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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曲伶兒皺了皺眉,往后挪了兩步,看清牢內(nèi)情形不由一愣。

    一人手筋腳筋盡斷,被洞穿琵琶骨吊在房頂上,一身黑衣被污血浸透粘在身上,看他過來竟對著他扯了一個笑出來。

    “曲左使……又見面了�!�

    聲音帶著聲帶撕裂后的喑啞,那個笑里滿是淬著毒的寒意,曲伶兒眉頭緊皺,是當日那個黑衣人。

    沒待他作答,那黑衣人又道:“韓門主讓我問候曲左使,偷來的日子過的可還遂意?”

    蘇岑在興慶宮住的算是好生滋潤,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后來看他確實也不跑了,祁林便把那兩個突厥侍衛(wèi)也撤了,由他在興慶宮自由出入,只是出不去大門。

    蘇岑平日所做就三件事,喝酒,吃肉,半夜里彈琴。只是酒必須是二十年以上的陳釀,在寧親王的私藏酒窖里逛一圈,哪壇最貴挑哪壇。肉得照他的心意來做,多少鹽多少醋,多一點少一點都得重做,到后來后廚的廚子們一聽見他這邊送去的菜單就落跑,紛紛抱怨自家王爺都沒這么難伺候。彈琴更甚,白日里不彈,偏挑半夜子時之后,彈的又都是《破陣曲》《十面埋伏》之類激昂的調子,直擾的人不得清眠。

    他不逃,他等著人把他趕出去。

    不過這位寧親王這時候倒是表現(xiàn)出難得的好脾氣,不聞不問,從被幽禁至今,蘇岑連人半個影子都沒看到。

    那日抱著剛從酒窖角落里刨出的一壇鳳翔西鳳,就著他們蘇幫風味的鱸魚莼羹、蟹粉豆腐喝了個盡興,醉意朦朧,正想著先小憩一會兒,等子時再起來作妖,恍惚間只覺一股檀香彌散,還沒回頭,只覺身子一輕,被人攔腰抱在懷里。

    “你來了?”話里帶著濃濃的鼻音,竟夾帶著幾分委屈之意。

    李釋把人輕輕抱回床上,將散亂的鬢發(fā)別到耳后,看了人一會兒,剛待起身,只覺一股力道輕輕拽了拽自己袖口。

    那人側躺在床上,面泛桃色,煙波繚繞,又拉了拉李釋袖口,“別走�!�

    李釋凝看了他一會兒,抬手稟退眾人,在床邊坐下,捏起那副尖細下巴問:“如何?”

    蘇岑覺得自己絕對是喝多了,如若不然斷不會輕啟唇舌,在那只手上輕輕舔了一口。

    連李釋也是一愣,再然后,只見人一不做二不休,拉住他那只手,放在唇邊,吻過突兀的指節(jié),吻過掌心的薄繭,吻過微涼的扳指。再后來,拽著他的袖子起身,吻過凌厲的眉,吻過深沉的眼,最后在唇上輕輕一啄,退出分寸,像是征詢似的盯著他看。

    李釋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在人頭上揉了揉,“子煦想要什么?”

    “你怎么知道……”蘇岑微微一愣,子煦是他的表字,除了父母兄長林老頭還有蘇州幾個交好的友人這么喚他,他在長安城里從沒聽到過這個稱呼。

    轉而又自嘲地笑了,“又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李釋將人放倒在床上,放的急了,蘇岑瞇著眼皺了皺眉,卻還是拉著李釋半截袖子不肯松手,生怕這次人走了他還得這么過下去。

    李釋笑道:“又想吃糖了?”

    這是把他當成小寵兒來養(yǎng),蘇岑知道,卻也看開了,跟著這人有權有勢,能省他不少麻煩,也能拿到他想要的東西。物物交換,他該慶幸的是自己現(xiàn)在還有的換。

    蘇岑就當作自己喝醉了,伸手圈住那一方脖頸,把人拉下來,自己送上前去。

    再后來,他好像真的喝醉了,只記得那一晚李釋出奇的溫柔,他在高|潮的余韻里好像真的嘗到了一絲甜味。

    他道:“我想走。”

    李釋回他――好。

    他又道:“我想回大理李釋回他――好。

    他還想再說什么,唇便被封住了。

    最后是李釋對他說:“別碰那個案子了�!�

    他當時意識已近模糊,順著往下回:“好�!�

    回完之后又覺得哪里不對,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拉進一個懷里,檀香縈繞,一只手揉著他濡濕的鬢發(fā),道:“子煦乖,睡吧�!�

    便真的睡了過去,再無知覺。

    那一夜興慶宮上下沒有聽到半夜響起的弦音,全都睡得安穩(wěn)踏實。

    次日一早,蘇岑被門外侍女的敲門聲驚醒。酒是好酒,宿醉感沒有那么濃,一覺醒來反倒覺得神清氣爽。

    剛待起身,往自己身前一看,好一副姹紫嫣紅的春|宮圖,而作畫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蘇岑檢查再三確認沒有露在外面的之后才道了一聲進來。侍女端著水盆長巾,對他笑道:“蘇大人,趕緊洗漱吧,車駕都在外頭候著了。”

    蘇岑怔了怔才回過神來,這便是他昨夜稀里糊涂換來的,自己這倒真是熟能生巧了,醉成那樣還知道事后商量好價錢。

    時隔半月再回到大理寺,蘇岑便發(fā)現(xiàn)眾人看他的目光不一樣了,起先還道是他休的時間太長,大家看他生疏了,后來才發(fā)現(xiàn)那目光里帶著小心翼翼,間或夾雜著嫉妒或鄙視。

    聽聞他回來了,大理少卿張君還特地過來看了看他,一見面就道:“蘇寺正,身子養(yǎng)好了?”

    張君雖任大理少卿,但頂頭上司大理寺卿修祺正已值平頭甲子,占著個稱呼早已經(jīng)不管事了。而張君正值壯年,為人圓潤辦事又利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大理寺實則已經(jīng)是張君當家做主了,等修祺正一退下來就算名正言順了。

    “已無大礙,勞張大人惦念�!碧K岑急忙行了個禮,又皺著眉抬起頭來,“寺正?”

    “你還不知道?”張君拍著蘇岑肩膀哈哈一笑,“新科仕子案你立了頭功,圣眷恩寵,連升兩級,恭賀�。 �

    蘇岑口上謙遜地推辭一番,心里卻暗自思忖,到底是哪里的恩寵他自然清楚,只是剛上任不到半年,連升兩級,越過寺丞直接升到寺正,這升遷速度也算是絕無僅有了。

    李釋這是什么意思?打賞他床上伺候的好?還是補償安撫他,恐他再生事端?

    “那宋寺正呢?”蘇岑問。

    “建成啊,”張君幽幽嘆了口氣,“左遷到夔州了,任司馬。建成其實也沒有什么大毛病,就是急功近利了些,下去磨練一番就當長個記性。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了�!�

    這宋建成是張君的學生,一路都是跟著張君上來的,蘇岑心里明了,這是以為他告暗狀才把宋建成調走的,還指著他不要刻意打壓,等過段時間再提拔上來。

    蘇岑回道:“是我當日莽撞,沖撞了宋大人,連累宋大人左遷我也過意不去,等來日宋大人返京我定當?shù)情T致歉。”

    張君對蘇岑的識時務抱以滿意一笑,“建成的書房都空出來了,你今日既然來了就搬過去吧,先好好熟悉業(yè)務,別的不著急�!�

    蘇岑拱手回道:“是�!�

    張君剛待起身離去,突然想起什么又把蘇岑拉到一旁,小聲道:“當說你要幫田老伯破田平之一案是……”

    蘇岑瞇眼一忖,轉而笑道:“十幾年前的舊案子線索早都斷了,另外陳大人都說了案子沒問題,我當日也只是為了誘他招供�!�

    張君爽朗一笑,在蘇岑肩上拍了拍,這才放心離去。

    蘇岑看著張君背影不由凝眉,這大理寺到處都是李釋的眼線,他要查就只能私底下偷摸著查。

    第29章

    柳珵

    蘇岑東西不多,一個上午交接完任主簿時的一干事務,他整理的歷朝歷代的刑獄案件已近收尾,思慮再三,還是不想假手他人,就命人又把一應發(fā)霉的案牘送到了新書房里。如今看來張君還沒有讓他接手新案子的打算,空閑時候他就再接著整理。

    這宋建成別的不行,書房里倒是收拾的頗有意境,窗臺栽了好幾盆名貴的蘭花,花香幽遠,縷縷不絕。

    蘇岑嗅著蘭香抄著案例,略一走神,天狩便抄成了永隆,這才想起來,永隆年間的案子都整理完了,剛待撕下抄錯的那張,蘇岑不由一愣。

    縱觀永隆年間大理寺所辦的所有案件,沒有只言片語提到過田平之。

    田老伯說過,當時時任大理少卿的陳光祿接過這個案子,然而在永隆二十二年的案檔中卻完全沒有記錄。

    蘇岑找出所有原始案檔,又重新一字一句看了一遍,甚至又找出了天狩元年的案檔看了一遍。

    沒有,不光沒有田平之,連貢院、科考、仕子這樣的字眼也都沒有。

    陳光祿查了一個多月到底是查出了什么,才會導致一應記錄全部被抹去了。

    永隆二十二年……科考,太宗皇帝駕崩,先帝繼位,突厥起犯……倒是發(fā)生了不少大事。

    蘇岑突然想起了什么,將剛剛整理好的案例一通亂翻,最后在最底層找出了兩頁紙。

    是當日禮部送過來的科考仕子名單,蘇岑挨個兒名字找下去,看到最后不由心寒。

    里面少了一個名字。

    蘇岑再次出現(xiàn)在禮部衙門里,禮部眾人全都拿一副看瘟神的眼神盯著他看。

    這人上次過來就把禮部攪的雞犬不寧,大家焦頭爛額地陪著在禮部發(fā)了霉的庫房里待了一天,出力不討好不說,第二日就被御史臺彈劾說他們建檔雜亂,不能高效統(tǒng)籌各項事宜,這又被逼著回來分檔建冊,上上下下在庫房里忙了半個月才出來……得,這位小爺趕著點兒又來了。

    蘇岑倒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淡定地喝了一壺茶,等禮部侍郎何仲卿過來,拱手問了一句:“當日的科考仕子名單是怎么得出來的?”

    “就是根據(jù)當年科考的試卷啊,怎么,又出什么問題了?”何仲卿如臨大敵。

    蘇岑一笑:“多謝。”

    在禮部眾人目送下大步出了門,留下一臉茫然的眾人面面相覷。

    名單是根據(jù)當年科考試卷來的,沒有名字的自然就是沒有試卷。

    那當年的狀元魁首――柳珵的試卷去了哪里?

    等下了衙,蘇岑特地等到人都走完了才起身,先悄悄往門口看了一眼,確認祁林沒站在門外這才松了口氣。

    看來李釋確實說到做到了,也可能人家壓根就沒放在心上,說不定如今正佳人在側,早忘了他是誰了。

    回到宅子,門前朱槿又長高了不少,隱隱已經(jīng)看到花骨朵了。

    蘇岑推門進去,阿福正在院子里打掃,間或與曲伶兒斗個嘴,聽見院門響不由回頭一看,當即怔在原地。

    “二少爺……”

    蘇岑笑道:“怎么,不認識了?”

    阿福放下掃把撲上來,想拉蘇岑袖子又嫌自己手臟,猶猶豫豫好久才搓著手道:“二少爺……二少爺你可算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都要去報官了……哦,二少爺你就是官……不過伶兒說報了官也沒用,你是不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需要我收拾行李嗎?實在不行咱們先回蘇州老家躲躲……”

    蘇岑笑著在人肩上拍了拍。

    阿福淚眼汪汪:“二少爺,你在外頭是不是受委屈了?你看你都瘦了�!�

    蘇岑:“……你不是瞎了吧?”

    委屈不委屈不好說,他在興慶宮天天大魚大肉,廋是絕對不可能瘦的。

    阿福全然不在意:“二少爺你想吃什么,阿福給你做�!�

    “……就清粥小菜吧�!�

    阿福應了聲樂呵呵去準備了,走到曲伶兒身前又把曲伶兒從躺椅上拉起來,“二少爺都回來了,你給二少爺?shù)贡琛!?br />
    曲伶兒一臉不情愿,“他回來干我什么事�。俊�

    在阿福一副要殺人的目光中還是悻悻地應下來,“好好好,蘇哥哥辛苦了!蘇哥哥坐!小的去給您沏茶。”

    蘇岑笑著在剛才曲伶兒躺過的躺椅上坐下來,院子里被阿福收拾的井井有條,他之前在窗臺下種下的花草都發(fā)了芽,看得出阿福都精心打理過了。

    金窩銀窩縱有萬般好,還是自己的狗窩舒服。

    曲伶兒端了兩杯茶出來,一杯送到蘇岑手上,蘇岑剛喝下一口就愣了,一口茶噗的一聲噴出去一丈遠。

    蘇岑厲聲:“曲伶兒,你從哪拿的茶?!”

    曲伶兒忙后跳了一步:“怎……怎么了?這茶怎么了?我覺得好喝才沏給你的�!�

    “你知道這茶一兩多少錢?”蘇岑看著杯里芽尖上的白毫痛心不已,“賣了你都買不起!”

    曲伶兒看著茶杯不由悻悻地撓了撓頭:“茶嘛,不就是用來喝的……”

    “還剩多少?”

    曲伶兒又悄悄后退了幾步:“……還剩個底……”

    “曲伶兒!”蘇岑一腳踹上去,奈何曲伶兒早有準備,一個翻身上了房頂,腆著臉沖人笑:“蘇哥哥息怒,我喝都喝了,你打死我也沒用,大不了我日后做牛做馬回報你�!�

    蘇岑瞪了人一眼,拂袖而去,“有種你今晚別下來!”

    直到吃過晚飯?zhí)K岑都沒給曲伶兒好臉色,曲伶兒也知道自己這是闖了禍了,蘇岑這么一個視錢財為牛糞的富家少爺能怒成這樣,足見這茶確實不是凡物。估摸著人差不多要睡下了,又跑到蘇岑房門前敲了敲門。

    蘇岑過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愿地給他開了門。

    “蘇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曲伶兒跟著進了房,“你說你這么多茶都放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好壞……”

    蘇岑一個眼刀:“不知道好壞你挑最貴的喝!”

    “我就是隨手拿了一罐……”曲伶兒一臉委屈地撇撇嘴,“我喝都喝了,你說怎么辦吧?”

    蘇岑一臉沉痛地坐下,其實本也不該這么生氣的,可一看到這茶就不由想起那個人,想起那日在湖心亭他那一番頭茶論,本想著哪天把這茶送他過去,沒想到竟讓曲伶兒這廝占了便宜。

    知道再氣也無濟于事,蘇岑轉了話題,“讓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嗯�!鼻鎯赫c點頭。

    “是誰?”蘇岑問。

    曲伶兒沉吟片刻,道:“柳珵。”

    第30章

    故事

    第二日一早蘇宅來了位稀客,蘇岑早飯都沒用完就被宮里來的一位公公接走了,只道是小天子對前一陣子的仕子案感興趣,特讓蘇岑入宮述奏。

    蘇岑到的早,卻還是在紫宸殿等到晌午才見到小天子本人。人剛從早朝上下來,跟著來的還有右相柳珵。蘇岑跪地叩拜,小天子稚嫩地擺著架子讓他平身。

    雖然只見過兩次面,但看得出小天子對蘇岑印象不錯,笑嘻嘻問他:“朕前一陣子聽旸哥哥說之前貢院那個案子是你破的?”

    蘇岑心里暗道:鄭旸這小崽子當日把他出賣給了李釋,這是想著將功補過,讓他在小天子面前露露臉,來日也好入仕朝堂。

    蘇岑不卑不亢回道:“托圣上鴻恩,臣也是僥幸誤打誤撞才破了案子�!�

    “可旸哥哥說你一天就把案子破了,你快給朕講講這案子是怎么破的?”

    蘇岑狀似不經(jīng)意掃了柳珵一眼,只見人面色略有不愉,微微一笑,“那再講這個案子之前,臣先給陛下講個故事吧�!�

    “話說幾十年前有一個書生入京趕考,途徑一片荒山,姑且就叫它王母山吧。這王母山上有一伙山匪,好巧不巧,這書生從王母山下走的時候正碰上這伙山匪下山收取過路財,這書生是個貧苦人家,身上沒有銀子,就被山匪把人一并綁到了山上。”

    “巧的是這幫山匪的匪首是個女的,這個女匪首見這書生長得眉清目秀,才華又好,當天夜里就綁著這書生跟她拜了堂成了親。剛開始那幾天這書生也是心灰意冷,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女匪首對他倒是百般好,好吃好喝伺候著,見人不吃飯還親自下廚給這書生做飯吃,后來這書生也受其感化,竟真的不知不覺之中與這女匪首萌生了愛意�!�

    站在一邊旁聽的柳珵越聽越覺得不對,凝眉怒斥:“一派胡言,蘇岑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蘇岑倒是聽話地噤了聲,征詢地看著小天子。

    果見小天子皺了皺眉,對柳珵道:“柳相,朕想聽。”

    柳珵重重地哼了一聲。

    蘇岑微微一笑,書生和女匪首的故事,他早就料定小天子會喜歡,接著道:“兩個人在王母山上過了幾年快活日子,只是突然有一天,這書生收到了家中來信,道他家里的老母親病重,就想著臨終之前看著自己兒子金榜題名。書生這才想起來自己原來是要入京趕考的。他想走,卻又舍不得女匪首,這女匪首見他日日寡歡也明白其中緣由。最終這女匪首決定遣散了山中匪幫,陪著書生入京趕考。”

    小天子一臉興奮,急問:“后來呢?”

    蘇岑當然知道小天子在等什么,才子佳人,功成名就,鴛鴦終成眷屬,可這原本就是個與命案有關的故事。

    蘇岑垂下眉目,“后來這個書生死了�!�

    小天子明顯一怔。

    “這個書生入京之后不知怎么得罪了朝中的大人物,被人害死在考場上。女匪首在貢院門口等了三天沒等到人出來,報官無門,最后只能自己想了個法子為書生報仇。”

    小天子跟著憂傷起來,“什么法子?”

    “她開始殺人�!碧K岑看著小天子正色道:“專挑高中的仕子殺害,打著書生鬼魂的名號,她想著殺害書生的那個人心里定然害怕,所以會做出一些動作,或設法驅鬼,或急著捉拿兇手,到時候她就能知道是誰殺了書生了�!�

    蘇岑頓了頓,“這便是仕子案的起因,不同之處在于女匪首換成了書生父親,假借鬼魂名義殺人,為的就是替他兒子報仇�!�

    “胡言亂語!”柳珵指著蘇岑,“奏報就好好奏報,瞎編什么故事,混淆視聽!”

    蘇岑倒是渾然不懼,對著柳珵拱手笑道:“下官也是為了讓陛下聽得更明白些,陛下年幼,破案過程難免艱澀血腥,總不好嚇著陛下。”

    “蘇才子講的挺好的,朕聽懂了,”小天子點點頭,又看著蘇岑問:“那那個殺害書生的人呢?抓到了嗎?”

    柳珵眉頭猛地一蹙。

    蘇岑看在眼里,抿了抿唇,低下頭去,“還沒有�!�

    “那女匪首……不,那書生的父親不就白死了?”

    “陛下,”柳珵上前一步,“他殺害多名無辜仕子,罪有應得!”

    蘇岑眼神一凜,“那書生難道就不無辜嗎?”

    “你!”柳珵氣的指尖直哆嗦,指著蘇岑又上前一步,“陛下,這人在這里混淆視聽,陛下不要上了他的當,此人應該打入刑部大牢,嚴加審問!”

    小天子皺著眉撓撓頭,“柳相,蘇才子不過是給朕講了個故事,你為何生氣��?”

    “他……”柳珵偏頭看一眼蘇岑,只見人一派云淡風輕,冷靜地看著他,瞬間明白這正是這人給他設下的圈套,定了定神,沉下氣回道:“臣不是生氣,而是此人包藏禍心,他這故事里明顯有所偏倚,帶著陛下按他的思路走,臣是怕陛下不察,著了他的道�!�

    蘇岑緊接著道:“陛下不是小孩子了,孰是孰非心里自有考量,柳相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新舊兩位狀元當庭爭得如火如荼,一個老謀深算,一個意氣風發(fā),兩人官階相差霄壤,蘇岑卻全無懼色。小天子早就忘了初衷,熱鬧倒是看的風生水起。說起來這朝堂上敢這么跟柳相對著嗆的也沒有幾個人,他四皇叔算一個,不過四皇叔一般不屑于跟人纏斗,一般一句話就能把人懟的啞口無言,這種熱鬧倒是少見,心里對蘇岑的印象又升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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