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到底怎么了？”
顧停怎么都覺得有問題，那封信里到底寫了什么，讓霍琰心里裝了事，別說對他，連對自己都沒法誠懇面對？
“沒什么，”霍琰轉(zhuǎn)了身，指向不遠(yuǎn)處另一個小老鼠花燈，“那個要不要？也很好看�！�
顧停搖了搖頭，緊緊盯著他不放。
霍琰好像沒看到似的，指向另一盞花燈：“那邊那個？”
顧停瞇了眼。
都是千年的狐貍，玩什么聊齋？
裝作沒聽到，不解釋，什么都沒發(fā)生，一切就過去了？想的美！
不老實(shí)的人，就要受到懲罰！
顧停問霍琰：“真要給我買東西？”
霍琰頜首：“好�！�
行，你有骨氣，就是不說，憋不死你！
顧停遙遙一指遠(yuǎn)處，聲音倍清脆：“比起花燈，我更想要那個！”
霍琰看過去，瞬間皺了眉。
那是一個賣烤餅的攤子，餅烤出來又香又脆，看起來就叫人饞的慌，攤主應(yīng)該是個老手藝，特別得姑娘們的歡迎，好多年輕男子應(yīng)姐姐妹妹未婚妻的要求在前排隊(duì)，可惜餅烤好需要時間，隊(duì)伍看起來一直在增長，并沒有減少。
“你那吃那個？”
“看起來好像很香�！鳖櫷？吹接忠粋�年輕男人付了錢，樂顛顛把餅遞給未婚妻，美的跟什么似的。
霍琰也看到了那個男人，明顯這種東西這時候吃的并不只是味道，而是氣氛。不是不能讓下面人去買，而是誰去買，一定都不如他買的香甜美味。
“等著。”
堂堂鎮(zhèn)北王果真去排隊(duì)了。
看著他的背影，顧停反而愣住。
未來不定，可能兇險(xiǎn)非常，這男人的脾性也總帶了點(diǎn)小別扭，可他一點(diǎn)都不害怕。
因?yàn)�，這個人始終在身邊。
……
另一邊，孟楨吃到酸酸甜甜的糖葫蘆，摸著小肚子，心滿意足：“哇這個超好吃，停停你試試！咦停停呢？”
口腹之欲滿足，他終于想起好朋友了。
孟策揉了把弟弟的頭，怎么能這么可愛呢！
“可能是人太多，剛剛走散了。”
“那——”
“別著急，燈市看起來很大，可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這么一個圈，說不定一會兒就能碰到，碰不到，屬下也幫小王爺找到，嗯？”
“都說了不要再叫我小王爺……”孟楨臉紅撲撲，伸出一根手指頭，“那咱們再悄悄玩一會兒，一會兒再去找他們！”
孟策：“好�！�
孟楨又咬了口糖葫蘆，猛的想起不能只顧自己享受，趕緊拉住哥哥的手，把糖葫蘆遞到哥哥嘴邊：“你嘗嘗，超甜噠！”
孟策看看弟弟嘴邊的糖渣，又看看咬了一半的糖葫蘆，上頭的糖渣和弟弟嘴邊的一模一樣。
他沒有立刻咬下去，只眼神越來越深。
見他不動，孟楨看了看糖葫蘆，這才反應(yīng)過來：“哦哦，錯了，這邊我咬過了，你咬這邊！”
孟策卻抓住了他的手腕，很用力，讓他根本動不了，然后微微俯身低頭，將那半顆糖葫蘆咬在嘴里，嚼了，咽下：“的確很甜。”
和你一樣甜。
孟楨很少看到對方這樣的眼神：“哥……哥？”
孟策拇指落在弟弟唇角，替他擦去那些透明糖渣，稍稍有點(diǎn)用力：“慢點(diǎn)吃�！�
味道有點(diǎn)重，但也不是那么疼，孟楨莫名有些臉紅，懵懵懂懂的應(yīng)了聲：“好�！�
一根糖葫蘆啃完，這點(diǎn)懵懂臉紅早就沒了，孟楨晃著孟策的手：“哇，這個花燈好可愛，我要！那里的烤餅看起來很香，我要！那個白糖糕好像很甜，我要！”
總之所有好看的可愛的看起來讓人想嘗的，不管東西還是吃食，他就兩個字，我要我要我要！
孟策……孟策還能怎么辦，自己寵出來的弟弟，當(dāng)然要接著寵下去，看上了什么，買！全都買！
花燈街熱鬧非凡，人群如織，摩肩擦踵，碰到蹭到再正常不過，可孟楨一路玩的很順暢，別說被踩到碰到，袖角都沒有被別人碰到一絲。他眼睛亮亮的，興奮的小臉紅撲撲，明明身體很弱，明明一直最怕冷，上元夜里，卻精神的汗都冒出來了。
孟策拿帕子給弟弟擦汗：“開心么？”
孟楨用力點(diǎn)頭：“開心！”
孟策不著痕跡的捏了下弟弟的脈：“累不累？”
孟楨有些苦惱：“好像是有點(diǎn)……”
他抬頭四處找，突然看到了一個茶攤，眼睛一亮，白白小手指過去：“我們?nèi)ツ抢镄恍倮^續(xù)好不好？”
孟策頜首：“好。”
下一瞬，他抱起孟楨，在人群中快速飛掠。
“啊啊啊哥哥慢一點(diǎn)眼睛好暈——”
孟楨提出抗議，孟策立刻停了。
“啪”一聲，孟楨小臉撞上了孟策下巴。
“停的太快了呀，”孟楨小手捂著嘴，“我都撞到你了！”
觸感好像軟軟的，一點(diǎn)也不疼，可哥哥下巴是硬硬的啊，孟楨眼睛四處找，想看看自己撞哪里了。
孟策喉頭滾動，下巴繃成一條直線，第一次十分強(qiáng)硬的緊緊扣住弟弟：“別動�！�
“咦哥哥嘴邊原來有糖渣么！哈哈哈哥哥剛才吃糖葫蘆沒吃好，嘴邊都有呢！”孟楨突然發(fā)現(xiàn)了盲點(diǎn)，開始不遺余力的笑話哥哥。
孟策無奈的嘆了口氣。
家里吃飯不規(guī)矩的人，從來都只有一個。
可現(xiàn)在，他不敢再伸手擦弟弟嘴角的糖渣了。
“到了�！彼训艿芊旁诓钄傔叄瑔柪习逡�。
他現(xiàn)在想的是，自己嘴上的糖渣，晚上要不要洗去？
這對他來說是個問題，對孟楨來說完全不存在，貼心可愛的弟弟已經(jīng)拿出小帕子，認(rèn)真的給哥哥擦嘴巴：“我?guī)湍悴恋簦≌媸堑�，這么不修邊幅，以后怎么給我找嫂子呀？小姑娘們都會嫌棄的�！�
孟策眼神深了深，握住他手腕：“你不嫌棄，就好。”
二人影子重疊，燭光下拉的長長，融于一團(tuán)，看起來特別親密。
孟策看著地上的影子，心里滿滿的，酸酸脹脹，沒有什么比這一刻更滿足。他所有的人生，好像就是為了這一刻，把這個人護(hù)在懷里，永遠(yuǎn)都不分開。
遺憾的是，他現(xiàn)在可以擁抱他，隨時隨地，肆無忌憚，卻不能在那座金碧輝煌，充滿危險(xiǎn)的皇宮里站在他身邊，保護(hù)他。別人身影成雙，有人守護(hù)，有人支撐，弟弟卻只能一個人，形單影只，沒人知道他等在殿外，看到孤零零的小孩身影時有多心疼。
可如果選擇做回姑藏王，光明正大的站在弟弟身邊，像個哥哥那樣保護(hù)他，就不能肆無忌憚?chuàng)肀?br />
夜風(fēng)嗚鳴，掠過萬家煙火，上元節(jié)火樹銀花，燈籠朵朵照映著別人家的團(tuán)圓，可沒有一處，是他理想的家。
長長的路終會走到盡頭，繁花過眼，也總有累倦的時候，大家一路逛著燈市，各有各的心思，走到盡頭時，發(fā)現(xiàn)不是別的，是皇上的遇刺地點(diǎn)。
想想也不應(yīng)該意外，此次刺殺原由，本就是尤貴妃一時興起，和建平帝白龍魚服出宮，入民間體察并看看進(jìn)度，要看的是花燈，當(dāng)然會走到這條街。
“咦你們也來啦？”孟楨看到顧停，興奮地跑了過去：“停停我跟你說哦，有一家的糖葫蘆很超好吃，大叔手藝很好，等會兒回去我買給你吃！”
顧停笑著揉了把小伙伴狗頭：“好啊，我遇到一家白糖糕做的不錯，一會兒也買給你。”
孟楨：“是不是西北角張大娘那家？我嘗過啦，就是很好吃！”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霍琰孟策已經(jīng)腳尖點(diǎn)地，縱躍各處，快速查看了四周情形。
事發(fā)地點(diǎn)按說應(yīng)該保護(hù)現(xiàn)場，可天子遇刺何等大事，隨便宣告怕會引朝局動蕩，民心不穩(wěn)，宮中根本就沒把消息放出來，或者這件事本就藏著秘密目的，更不會往外說。
京城大街，又不是什么偏野荒地，官府不作為，百姓知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避著走？昨晚刺殺事后，太子就帶人快速清理了現(xiàn)場，言說一切記錄在冊沒有遺漏，可記錄的東西和人眼睛看到的東西，本就是兩回事。
霍琰和孟策放在沙場上是大殺器，見神弒神，見魔殺魔，都不是專精破案，可特殊的敏銳嗅覺，還是注意到了很多東西。
霍琰：“墻上痕跡是□□�！�
孟策：“此處遠(yuǎn)離民居，再往里就是戶部官署，按規(guī)格制式，離得最近的好像是戶部倉房。”
行刺當(dāng)今天子，武器用□□？這刺客來路是不是太大了點(diǎn)？
位置還選擇在官署附近，刺客膽子也太大了，建平帝敢這么走，是心里有數(shù)，腳下不慌，刺客選擇這種地方埋伏，腦子是不是有毛��？
顧停光是聽到這兩句話，就感覺特別荒謬，行刺天子是大罪，斬首凌遲都不為過，更有甚者誅九族，刺客有這膽子，必然下了十足決心，也會做十足準(zhǔn)備，干這種大事，必然會先踩點(diǎn)，研究建平帝各種行蹤安排，行刺手法，時間地點(diǎn)選擇必然慎而又慎，一切以結(jié)果成功自身安全為上。
這種地點(diǎn)，安全么？
時間也很奇怪，尤貴妃是突發(fā)奇想，突然和建平帝一起出來，這不是天子預(yù)計(jì)行程里的事，誰會知道？
不管宮里是否有內(nèi)奸，傳話需幾何，就說時間如此倉促，地點(diǎn)如此倉促，刺客們是擔(dān)心事情成功，別人抓不到人嗎！
孟楨揣著小手，圍著事發(fā)地點(diǎn)小跑了兩圈：“這里到處都是巷子啊，小路很多，四通八達(dá)的，行事不妙撤退應(yīng)該很容易！”
顧停嗤笑一聲：“刺客撤退容易，想徹底堵住天子截殺也很難�！�
就你刺客會跑，別人還不會跑了怎的？
可結(jié)果卻是，天子能跑，卻沒跑掉，被刺客堵在了這里，據(jù)尤貴妃說，特別危險(xiǎn)，好像還受了傷。刺客事敗，明明身有武功，小路這么多，隨便一貓就能溜掉，他們卻被太子帶來救駕的隊(duì)伍圍住，全軍覆沒，并掉下了身上帶著的令牌。
越看現(xiàn)場，越細(xì)細(xì)思量，就越覺得荒謬。
霍琰微微瞇眼：“太子交接時說，刺客來勢洶洶，到底禁軍人多，一擊不中立刻要撤，可刺客好像分有兩派，互相拖了對方后腿，方才全軍覆沒。
”
顧停想：“天子遇刺是在晚上，難有目擊者，就算有百姓們看到了，可能也不懂個中門道，戶部官署既然就在旁邊，不如是否有值守人員看到了？”
孟策想了想那個距離：“那怕是得仔細(xì)找找�！�
就算找到了，別人也未必會說實(shí)話，畢竟事關(guān)重大。
霍琰：“明日一早，我就去各部查問，結(jié)果……可能也不會太順利�！�
他這個鎮(zhèn)北王，九原百姓給面子，在這里可不一定好使。
“左右都要明日才能辦，不如先休息？”
想起這個，顧停就有點(diǎn)發(fā)愁，累的腳酸酸實(shí)在不想再走，可大家進(jìn)城這么久，從進(jìn)宮到賞燈，怎么都沒人問一聲，關(guān)心一下休息問題：“今晚住在哪里？”
孟楨眼睛睜大：“我們都有府邸呀，一早出發(fā)時就派了信，管家回早收拾好了，到了直接住就好，停停不知道么？”
顧停愣�。骸案�？”
霍琰輕輕揉了他的頭：“我們怎么也是王爺之尊，京城怎么可能沒有王府？”
顧停：……
他真忘了，忘的死死的。對哦，你們身份都不一樣，都是王爺，除了封地，京城肯定也備有宅子，你們不備皇上都得賞一個，是你們的臉面，也是皇上的仁德……
所有人，就他一個是窮鬼，沒錢沒權(quán)沒房子，不是愁吃的，就是愁住的。
不過他也淡定，早說了臉皮練出來了，丟不丟人什么的，裝作不丟人就好了。
他打了個哈欠：“鎮(zhèn)北王府在哪？我累了�！�
反正從始至終，他都沒打算和霍琰分開，有個地方能吃飯睡覺就好。
“我?guī)闳ァ?br />
“不孝子給我站��！”
就在這個時候，街外突然躥出來一個中年男人，個矮脖子短，還留了一把山羊胡，眼睛瞪的圓圓，顧停瞧著，好像有點(diǎn)眼熟。
中年男人指著他，氣的手指頭都抖了：“回來這么久不沾家門，你想去哪兒？家中席面撤了兩回，老子親自找了你一晚上，你倒好，竟然還想到處浪！”
不光抬手就罵顧停，看向霍琰的目光也相當(dāng)不善。
顧停認(rèn)出來了，這是顧家家主，他那個渣爹。
第66章
喵主子發(fā)飆
大好的上元夜，
月光流照，人間溫情的景，
顧厚通突然出現(xiàn)，指著自己的兒子就罵不算，
連顧停生母都罵上了。
“如此不懂規(guī)矩，
不識眼色，
沒半點(diǎn)骨血之情，
簡直和你那個賤人姨娘一模一樣！”
對方臉色惡如修羅，不遮不掩，孟楨有點(diǎn)嚇著了，躲到孟策身后，
小小聲：“這是誰呀……好兇，見人就咬，
是不是有��？”
孟策護(hù)住弟弟，
看過來的眼神暗如墨色。
霍琰瞇了眼：“你父親？”
看得出來，他本來準(zhǔn)備客氣一些的，拱手動作硬生生停滯在半空中，對方罵人的那一瞬間，
他眼神立刻變的危險(xiǎn)。
顧停平靜點(diǎn)頭，
眸底全是諷刺。
他的這個便宜爹，一向當(dāng)?shù)娜涡杂蛛S意。不知道為了什么活著，
以什么原則立世，從來是用得著人朝前，用不著人朝后，
端起碗吃飯，放下碗就罵娘。對他如此，對家里的兄弟姐妹妻妾皆是如此。
可顧厚通運(yùn)氣極好，祖父母父母一輩都是聰明人，為他掙下大把家業(yè)，尤其母親，不但聰明，眼光還極好，哪哪拎的清，為他娶了個好看又心機(jī)，手腕狠的正妻馮氏。所以馮氏搞得死婆婆，壓得住小妾，磋磨得了庶子女，保得住自己兒女，還能左右逢源搞好夫人外交，讓顧家名聲不會太差，牢牢守住顧家產(chǎn)業(yè)。
可惜馮氏在娘家時身體沒養(yǎng)好，到顧家后只生了一對兒女。大概也看不上顧厚通這個丈夫，在大夫斷定她再也生不出孩子后，她直接把人推給了后院小妾，自己從來不伺候。
丈夫無能，日子不易，可若成了寡婦，日子會更難過，遂馮氏不管怎么嫌棄，都沒動過顧厚通，隨便他在家里折騰，只要不煩到她就好。若是外頭有事，或者有特殊場合需要丈夫出面，馮氏或是哄或是騙或是誆或是威脅，總能讓顧厚通乖乖干活。
顧停這個爹，在人家眼里就是個工具，這么多年調(diào)教下來，連沖著人吠一聲都不敢，因?yàn)樗靼�，敢惹這位嫡妻，接下來的日子肯定哪哪都不順，根本過不下去——
馮氏教訓(xùn)顧厚通，從來不會手軟。
遂在顧家，顧厚通對妻子算是尊敬，對妻子所出嫡子女也算優(yōu)待，對別人就不怎么樣了，什么小妾庶子女，在他眼里也都是物件，他的所屬品，必須得以他為天，乖乖聽他的話，讓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哪怕他一時開心，拿庶女換了酒錢，庶女都必須感恩戴德，感激叩拜。
這些事，馮氏從來不管，別人倒霉，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除非顧厚通這個拎不清的傷害到了她的利益，旁的時候，她看戲都覺得這戲文寫的不夠精彩，主角不夠凄慘。
在這樣的顧家，后院庶子女過的不好，顧停過的就更不好了。別人乖乖的，認(rèn)命不惹事，顧厚通和馮氏等閑想不起來，可他和顧慶昌，這位家里唯一的嫡子不對付，從小就杠，別人對付他簡直是理所當(dāng)然，同仇敵愾。
顧停骨頭硬，最難的時候也沒求過一聲饒，當(dāng)然也不覺得自己這便宜爹會慈愛到這份上，聽到他來京城了，親自接他回家。
這里頭絕對有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