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時候母親常說，寧涉是個太過安靜的孩子，她在學(xué)校忙個不停的時候打電話給寧涉的爸爸，讓他記得給寧涉帶晚飯回家，可是那時候他爸爸也還只是一線刑警，一有現(xiàn)場要出就把寧涉的事忘在了腦后，五歲的寧涉一個人在家默默地練鋼琴，直到母親很晚了回家來問他晚上爸爸給他吃了什么，他才會說爸爸沒有回來，他也還沒有吃飯。
結(jié)局自然是寧涉爸爸被老婆打電話劈頭蓋臉狂罵一頓�？蓩寢専o論通過什么樣的方式告訴寧涉，一定要表達(dá)自己的需求，寧涉卻永遠(yuǎn)都學(xué)不會。
許慕儀則跟他完全相反，她是個過生日會提前一個月給父母列出一個長長的禮物清單的小女孩，穿著蓬蓬裙奶聲奶氣地站在爸媽面前趾高氣揚地舉著禮物清單，長長的紙張從她手中甚至一路垂到了腳尖。
她的需求通常都會被父母溺愛著滿足。同樣也是因為她非常擅長表達(dá)自我，父母對她也算是了如指掌，總能把女兒哄得心花怒放。
吃完晚飯，許慕儀自然而然地站起身來一邊去倒水喝一邊感嘆吃得好飽，而寧涉則是站起來收拾著餐盤放進(jìn)洗碗機(jī)里，默不作聲地做著家務(wù)。
許慕儀最后的良心也就是端著杯水抱臂站在一旁看寧涉收拾廚房了。她穿了件薄絨的奶白色高領(lǐng)毛衣和黑色緊身牛仔褲，勾勒出曼妙的身體曲線，寧涉又聽她在抱怨著減肥計劃被他打亂，他瞥了許慕儀一眼，還是沒搞懂她減肥究竟是想減哪里。
“哎寧涉，你學(xué)鋼琴都學(xué)到了十八歲還放棄了，這得是人家周老師教出來的唯一一個吧？”
寧涉嘴角抽了抽，許慕儀在戳人痛處方面倒是造詣頗高。
“為什么不繼續(xù)了呢？”
寧涉關(guān)上水龍頭擦了擦手，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我天賦不夠�！�
許慕儀繼續(xù)追問，聊到她感興趣的事情時，她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那你當(dāng)時應(yīng)該也做了測評的吧？你測評分?jǐn)?shù)多少啊？”
“89。”
“什么！89？你89還說天賦不夠，那我算什么？”許慕儀氣不打一處來，跟在寧涉屁股后面走出廚房揪著他不放，“我才84！我入學(xué)的時候測評分?jǐn)?shù)全系倒數(shù)第一！”
寧涉走到客廳沙發(fā)上坐下，活動了一下脖頸，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算你努力吧�！�
許慕儀氣得不輕，一屁股坐在了他身旁，整個人都掛在他身側(cè)，按著他的肩膀一個勁地不服氣嚷嚷。
“少在那兒了不起了，那你警校的測評分?jǐn)?shù)是多少，說來聽聽？”
寧涉試圖甩開她，可動作稍微大點手臂就會撞上她柔軟的胸脯，他只能選擇忍了算了。
“94。”
“我去，94，寧涉你小子真的天生就是干刑警的料。”許慕儀一口惡氣吐不出來，咬牙切齒，“你可千萬別來學(xué)鋼琴表演，港區(qū)公安局太需要你這種一門心思撲工作上別的什么都不管的工作狂了！”
寧涉覺得她生氣的樣子有點好笑，勾起嘴角雙手抱臂往后靠在了沙發(fā)上。
“真是討人厭的男人�！�
“嗯�！�
許慕儀悶著一口氣，起身去拿了香煙和打火機(jī)回來，又一屁股坐回了寧涉身側(cè)，背靠著他盤著腿坐在沙發(fā)上，叼著煙點燃起來，明明是落了下風(fēng)卻仍然趾高氣揚地發(fā)言。
“哼，我才跟你不一樣呢，測評分?jǐn)?shù)就84我也要成為鋼琴家！”
寧涉伸手按著后脖頸，聽了她這話怔了怔，竟然出乎意料地反問了一句：“在國立音樂學(xué)院遇到那么多天賦比你高的人，不會覺得落差很大嗎？”
許慕儀舒舒服服地把身材高大的寧涉當(dāng)成靠墊靠在他身側(cè)，揚著臉嘟起嘴唇試圖像上次朋友教她的那樣吐出圓形的煙圈。未果，仍然是一團(tuán)了無形狀的煙霧。
“啊？那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么，他們天賦高影響我什么嗎？考試分?jǐn)?shù)高說明我努力，考試分?jǐn)?shù)低反正我天賦也就那樣，這還能說我什么嗎？我只是做我喜歡做的事而已�！�
她的腦回路寧涉有點理解不來，還沒等他消化她這番話的邏輯，許慕儀又一個翻身過來洋洋得意地對他炫耀道：“而且我專業(yè)考試分?jǐn)?shù)可是一直都在前面噢！”
許慕儀揚起臉說著這種炫耀的話時，看起來像只漂亮的小獅子。寧涉盯著她看了兩秒，隨后移開了眼神，目光落到了遠(yuǎn)處射燈下過分美麗的三角鋼琴上。
他明白，他沒有許慕儀的勇氣，他看到太陽時會畏懼太陽的過分耀眼，而許慕儀卻是呲牙咧嘴揚言要射下太陽的英雄，甚至她似乎真的可以。
她會喜歡林嘉實那種耀眼的男人似乎也是理所當(dāng)然，喜歡自己才應(yīng)該是百年難遇。
“又不說話，沒勁男人�！痹S慕儀夾著煙的手伸過來戳了戳他的臉頰，“像你這樣的人休假會干什么�。坎粫瓦@樣坐著發(fā)呆吧？”
說著她跳下沙發(fā)去，好心情地輕哼著音調(diào)去點燃她昨天剛買的香薰蠟燭。圣誕的氣息早已隨著冬日寒風(fēng)一同來臨，許慕儀已經(jīng)完全忘了昨天還為了買家居用品的事跟遲到的寧涉大發(fā)雷霆。
“去運動了，有點急事又去了一趟警局，回來路上順路買了點食材。”
“你這哪兒算休假�。俊痹S慕儀注視著香薰蠟燭上飄忽的火苗，嗤笑一聲。
“那休假應(yīng)該怎么樣？”
許慕儀扭過臉來對他笑了起來，眉bzm眼彎彎：“休假應(yīng)該喝酒才對，走，我們現(xiàn)在就出去買紅酒回來煮熱紅酒喝！”
“……你想喝就喝唄，叫個外賣吧�！睂幧鎽械脛訌棥�
“哎呀走嘛走嘛，你好不容易有空，又把婚姻咨詢當(dāng)放屁了是吧？”其實最把婚姻咨詢當(dāng)放屁的就是許慕儀本人，但是只要她想，她隨時就可以扯著這面大旗要挾寧涉。
她走過來拽著寧涉的胳膊試圖把他拽起來，寧涉不情不愿的，最后還是換了衣服跟她出門。
本來許慕儀回家的時間就算得上很晚了，兩人慢吞吞地吃完飯，一通拉拉扯扯之后，走到街上時都十點多了。
初冬夜晚的寒意已經(jīng)十分明顯，許慕儀披了件毛絨領(lǐng)子的淺咖色斗篷外套，走在街邊看著前幾天才掛起的彩燈饒有興趣，沒一會兒就凍得直搓手，毫不猶豫地回頭沖著寧涉伸出手來。
“沒帶手套，好冷�！�
“冷就回去換衣服，或者是回去開車。”寧涉向來不解風(fēng)情。
“嘖，”許慕儀不耐煩地把他的手拽過來牽著，“我就要在你這兒取暖不行么？”
寧涉寬大而厚實的手掌帶著濃烈的暖意和安全感，許慕儀緊緊牽著他的手，冷冰冰的手指仿佛柔弱無骨，軟得要命。
“你看嘛，人家都是手牽手的，”許慕儀不服氣地指著前面遠(yuǎn)處牽著手親密散步的兩人，她似乎生來就有強烈的“別人有的她也必須要有”的配得感，皺著眉頭罵著寧涉，“你睡也睡了那么多次了給我捂會兒手怎么了？”
許慕儀驚世駭俗的發(fā)言每次都能給寧涉不小的沖擊，他牽著許慕儀的手，臉上的表情心不甘情不愿的，心里卻莫名地輕快了許多，可他說不上來為什么。
兩人就這么牽著手走過了幾個街區(qū)，許慕儀走路喜歡東張西望，隔不了多久就望著什么東西一臉新奇地指給寧涉看，好像他們真是一對感情良好的夫妻一般。
這種感覺有點過于奇異，走進(jìn)商店里，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許慕儀一下就松開了他的手，寧涉竟然覺得好像被拋棄了一般。
25
心跳如鼓
手機(jī)又響了起來，寧涉看了一眼，示意許慕儀他出去接個工作電話。許慕儀聳了聳肩，沖他翻了個沒好氣的白眼，轉(zhuǎn)身就走了。
這家精品超市位于繁華的市區(qū)，旁邊還有幾家嘈雜的酒吧，寧涉走到外面接起電話來，一邊點著煙一邊往旁邊更僻靜人少一點的地方去。
是同事在跟他談起經(jīng)手案件的新情況，掛斷之后他又打電話給下屬布置工作，打電話給痕檢科詢問送檢結(jié)果，完全沒注意到究竟打了多久工作電話，直到抽完第三支香煙，寧涉才終于看到還有一個來自許慕儀的未接來電。
他嘆了口氣，心想肯定又要被許慕儀一陣狂罵，加快了腳步往商店門口走去。
沒想到還沒走過去，就看見遠(yuǎn)處商店門口街邊路上幾個人在拉拉扯扯，身形高大的醉漢正在跟一個女性牽扯不清大聲嚷嚷，有商店的店員見勢不妙趕緊出來阻攔，可醉漢卻大聲嚷嚷著這只是他和女朋友吵架罷了。
“去你大爺?shù)恼l是你女朋友��？就你這德行我看你一眼都嫌惡心好吧，你哪個屠宰場跑出來的啊，喝了點酒就把自己當(dāng)人了？”
許慕儀氣得發(fā)瘋，手還被不認(rèn)識的醉漢拽著不放，蹬著高跟靴就猛踹了他一腳，男人顯然被她激怒了，使了大力氣地想把許慕儀給拽走。
許慕儀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剛才還嘴里不干不凈氣焰囂張的醉漢就被猛地一拳擊倒在地，他甚至沒辦法痛呼發(fā)出聲音，只能無聲地張大了嘴，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許慕儀只覺得有人從她背后把她整個環(huán)抱進(jìn)了懷里，高大的身形完全地保護(hù)住了他，擊倒了對她欲行不軌的男人，怒音低沉。
“港區(qū)公安局刑警，給我老實待著，回去問話。”
許慕儀回過頭望去，寧涉的側(cè)臉冷峻而不容置疑。她似乎還是第一次看到寧涉這種明顯帶了點怒氣的模樣，如同酷寒的堅冰，他拿出電子證件來給躺在地上的男人隨意地晃了一眼就收了回去，抬手扶住許慕儀的肩頭安撫著。
“你沒事吧？”
許慕儀呆呆地望著寧涉，搖了搖頭，心跳如鼓。
上次當(dāng)然不算，上次他是逮住許慕儀回去問話，而這次他卻充當(dāng)了保護(hù)神的角色。原本她還覺得都怪寧涉那個賤人不知道跑哪兒打電話去了，害得她在這兒等半天還被莫名其妙的醉漢搭訕，可寧涉那猛地一拳破空而來，她的怒氣瞬間就被抵消了。
有了人撐腰，許慕儀氣焰更甚，像是牽了條身材高大威猛無比的德國牧羊犬一般令人安心，她又猛踹了地上躺著痛得呻吟的醉漢一腳：“看見沒，這才是我老公！你知不知道我們家做什么的啊？你等著吧我找最好的律師把你告得身敗名裂！”
路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寧涉給警局打了電話讓他們立刻派人過來，掛了電話又趕緊攔著許慕儀讓她別再耍大小姐脾氣把事情鬧大，反正回了警局他就有的是辦法。
原本是出來買紅酒和水果香料準(zhǔn)備回去安逸悠閑地煮紅酒喝的，沒想到又來了一趟警局，許慕儀整個人都像是氣鼓鼓的河豚。
這件案子本身只算是民事案件，可警局上上下下誰不認(rèn)識本身能力就極為出眾的官二代寧涉，連帶著寧涉的老婆是難搞大小姐的八卦也傳到了這里，許慕儀的父母人在外地趕不回來，但一聽許慕儀氣急敗壞告狀就立刻叫了熟悉的律師過來盯著。
經(jīng)手的警察一陣狂笑，說這種喝了點酒就性騷擾小姑娘的流氓總算是踢到鐵板了。
“和解？什么和解？老娘我才不要他的賠禮道歉呢，我就要他被拘留，我不接受任何調(diào)解！”
處理完回家都已經(jīng)半夜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既然惹到了寧涉，甚至根本不需要他父親出面，警局都肯定會盡可能從重處罰，許慕儀也從來都不是什么息事寧人的主，不出這口惡氣她就不是許慕儀了。
隔天跟秦思朝聊起這件事。
“這你們倆不得火速感情升溫�。课覀兣r候不就是憧憬著有個帥哥為我們出頭打架嗎？”
秦思朝雙手合十閉眼暢想著，許慕儀敲了敲她的腦袋。
“醒醒好吧，處理完這事他把我送回去之后就又跑去加班了，就算有升溫也被他給澆滅了才對。”
秦思朝一陣無語：“……這男的能有老婆真是全靠測算分配了。”
“先不說他了，我跟你說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哎呀選什么選，一起說�！�
“好消息是寧涉他媽媽給了我兩張林嘉實巡演的VIP贈票，我本來想寧涉不去我就帶你去的……”
“什么！他肯定不去對吧！”
“壞消息是他說他要去�！�
“你問他干什么��！你直接帶我去不就完了！你看他成天加班的死樣子哪有時間��！”秦思朝氣得想報警，一陣大吵大鬧。
“他媽媽給的票，說讓我們倆一起去，我問都不問他一句這說得過去嗎？我也沒想到他說要去啊！”
許慕儀也很暴躁，兩只河豚氣鼓鼓的一起發(fā)著脾氣。
“他為什么突然對這個感興趣啊？你不會還跟他說了你暗戀林嘉實多年吧？”
許慕儀一時語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當(dāng)時說了多么了不得的話，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地給自己找補。
“那……那又怎么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啊！而且是他先說他要去，我才說的我暗戀學(xué)長好不好，我本來想惡心惡心他讓他打退堂鼓的，沒想到他油鹽不進(jìn)哪！”
秦思朝一陣汗顏：“你居然真的說了……你也是神人了，能找得到老公你也得感謝大數(shù)據(jù)測算分配�！�
許慕儀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理直氣壯了起來：“反正我們倆也沒什么感情，我多坦誠啊，又不藏著掖著的，而且他還認(rèn)識林嘉實，林嘉實是我學(xué)長，他還是林嘉實學(xué)長呢�！�
“……我給你類比一下哈，如果寧涉跟你說，他以前暗戀研究生學(xué)部那位女神很多年，就算他說他現(xiàn)在只愛你一個人，你不氣得半夜起床把他勒死才有鬼了，更何況你肯定不會說你只愛他一個人的，你肯定說的是你喜歡林嘉實那種人最煩寧涉這種�！�
她的一言一行完全在秦思朝的預(yù)判之內(nèi)，許慕儀心虛起來，汗流浹背。
“我說都說了有什么辦法，他當(dāng)時完全沒有一點反應(yīng)嘛，他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你晚上睡覺最好是小心點，把門鎖上�！�
秦思朝像bzm是講鬼故事嚇唬小孩子的壞長輩，嚇得許慕儀一陣脊背發(fā)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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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會的前奏曲
槍與絲緞花[先婚后愛]（南法假日）｜PO18情愛原創(chu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