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倉鼠一縮：“你，你怎么知道？”
顧�？囍�，神情有點嚴(yán)肅：“你離家出走？”
小倉鼠立刻慫了，縮了縮脖子，沒說話。
顧停拿過孟楨手里的空茶碗：“你哥哥對你好，就不要讓他擔(dān)心�！�
茶碗離手，孟楨扣著自己手指，巴巴看了顧停一眼，看起來更可憐了。
“走吧，進(jìn)房間�！�
顧停帶孟楨進(jìn)了小茶房。炭火捅開，小小的房間很溫暖，窗子開著，正好能看到那枚彎月。
怎么想，今天下午孟楨都太入戲，情緒太飽滿，就像感同身受，有類似經(jīng)歷似的……顧停目光突然頓住，問他：“
你哥哥……是不是要訂親了？”
是不是身邊也有一個徐櫻蘭這樣的女人？
他已經(jīng)問的盡量委婉，孟楨還是受不了，突然蹲下，哇哇大哭。
顧停：……
所以是因為這個鬧別扭，離家出走？
顧停給孟楨拍背，遞帕子給他擦淚：“不管怎么說，離家出走都是不對的�！�
“嗚嗚嗚我沒有！哥哥跟我吵架，還……還不信我，我當(dāng)時生氣，想離家出走嚇唬他來著，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孟楨拽著顧停衣角，眼睛里一汪水，要多可憐有多可憐，“我就往外走了一點點就回去了，平常我出去玩都不只走這一點點的，可這回不知怎么的，我被人抓了……我身邊有個護(hù)衛(wèi)不對勁，幫著別人要殺我，我好不容易才努力逃了出來，然后就……更回不去了。”
顧停全明白了。
不聯(lián)系哥哥，一是不敢，畢竟‘離家出走’的心思是有的，孟楨有點心虛；二是不能，貼身護(hù)衛(wèi)背叛，影響可太大了，所有主人用的秘密聯(lián)絡(luò)方法他都知道，一旦孟楨放信號，先等來的是哥哥還是敵人，可不一定。
顧停揉了把小伙伴狗頭：“那你想不想見到你哥哥？”
孟楨點點頭，臉有點紅：“……想的�！�
顧停：“那我?guī)湍愫貌缓茫俊?br />
孟楨巴巴看著顧停。
顧停：……
“我把你哥引到這里，悄悄的，不叫別人知道，保證你安全沒事，他也不會生氣�！�
孟楨眼睛瞬間亮了：“真的？”
他仰著臉，大大的眼睛滿是期盼，又軟又甜，好像能容納所有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顧停好像知道為什么孟楨的哥哥會疼他了。這孩子太真，太純，眼神干凈，心思純透，沒被任何污穢侵?jǐn)_，笑起來像陽光一樣，溫暖又治愈。
越純粹干凈的東西，如他一樣滿心雜念的人越想珍惜，越想保留。
孟楨就這樣乖乖的，傻乎乎的，就很好。
見顧停沉默了好久都沒說話，孟楨眨眨眼，小聲問他：“你是不是要找鎮(zhèn)北王幫忙？”
顧停：……
他收回剛剛所有的話，這孩子一點都不討喜，一點都不會看眼色說話！
“我……”
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孟楨已經(jīng)鼓著小臉理直氣壯聲討：“你跟他什么時候好上的，都不告訴我！我還幫你罵人，幫你拽著吳豐過來壯聲勢，這種小事你都不告訴我，我又不會說出去！”
論互相傷害，顧�？刹皇浅运氐�，當(dāng)即面無表情又給孟楨塞了盞熱茶：“那也比你大冷天的出去偷偷哭強。有什么事不能說非得憋在心里自己難受？生病怎么辦？以為這樣就不連累別人了么？”
孟楨有點慫，氣勢瞬間弱了，不甘心的瞪了顧停一眼：“我，我才不會生�。 �
顧停斜眉：“哦，是么？”
你對著你今早才吐過的血說一聲！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好半晌，孟楨從爐火邊撿了顆熱乎乎的花生，細(xì)致剝開，巴巴塞到了顧停手里。
顧停：……
算了。跟個小破孩計較什么？
他慢慢嚼著花生，問孟楨：“你哥哥是個什么樣的人？”
孟楨眼睛立刻亮了，就像剛剛那個笑容一樣，瞬間天晴了，花開了，世界都變了：“我哥叫孟策，是天底下最最最厲害的人！”
顧停：……
在孟楨眼里，沒有人比他哥哥更好，他哥文武雙全，寬肩大長腿，手臂尤其有力，長得還特別好看，更氣人的是，對他特別特別好，天下無敵的好，還只對他一人這么好！
什么好東西都給他，他身體不好總是累贅，他哥從不嫌棄，不聰明讀書不好，他哥也從來不打罵，督促他上進(jìn)，總之就是，他想要什么都能有，不想要的，絕到不了他面前。
孟楨叭叭吹著他哥有多好，多角度，全方位，詞都不帶重的，聽的顧停差點打人，才委屈巴巴收勢，喝了口水：“……哥哥總要娶嫂子的，我一點都不反對，我都幫他看好了人，那個姐姐特別好，溫柔賢惠，會照顧人，長的也好看，總之哪哪都好，大家都說特別好，哥哥偏不愿意，被個小門小戶的姑娘哄住了……”
“不是小門小戶的姑娘不好，只要人好，哥哥喜歡，我肯定不反對么，可那個姑娘不對勁，眼睛不清亮，和今天在大街上那個徐姑娘一樣，很會裝樣子，還故意刺我激我和我哥吵架，我哥哥那么厲害的人，怎么可以被這樣的女人哄了？我不同意，拐著彎勸，認(rèn)真勸，吵架勸，他都不聽……”
說著委屈了，孟楨眼神又啪嗒啪嗒掉下來：“我總說不過哥哥的，從小到大，哥哥定了的事，從來不會變，我有點害怕……”
“我不想家里被個不好的女人毀了，我看到過有人家就是這么敗的……有了嫂嫂，哥哥和弟弟就是兩家人了，日后行事要注意分寸，我都懂，嫂嫂要是真心待哥哥好，我怎樣都行的，可嫂嫂若圖的不是哥哥的人，有意挑撥……我這輩子都不能再離哥哥那么近了�！�
“我不想要家財，只想我哥好好的。”
孟楨的眼神從崇拜歡喜，慢慢變得復(fù)雜，最終歸于落寞。
顧停沒見過孟策，不好做任何評價，沉吟片刻，問孟策：“你身上可有你哥熟悉，別人不知道的東西？你和你哥有沒有什么小秘密，只彼此知道，旁人不知？”
孟楨歪著頭，有些迷茫：“旁人不知道的……小秘密？”
顧停：“一起歷險，一起游玩，抵足而眠時的悄悄話，只要別人不知道看不到的，都算�！�
“哦哦那有！”孟楨趴到顧停耳朵邊，說了一通話，“……有用么？”
顧停笑了：“當(dāng)然�！�
事實上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想法了。
孟楨看著他，猶豫道：“你要找鎮(zhèn)北王幫忙么？”
顧停：……
“我為什么非要找他幫忙？”
“不是我要挑撥你們感情，你倆在一塊很好，很配，真的！鎮(zhèn)北王也很疼你，特別好，”孟楨著急的解釋，“就是我哥和鎮(zhèn)北王好像有點不大對付，鎮(zhèn)北王若從中幫了忙，我哥可能不會來……”
顧停捏了捏孟楨的臉：“乖乖等著吧！”
把小孩哄回去睡了，顧停有些發(fā)愁，經(jīng)過昨日一事，‘心尖寵’這個名號似乎坐實了，可他原本想法……真不是這樣的。
天亮后，沒時間憂郁，顧停迅速安排，繼續(xù)花錢，請人唱曲，排戲，爭取盡快將這些故事散播出去，引孟策前來。
重名的可能性有，但很小，弱包子可能不是一般的包子，他哥孟策，很可能就是姑藏王孟策！有句話叫王不見王，孟策來了霍琰地盤，二個人千萬別鬧出矛盾才好……
另一邊，江暮云也做好了準(zhǔn)備，屬下問：“要把孟楨搶過來么？”
“不用，”江暮云搖搖，眼梢微垂，“告訴孟策我知道他弟弟在哪里就好�！�
“顧慶昌好像一直都盯著顧停，要不要管？”
“只要不傷到孟楨，隨他。”
顧停沒心思關(guān)注江暮云，隨著大戲唱起來，關(guān)于徐櫻蘭的消息也一點點回來了。
他感覺不大對勁。
照徐櫻蘭脾氣秉性，前兩日不該那般表現(xiàn)，有點太沖動了。人不會無緣無故突然沖動，所以為什么？徐櫻蘭受了什么刺激？還是……誰的挑唆？
紅綃樓事發(fā)后，有些人，可是到現(xiàn)在都還沒找到呢。
第25章
自取其辱
顧停讓吳豐繼續(xù)細(xì)查，往細(xì)里走，越細(xì)越好，給錢還相當(dāng)痛快大方。吳豐這一次沒有開玩笑插科打諢，顯然也知道這件事很重要。
徐櫻蘭對霍琰有想法，人盡皆知，可她素來表現(xiàn)極好，人前落落大方，溫婉和善，常去王府孝敬太王妃，很少留下話柄讓人嘲笑，那日午后對峙，她敢那般氣焰囂張，也是瞧不上顧停這個男人身份，篤定不會有人幫他。
既然瞧不上，路過翻個白眼走就是了，為什么非要懟？有點違和。
等吳豐帶著更多的細(xì)節(jié)回來，顧停發(fā)現(xiàn)沒錯，他所慮好像的確成真了。
吳豐打聽到，王爺回程的消息傳來，徐櫻蘭很激動，當(dāng)時就表態(tài)要去王府請安，被她表弟薛青攔了一攔，薛青的意思是，王府可以去，但有些心思要慎重，之前王爺身邊沒人，他也不愿管表姐心思，而今王爺有了個‘心尖寵’，他不想表姐陷太深。
姐弟倆吵了兩嘴，徐櫻蘭就有些猶豫。
上午還在猶豫，吃完午飯就動了，還氣勢昂揚誰都不怕，見到顧停就懟……要說中間沒發(fā)生什么事，誰信？
吳豐打聽來一個名字，王嬸。這個王嬸家里兒子多，手上不寬裕，在巷子里好幾家同時幫工，貪錢，嘴也碎，三十多的年紀(jì)，極能拿捏哄騙小姑娘心思……
顧停當(dāng)時就想深查這個王嬸，可萬一事情太大，他一動，怕是會打草驚蛇，別人跑了怎么辦？
“拿筆墨過來�！�
吳豐抱來筆墨紙硯，擺好：“少爺要寫字？”
顧停挽袖子：“北華巷，你去過了吧�！�
吳豐點頭：“去過！”
“路都記住了么？”
“差不多�！�
顧停毛筆蘸墨：“你說，我畫。”
主仆配合著，畫出了一張簡單地圖，把王嬸時常去幫傭的人家一一標(biāo)記出來，兩家臨外街，兩家偏遠(yuǎn)，一家在中巷子中心，還有一家，正好在薛青家隔壁。
顧停揚了揚眉，問吳豐：“那邊的房子怎么樣？院子大不大？”
吳豐：“就是普通的家?guī)г�，不大，但凡有點錢都不會住在那里�！�
“院墻高不高，厚不厚？”
“瞧著也一般，小的當(dāng)時順口問了一嘴，街坊們說夜里偶爾會鬧賊，還有那不正經(jīng)的專門找年輕夫妻院外聽墻角�！�
“那就太好了�！�
“這也好？少爺您是不是沒聽到小人剛剛說了什么？”聽那種事墻角�。�
顧�？戳藚秦S一眼。
就是因為會聽才好，低墻薄壁，站在外頭都能聽到里面人說話，若耳力好一點，豈不是別人家的事樣樣瞞不過？
燈下黑么？藏著的那個人不想被人知道，害怕被發(fā)現(xiàn)，干脆把水?dāng)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別人都討厭徐櫻蘭，整條巷子那么熱鬧，誰還會用心查？就算查了，人越多，她才越好藏，越好跑么。
顧停放下毛筆：“走，去看看。”
吳豐立刻攔住了：“少爺別啊，那天治那女人是活該，現(xiàn)在追著上門去踩，少爺可就失了姿態(tài)了。”
“誰說我要去踩她？
”顧停淺淺勾唇，笑瞇瞇的看著自家長隨。
危機感浮上心頭，吳豐下意識雙手環(huán)胸：“少，少爺？”
顧停笑：“看來你已經(jīng)明白了�！�
吳豐瘋狂搖頭：“不小人不明白！小人還有事——”
顧停拎住吳豐后脖領(lǐng)：“這次你來演�！�
吳豐眉毛耷拉了下來。
他就知道。
二人先是試探，從遠(yuǎn)繞近，王嬸幫傭的幾家，用各種理由各種意外敲開門，不動聲色問以各種問題，結(jié)果一如所料，全部沒問題，只剩下最后一家，薛青家，也就是徐櫻蘭住處隔壁。
吳豐低聲問：“少爺，要敲門么？”
顧停搖了搖頭。
若一切果真如他猜測，這一扇門，就算敲了里面不會應(yīng)。
吳豐：“那怎么辦？眼看就要走到了……”
顧停輕撫掌心手爐，微笑：“之前不是讓你散出消息，說我要來了？”
“可那又怎樣，這里又不是王府外大街，哪有那么多愛看熱鬧的人……”
“可這里有惦記王爺?shù)娜税��！?br />
顧�？聪蛏甸L隨的視線充滿憐憫：“等著吧�！�
果然，他們還沒走到別人門口，徐櫻蘭就出來了，看到顧停眼神一閃，指著他鼻子就罵：“好啊，我還沒訴委屈，你倒找上門來了！大街上欺負(fù)我不算，我都回家了你還追過來欺負(fù)，你是不是男人，要不要臉！
”
她聲音尖利刺耳，夾雜著哭腔，目的不要太明顯，就差直接嚷‘大家快來看熱鬧’了。
都是小門小戶，街坊四鄰開個門很快，在一起住熟了，對徐櫻蘭感情本就有偏向，好多人又沒真瞧見那日大街上的事，看到顧停自然面色不善。
“小伙子，你聽大娘勸，還是回去吧�！�
“世道不易，女人過活不容易，你已經(jīng)得了好處，再追過來咄咄逼人可是不好�！�
“做人留一線，還是不要趕盡殺絕的好，這找茬的事，還是少做�！�
……
顧�？粗@一圈憂心忡忡的大娘們，微微一笑：“誰說我是來找茬的？是這位姓徐的姑娘一聽到我的名字就著急，出來指著我的鼻子就罵，從頭到尾我可一句話都沒說，大娘們莫要被別人挑唆了。”
徐櫻蘭眼底滑過怒意，心說好不要臉：“你到這里來，不找我找誰？”
顧停眉目淡淡：“我為什么要找你？找你有什么事好談？”
“當(dāng)然是——”
威脅或者拉攏，結(jié)盟抱團(tuán)或者互相攻擊，大家都是要進(jìn)王府的人，彼此是敵人也可以是朋友，因為外面還有更利害的對手……
可這樣的話不能說。
徐櫻蘭憋的臉色通紅。
“冬日夜長難熬，過于多思也是不好，姑娘或該請個大夫看看了，”顧停微微側(cè)身，指向吳豐，“我只是聽說薛青武藝不錯，我這長隨慕名，想同他試一試身手。”
徐櫻蘭臉上一陣白一陣紅，那日嘴皮子她就輸了，今日就更——姓顧的怎么可以這么看不上她，這么羞辱她！
“我家再怎么窮，表弟薛青也是良人，軍戶，一身本事乃王府師傅親授，你就隨便指個下人，就想試？”
顧停捧著手爐，肩背放松腰肢舒展，淺淺一笑的樣子悅目又矜傲：“是。”
別人不知道他故弄玄虛，只看到這范兒真是美，再有底氣也沒有了。為什么？哪來的底氣？當(dāng)然是王爺允的了……所以現(xiàn)今選拔人才，這位顧公子都能做主了？不，王府規(guī)矩森嚴(yán)，未必是他能做主，只是王爺給面子，王爺愿意寵愛，誰能說得出來不字？誰又敢說？
眾目睽睽之下，徐櫻蘭就有些可笑了。
這不是自取其辱么！
前兩日是，今日仍是，你要是消停點，沒那么多花花腸子，低調(diào)點謙卑點，哪會丟這樣的臉？
徐櫻蘭覺得臉皮發(fā)燙：“我……我……”
剛要說什么，薛青已經(jīng)走出來：“姐你回去！”
徐櫻蘭不愿意，大力拍開表弟的手，瞪著他，眼眶都紅了：“你兇我？連你也要兇我么？我這是為了誰！”
薛青神色平靜：“為了誰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早說過，不該想的事不要想，否則，你姓徐，可不姓薛，我家的事，你做不了主。”
徐櫻蘭眼淚掉下來，再不敢說什么，轉(zhuǎn)身回了院子。
薛青朝顧停拱手：“表姐以前不這樣，公子面前連連失禮，確是不對，我替她給公子道歉，著實對不住。”
顧停揚眉：“你不用跟我道歉，她對不住的，也并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