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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隨即轉(zhuǎn)身上馬,慢悠悠地駛離了這片血腥地。

    那年,他十三歲,那人把他從地獄的深淵里拉回來,把他帶離了那個地方。

    無以為報,只能生死相隨。

    蘇岑望著那雙淺淡的眸子,眼里多了幾分敬佩之情,奴隸堆里出來的孩子,別人尚未開蒙之期,他便早已在生死邊緣打過了好幾個滾,所幸心智未被蒙塵,仍懂知恩圖報。

    祁林緩了片刻,才道:“當(dāng)年的捕魚兒海,不是爺讓我們?nèi)サ�,是我們自己求來的�!?br />
    “嗯?”蘇岑抬頭。

    “漢人是看不上我們突厥人的,在這里是,在漠北也是。”

    蘇岑微微皺了皺眉。

    “我們殺敵,他們笑我們屠戮同族,兇殘血腥,我們留情,他們又道我們忘恩負(fù)義,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在軍隊(duì)里,一個突厥人可以隨意欺辱,因?yàn)樗麄冎牢覀儾桓曳纯�,漢人違反軍紀(jì)頂多是一頓杖刑,但突厥人,會死�!�

    “若不是有爺護(hù)著,只怕我也活不到現(xiàn)在。但爺能護(hù)我們一時,卻護(hù)不了我們始終。爺養(yǎng)著我們已是犯了忌諱,幾十萬漢人將士的心不能寒,爺要顧全大局,有些事上不得不有所偏倚�!�

    蘇岑心下暗驚,當(dāng)初只道寧親王獨(dú)斷專行,從來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沒想到卻也是心思如發(fā),治理三軍靠的不是一意孤行,這人也有過自己的求而不得,想護(hù)而不能護(hù)。

    “既然我們不能立德,那便立威,不求漢人敬我們,那便要他們怕我們�!�

    “所以你們進(jìn)了捕魚兒海?”

    “爺從來沒發(fā)過話要我們非得干什么,是我們自己決意要去的。漢人不敢干的事我們來干,漢人做不成的事我們來做。一百五十人,只回來了二十人,但從此以后再也沒有突厥人被欺辱,圖朵三衛(wèi)再也無人敢惹�!�

    蘇岑靜默,用一百三十人的鮮血鋪成的路,回來的二十人也都是手上粘滿了同族人的血,不成功便成仁,為了有一席立足之地需要生生用活人的鮮血獻(xiàn)祭。

    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從捕魚兒海回來的,還是從地獄回來的?

    “所以剛回京的時候也是……”

    當(dāng)年寧親王率圖朵三衛(wèi)回京,朝中有心之人早就打算借題發(fā)揮,打狗順便給主人個下馬威。正巧祁林一身胡刀戎裝,把小天子直接嚇哭在朝堂上,沒等別人發(fā)話,李釋二話沒說罰了五十庭杖。錯筋斷骨的庭杖,五十杖足以要人性命,可這人行完刑竟自己走回了興慶宮。那日長安城里的人都看見,一人從宮里出來,全身浴血,卻走的沉穩(wěn)挺拔,不帶一步凝滯,一時成為長安城茶樓酒館的談資,驚為天人。

    祁林聽明白了蘇岑說的是什么,點(diǎn)點(diǎn)頭,“是爺故意安排的,爺在邊關(guān)待了多年,當(dāng)時朝中勢力薄弱,爺需要立威,我們也需要立命�!�

    “你就沒想過自己走不回去?”

    祁林往后一靠,瞇眼看著篷頂紗幔,“當(dāng)日我吃了小還丹,鎖了全身經(jīng)脈,可閉一時痛覺�!�

    鎖了經(jīng)脈,雖能麻痹一時,事后且不說疏通時針扎般刺痛,鎖住的痛覺也會決堤而來,足以將人淹沒。

    “那后來呢?”

    “后來……”祁林微微一忖,“后來爺用續(xù)命金丹幫我吊了三天,耗了興慶宮大半個藥庫�!�

    蘇岑想起當(dāng)日引路的太監(jiān)提起祁林時的神情,雖鄙夷,卻又有幾分忌憚,想必也是當(dāng)日被威懾住了。

    “所以,爺也不是無所不能,在這長安城里沒有什么是理所當(dāng)然與生俱來的,”祁林輕輕摩挲一截指骨,“你父母兄長可還健在?”

    “嗯?”蘇岑微微一愣,“都在�!�

    “待你可好?”

    “……好�!�

    “所以你不知道父子離心兄弟離德是什么滋味,沒經(jīng)歷過陰謀暗算,沒失去過至親至愛。當(dāng)年太宗皇帝駕崩時突厥突然起犯,爺被困在邊關(guān)都沒趕上最后一面。溫小姐過府幾年,爺怕朝中風(fēng)云牽連了她,從沒碰過溫小姐一絲一毫,人卻還是莫名就死了。先帝仙逝時確實(shí)留下了一道圣旨,說小天子若無德,可取而代之,卻也在殿外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爺若真拿著圣旨出來了,當(dāng)即便會血灑含元殿前。你道他高高在上萬人敬仰,太宗皇帝留有十四子,為什么偏偏是他高高在上你想過嗎?”

    蘇岑愣在原處。

    自己拿一條人命喝責(zé)他,卻不知那人手里握過上萬人的性命,道他不懂父子羈絆之情,他卻得防著至親之人的猜忌算計(jì),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灑了一路淋漓的鮮血。

    蘇岑不由摸了摸自己喉骨,自己如今還活著倒真是全憑著那位寧親王難得的好脾氣。

    第34章

    暗門

    蘇岑暗自低下了頭,“我那些話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祁林微微點(diǎn)頭,“我今日跟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你的處境你的想法爺都知道,他不讓你碰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爺難得有一個上心的人,你不要怪他�!�

    “上心?”蘇岑抬頭,“他對我算得上上心嗎?”

    祁林不答反問:“你聽過爺其他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嗎?”

    蘇岑一愣,想了想后搖搖頭。

    “這么跟你說吧,興慶宮里從未留過人,爺那枚扳指也從未離身過�!�

    蘇岑只覺心底一角輕輕塌陷下去,淹沒了之前尖銳的棱角,掩蓋了周身的鈍痛。

    “有勞祁侍衛(wèi)今日告知我這些,”蘇岑微微頓首,撩起車簾準(zhǔn)備下車,“是非對錯我會重新考量,只是他有他的理由,我也有我的堅(jiān)持,若真是無法妥協(xié),只能異路而行�!�

    車外早有人掌了燈撐好了傘,祁林緊隨著下來,接過侍從手里的傘,將蘇岑護(hù)送回了蘇宅。

    蘇宅門檻倒是不高,但抬腿的時候還是牽動了身上傷口,蘇岑齜了齜牙,被祁林輕輕扶了一把這才穩(wěn)住身子。

    這動作本來沒什么,但蘇岑身形本就有些孱弱,再被祁林高大的身形一擋,夜幕下怎么看怎么像蘇岑被人暗下黑手。

    “住手!”只聽一聲怒喝,曲伶兒扔下手里的瓜子從庭廊下一個空翻來到兩人近前,再一看蘇岑臉色煞白,登時大怒,“你對我蘇哥哥做了什么?”

    當(dāng)初祁林冒雨過來接人他就覺得不對,再一想當(dāng)時蘇岑走時的神情凝重,心里越發(fā)不安,這陣仗怎么看怎么像興師問罪來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當(dāng)官的除了他蘇哥哥就沒一個好東西,更何況還是李釋這種級別的。淚眼汪汪看著蘇岑,“他們是不是對你用刑了,鞭刑?笞杖?”轉(zhuǎn)頭凜然對著祁林,“地牢是我闖的,人是我問的,有什么沖我來,欺負(fù)我蘇哥哥一個柔弱書生算什么本事!”

    “伶兒……”蘇岑都不知道曲伶兒這清奇的腦回路又拐到哪個犄角旮旯里了,“雨天路滑,我摔了一跤,祁侍衛(wèi)送我回來的�!�

    “……”曲伶兒頂著祁林冰冷的目光悻悻躲到蘇岑身后,強(qiáng)行狡辯:“那也是在去你們興慶宮的路上摔的,你們也脫不了干系。”

    從祁林手里把他心愛的蘇哥哥接回來,曲伶兒一臉關(guān)懷,“摔哪了?”

    “……屁股�!�

    “還好還好,屁股肉厚,我看后院種了川穹,一會兒脫了褲子我給你敷上明天就好了。”

    蘇岑:“……內(nèi)傷,我自己來就好�!�

    曲伶兒撓撓頭,“這怎么還能摔出內(nèi)傷來?”

    送別了祁林,曲伶兒扶著蘇岑回了房內(nèi),盯著蘇岑身上的外袍盯了一路。

    還是當(dāng)日披在他身上那件,當(dāng)時覺得還挺好看的袍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如今越看越扎眼。

    “怎么了?”蘇岑被曲伶兒盯得發(fā)毛,真就擔(dān)心這人還想著脫了他褲子給他上藥,不由攏緊了衣服躲了躲。

    “你這衣服……”曲伶兒皺眉搖了搖頭,“也太丑了。”

    蘇岑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還披著祁林的衣裳,急急脫下來送到曲伶兒手上,“這是祁侍衛(wèi)的,趁人沒走遠(yuǎn)幫我送回去吧。”

    曲伶兒裝作不情不愿接過來,嘖嘖兩聲,扭頭扎進(jìn)了雨里。

    “哎,”蘇岑看著轉(zhuǎn)眼消失在門外的身影,“你倒是帶把傘啊……”

    祁林剛走出長樂坊就察覺身后一股勁風(fēng)逼近,擺擺手讓隨行的馬車先行一步,自己停了步子。

    一轉(zhuǎn)身,一個伶俐的身形早已在身前站定。

    “你別多想,我就是過來送衣裳的,蘇哥哥讓我來的。”曲伶兒把衣裳往前一遞,借著街頭人家府門外掛的燈籠才注意到一路過來衣裳早已濡濕了大片。

    祁林也不接,挑了挑眉,“我看你倒是比你家蘇哥哥要著急�!�

    兀自上前一步,將兩人置于同一片傘下。

    曲伶兒微微一怔,見人沒了再進(jìn)一步的打算這才暗自吐了口氣,呼吸縈繞間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捻了捻鬢前濕了的頭發(fā),“看不出來這雨還挺大啊……”

    祁林把傘遞到曲伶兒手上,又把外袍接過來,剛抖開,曲伶兒急急攔著:“都濕了,別穿了�!�

    祁林看了他一眼,卻沒停下動作,把外袍往曲伶兒身上兜頭一包,“濕都濕了,你洗干凈再還我吧�!�

    從曲伶兒手里把傘接過來,自顧自轉(zhuǎn)身,慢慢消失了夜幕深處。

    曲伶兒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著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裳沒由來心情順暢,也不用輕功了,哼著小曲兒慢悠悠踱回去。

    剛進(jìn)蘇宅便見蘇岑正站在庭廊下對著漆黑一片的院子出神,臉色依舊蒼白,神色嚴(yán)肅。

    曲伶兒當(dāng)即收了跳脫的步子,愣了愣,怯生生湊上去,“蘇哥哥還不歇息?”

    “你跟我來,”蘇岑轉(zhuǎn)身往回走。

    曲伶兒又一愣,看著人直到進(jìn)了房內(nèi)才跟上去。

    蘇岑房里早已泡好了茶,等曲伶兒進(jìn)來,道一聲“關(guān)門”,為曲伶兒斟下一杯茶。

    竟還是當(dāng)日的碧螺春。

    “蘇哥哥……”曲伶兒從蘇岑手里接過茶明顯受寵若驚,端著杯子半晌沒敢動。

    直到看到蘇岑喝下一口,這才怯生生抿了一小口。

    蘇岑放下茶杯道:“我當(dāng)日答應(yīng)過你不過問你的來歷,但如今這已經(jīng)關(guān)系到好幾條人命,你能回答的我還是希望你能如實(shí)相告。”

    “祁林都告訴你了?”曲伶兒悻悻放下茶杯,就知道這茶沒這么好喝,斂下眉目,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像頭溫順的小獸,“蘇哥哥,我真沒想到會牽連到你�!�

    “我知道,”蘇岑點(diǎn)頭,“你當(dāng)日救過我,我自然相信你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知道那個黑衣人――或者說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曲伶兒抿了抿唇,終是下定決意抬起頭來,“蘇哥哥,你聽說過‘暗門’嗎?”

    “暗門?”蘇岑眉心一皺。

    “暗門下又分八門,對應(yīng)道家的八卦奇門。休門管暗門內(nèi)務(wù),各地分壇經(jīng)營選址、人員招募皆由他們說了算。生門求財,各地商賈中遍布他們的人,他們?yōu)榘甸T提供經(jīng)濟(jì)來源,同時暗門也會為他們擺平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傷門管兵器鑄造,驚門管暗殺埋伏,杜門遍布大周官場,下至地方邊境,上至朝堂中央。景門多是為暗門出謀劃策的謀士,主文書之職。死門職在軍事,主管挑起戰(zhàn)事。開門則是暗門的核心人物,掌握著暗門最核心的機(jī)密�!鼻鎯侯D了頓才接著道:“我本是傷門的左使,主管暗器營造,刺殺你的那個黑衣人應(yīng)該是驚門的人,但我?guī)煾疙n琪同時任傷門、驚門兩門的門主,傷門驚門的界線也就沒有那么明顯。有些傷門的人也會出來做一下暗殺,驚門的人也會自己要求一些順手的武器。”

    “商賈,官場,軍事……”蘇岑蹙緊了眉,半晌才回過神來,“這么猖狂,朝廷不管嗎?”

    “管啊,就那李釋,帶兵圍剿了幾次,可是敵在暗兵在明,每次都收效甚微�!�

    “李釋知道?”蘇岑咬了咬唇,難怪一牽涉到那個黑衣人,李釋就不許他碰那個案子了。他早就知道,那不許他碰是護(hù)他周全,還是怕他牽連出更多人?

    “暗門內(nèi)部分工明確,且神秘異常,我與那黑衣人相見且不能識,若不是上次在地牢里他認(rèn)出了我,我真不知道他是暗門的人�!�

    “蘇哥哥,我也奉勸你一句,暗門關(guān)系龐大,這案子牽涉到暗門,肯定不會這么簡單,你還是不要管了吧�!�

    “我問你最后一個問題�!碧K岑看著曲伶兒,認(rèn)真且篤定,“暗門里有沒有一個精通易容術(shù)的人?”

    第35章

    世子

    “易容術(shù)?”曲伶兒凝眉想了想,“這我倒是沒聽說,但是暗門里人員復(fù)雜,保不齊就有精通的能人異士�!�

    蘇岑凝眉,心里已經(jīng)有了論斷。若是說李釋想要?dú)⑺�,掐死他,溺死他,或者像今日這樣直接干|死他,他都信,但背后偷襲這種事,他相信李釋干不出來,也不屑去干。

    但那張臉那么清晰深刻,他親眼所見,也作不了假。

    那定是有人打著李釋的幌子過去暗殺他。

    “蘇哥哥,暗門詭秘莫測,我在那里待了十幾年尚不得窺其全貌,你一定要小心。”

    蘇岑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所以他們追殺你是因?yàn)槟愦虤⒗钺屖。俊?br />
    “那倒不是,”曲伶兒放下茶杯拿了塊盤子里的板栗酥,“暗門每年派出去刺殺李釋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要都因?yàn)闆]殺成就被干掉,暗門早沒人了。”

    “……”

    難怪祁林對他片刻不離身,也難怪祁林會對那個黑衣人痛下狠手,都是刀光劍影里的老相識了,也沒必要再含情脈脈走過場了。

    “那你是為什么……”蘇岑話沒說完只見曲伶兒幽怨的小眼神輕飄飄地瞥過來,頓時就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了,無奈擺擺手,示意人可以退下了。

    曲伶兒又抓了兩塊板栗酥適才慢悠悠走了。

    蘇岑頭枕著半截胳膊趴在桌上,周遭一瞬安靜,能聽清自己的呼吸聲,只覺身子被抽空大半,再也不想動了。

    現(xiàn)在幾乎可以肯定李釋不讓他再接手這個案子是與暗門有關(guān),暗門的觸手觸及大周各處,李釋知道并圍剿過。暗門詭秘難有成果,但凡是個識時務(wù)的人就不會干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從這一點(diǎn)看來李釋倒算是為了大周社稷。

    一直躲在暗處的暗門又是為了什么要在田平之這個案子里插一腳,一個十幾年前死的科考仕子憑什么引起暗門的關(guān)注,層層線索引向柳珵,他又在其中扮演著什么角色?同時把朝中舉足輕重的兩個大人物拉下水,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蘇岑指尖輕輕敲著桌面,思路卻慢慢不受控地移向了別處。那李釋不讓他碰這個案子有沒有一點(diǎn)原因是擔(dān)心他的安危?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他原委,非得要采用那種方式?

    還真拿他當(dāng)個小寵兒��?他好歹算個大理寺官司,還是能擔(dān)事的。

    蘇岑強(qiáng)打精神抬起頭來,明日就去找李釋,有什么當(dāng)面說清楚問明白,若真是因?yàn)檫@什么暗門,那他也能幫著出一份力。與其剜肉補(bǔ)瘡,不如根除病灶,就是一個田平之嘛,一查到底,他就不信這件案子暗門沒有牽涉其中。

    一夜長夢,夢里聽見鐵馬踏冰而來,那人執(zhí)筆潑墨,三軍陣前寫下“云橫秦嶺家何在”的悲壯之詞,劍眉入鬢,眼底情緒翻涌,波瀾壯闊。場景一改,那人拉起他一只手,將一把湘竹傘送到他手上,眼里含笑,像一壺醉人清酒。

    千里黃沙百萬雄師中馳騁的是他,縱橫捭闔朝堂上穩(wěn)操勝券的也是他。

    這是他第一次窺得那人另外一面,本以為頑石打磨之初定當(dāng)丑陋,卻出乎意料被那股子蒼茫雄渾吸引。

    第二日一早,雨仍未停,改換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正逢休沐之日,換作平常蘇岑定要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卻一改常態(tài)早早起床束發(fā),站在衣櫥前躊躇了半晌,想起李釋那一身玄衣戾氣太重,特地選了一件素白的暗紋芙蕖蘇錦衫。

    又從櫥柜暗格里拿出一盞天青釉的捧荷茶罌來,入京前大哥給的茶,若說當(dāng)初曲伶兒喝的那茶數(shù)極品,那這一罌就是極品中的極品,專挑的洞庭湖旁初春第一道頭茶,一年只出這么一罌,一兩足抵萬金。幾年前大哥剛成了家,娶了江寧布莊岳家的千金小姐,雖說看著有幾分聯(lián)姻的意味,兩人卻是一見鐘情,大哥沉穩(wěn),嫂嫂溫婉,不失為天造地設(shè)的一樁好姻緣。就有一點(diǎn),大哥那岳丈極好茶,每年的那點(diǎn)頭茶都被大哥拿去孝敬了岳丈,念及他這次入京可能需要周桓這才把今年的給了他,他尚且沒舍得喝,真是便宜李釋那個老東西。

    臨出門前看著墻角那把昨夜入夢的湘竹傘,微微遲疑,終是好生收了起來,拿了另外一把傘出了門。

    到了興慶宮時不過辰時剛過幾刻,寧親王日理萬機(jī),蘇岑特地趕個大早,免得到時候還得打斷他。正趕上興慶宮值夜的侍衛(wèi)換防,都是當(dāng)初一起斗智斗勇過的,見他過來道一聲“蘇公子來了”,直接放他進(jìn)去了。

    念及昨夜在寧親王的寢宮里發(fā)生的事,蘇岑還是心有余悸,想了想,索性在龍池旁等,這里是前朝和后殿的必經(jīng)之路,總不至于錯過。

    到了當(dāng)日的湖心亭,剛收下傘,蘇岑不由一愣,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聽見身后腳步,那人也回過頭來,微微一愣之后目光由熱轉(zhuǎn)涼,一雙丹鳳上挑著睨了他一眼,眼里的輕蔑都不屑于隱藏。

    “你誰啊?”那人問,“門口的侍衛(wèi)怎么回事?什么東西都隨便往里放�!�

    東西?

    蘇岑眉心微微一皺,一眼就看到了那人頸側(cè)一處顯眼的紅痕。沒急著作答,反倒仔仔細(xì)細(xì)把人看了個徹底。一身張揚(yáng)的絳紅浮光錦,又用金線繡了牡丹紋路,提花款式一看便知是宮里的手筆。

    能用金線,定然是皇親國戚,但這人衣物雖張揚(yáng),檔次卻不高,尚不及鄭旸那個便宜世子�?茨昙o(jì)閱歷也不像能建功立業(yè)的樣子。既如此,那定然是世襲了某位異姓王的外戚。

    蘇岑收了傘恭敬行禮:“下官見過世子。”

    那人挑了挑眉,“你認(rèn)得我?”

    “世子豐神俊茂,王爺自然時時提起�!�

    “哦?”那人來了興趣,“那王爺還說我什么了?”

    “王爺還說……”蘇岑冷冷一笑,“說世子功夫太差,只靠一張臉爬不上他的床。”

    那人臉色一瞬變得鍋底一般。

    這人之前回頭的第一眼蘇岑就注意到里面灼熱的情緒,明顯也是在等人,只是被他誤打誤撞了個正著。但若是昨夜兩人真是春宵良度,以李釋那體力,今日這人能爬起來才怪,又怎么還會有閑情在這湖心亭看起風(fēng)景來。蘇岑當(dāng)即就斷定,這人是奔著爬|床來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竟沒爬上去。

    蘇岑這一句剛好戳中痛處,那人噌地站起,指著蘇岑:“你算個什么東西!”

    是啊,他又算什么東西?

    蘇岑不由苦笑,他道這人沒爬上龍床,自己還不是被人壓在地上羞辱一番,又被連夜趕了出去。

    什么興慶宮從來不留人,還不是昨夜剛趕走了他,立馬又叫了別人。這好歹給換了個皇親國戚,沒直接叫個小倌過來惡心他。

    蘇岑突然就沒了再糾纏下去的興趣,他也好,這人也罷,不過都是被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淪落人,在這里錙銖必較又有什么意思。自顧自拿起傘,抱起桌上的茶罌,準(zhǔn)備走。

    還沒等他撐開傘,胳膊被人猛一拽,蘇岑皺了皺眉,掙了一下沒掙開,只能無奈回過頭來。

    “就是你吧?”那人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蘇岑,“我還當(dāng)是什么傾國傾城的美人,害王爺昨夜發(fā)那么大火,原來也不過如此�!�

    “世子認(rèn)錯人了,”蘇岑無意糾纏,把胳膊拽出來。

    “就是你!你就是那些下人嘴里那什么蘇公子,”那人越發(fā)篤定,瞇著眼又把蘇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圈,“該不會叫蘇妲己吧,專門惑主的狐貍精,年老色衰,也不知王爺看上你什么了�!�

    “自然比不過世子風(fēng)華正茂,”蘇岑不耐煩的看了一眼緊拽著自己胳膊的手,“世子再不松手,等王爺醒了,就不怕我這狐貍精再把人給勾走了�!�

    那人猶豫了半天,這才不情不愿松了手,蘇岑撐好傘剛抬步,只覺腿間被什么一絆,身子不受控地向前傾去!目之所及是直上直下的兩級石階!

    蘇岑慌亂之間伸手撐地,茶罌墜地,上好的天青釉摔的粉碎,一塊碎片嵌入掌心,蘇岑只覺疼意襲上腦門,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來,一睜眼,一雙皂靴出現(xiàn)在眼前,蘇岑順著看上去,一雙星眸如千尺寒潭,深不見底。

    第36章

    了斷

    蘇岑抬頭愣了片刻,只見人不說話也不動,只是看著他,面上不喜不怒,看不出什么情緒。

    他帶來的那只傘兀自飄在湖面上,越飄越遠(yuǎn)。

    蘇岑握著自己傷了的那只手爬起來,抖了抖衣衫上的泥濘,垂下眉目,恭恭敬敬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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