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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如此看來,他也頗有幾分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功力。

    入了夜掌了燈,又一場淋漓過后,蘇岑靠在李釋胸前小口喘氣,仰頭看著李釋燈影下的輪廓,心道這人生得確實好看,眉目英挺輪廓深邃,不笑的時候生人勿近,一旦笑起來就像醉人的清酒,將人溺在其中。

    李釋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放在燭光下打量,一道淺淺的疤痕不同于手心紋路,邊緣粗糙,微微向上凸起。

    是當(dāng)日在湖心亭留下的疤。

    “疼嗎?”李釋問。

    蘇岑一愣,想明白了李釋問的是什么,仰頭沖人一笑:“不疼�!�

    “那當(dāng)初呢?”

    蘇岑佯裝凝眉想了想,“也還好,我就當(dāng)被狗咬了一口。”

    李釋笑了,眼睛深的看不見底,“你拐著彎兒罵誰呢?”

    轉(zhuǎn)而又蹙起了眉:“掌心里的傷應(yīng)該是極難好的。”

    蘇岑輕輕垂下眼簾,“掌心也是心,心里的傷都是極難好的�!�

    再說下去就矯情了,蘇岑點到即止,直起身子看著李釋,換了正題,“那蕭遠(yuǎn)辰應(yīng)該怎么判?”

    “祁林都告訴你了?”李釋收了手輕輕捻著墨玉扳指,“你是大理寺官司,該怎么判需要我來教你?”

    “萬一判錯了,王爺再把我大半夜趕到大街上,我上哪兒說理去?”本來說的一本正經(jīng),可話一出口就變了調(diào),怎么聽怎么委屈。

    李釋哈哈一笑,聲音低沉醇厚,笑道:“子煦吃醋了�!�

    “我沒有,”蘇岑立即出聲反駁,“寧親王后宮三千,我吃哪門子醋……興慶宮這么大,王爺自然想留誰便能留誰……”

    越抹越黑……

    蘇大才子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思辨之才竟然都沒了用處,辯來辯去竟然繞不出來,索性住了嘴,只一字一頓咬道:“我沒吃醋!”

    李釋看著他不作聲,眼里笑意明顯。

    蘇岑無奈地暗自認(rèn)栽,吃就吃了吧,反正這老狐貍早就把他看穿了。接過之前的話題,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那個孩子活著的時候還對我說,他想以后像我一樣……他是第一個說以后想像我一樣的人,是第一個認(rèn)可我所做的事情的人……不管你們怎么說、怎么反對,我一直堅信我做的沒錯……但一個人走下去有時候真的很累,好不容易有個認(rèn)為我做的對的,如今,那一個人也沒了……”

    蘇岑吸了吸鼻子,抬頭直視著李釋,眼神清亮,“若我想讓他償命呢?”

    李釋也看著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蘇岑知道,自己這是又逆了龍鱗了。

    他知道自己這說的是氣話,一人之命換萬千人之命,這筆賬他還是會算的,剛待開口,李釋卻道:“你的案子,你說了算�!�

    蘇岑猛地抬起頭來,似是難以置信地喃喃問道:“那北涼軍的節(jié)制權(quán)呢?”

    “打回來�!�

    明顯這也是句玩笑話,蘇岑卻受用的很,原來當(dāng)個惑主的紅顏禍水是這般滋味,如此看來,蘇妲己倒也不錯。

    像是知道他所想,李釋把人拉到懷里,笑道:“不是蘇妲己,是蘇秦�!�

    穎悟絕倫,為相之才。

    蘇岑也笑了,“你就是算準(zhǔn)了我不會殺他,不過是欺負(fù)我一個識大體罷了�!�

    李釋笑笑,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修長十指插到發(fā)間,在他頭頂輕輕揉了揉。

    第46章

    捧殺

    幾天之后蕭遠(yuǎn)辰的案子就定了案。早在前一天蕭遠(yuǎn)辰在衙門里受審縱馬案時就已經(jīng)引起了民憤,之后又刻意報復(fù)殺害孤兒寡母,在京中影響之惡劣一舉上達(dá)了天聽。小天子下令嚴(yán)懲以息民憤,定于秋后問斬。

    同時隴右道傳來消息,北涼王已動身入京,不出意外便能交出北涼軍的兵權(quán),帶著蕭遠(yuǎn)辰找個南方的小地方當(dāng)個閑散王爺養(yǎng)老去了。

    天氣轉(zhuǎn)涼,蘇岑靠在窗邊看天邊閑云,不禁唏噓,蕭遠(yuǎn)辰落得如此下場說到底是他自作自受,但不知道李釋又在其中起了多少推波助瀾的作用。

    《風(fēng)俗通義》有云:“長吏馬肥,觀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馳驅(qū)不已,至于死”,駿馬死于道旁吹捧者之口,所謂捧殺,則如是。蕭遠(yuǎn)辰一入京李釋便把人接到興慶宮里,表面關(guān)照,實則已經(jīng)給人下了一劑慢性毒藥。他放縱蕭遠(yuǎn)辰囂張跋扈任性妄為,在長安城里為非作歹橫行霸道,闖禍只是時間早晚問題。甚至湖心亭那一場會面應(yīng)該也是刻意安排好了的,蕭遠(yuǎn)辰想要什么眾人有目共睹,李釋卻偏偏不碰他,這時候再把蘇岑送出來,自然會加劇蕭遠(yuǎn)辰的憤怒,而憤怒則是滋事最好的佐劑。

    他從一早就算計好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自己只需付一點若即若離的恩寵,自然有人把北涼軍的節(jié)制權(quán)送到他手上。

    蘇岑仰面看天,不悲不喜。李釋身兼攝政之職,權(quán)衡天下,在江山社稷面前本就不該有所顧忌,而兒女情長只怕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點。

    他不知道兩人之間如何定義,李釋又拿他當(dāng)什么,卻也不會傻到拿床上的話當(dāng)真。更何況,李釋是多么束身自律之人,從來沒給過任何承諾,僅一句“不是蘇妲己,是蘇秦”,指的還是君臣之禮,也不是床笫之情。

    所以,李釋每次叫他,他欣然以赴,每次離開,也絕無非分之想。

    他所求的,也不過是一個遵從內(nèi)心不憾不悔而已。

    蕭遠(yuǎn)辰定了案,母子二人的尸體自然就可以返還原籍入土為安了。

    大理寺有專門停放尸體的冰窖,就建在大理寺后院的地下,可防止盛夏尸體腐爛遺失尸體上的證據(jù)。

    等下了衙,蘇岑提著水桶來到后院,沿石階慢慢下去。冰窖內(nèi)久不見人,腳步聲在空洞的石壁上來回回蕩,隨著吱呀一聲門響,寒氣撲面而來。

    那對母子的尸體就停在冰窖正中,盡管已過去多日,蘇岑還是感覺胸中鈍痛,像一拳重重砸到心口上。

    這件案子中唯一的受害者,卻是兩個最無辜的人。他不敢想那一夜母子二人遍體鱗傷,看著沒過頭頂?shù)纳顪显撚卸嘟^望,不敢想最后時刻那孩子手里緊握著兩文錢到底在想什么,更不敢想母子二人黃泉路上知道他并不能為他們主持公道對他該有多失望。

    蘇岑深吸一口氣,緩步上前,在兩人尸體前跪下,認(rèn)真叩了三叩。

    他欠他們一個交代,大周欠他們母子二人一個交代。

    長叩之后蘇岑方才起身,提著水桶,為兩人擦拭身上的泥濘。

    由于在冰窖內(nèi)停放數(shù)日,尸體呈現(xiàn)一種陰冷的青白,除了蕭遠(yuǎn)辰抽出的鞭痕,兩人身上還有多處鈍傷,在尸體冷藏之后愈加明顯。

    婦人身上的衣物他不便處理,只能將人臉上擦拭干凈,又取來木梳,將人凌亂的頭發(fā)打理整齊。

    猛然間,蘇岑手上一頓,眉頭慢慢皺起。

    輕輕剝開頭頂頭發(fā),頭骨上一處凹陷立現(xiàn)。

    仵作說過,人是死于頭部重創(chuàng),所以頭上有傷口并不稀奇,但奇怪的是傷口的位置,在頭頂正中,百會穴。

    人若是從高處摔下來,前顱或者后腦著地都不稀奇,但怎么摔能剛好摔到頭頂正中?

    蘇岑放下梳子,又急忙跑到孩子尸體旁,手發(fā)間一抹,心下一涼。

    一人還能是意外,兩個人都是如此,又怎么說?

    蕭遠(yuǎn)辰嗎?

    若說蕭遠(yuǎn)辰鞭笞兩人,又把人逼下陰溝,他信。但追下去將人置之死地卻不像是那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世子能干出來的事。更何況百會穴雖為重中之重,但畢竟有頭骨保護(hù),也不是那么輕易就會受傷的。但看兩具尸體上傷口齊整,沒有二次損傷的痕跡,而且頭皮附近干凈,沒有泥土石屑。這就說明是一次重?fù)艟鸵藘扇诵悦踔劣玫牟皇鞘瘔K,而是單憑兩指就擊碎兩人頭骨。

    他可不信蕭遠(yuǎn)辰有如此手法。

    所以……母子二人并不是死于蕭遠(yuǎn)辰之手,而是有人隨后趕到,嫁禍?zhǔn)掃h(yuǎn)辰?那這人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若是看不慣蕭遠(yuǎn)辰,如此身手大可以直接教訓(xùn)他甚至直接要了他的性命,但這人卻采用了如此手段,又是為了什么?

    蕭遠(yuǎn)辰入獄什么人獲益?又是誰有這等身手能干出這種事?

    蘇岑指尖顫抖,指節(jié)僵硬回縮漸成青白之態(tài),身體脫力蹲坐原地,寒意慢慢漫上來,竟青天白日發(fā)起抖來。

    若真是他……他該怎么辦?

    冰窖大門被猛地撞開,蘇岑錯愕回頭,被門外西斜的日光晃了晃眼,好一會兒才看清來人。

    “小孫?”

    “蘇大人,可算找到您了,”小孫明顯松了一口氣,但又站在門前不敢下來,撓著頭急道:“蘇大人,您快走吧�!�

    “怎么了?”蘇岑皺眉。

    “張大人讓我來找你,說讓你趕緊找個地方躲一躲�!北牙锿7诺亩际鞘w,小孫站在明暗交界處徘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明顯是想下來又不敢,只能干著急。

    蘇岑撐著地面站起來,地面冰寒又加上坐得時間長些,剛一起身只覺兩腿刺痛,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小孫咬咬牙,豁出去了,一頭沖進(jìn)黑暗里,拉了蘇岑一把。

    緊接著冰窖里響起一聲鬼哭狼嚎的尖叫,小孫整個人像被蜜蜂蟄了,一步跳出去三丈遠(yuǎn),順帶著又把蘇岑推倒在地。

    “蘇,蘇,蘇大人……你是人是鬼�。�!”

    那雙手冰寒徹骨,一點也不像活人的手。

    “……”蘇岑強(qiáng)忍著周身鈍痛再一次爬起來,皺眉道:“別管我是人是鬼了,出什么事兒了?”

    小孫哆哆嗦嗦指著外面,“你,你,你要是鬼,那就沒事了,你要是還活著……北,北,北涼王來了�!�

    “北涼王?”蘇岑猛地一愣,“蕭炎?!”

    最后算是蘇岑死拉硬拽把小孫從冰窖里拖了出來。

    看人能站在日光底下,小孫總算信了這個蘇大人是活的,拉著蘇岑往后門走,“張大人說了,讓你趕緊從后門走,他在前面給你拖住�!�

    蘇岑皺眉猶豫:“我走了你們怎么辦?”

    小孫費力地把人往門口推,“蕭遠(yuǎn)辰是你審的,蕭炎明顯是沖著你來的,更何況張大人是什么人,能讓他占了便宜?”

    這個案子大理寺旁人沒有插手,要算起來蕭炎確實只會遷怒于他,蘇岑咬咬唇,好漢不吃眼前虧,有什么話日后再說。

    剛開院門,只聽啪的一聲響,蘇岑捂著胳膊后退幾步,只見一人拿著馬鞭緩步進(jìn)來,瞇眼打量了一圈,“誰是蘇岑?”

    第47章

    驚變

    來人一身鐵甲戎裝,紫髯如戟,氣勢逼人,手起鞭落間,一鞭子抽在蘇岑正要開門的手上。

    獸皮材質(zhì)的馬鞭,如驚雷炸痛,蘇岑被抽的后退幾步,倒吸了一口涼氣,一低頭血正從被抽的慘白的皮下滲出來。

    果然是父子,都這么喜歡用鞭子抽人。

    沒等有人作答,那人又吼了一句:“哪個是蘇岑?給老子站出來!”

    “王爺,王爺……”張君及時趕到,往蘇岑身前一擋,“王爺初來乍到,還請到前殿用茶。”

    “用狗屁的茶!趕緊把蘇岑給本王交出來,”蕭炎又一鞭炸響在門上,“老子倒要看看是哪個混賬東西敢欺負(fù)我辰兒?不把那個姓蘇的交出來今天一個也別想走!”

    蘇岑皺眉,剛待上前一步,又被張君偷偷按了回去,對著蕭炎討好道:“王爺有所不知,我們已經(jīng)下衙了,蘇岑只怕是走了,等明日,等明日下官一定把蘇岑送到府上您看行嗎?”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早就去他家里找了,就一個下人還有個黃毛小子,他根本就沒回去!”

    蘇岑心頭一跳,猛地向前一步:“你把他們怎么了?!”

    蕭炎眼睛一瞇:“你就是蘇岑?”

    張君急道:“王爺,他不是……”

    沒等張君說完,蘇岑已拱手見禮,“下官蘇岑見過王爺�!�

    蕭炎眼里寒意乍現(xiàn):“什么狗東西也敢污蔑我辰兒!”

    是不是污蔑蘇岑現(xiàn)在還真的不好說,但這件案子干系重大,沒查清楚之前他也不敢亂說,更何況即便人不是蕭遠(yuǎn)辰殺的,蕭遠(yuǎn)辰將人致傷逼下陰溝卻是事實,就沖這點蕭遠(yuǎn)辰也逃不脫干系。

    蘇岑忍著胳膊上火燒火燎般的陣痛,一股無名火由心而起,凜然直言道:“蕭遠(yuǎn)辰鞭打無辜平民,害孤兒寡母慘死這都是他親口承認(rèn)的,堂審記錄白紙黑字,我一沒逼供,二沒誘供,只是將事實上報朝廷,旨意是圣上親下的,我不過一個審案子的,王爺要翻案去找圣上,管教兒子去天牢,來這里堵我是何道理?”

    “小兔崽子,好大的口氣!”

    蕭炎揚(yáng)起手里的鞭子又要打人,奈何蘇岑也不是傻子,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他也沒有站著不動讓別人抽鞭子解氣的道理�?粗捬滓粍邮至r后退幾步,馬鞭凌空破風(fēng),鞭梢擦著前衿而過。

    蘇岑尚還不罷休,頗有越戰(zhàn)越勇的趨勢,對著身后冰窖一指,“王爺若不信,那對母子的尸首還在,王爺要不要親自下去看看自己兒子干的好事?

    “或者直接上街去打聽打聽,咱們這位小世子在長安城里名聲如何,恐不是在邊關(guān)待得久了,忘了教養(yǎng)是什么東西。王爺也是,教子無方就不要再來管教別人了,要耍橫斗狠請回你們涼州去,我們大理寺可不是由著你撒野的地方!”

    張君聽的句句心驚,不停拿袖子擦額上冷汗,這蕭炎是什么人,鎮(zhèn)守涼州這么多年,手上沾過的人命比他見過的命案還要多,殺起人來跟剁菜似的,這小祖宗怎么就敢太歲頭上動土?

    果見蕭炎怒火中燒,吹著胡子抄起鞭子就要上去抽人。

    蘇岑眼看著事情不妙,過足了嘴癮拔腿就撤,往張君身后迅速一躲,一副瘦弱身子立即隱藏在張君發(fā)了福的身架后。

    張君一身肉膘都被嚇掉了地,一口氣還沒緩過來,只聽那位小祖宗又在后頭耳語道:“張大人,王爺今晚還叫我過去,您看……”

    “放肆!”張君突然大喝一聲,在場眾人皆一愣。

    只見這位向來以八面玲瓏著稱的張大人上前一步,氣勢十足道:“王爺若真有什么不滿,不妨明日朝堂上再說,恕我大理寺招待不周,來人,送客!”

    寧王還是北涼王,他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

    立時衙役們上前將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武力值雖不高,但勝在人多,手持殺威棒大喝一聲,氣勢還是有的。

    蕭炎四周掃了一圈,終是強(qiáng)忍著怒火收了手,怒瞪了蘇岑一眼,拂袖而去。

    看著人出了大門張君才松了一口氣,撫撫胸口一回頭正對上蘇岑嬉笑著的一張臉,討好著笑道:“張大人威武�!�

    “還有你,”張君反手一指,“趕緊走,該去哪去哪,離我大理寺越遠(yuǎn)越好�!�

    在張君虎視眈眈的注視著悻悻出了大理寺,剛出大門,就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門口旁的石獅子后。

    蘇岑站定,嘆了口氣,“曲伶兒�!�

    曲伶兒立即眉開眼笑湊上去,“蘇哥哥,你可算出來了,你還好吧,你不知道,今天有個大胡子去家里找你,氣勢洶洶的,拿著鞭子到處抽人……欸,蘇哥哥你受傷了?”

    蘇岑搖搖頭,問道:“家里沒事吧?”

    曲伶兒拍拍胸脯,“有我在能有什么事,不過那人也太兇了,你是搶他老婆了還是殺他兒子了,上來就踹門,真以為自己是什么人物呢,脾氣比那混蛋世子還臭!”

    蘇岑點點頭:“嗯,他爹�!�

    曲伶兒:“……”

    蘇岑邊走邊問:“你怎么來了?”

    “還不是擔(dān)心你嘛,怕你回去路上遇到埋伏,被人套個麻袋扛走了怎么辦?”曲伶兒恍然大悟地看著蘇岑,“他已經(jīng)找過你了?這是他打的?!”

    跺跺腳一咬牙,“我去找他算賬。”

    “伶兒,算了,”蘇岑把人拉住,搖搖頭,“多謝了�!�

    曲伶兒不好意思地?fù)蠐项^,“蘇哥哥你怎么突然這么見外,謝什么��?”

    蘇岑微微一笑,他今日該謝的人確實不少,給他報信的小孫,護(hù)著他的張大人,幫他撐腰的衙役們,前來接他的曲伶兒,可在那一瞬間慌亂的時刻,他腦中浮現(xiàn)的卻是另一個人。

    難道當(dāng)真是日理萬機(jī),所以一時沒想起他來?萬事綢繆,百密無一疏,就沒想過他辦了蕭遠(yuǎn)辰,蕭炎一入京就會找他算賬?

    到底是深情錯付,奢求太多。

    “伶兒,你知道有沒有人能單憑兩指就擊穿人的百會穴,致人死地?”

    曲伶兒凝眉一想,“那也得看是什么人,小孩子頭骨薄,大人的厚,需要的力道也不同�!�

    “一個大人一個孩子。”

    “那就得按大人看,如果是高手的話,指尖可以凝力,找準(zhǔn)穴位應(yīng)該也不難�!�

    蘇岑停下步子看了曲伶兒一眼,“那要是祁林呢?能嗎?”

    曲伶兒微微一愣,也停了步子,“蘇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蘇岑輕輕嘆了口氣,“我今天在那對母子身上發(fā)現(xiàn)了新線索,我懷疑是有人刻意殺了他們,嫁禍?zhǔn)掃h(yuǎn)辰�!�

    曲伶兒聽完了反倒松了口氣,沖蘇岑一笑,“不可能是他,那人雖然平時冷冰冰的,但還不至于這么沒下限,會去殺一對孤兒寡母�!�

    蘇岑黯然垂下眉目,“那要是他的主子讓他這么做呢?”

    曲伶兒看著蘇岑皺了皺眉,“蘇哥哥……”

    “我不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說到底他是為了大周江山,我不知道在他眼里那對母子的性命到底有沒有意義。當(dāng)初祁林跟我說不管人是不是蕭遠(yuǎn)辰殺的,都要變成是他殺的,那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對母子根本不是死于蕭遠(yuǎn)辰之手?”

    蘇岑眼底流露的沉痛像濃濃化不開的夜色,看的人心里發(fā)寒。

    他可以容忍他操弄權(quán)術(shù)縱橫捭闔,但無法容忍他視人命為草芥,不擇手段鞏固地位。

    方才他怒懟蕭炎也不單單是為了那一鞭子,自看到尸體上那道傷口起他心里就憋著一口氣,吐不出咽不下,憋的難受。

    說到底是怕,怕自己又忍不住去探求什么真相,怕再從他口中聽到不咸不淡的答案。

    入了夜,大理寺大牢。

    牢房外微弱的燭光被一陣風(fēng)倏忽帶滅,蕭遠(yuǎn)辰猛地抬頭,只見一道高大的陰影籠罩在牢門前,冷冷看著他。

    蕭遠(yuǎn)辰欣喜地站起來,“是王爺派你來的嗎?是王爺來救我了嗎?”

    那人開了牢門,拖著長長的影子在蕭遠(yuǎn)辰身前站定,眼里寒光一現(xiàn),“是王爺讓我送你上路來了�!�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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