……”

    這下輪到冷小兵困惑了:“這么說,沈海洋已經(jīng)死了超過十五年了!”

    “如果沒猜錯,是十六年,澤縣刑警大隊的人說,他的顱骨嚴重骨折,骨裂痕像蜘蛛網(wǎng)一樣密布,應(yīng)該是被某種鈍器連續(xù)擊打形成的,而且,舌骨也斷裂了……”

    “沈海洋不是失蹤了,而是被人謀殺了。”冷小兵驚詫道。

    “八九不離十,我已讓讓老顧帶隊先過去了,重新驗一下尸,”高鵬回頭望著冷小兵,聲音凝滯:“還有一點,縣大隊的人還在白骨周圍找到了一支10毫升的一次性注射器�!�

    “什么……”

    “針頭已經(jīng)被腐蝕沒了,變成了土壤的一部分,不過塑料很難降解,保存完好�!�

    “注射器里提取到什么藥物成分嗎?”

    “目前還不清楚,”高鵬看了看表:“也許等我們趕到殯儀館,化驗結(jié)果就出來了�!�

    “白骨是在哪兒發(fā)現(xiàn)的?”

    “澤縣石橋下,河道清淤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

    那座石橋,冷小兵有印象,石橋下是一條臭氣熏天的排污渠,城市生活污水和工業(yè)廢水將河水染成了醬油色,腐敗的廚余垃圾養(yǎng)育流浪狗和肥碩的老鼠。兩年前,冷小兵和劉宇抓一個再逃犯,慌不擇路的殺人犯從橋上跳了下去,他們倆就站在橋上,靜靜地看著他橫穿黑水。兇犯不是摩西,沒有劈開紅海逃生的能力,十分鐘后,在一群瘋?cè)膰ブ�,尖叫著向岸上的警察投降。他寧可被槍斃也不愿暴尸爛泥溝,成為惡犬和老鼠的口糧�,F(xiàn)在,這條臭水溝成了沈海洋的墓地,埋葬了沈雨的希望。不知道她得知消息后,會是什么表情。

    “你在想什么?”高鵬問話,打斷了冷小兵的思緒。

    “沒什么……”

    “你的判斷是錯的,沈海洋不僅不是個連環(huán)殺手,而且很有可能也是被兇手給殺害的,”高鵬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你總該承認何偉光是真兇了了吧?”

    “注射器的檢測結(jié)果還沒出來呢�!�

    “嘴還真硬�!�

    “就算沈海洋是被兇手給殺了,我也依舊堅持我的判斷,兇手不是何偉光,另有其人�!�

    “證據(jù)呢?”

    “沒有……”

    “至少得有個理由吧。”

    “何偉光欠我兩塊錢。”

    高鵬像看著一個胡言亂語的神經(jīng)病一樣,看著冷小兵。

    “我跟夏木放何偉光走的時候,打算給他湊點錢,幫他出賠償金——他可是身無分文的人,差點餓暈在路邊——可他卻拒絕了我們的好意,只要了兩塊錢坐公交用�!�

    “所以,他是個要面子的人�!�

    “這跟面子無關(guān),而是尊嚴�!崩湫”行┘拥靥婊杳圆恍训暮蝹ス廪q解道:“上次在大隊審訊室,我?guī)退萘艘缓信菝�,加了一根火腿腸,他雖然餓的快要發(fā)瘋了,也沒有狼吞虎咽,而是客客氣氣地沖我們說了聲謝謝,一口一口把泡面吃完,連湯都沒有灑出一滴,你能想象到,這樣的人會去殺人,一個把尊嚴看成珍寶的人,會毫無留情的殺戮,享受剝奪其他生命的快樂嗎?”

    高鵬沉默地看著冷小兵,他的理由雖然聽起來很荒唐,但卻有一定的說服力。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會找到證據(jù)證明我的想法,”冷小兵回應(yīng)了他的沉默。

    澤縣刑警大隊的解剖室設(shè)在殯儀館的一樓把角,這樣的安排省卻了保存和交接尸體的麻煩,白川市公安系統(tǒng)得到啟發(fā)后,跟民政局協(xié)議合作,在全市范圍內(nèi)推廣這一做法。不過,遭到了很多老刑警的抵觸,隔三差五跑一趟殯儀館,可不是什么值得慶祝的事兒。

    “高隊,冷隊,這邊請,”接應(yīng)他們的是一名女刑警,扎著簡單的馬尾辮。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白骨的?”冷小兵問道。

    “半年前發(fā)現(xiàn)的,咱們縣石橋段是市青山綠水工程最后一段清淤路線,半年前工人在橋下施工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白骨,打110報了警。”

    “半年前?”冷小兵皺了皺眉,語氣中多了些質(zhì)問:“為什么當時不上報支隊�!�

    “一開始我們以為不是案件,只是一起意外事故,所以就沒有上報�!�

    “事故?”

    “白骨是被挖掘機挖出來,倒在渣土車里的時候,被司機師傅發(fā)現(xiàn)的,他正在一旁檢查胎壓,一個骷髏頭從天而降,中了頭彩。派出所的人先來的,由于尸骨被挖掘機的鐵拳和履帶狠狠地碾壓過,所以他們看到顱骨上的骨裂線,以為是挖掘機弄的。而且……”

    “什么?”

    “石橋這地方有點邪門,曾經(jīng)發(fā)生過多起跳河自殺的事件,所以……”

    “派出所上報給大隊,大隊的人認為這是一起很久之前發(fā)生的自殺事件�!�

    女警怯生生地點了點頭:“我們按照正常的流程,從鈣化嚴重的白骨里提取了dnA,放到失蹤人口數(shù)據(jù)庫里進行了比對,沒有找到匹配項,這事兒就擱置了。直到昨天,顧法醫(yī)給我們打電話問,我們才知道……”

    如果不是冷小兵請求高鵬比對沈雨dnA,也許這具白骨還躺在殯儀館無人問津呢。

    說話間,三人走進了解剖室,老顧和助理圍繞著聚光燈,站在不銹鋼解剖臺前。

    銀色金屬臺上擺放著一具完整的人骨,被淤泥掩蓋多年,骨頭表面發(fā)黑,如同大火中燒焦的遺跡。法醫(yī)們經(jīng)過三個小時的努力,拼出了沈海洋的樣子。男,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死亡時年齡為35到40之間,死因為機械性窒息合并機械性損傷導致的顱骨粉碎性骨裂,死亡時間15到20年,無法精確判斷。

    “能確定……”

    不等冷小兵說完,老顧飛快地點了點頭:“實驗室做了二次化驗,就是沈海洋�!�

    冷小兵撥開圍觀人群,走到了不銹鋼前部,看著他的臉。顱骨上兩個黑洞洞眼睛,仿佛兩眼深邃不見底的礦坑,凝視著冷小兵,他問他,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注射器化驗結(jié)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老顧脫掉橡膠手套,把手機遞給高鵬,上面有剛剛發(fā)來的毒理檢驗報告。

    “肌松藥……”老顧點了點頭,高鵬又對著冷小兵重復道:“果然是肌松藥�!�

    你是被連環(huán)殺手殺害的,在你死去之后,連環(huán)殺手出現(xiàn)在了你女兒沈雨的生活中,取代了你,成為了她的父親,并且一步步誘導著沈雨去殺人,他欺騙她的靈魂,扭曲她的心靈,把她培養(yǎng)成了惡魔�,F(xiàn)在,她的身體里流著的已經(jīng)不是你的血,而是連環(huán)殺手的。白骨咕嚕嚕地滾動著,撞擊不銹鋼臺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痛苦令他不能瞑目。連環(huán)殺手不僅剝奪了他的生命,還剝奪了女兒的靈魂。父親想要跳下解剖臺,沖出停尸間,想要回到女兒身邊,做個好樣的父親,跟兇手一決勝負,救回迷途的女兒。冷小兵按住了他。他把手放在他破碎的枕骨上,超度他備受折磨的亡魂。骨裂細紋如同冰面的裂痕一樣,刺痛,寒冷。

    “放心,我會幫你的,”白骨安靜了下來,冷小兵轉(zhuǎn)頭看著老顧:“能做顱骨復原嗎?”

    老顧點了點頭:“得把他帶回支隊做復原,縣大隊的條件不具備。”

    “我來吧,”冷小兵抱起沈海洋,將他身體的每一部分裝入白色證物箱。

    辦完手續(xù),貼上標簽之后,沈海洋連同所有證物被移送到下一個中轉(zhuǎn)站。

    顱骨復原需要至少24小時,冷小兵和高鵬沒有跟隨法醫(yī)返回警隊,而是拿了幾張照片,來到了澤縣石橋。原本想看看案發(fā)現(xiàn)場,不過,結(jié)果卻令他們失望。清淤工作完成之后,石橋下的河道進行了徹底的改造,工程推進的比火箭升天還快。現(xiàn)如今,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清水環(huán)繞,綠草嚶嚶的公園,周圍聳立著幾棟剛剛開盤的新樓,既沒有謀殺的氣息,也沒有污水的臭味。身著白襯衣的售樓人員正帶著客戶在公園里轉(zhuǎn)悠,一邊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入住之后的景象:周圍沒有高層建筑,視線一覽無余,可以遠眺森林公園,出門跨過一條馬路就是石橋公園,我市新建的最漂亮的沿河公園,市青山綠水工程的重點段,入住之后,每天都可以帶著孩子散步,沿河可以一直走到市中心,盡享天倫之樂。

    冷小兵和高鵬苦笑,只好對著照片,努力在腦海中還原著案發(fā)現(xiàn)場。

    “也許再過幾年,人們會把白川案忘得干干凈凈,時間會治愈這座城市,”高鵬感慨。

    “現(xiàn)在你總該相信我的推斷了吧?”冷小兵問。

    高鵬看著他。

    “何偉光家里和身上找到的所有證物里,都沒有關(guān)于沈海洋的。因為陷害他的人不知道沈海洋死了,更不知道他也是被兇手殺死的,栽贓的時候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高鵬陷入了沉思之中,正在這時候,高鵬的手機響起,他到一旁接電話。冷小兵從石橋旁的小徑下去,一邊在腦海中想象著沈海洋被連環(huán)殺手殺害的整個過程,一邊推測導致這一幕發(fā)生的前因后果。

    縣大隊發(fā)現(xiàn)的證物里有一張十六年前的舊長途汽車票,由于車票放在錢包內(nèi)側(cè)的防水層里,被意外地保留了下來。已經(jīng)褪色發(fā)白的舊車票經(jīng)過化學藥劑的浸泡,呈現(xiàn)出了真實面目。2001年9月2日,從白川市長途汽車站到澤縣,發(fā)車時間為13:30,票價為10元。白川市區(qū)到澤縣的距離大約有20公里,當時沒有高速也沒有二級路,冷小兵印象里,只有一條破破爛爛的鄉(xiāng)道,20公里走鄉(xiāng)道耗時需要一個小時左右。澤縣車站距離發(fā)現(xiàn)白骨的石橋,中間只隔著一片小樹林,穿林而過,也就十分鐘。如果沈海洋在澤縣車站下車后沒有停留,那么他的遇害時間基本上可以鎖定在下午三點左右。之前,夏木調(diào)查時候,發(fā)現(xiàn)過一條重要的線索,兇手在12:05離開夏木家之后,用樓下的公用電話給沈雨打過一個電話,但只響了一聲便掛斷;然后在13:10分的時候,兇手又從白川市長途汽車站第二次撥打沈雨家的號碼,這次電話接通了,通話時長36秒——36秒只夠約定時間和地點,關(guān)于這一點,夏木的判斷沒錯。但是,警方從夏木家樓下公用電話上采集到的指紋卻不是兇手的,而是沈海洋的。為什么會這樣?冷小兵突然弄清楚了當時發(fā)生了什么:沈海洋先跟蹤兇手,來到了印刷廠家屬院,第一次拿起公用電話,提醒夏金蘭小心,但夏金蘭誤以為這通電話來自于正在追求她的男人,忽略了其中的危險;不得已的情況下,沈海洋第二次打通了刑警隊電話報警,冷小兵和李嵐接到電話后出警,但他們晚了一步,不僅沒能阻止兇手殺害夏金蘭,反而因為冷小兵的軟弱和疏忽,導致兇手逃走;這一點,是沈海洋沒有想到的。冷小兵推斷,沈海洋的第三個沒有接通的電話,原本是想給沈雨報平安的,但沒想到從夏木家走出來的人不是警察,而是兇手。沈海洋意識到出了大問題,被迫掛斷電話,跟隨兇手上了300路公交車。在公交車上發(fā)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可以推測的是,兇手在公交車上發(fā)現(xiàn)了自已被跟蹤,并且認出了沈海洋,于是決定動手除了他。兇手在長途汽車站買了一張前往澤縣的車票,把沈海洋引誘(或挾持)到石橋,將其殺害,并拋尸。至于為什么是澤縣石橋,不得而知。但冷小兵心里隱隱浮現(xiàn)了一個可怕的答案,沈海洋尾隨兇手,打電話報警,都說明他顯然知道他是個殺人犯,而且不只殺了一個人。那么,既然沈海洋意識到了危險,就不可能在長途汽車站打電話給女兒,要他到石橋匯合,這顯然會讓沈雨也卷入到危險之中。只有一個合理解釋,那就是在長途汽車站打電話的人不是沈海洋,而是兇手。兇手故意把沈雨騙到了澤縣石橋,沈雨的出現(xiàn)讓沈海洋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為了保護女兒,他決定跟兇手拼命,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yī)生哪里是經(jīng)驗豐富的連環(huán)殺人犯的對手。沈海洋付出了生命,也沒能阻止兇手傷害沈雨。他更加想不到,兇手沒有傷害沈雨,而是將她變成了魔鬼。

    沈雨將兇手錯認為親生父親,顯然是被誤導了�?墒莾词譃槭裁匆@么做?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沈雨,卻要把她變成和他一樣的殺人犯?兇手和沈海洋究竟有怎樣的深仇大恨,以至于肉體毀滅不足以表達這種憤怒,而要殺人誅心。冷小兵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起了殯儀館里那個死于沈海洋手術(shù)刀下的無名女孩,無人認領(lǐng)的骨灰盒,也許她是解開所有秘密的關(guān)鍵。沈海洋毀了那個女孩,而對女孩很重要的某個人也用同樣的方法,毀了沈海洋,把沈雨變成個瘋子,殺人犯。殯儀館,解開秘密的關(guān)鍵在殯儀館那個女孩的身份。

    “你需要幾天時間?”高鵬從石橋上下來,到冷小兵身邊問。

    “什么?”

    “你不是說兇手不是何偉光,也不是沈海洋,而是另有其人嗎?”見冷小兵點了點頭,高鵬繼續(xù)說道:“給你幾天時間,你能找到他?并且找到證據(jù)?”

    “你相信我的判斷了?”

    “不信,但我愿意給你點時間,畢竟這是白川案,起訴之前應(yīng)該再慎重點�!�

    “起訴?”冷小兵驚詫地看著高鵬。

    高鵬晃了晃手機:“剛剛專案組的人給我打電話,說已經(jīng)準備好了起訴何偉光的材料,市局打算先開個新聞發(fā)布會,向社會各界通報白川案的進展情況�!�

    “所以,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最遲后天中午,給我一個人名或是地址,不然,這件事到此為止。”

    沒等冷小兵回答,高鵬給出了最后期限。到此為止意味著什么,他們都很清楚。

    3

    第二天天不亮,老周還在酒勁兒中做著夢,夏木便爬出了帳篷,收拾好東西,準備開車離開護林站。黑背犬聽到了發(fā)動機聲音,從木屋里跑出來,歡快地圍著夏木搖尾巴,并用嘴巴銜住夏木的包。夏木揉了揉它的頭,它依舊撕咬著包不肯松開。夏木把手伸到了包里,握住了冰冷的木柄,那是從林場的槍柜里找到的一支短管獵槍,他曾經(jīng)用這支槍擊斃了一個盜獵分子,將另外一個打成重傷。槍托上還有血的余溫,槍口散發(fā)著火藥的味道。黑背犬仿佛有透視眼,看到了黑洞洞的槍管,也看透了夏木的心思。它若能開口,一定跟姥爺一樣,勸他不要再去報仇了,那會把他尚未開始的人生毀掉。夏木突然想起被沈雨推下爛尾樓的肖華軍,那個老人曾經(jīng)說過,他的兒子并未死去,靈魂居住在狗的身體里。夏木蹲下身子,看著黑背犬的眼睛,感受到了姥爺?shù)撵`魂。他害怕了,用力撕扯著,從姥爺?shù)氖掷飱Z過了包,嘶啦一聲,包裂開了一個口子,槍管露了兇殘的面孔。黑背犬也被嚇住,怯生生地退后幾步,蹲在角落,嗚嗚地叫喚著。勸阻失敗,對話終止,他們變成了敵人。夏木心中的仇恨從來沒有熄滅過,現(xiàn)在燒的更旺了。

    他扔下了一封信,開著豐田酷路澤逃出了森林。老周不是個酒膩子,但昨天晚上,他為了打開話匣子,喝了不少酒。夏木一小口,他一大杯,加了枸杞的鹿茸泡酒喝起來很甜,就像蜜糖水一樣,不知不覺,后勁十足。那些酒夠他醉上三天三夜了,等他發(fā)現(xiàn)短管獵槍被偷,夏木已經(jīng)返回了白川。信上交代了接下來老周要干的事兒,把自已打傷,然后報警,說夏木搶走了槍,這樣他就不用承擔失職的過錯。夏木還把姥爺?shù)囊淮蠊P撫恤金全都留給了他,希望他能幫忙安葬姥爺,若將來他也死了,就把他和姥爺、媽媽安葬在一起,每年給他們一家三口掃掃墓。這筆撫恤金權(quán)當是辦后事所需的費用。

    黑背犬在院子里嚎叫了很久,直至車子消失不見,森林重歸平靜,吠聲才停止。

    劉宇捏著油條,拎著豆?jié){,哼哼歡快的小調(diào),走進隊長辦公室的時候,看到冷小兵縮成一團,躺在沙發(fā)上,像一個孵蛋的大母雞,露出了不太自然的神情。冷小兵被停職后,劉宇這個代理隊長就把辦公室據(jù)為已有了。

    “嗨,習慣了,我都忘了這辦公室現(xiàn)在是你的了,”開門聲驚醒了冷小兵。

    “冷哥,你別誤會,我就是暫時,這辦公室將來還是你的�!�

    “別啊,我都被停職了,說不準過兩天,我就脫衣服走人了�!�

    “別開玩笑啊,誰不知道重案隊離了你……”

    “離了誰都能轉(zhuǎn),”冷小兵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揚長而去。

    “冷哥,冷哥……你別瞎想啊,大家都等著你回來主持工作呢�!�

    “你幫我把東西收拾好,扔我車后備箱里,我估計,明天我就得滾蛋�!�

    冷小兵大聲喊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命運慘淡。劉宇從隊長辦公室里出來,尷尬地看著他的背影。辦公室里其余的人也都紛紛探頭,狐疑地望向劉宇,仿佛在說,是你耍手段把冷小兵擠走了吧。劉宇決定保持沉默。冷小兵說的沒錯,明天新聞發(fā)布會召開之后,他就得滾蛋了。人們只會記住,白川案是在他劉宇手上告破的,榮譽屬于他,未來也屬于他。至于冷小兵,很快就會被人們忘記,拋卻在舊塵埃里,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垃圾。沒有人會知道,這十六年來,他是唯一一個堅持要查白川案的人,更沒有人會記得,他為了查案把自已的生活都毀了。劉宇嚼著油條,一言不發(fā),轉(zhuǎn)頭走進了辦公室。

    老顧在法醫(yī)室門口等著冷小兵,走廊里的黑漆漆的,如同一條隧道。

    “復原結(jié)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你要進去看看嗎?”

    冷小兵在黑暗中沉默了幾秒:“晚點,我想現(xiàn)在,有人比我更想見到沈海洋。”

    冷小兵轉(zhuǎn)身,重新消失在了黑暗中,老顧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沒有發(fā)出聲。

    助理從洗手間里出來,手上還沾著水滴。滴答滴答的聲音,催的人昏昏欲睡。老顧想回宿舍睡一會兒,但又怕睡著了會做噩夢。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們花了17、8個小時,根據(jù)電腦里計算出的模型復原出了沈海洋的顱骨,當膠泥塑造的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突然覺察到了一種殘忍。生命不過如此的念頭一閃而過。他讓助理找來一塊白布,遮住了臉,然后才給冷小兵打了個電話。

    “你去睡會兒吧,我在這兒守著……”

    “守著?顧老師,咱們的工作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也去睡吧。”

    “不,我得等等她�!�

    “等誰?”

    “她�!�

    她有一張白如骨瓷的巴掌臉,光照在皮膚上,透出微青的毛細血管。透明皮囊之下,是一副比金屬還要堅硬的骨骼。當她得知胡刀刀被父親殺害的時候,她覺得自已變成了電影里的金剛狼,手背上長出了寒森森的匕首。恨意凝結(jié)在匕首上,喚醒了她的知覺。在她親手殺害寧麗,把尸體浸泡在填滿冰塊的浴缸里的時候,她覺得自已生性邪惡,對生命毫無同情,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她覺得自已和父親一樣,身上有連環(huán)殺人犯的潛質(zhì)。但是當冷小兵告訴她,胡刀刀死了的時候。她卻感受到了痛苦,曾經(jīng)和胡刀刀相處的畫面一一閃過,就如爛俗電視的煽情段落。痛苦變成了眼淚,很快又變成了憤恨。那一瞬間,她明白了,雖然她身體里流著連環(huán)殺人犯的血,但她和他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她原本憎恨殺戮,憎恨失去親朋,更憎恨自已變成殺人犯。胡刀刀的死,讓她幾乎動搖的信念重新堅定起來。她告訴自已,她是俄狄浦斯,她必須親手弒父完成救贖。

    她凝視著電腦屏幕上的合照,父親一手握著手風琴大賽一等獎的證書,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的那么驕傲。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臉,只是冰冷的屏幕。他躲在后面,看著她。就在這時候,冷小兵突然從外面闖了進來,身旁跟著一個護土,無力地阻攔著他。

    “你不能進去,沒有預約不能進去,你……”

    “沈醫(yī)生,看來我上了你的黑名單啊,”冷小兵粗魯?shù)赝崎_了護土,走到辦公桌前。

    沈雨急急忙忙想要關(guān)掉電腦,但動作還是慢了一拍,冷小兵看到了屏幕上的合照。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去派出所報案的時候說過,沈海洋失蹤的時候,把所有東西都拿走了,包括你們的合照。我還記得,你說你爸的右手只有手掌燒傷,手背沒有,手背上只有劃痕和咬痕,這照片看起來并非如此,你說謊了�!�

    沈雨直接關(guān)了屏幕,冷冷地問:“你有什么事兒�!�

    “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像你一樣,身上藏了這么多秘密�!�

    “如果沒有事兒,請你馬上離開這兒,不要打擾我工作�!�

    “很不幸,有事兒,很重要的事兒,”冷小兵扭頭看了看站在門口進退為難的護土,又回頭看著沈雨說:“跟我去一趟刑警隊。”

    “傳喚?審訊?還是問詢?你有手續(xù)嗎?”

    “我找到沈海洋了,他現(xiàn)在就在刑警隊,等著見你�!鄙蛴昝腿汇蹲�,揣度著這句話的真假。冷小兵接著說道:“這十六年來,你從來沒有見過他,對嗎?你以為他殺了很多人,躲起來了,不敢露面,不敢見你。所以你才會利用何偉光來當替罪羊,為了幫他脫罪。你以為只要警方抓住兇手,破了白川案,你父親就不用再躲躲藏藏,能夠光明正大的回到你身邊,你們就能像以前一樣,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了,對嗎?”

    “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么。”

    “你計劃的確很完美,不過,你犯了一個致命錯誤。”

    “什么?”

    “你會知道的�!�

    老顧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瞇著眼睛打盹,懷里抱著個u型枕。腳步聲從走廊一頭傳來,他猛然驚醒,u幸枕跌落在地,悄無聲息地滾到了角落。骨瓷一樣白色的臉,穿過黑色的隧道,走到了法醫(yī)室門口,身后跟著冷小兵。她來了,站在他們面前,看著法醫(yī)室的招牌,一臉的疑惑。說是疑惑,卻也不是。法醫(yī)室三個字就是最直白的答案,只有死人才會來的地方。沈雨臉上的神情很絕望。那絕望讓她更加透明,仿佛稍稍吹口氣,她便會破碎滿地。

    老顧過去推開了門,動作輕柔無聲,仿佛一只老貓,躡手躡腳邁入墓地。

    法醫(yī)室里空蕩蕩的,加了一夜班,老顧把實習生和助理都趕回了宿舍,獨自等待。

    不銹鋼解剖臺的正對面放著一張桌子,頂上懸著一盞無影燈,這場景讓沈雨想起了醫(yī)院。她有點恍惚,就仿佛她不在法醫(yī)室,而是在病床前照顧剛剛做完手術(shù)的父親。老顧神獸按下按鈕,無影燈亮了起來。桌上擺著一件東西,東西上罩著白布。一塵不染的白色,讓人不忍破壞。冷小兵和老顧閃到了一邊,望著沈雨。她蒼白的皮膚跟白色的布融為一體,分不出層次,辨不出棱角,只有手在扯動布的時候,嘩啦啦蕩漾開的白色暈輪,像直視太陽一樣令人眩暈。伊卡洛斯靠近太陽的時候,蠟和羽毛做成的翅膀融化了,他見到了死亡。沈雨也見到了死亡。

    膠泥雕刻出來的沈海洋跟沈雨電腦屏幕上的父親一模一樣,嘴角眉眼,臉型輪廓,無一不同,冷小兵甚至懷疑老顧事先拿到了沈海洋的照片,照著照片一點點捏出了這張臉。老顧看透了他的想法,苦笑著搖了搖頭。

    幾秒鐘,還是幾分鐘,時間停止不動了,直至一聲嚎叫從沈雨的喉嚨里發(fā)了出來。

    死神控制了她的身體,剝奪了她的情感,將她扔在荒野里,令她變成了一只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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