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3 本文架空歷史,求不考究
攻受年齡差十幾歲
更新不穩(wěn)定,但不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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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茶樓
元順三年春,長安城。
長安城里一條朱雀大街將整個外郭城一百零八坊一分為二,東邊萬年縣,西邊長安縣,寓意萬年長安。兩縣內(nèi)各有一集市,分為東西二市,茶樓酒肆,胡商洋貨應(yīng)有盡有,貨財二百二十行,邸邸林立,攬盡天下奇珍。
正值午后,東市一家茶樓里熱鬧異常,上至國家大事下至民生百態(tài)皆從一張張唇里翻吐出來。
一書生模樣的青年人點(diǎn)下一壺龍井,不著急品,由著茶香彌漫,指節(jié)輕輕敲著桌面,睫毛呼扇垂下,根根分明,看似閉目凝神,卻將一應(yīng)聲音都聽進(jìn)心里。
靠窗第一桌說的是張家的雞啄了李家的菜,李家遂殺了張家的雞,張家覺得幾片菜葉子不抵自家的雞,第二天尋著個由頭打了李家孩子,李家不服氣,當(dāng)天夜里在張家院子里撒了一把發(fā)了霉的米……
蘇岑搖了搖頭換個面兒,轉(zhuǎn)頭去聽里頭一桌的話茬。
紅綃坊里的姑娘芳心暗許跟著入京趕考的舉人跑了,沒過了兩天卻是這舉人親自把人送了回去,只道自己還要科考,便不要互相拖累了。那姑娘一身積蓄被騙了個干凈,還被打了個半死,最后口口念著自己是狀元夫人,怕是已經(jīng)癡傻了。
有道這姑娘識人不清的,也有罵這舉人冷血無情的,但眾人也就當(dāng)個笑話一笑了之,語氣里皆帶著淡淡鄙夷,沒人會真去同情那姑娘,也沒人會真去討伐那舉人。
事不關(guān)己才是民生常態(tài)。
蘇岑微微睜了睜眼,一雙眸子機(jī)靈地四周掃了一圈,最后定在兩個青衫華裾的中年人身上,對這兩人說的總算有了點(diǎn)興趣。
老成些的那人道:“當(dāng)今朝堂上有三個人不能得罪,一是當(dāng)朝太傅寧羿,歷經(jīng)四朝,是先帝留下來的輔政大臣,人雖已有八十高齡,在朝堂上久不見其身影,卻一言千金,仍是當(dāng)朝舉足輕重的人物;二是當(dāng)今皇上生母,垂簾聽政的楚太后,皇上年幼,一應(yīng)事情都由楚太后拿主意,誰得了楚太后的賞識也便是得了圣心�!�
壓低了聲音接著道:“第三位也是最重要的一位,先帝的弟弟,當(dāng)今圣上的四皇叔寧親王李釋。先帝駕崩時皇上年紀(jì)尚小,托孤于寧王,實(shí)則也是想利用寧王手里的兵權(quán)震一震四野,穩(wěn)住他兒子的位子。幾年過去寧王早已是威懾朝野的攝政親王,手里有先帝御賜的九龍鞭,上打天子下斬群臣,連楚太后都得懼他三分。更有甚者,說先帝駕崩時留有密詔,若是當(dāng)今天子無德,卿可取而代之!便是這封不知真假的密詔,使得如今朝中勢力分作兩撥,一撥是本著扶持幼帝的太后黨,另一撥則是以寧王馬首是瞻的寧王黨。這入朝為官要做的頭一件事,先得把自己拎清楚了是哪一黨派的人,不然就得等著被兩邊敲打吧�!�
蘇岑敲著桌子不禁黯然,要當(dāng)官先得學(xué)會站隊。
“��?”另一人焦急問:“那該選哪邊是好?”
“這兩方勢力旗鼓相當(dāng),”那人接著道:“楚太后有右相,寧王便有左相,太后這邊有禮吏戶,寧王那邊就有兵刑工,文臣們大都本著匡扶正主站在楚太后這邊,武將們卻信奉當(dāng)年與他們并肩作戰(zhàn)的寧王,表面上看太后黨雖是要壓寧王黨一頭,實(shí)則寧王手里卻攥著北衙禁軍的節(jié)制權(quán),是把宮城內(nèi)人的性命握在手里。兩方不相上下,在朝堂上斗得如火如荼�!�
“那皇上呢?皇上雖年幼但總該有個傾向吧?日后接管大統(tǒng)這兩方勢力不就立顯高低了嗎?”
那中年人左右環(huán)視了一周,趴在那人耳邊耳語了一句,那人登時臉色大變,茶水都灑了出來。
“不臣之心……”蘇岑敲著桌面輕聲道。他雖聽不見兩人說了什么,卻略懂一點(diǎn)唇語,再加之一點(diǎn)揣摩,輕而易舉就讀出了其中寓意。
他每到一處地方就喜歡找個熱鬧的場所去聽那些當(dāng)?shù)厝苏勗挘m不見得都是真事兒,其中難免有情感偏倚,卻也能窺得個大概。
像方才那兩人所言,寧王有沒有不臣之心不好說,但兩黨爭斗卻是板上釘釘?shù)氖聝骸?br />
“二少爺,咱們回去吧?”趴在一旁的小廝一臉怏怏地抬起頭來,“抓緊時間還能再把四書五經(jīng)看一遍�!�
明個兒就是科考的大日子,別人家的仕子都是恨不得不吃不睡一頭埋在書里,他家這位爺可倒好,跑到茶樓里閉目養(yǎng)神來了,這要被老爺知道了,指不定又得氣的臥床不起。
“你要是覺得無趣便先回去罷。”蘇岑挑眉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宛若二月春風(fēng)。
阿福卻是心頭頓寒,頭搖的像撥浪鼓,老實(shí)趴在桌上不說話了。
上次二少爺這么笑還是在三年前,春風(fēng)滿面地辭家而去,奔赴科考,結(jié)果沒等出了他們蘇州地界就換了行程,全國名山大川訪了個遍,就是沒涉足長安城。一年后回到家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哭訴,自己在趕考途中被山上的一伙土匪擄回去當(dāng)了一年文書先生,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演的那叫一個繪聲繪色娓娓動聽。老爺夫人一通憐惜,好吃好喝伺候了一年,直到一年前一紈绔子弟找上門來,問何時兩人再結(jié)伴出游,這才泄了底,被老爺?shù)踉跇渖弦煌ê么颍缃裆砩线有沒消下去的鞭痕。這次再來趕考,便派了他隨身跟著,揚(yáng)言再整什么幺蛾子父子倆就斷絕關(guān)系,這才一路順?biāo)斓氐搅碎L安城里。老爺更是直接在寸土寸金的長安城里給他置辦了一套宅子,長樂坊內(nèi),毗鄰東市,離著興慶宮就一條街,雖只有二進(jìn)二出兩個院落,卻足抵萬金。蘇老爺雖是商賈出身,卻一心想著讓自己兒子從政,光耀門楣,下這血本的意思很明確,這次考不中便住在長安城里,三年之后再考,什么時候考中了什么時候作罷。
話說這二少爺也確有讀書的天分,其他同齡孩子還在“人之初,性本善”之時,這人便已經(jīng)中了縣里的秀才,更是在十六歲那年一舉拿下鄉(xiāng)試解元,再然后……人就跑了。
一張人畜無害的面皮下,掩蓋的卻是一顆蠢蠢欲動的心。
如今能把人送到這天子腳下已實(shí)屬不易,阿福也不敢再奢想讓人回去看什么四書五經(jīng)了。
本是百無聊賴趴在桌上看著自家公子在那閉目養(yǎng)神,一陣茶香飄過,阿福不由抬起頭來。
一個伙計模樣的人正提著個長嘴銅壺挨桌添水,只是這人穿的雖像個伙計,身段臉蛋卻都不像這種店里的伙計該有的,一副楊柳腰扭的比那女子還多幾分韻味,一雙桃花眼更是有意無意上挑著。借著添水的契機(jī),幾個人不輕不重在他身上揩一把,人也不惱,嬉笑著打鬧回去,被人抓住蔥白腕子輕輕一扯,便輕若無骨地倒在那人懷里,拉拉扯扯一副雪白肩頭便露了出來。
只怕不是來添水的,而是來添情致的。
阿福目瞪口呆。他知道長安城里民風(fēng)開放,但斷沒見過光天化日就這么明目張膽的小倌。心里一邊叫著非禮勿視,一邊卻又移不開目光。
一回神正對上自家少爺一副了然的目光,挑眉看著他:“出門左轉(zhuǎn)兩條街好像有家小倌館�!�
阿福面色一紅,再不敢抬起頭來。
只聞一股茶香傾至,再是一只芊芊玉手提起茶壺蓋,小聲咦了一聲,話里含著笑:“這位公子莫不是覺著我家茶不好,還是有別的什么原因,怎么點(diǎn)了茶又不肯喝,水都涼了,多暴殄天物呀。”
蘇岑抬眸看著他:“暴殄有之,天物卻談不上,我點(diǎn)的是明前龍井,明前茶一葉一芽,沖泡起來顏色雖清淡茶香卻幽遠(yuǎn),你這明顯是雨前茶,初春茶樹一天一個樣,你這茶比明前茶足足晚了半個月,何來天物之談?”
“公子懂得好多呀,”那小倌面無慍色,反倒含笑拿那銅壺長嘴挑了挑蘇岑下巴,語氣輕佻:“只是公子不喝,下次我便不來給公子添水了�!�
蘇岑倒是會意地一挑眉,斟了一杯遞到阿福面前,“喝了吧,別辜負(fù)了人家一番美意。”
那小倌一笑,添了一杯茶的水量,提著銅壺去了樓上。
“二少爺……”阿福皺眉看著那杯茶。
蘇岑自己拿過來一飲而盡,茶香幽韻,是明前茶無疑。
作者有話說:
開個新坑,謝謝大家觀看
本文架空歷史,因?yàn)楸尘霸O(shè)在長安城,一些東西還是按照唐朝的規(guī)制。架空朝代為大周,下面是這個朝代的一些信息,后文可能會用到,做個參考。
廟號→年號→在位者→在位時間→簡介
太祖→武德→李成→二十六年→開疆拓土,創(chuàng)立朝代
太宗→永隆→李彧→二十三年→手段狠絕,雄才偉略
神宗→天狩→李巽→八年→體弱多病,英年早逝
中宗→元順→李濯→六歲登基的小天子,當(dāng)前在位者
第2章
刺客
蘇岑順著那小倌身影往樓上看去,樓上皆是套間雅座,小倌上了二樓直接往里去,進(jìn)了靠近扶欄這邊的一個小間,垂著一片輕紗帳子,隱約可見帳內(nèi)人形,里面情形雖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卻總覺那帳后有副目光在對著他。
“二少爺……”阿福小心翼翼喚道。
二少爺對這小倌一刻不離地盯著,該不會是……看二少爺這勢頭,今年能高中的幾率不大,到時候再在長安城里養(yǎng)起小倌來……這要是被老爺知道了,他都該考慮給自己攢錢買棺材了。
蘇岑回了回頭,笑問:“你看他怎樣?”
“?!”果然!
阿福吞了吞口水艱難道:“二少爺,路上我有什么照顧不周的您盡管打我罵我,阿福十歲進(jìn)蘇家,一日未敢偷懶,日后定然也一心一意好好伺候您,求二少爺饒我一命吧!”
話至最后已然涕淚橫流。
蘇岑:“……”
這都哪兒跟哪兒��?
忽聞樓上一陣脆響,杯盞落地,蘇岑剛一回頭,就見那小倌被從樓上一掌推下,樓下眾人一聲驚呼,只見那小倌直直墜地,貼近地面身形詭捷一翻,竟是穩(wěn)穩(wěn)落地。
再見樓上一人飛身而下,直直沖著那小倌過去。
小倌側(cè)身一閃,避開有力一擊,緊貼著打來的一拳身影詭異地閃到那人身后。但追來那人卻也不是吃素的,電光火石間利刃出鞘,劍柄向后一抵,重重頂在那小倌腰上。
小倌吃痛地皺了下眉,好在反應(yīng)依舊迅速,在劍鋒掃來之際急急后退,心下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余光一撇,一個側(cè)身閃到蘇岑身后。
正在一心品茶的蘇岑下一瞬脖子一涼就抵了利刃邊緣上。
蘇岑:“……”
“讓開!”那持劍人冷冷道。
他當(dāng)然想讓開,若不是腰間也抵著一柄暗箭的話。
他今日出門定然沒看黃歷,如若不然如今應(yīng)該在家沐浴焚香齋戒一日。
只見身后小倌還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嬌聲道:“公子救我!”
蘇岑斜睨了一眼緊貼著自己脖子的利刃,小心翼翼用指腹推開了幾寸,這才仔細(xì)打量了一眼眼前人,身高足有八尺,眸光淺淡帶著琥珀色澤,一身侍衛(wèi)打扮,身上的凜然氣息讓蘇岑不由吞了口唾沫,小心道:“這位兄臺,有話好好說,動刀動槍傷了無辜就不好了�!�
阿福這才回過神來,上前一步剛待理論,被人一個眼神嚇退回去。
侍衛(wèi)冷聲道:“這人刺殺我家主子,把人交出來�!�
小倌從蘇岑背后探頭出來辯道:“明明是你家主子光天化日對人家欲行不軌,惱羞成怒還想殺人滅口,大家給評評理,這長安城里還有沒有王法了?”
鑒于這小倌方才在樓下走了一遭,那臉蛋身材也都是有目共睹的,眾人紛紛就信了這小倌的話,不敢大聲言語卻都私底下小聲對著那侍衛(wèi)指指點(diǎn)點(diǎn)起來。
那小倌越過蘇岑對那侍衛(wèi)挑眉一笑,說不出的風(fēng)情卻只換來一個眼刀。
蘇岑借機(jī)往樓上看了一眼,那人依舊隱在幔帳后頭,不動如山端著一只杯盞,雖看不詳細(xì),卻還是覺得那人像在看著他。他甚至能從那影影綽綽的身形中讀出一抹饒有趣味的笑意來。
一股無名火無由而起,蘇岑收回視線,原本只想著盡快脫身,卻突然梗著脖子上前一步:“你道他要暗殺你主子,他卻道是你們欲對他施暴,沒搞明白怎么回事之前,人我不會交給你�!�
小倌一愣,悄悄收了手里的暗箭。
阿福卻暗叫一聲糟了,東市這邊因毗鄰皇城“三大內(nèi)”,住的多是些達(dá)官顯貴,房頂?shù)羝叨寄茉宜篮脦讉當(dāng)官的,更何況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等閑人家,樓上那位主子指不定是什么大人物,忙在后頭扯了扯蘇岑衣袖,卻被人一甩手掙脫開來。
蘇岑接著道:“你道他行刺你家主子,那他與你家主子何仇何怨?是投毒還是暗殺?兇器何在?有何證據(jù)?”
“兇器是寸長的鋼針,射入房頂沒了蹤跡,至于何仇何怨,”侍衛(wèi)眼神一瞇:“抓回去審了自然就知道了�!�
“那也就是說你沒有證據(jù),”蘇岑挑唇一笑,“人若讓你帶回去了,那我們怎么知道你們會不會把人糟踐完了再屈打成招,到時候是非黑白還不是全憑你們一張嘴,他有冤屈向誰申去?”
眾人紛紛稱是,小倌在人身后忙不迭點(diǎn)頭。
侍衛(wèi)冷眼一掃,周遭瞬間沒了言語,沉聲道:“這人身上應(yīng)該還有發(fā)射暗器的機(jī)栝,扒了他的衣裳一看便知�!�
蘇岑一愣,回頭看了那小倌一眼,只見人一副惹人憐的模樣,拿袖口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大家伙兒看看,這人竟還想光天白日扒人家衣裳,我雖不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也斷沒有任憑你們這么侮辱的道理!”
侍衛(wèi)不為所動:“要么扒衣裳,要么人我?guī)ё��!?br />
那小倌求助地看了蘇岑一眼。
蘇岑暗自嘆了口氣,東西這人肯定還帶在身上,被搜出來只怕難逃一劫,心想自己這是跟著上了賊船了,無奈回頭道:“這人方才我已經(jīng)驗(yàn)過了,身上沒東西,”再掃一眼周遭的人:“你若信不過我,這里好些人都替你驗(yàn)過了,那些方才動手動腳的兄臺們麻煩出來做個證,可曾摸到這人身上有什么機(jī)栝?”
幾個人搖了搖頭,一想這便是承認(rèn)了自己是個浪蕩子又紛紛不動了。
但就方才那幾個已然夠了,蘇岑笑道:“你看,我們都說沒有,你若還是不信硬要扒人衣裳,難免惹人遐思,莫不是覺得自己主子沒能得手便先讓人睹上一眼為快罷?”
那侍衛(wèi)劍眉一橫:“放肆!”
“祁林�!�
一聲低沉嗓音自樓上傳來,如一壇陳釀打翻在濃濃夜色里。
蘇岑循著聲音仰頭看過去,只見一人著一身浮光暗紋云錦自樓上背著手下來,步子穩(wěn)健,周身說不出的氣度,難怪方才隔著一層紗幔都讓人難以忽視。
那侍衛(wèi)畢恭畢敬拱手退至一旁。
蘇岑覺得自己脖子有些僵硬,心跳沒由來快了幾分。方才對著那侍衛(wèi)就已有了壓迫感,這人只是吐了兩個字周遭瞬間寂靜,與生俱來帶著一股逼人的氣勢,蘇岑只覺喉頭翻滾,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好在那人也只是看了蘇岑一眼,道一聲:“走了,”留下滯愣的眾人緩緩離去。
蘇岑緊跟著回頭,只見那人在門口頓了一頓,有意無意掃了他一眼,那雙眼睛深不見底,但蘇岑還是從其中讀出了那點(diǎn)嘲弄意味。
像看著井底之蛙在自己面前班門弄斧時那種不屑一顧的嘲笑。
蘇岑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心里突然莫名地?zé)┰辍?br />
抓起桌上已然涼透了的茶一飲而盡,扔下幾個銅板轉(zhuǎn)身離去,阿福緊隨其后,出去十幾步才發(fā)現(xiàn)那小倌竟也跟了出來。
蘇岑停下步子皺了皺眉,“你跟著我干嘛?”
那小倌唇上挑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幫了我我不該出來謝謝你嗎?”
蘇岑邊走邊道:“我并不是想幫你,只是看不慣樓上的人。”
“哦?”小倌一挑眉。
“來茶樓喝茶卻偏要挑樓上的雅座,想圖清凈回自己家喝不行嗎?看他那穿著家里也不像缺那二兩茶的樣子�!�
“你可知他是誰?”
“我不知道他是誰,”蘇岑忽的瞇了瞇眼,“我卻知道你確是去行刺他的�!�
小倌一愣。
“你根本不是茶樓的伙計,否則我說你茶樓里拿雨前茶冒充明前茶時你不會無動于衷,更何況那本就是明前茶,你若是真的茶樓伙計不會不為自家店辯解,那便只能說明你去那里另有所圖。而且你在樓下走那一遭,雖是有意無意挑弄旁人,卻刻意避開了提著銅壺的右手,想必那機(jī)栝是藏在右袖管里罷�!�
小倌下意識摸了摸右袖管,那里確實(shí)藏著能發(fā)射鋼針的袖箭,眼神越發(fā)感興趣起來:“那你還幫我?”
“我說了我不是幫你,我只是看不慣那個人,”一想到那個眼神,蘇岑不由又煩躁起來,向前快走了幾步又回身道:“我勸你別跟著我了,他方才在茶樓沒抓到你不代表就此放過你了,你有這功夫還是逃命去吧。”
“他在茶樓里沒抓到我以后就更別想抓住我了,”小倌一笑,“我叫曲伶兒,不管怎么說今日還是多謝你了,還有……”
曲伶兒突然伏近人耳邊輕聲道:“那人確實(shí)喜歡男人。”
蘇岑一個愣神,再一回頭,暮色漸合,那個曲伶兒竟是憑空沒了蹤跡,蘇岑摸了摸耳朵,酥麻感還在,方才那一句……是幻聽嗎?
第3章
貢院
蘇岑直走到第一盞華燈初上才停了步子,打量了一眼周遭,并不是回家的路,阿福垂著頭跟在后頭,想必是喚了他好幾聲他都不應(yīng),無奈之下只能隨身跟著。
暮色漸起,初春涼意透過單薄衣衫一點(diǎn)點(diǎn)漫上來,蘇岑沖著那盞燈過去,只見幡旗上用隸書寫著田記糖水,看得出年代久遠(yuǎn),字跡已經(jīng)有些模糊。鋪?zhàn)右仓皇呛喴子妹┎荽盍藗棚子,下面擺上幾張桌凳。長安城內(nèi)有嚴(yán)格的宵禁系統(tǒng),一個花甲老伯正忙著將凳子統(tǒng)一收到桌上,顯然已是打烊了。
蘇岑上前一步,原本只是想打聽一下這是何處,該如何回他那長樂坊的宅子,走近一看桌上還放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梨水,不由心頭一動,掏出幾個銅錢要買下這兩碗糖水。
老伯看見,急忙再把凳子從桌上搬下來,蘇岑急道不必了,他們在這兒站著喝完就是了。
一杯溫?zé)岬奶撬露鞘帜_始才恢復(fù)了一些溫度,蘇岑打量著不遠(yuǎn)處黑黢黢的府宅,不由問道:“那是哪兒��?”
老伯順著人的目光看過去,笑道:“看你的樣子也是入京來參加科考的吧?怎么連貢院的大門都不認(rèn)識了?”
蘇岑一驚:“這是貢院?”
老伯慈眉善目地笑道:“白日里看還能壯闊一些,明天科考,貢院里早已戒嚴(yán),黑咕隆咚一片也難怪你看不出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啊,”蘇岑笑道,看鋪?zhàn)右讶淮蜢纫矝]多停留,辭別了老伯,便想著圍著貢院走一圈,也算了解了解這讓世間萬千仕子心之所向的貢院到底長什么樣子。
前立三門,如今都緊緊閉著,上方牌匾書長安貢院,左右紅柱上懸有楹聯(lián):
將相無種筆墨自爭
白屋公卿金榜題名
落款為當(dāng)朝翰林學(xué)士林宗卿。此人曾任先帝帝師,是天下文人仕子的榜樣。不過自打先帝駕崩,因看不慣朝中風(fēng)氣辭官返鄉(xiāng),在鄉(xiāng)里辦起了私塾,雖不過問朝中事,卻繼續(xù)源源不斷向朝廷輸送棟梁之才。
蘇岑看著自己老師這一手字不禁牙疼,當(dāng)初就是這手字把他的文章批的一無是處,仙風(fēng)鶴骨一老頭一拿起筆來就變了個人,言辭犀利一針見血,一雙眼睛精光熠熠。等隔日拿著新作的文章再去找他,小老頭眼睛一瞇,再道其實(shí)你昨日那篇文章也有可取之處,兩方權(quán)衡一下,明日再交一篇文章上來罷。
蘇岑急忙避開正門繞著院外圍墻環(huán)顧一周,墻高兩丈有余,墻上還設(shè)有棘垣,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座瞭角樓,足見森嚴(yán)。
蘇岑沿著東墻一路走過去,足以容納萬人的貢院不過一里有余,半柱香的功夫便能從院南走到院北。剛待轉(zhuǎn)到北墻,一個轉(zhuǎn)身蘇岑呆立原地。
緊接著一身冷汗拔地而起,頭皮一陣發(fā)麻。
只見眼前一尺火光明滅,三四個人齊齊跪在地上正念念有詞地在燒紙,火光打在那幾張臉上不見一點(diǎn)血色,氣氛詭異到了極點(diǎn)。
兩廂面面相覷,片刻之后,雙方嚎叫聲乍起。
過了一會兒還是一胖子站起來沖兩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離了那詭異的火光蘇岑這才看出來,這些是人。
“你們這是干嘛呢?”蘇岑皺眉問。
胖子把人拉至一旁,小聲問:“你也是明日要科考的吧?”
蘇岑沒作答,胖子倒也不介意,將手頭紙錢分了一半遞給蘇岑,“快去拜拜,明日保你金榜題名。”
蘇岑沒接,只問:“你們在這燒紙是為了金榜題名�!�
“你想必剛來沒打聽過吧?”胖子神秘兮兮往蘇岑耳邊一靠:“這貢院里啊,有鬼�!�
蘇岑愣了一愣,不由翻了個白眼,心里只道你們才像鬼,好在夜色掩映,胖子也沒在意,拉著蘇岑繼續(xù)道:“很多年前有個仕子參加科考,結(jié)果在考場上咯血而亡,心懷怨氣化作厲鬼在里面游走,沒逢科考就出來騷擾那些仕子。但你若科考前一天過來祭奠他他就不會為難你了,”說著又把手頭紙錢往蘇岑手里塞,“趕緊去拜拜,一定要心懷敬意,不然不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