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白籌習的一副護手鉤,四面開刃,寒光凜凜,刃如秋霜,所掠之處吹毛斷刃,削鐵無聲。而祁林一柄長劍,竟有些落了下風。
白籌將長鉤凌空一甩,直逼祁林頸側(cè),祁林急忙擰身一躲,還是被從臂上劃下了一道血口子。
而白籌不留一點給祁林反應的余地,雙鉤之上,只聽咔嚓一聲,竟將祁林手里的長劍一折為二!
“玉面修羅也不過如此,”白籌挑唇一笑,正待反手一剪取祁林性命,猛然之間身后一陣勁風直沖著后心而去,無奈之下只能收手。
卻見祁林隨手扔了手里的斷劍,左手一抬,正接住陳凌扔過來的彎刀,目光一冷,眼神陡然犀利。
“玉面修羅是使刀的,蠢蛋。”陳凌嗤笑一聲,臉上帶著與面容不符的笑容,竟無端生出幾分邪魅。
不等他把祁林這邊觀完,身后又有人喊:“陳凌,我看好那個三叉戟了!”
“等著!”陳凌忿忿地回了一聲,依依不舍地作別祁林,搶那把三叉戟去了。
直到長夜將破,攻勢才漸漸緩了下來,暗門的人見這邊始終打不開缺口,只得收勢,先退回村子里。
留下了一地尸體和奇形怪狀的兵器。
蘇岑看著那幾個人迎著第一縷晨光,互相攙扶著,渾身浴血地回來,身影高大,恍若銅墻鐵壁,竟有些惶惶不可直視。
這群人本來自異域,與他們官話不通,相貌有異,如今卻拼盡性命守了他們一夜,護他們周全。
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房里那人。
若那個人不是李釋,又怎么能將這些人聚在一起,這群人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受他驅(qū)使?
正想著,身后一動,房門從里面打開,正是李釋,腰身筆挺,身姿卓絕,往門前一站便如一道長虹。
“今日參戰(zhàn)者回去之后皆有重賞,原地休整,等禁軍過來�!�
圖朵三衛(wèi)們長呼一聲,稀里嘩啦倒了一片。
“賞什么?”蘇岑小聲問。
李釋:“賞根羊腿。”
蘇岑:“……”
“子煦,”李釋目光慢慢沉了下來,“陳老要見你�!�
“嗯?”蘇岑一愣,有些看不透李釋眼里的深意,末了才點了點頭,進了房。
房里的蠟燭已經(jīng)燃盡了,陳光祿隱在陰影里,一時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前輩?”
“嗯,來了�!标惞獾撓袷切α诵Γ啊洞笾苈伞愤記得嗎?”
蘇岑:“記得。”
“背來我聽聽。”
蘇岑定了定神,緩緩道來:“舊律云言理切害,今改為情理切害者,蓋欲原其本情,廣思慎罰故也。德禮為政教之本,刑罰為政教之用。律令十二卷,分別為《明例律》、《衛(wèi)禁律》、《職制律》、《戶婚律》、《廄庫律》、《擅興律》、《賊盜律》、《斗訟律》、《詐偽律》、《雜律》、《捕亡律》、《斷獄律》�!睹骼伞氛�,總則也……斷獄者,皆引律分析之�!�
“好,很好,”陳光祿笑了笑,“后生可畏也。那天你說你要如何來著?”
蘇岑回道:“持心如衡,以理為平,誅世間宵小,還盛世太平。”
陳光祿點點頭,“記著你說過的�!�
蘇岑一瞬間竟有些悲從心起,卻又找不到源頭,直到李釋進來,把他輕輕攬在懷里,告訴他:“陳老要走了。”
“走?”蘇岑愣愣地抬起頭來,“去哪兒?”
“去做我該做的事,完成我未竟之事�!�
蘇岑心里猛的一頓,突然就懂了。
這滿屋子的書,這一張巨大的六博棋盤,這一手選采的手藝,并不是用來無聊解悶的。
暗門的人之所以有恃無恐,便是倚仗著地下的密道,要想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必須把密道關(guān)了,讓整片棋局成為一片死棋。
“能不能不去……”蘇岑嗓子突然就啞了,微微顫抖著,死死拽著李釋的袖口一角,“能不能不是他��?”
李釋眼里讓人看不到底:“這是陳老的心愿�!�
蘇岑心里突然一空,一股無力感沒頂而來。
陳老前輩蜇守孤村,苦心孤詣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天。
他知道,他也好,李釋也好,都攔不住。
“好了,蘇小友,”陳光祿在蘇岑背上拍了拍,自顧自出了房門,“人生相遇終有一別,況且還有這么多人送我,老頭子走的不虧�!�
彤云藹藹,澄光傾瀉,所有人看著從房里走出來的人。
“誰有酒?”李釋問。
陳凌從腰間解下個葫蘆,扔了過去。
李釋接住,又接過蘇岑從房里拿出的碗,親自斟酒,遞上前去。
陳光祿端著酒碗,那雙精亮的眼睛里突然就起了霧。
“我陳光祿,縱觀一生,除過奸邪小人,也得罪過皇親貴胄,有過風光一時,也有過窮困潦倒,但自認不愧天,不愧地,行得正,坐得端,以法當劍,蕩世間污濁,回念畢生無憾,當浮一大白!”
一碗酒飲畢,陳光祿仰天大笑,摔碗而去。
蘇岑靠在李釋懷里看著那抹身影漸行漸遠,終于忍不住埋下頭來,肩膀輕輕抖動著,哽咽出聲。
李釋輕輕拍著蘇岑的肩膀,目送老人離去。
不遠處晨光漸漸升起,天地間一片澄澈,光芒灑遍萬物,像沖破長夜霧靄的一把利劍。
那抹身影最后消失在光里,再也看不見了。
第167章
山洞
晨光熹微間,曲伶兒帶著禁軍從虻山山腳下的山嵐間殺出,跟著一起來的還有徐州刺史梁方。
李釋背手而立,對著梁方吩咐:“盡數(shù)圍剿陸家莊內(nèi)暗門亂黨,如有反抗者,就地論處�!�
梁方領命,帶領禁軍浩浩蕩蕩地往村子去了。
突然之間一聲巨響,整個村子都跟著為之一震,在山腳下尚且震感強烈,更不必說那目之所至跟著晃了一下的村子。
“怎么了?地震了?”曲伶兒驚慌之下四下張望,卻見所有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山腳下的村子,像在為什么人送行。
所有人都知道,村子底下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地下暗道,那些縈繞在心頭的恐懼,連帶著那些晦暗的,不見天日的日子,都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
曲伶兒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祁林已經(jīng)來到了他身邊,登時一喜,“祁哥哥!”
轉(zhuǎn)而又眉頭一蹙,“你受傷了?”
祁林看了看自己胳膊,無所謂地甩了甩手,“無妨,小傷。”
蜿蜒的血跡從胳膊上流下來,染紅了半片袖子,最后干涸在手腕間一串佛珠上。
怎么可能沒事?
曲伶兒硬是拽著祁林到一旁給仔細包扎了傷口,確認祁林身上再沒有其他傷處才滿意地笑了笑,一回頭,正對上幾道幽怨的目光。
只見那些東倒西歪的圖朵三衛(wèi)們各個滿身傷痕,甚至還有幾個缺胳膊少腿的,跟他們一比,祁林胳膊上那道小傷口確實不算什么。
再看祁林卻全無羞愧之感,將袖子高高擼起,毫不在意地頂著那一圈包扎仔細的白紗招搖過市。
陳凌氣的直咬牙,早知如此昨晚就該讓祁林多被捅幾個窟窿,今日兩人再上演一出生離死別豈不更好!
“蘇哥哥呢?”曲伶兒掃了一圈沒找到蘇岑,只能回頭去問祁林。
祁林抬起下巴點了點房內(nèi),卻也不多說什么,曲伶兒張望一番,只見院子里人來人往,卻都沒有涉足那間房子的意思,連王爺都是在外面等著。曲伶兒納悶一番,這才慢慢湊過去。
房內(nèi)尚還昏暗,曲伶兒適應了一番才看清房內(nèi)陳設,蘇岑就坐在床邊那張大桌子旁,對著桌上一副六博棋發(fā)呆。
“蘇哥哥?”曲伶兒小心湊過去,生怕驚擾了正在沉思的人,湊近了才見蘇岑指尖捏著一枚白子,已經(jīng)許久沒動過了。
曲伶兒看了半晌不明所以,只能出聲問:“蘇哥哥你干嘛呢?”
蘇岑總算動了動,“我在想,白子入水后,還有沒有可能銜魚而歸。”
曲伶兒記得,蘇岑曾說過,棋盤中間的位置為水,而此時中間那個方框已被黑子團團包圍,無論白子落在哪里看來都是死路一條。
曲伶兒撓撓頭:“還有可能嗎?”
片刻后,蘇岑搖了搖頭,把白子扔回棋笥里。
白子氣數(shù)已盡,已成定局。
曲伶兒幫著把黑子也收起來,只聽蘇岑輕輕嘆了口氣。
“你說人要是也能像棋子這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分明,光明正大的搏斗、廝殺,該有多好?”
曲伶兒不知道他蘇哥哥又哪來的這么多感慨,歪著腦袋不明所以:“那多沒意思?”
半晌后,蘇岑沒由來笑了笑,“也是�!�
兀自起身,向著門外而去。
不遠處村子里塵囂漸起,暗門的人沒了暗道可退,只能殊死一搏,而這正中了梁方的下懷,這幫人害得徐州百姓無家可歸,他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報仇雪恨。
之前暗門動用了多出數(shù)倍的人對付圖朵三衛(wèi),沒討到什么便宜,如今被梁方帶領的禁軍如法炮制,卻是敗的一塌糊涂。
蘇岑找到李釋,問道:“怎么樣了?”
李釋凝望著遠處的塵囂,顯然已是成竹在胸,“時間問題�!�
又偏頭看著蘇岑,問道:“你好了?”
蘇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陳老走的豪邁,若要他看到我這幅樣子,只怕要笑我不爭氣了。”
李釋輕輕一笑,“不會�!�
不消一會兒便有禁軍回來稟報,村子里的暗門逆黨已被全部清繳,只是并沒有找到陸遜、宋凡以及白籌的下落。
蘇岑一皺眉:“怎么會?”
李釋摸著扳指冥想片刻,道:“過去看看�!�
李釋帶人趕到時梁方已將大宅子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通,見到李釋搖了搖頭,“在后花園里又找到一條密道,跟棋局并不連通,他們只怕是從那里走了�!�
李釋在人帶領下繞過前朝、中庭,最后來到后花園,蘇岑小聲偏頭問:“你有沒有覺得這里的布置有些眼熟?”
李釋微微點頭:“太極宮。”
蘇岑心道果真如此,就算他入宮次數(shù)少,可能會認錯,但李釋生在宮里長在宮里,總不會認錯了自己家的模樣。
“是前朝余孽?”
李釋靜默片刻,不置可否。
密道就在后花園的假山后頭,令蘇岑震驚的是這條密道就與他當初進來的那條相對而立,而他當初竟絲毫沒有察覺。
李釋打頭,剛要進去,卻被祁林輕輕一攔,“爺,我先來吧。”
李釋沒做強求,讓祁林先進去,曲伶兒緊隨其后,隨后才是李釋和蘇岑,梁方跟在最后,防止有人背后偷襲。
一入密道,一股涼氣撲面而來,往里走了幾步便不見日光了,祁林點了火折子,一一分發(fā)下去,這才勉強看清大概。
這條密道不同于蘇岑當初在棋局里看到的那些,狹窄逼仄,墻上沒有壁畫,地面也頗為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甚至只容一人躬身而過。若說之前那些是精心策劃,這條則像是草草趕制,或者是廢棄不用了的。
不知走了多久,蘇岑大致估算了下,如果密道是直的,他們?nèi)缃駪撘呀?jīng)出了村子,差不多該到虻山腳下了。
祁林在前面突然停了步子,道:“爺,前方有變�!�
李釋領著蘇岑過去,借著祁林手里的火光一看,只見原先狹窄的石道猛然變寬,里頭怪石林立,這些石頭不是一塊塊,而是呈長錐狀,倒插在石頂上,像是隨時可能掉下來,將人洞穿其下。
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滴答滴答的水聲,聽著格外幽遠縹緲。
“是個溶洞,”蘇岑看罷道,“《山海經(jīng)》中《南山經(jīng)》有載,‘南禺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水。有穴焉,水出輒入,夏乃出,冬則閉’,說的就是這種山洞,這些石頭都是積年累月被水沖蝕所致,跟滴水穿石是一個道理。他們應該是挖到這里發(fā)現(xiàn)了這處天然溶洞,所以藏起來做了一條逃生密道�!�
李釋調(diào)笑道:“《山海經(jīng)》也能信?”
蘇岑瞪了人一眼,“先賢智慧所作,為什么不信,有些東西現(xiàn)在雖然沒有了,但白云蒼狗日月變遷,你怎么知道當初就沒有?”
“那你當初照著《山海經(jīng)》游歷一番,都游出什么來了?”
蘇岑張了張嘴,最后只能悻悻地住了口,沒好氣道:“還走不走了?”
李釋收了笑,斟酌一番,道:“走�!�
這山洞里怪石嶙峋,有的尖細如針,有些卻舒緩似幔。一開始一伙人還對這些鬼斧神工之作存著一點敬畏之心,走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這些石頭就是長得怪了些,其實跟普通石頭也沒有什么區(qū)別,這才放開步子大步向前。
“這地方我好像來過�!鼻鎯盒÷曕止荆匆娖盍只剡^頭來征詢的目光,又道:“這些石頭有點眼熟�!�
蘇岑在后面問:“你什么時候見過?”
“就是之前我說過的,我小的時候跟師父和韓書他們住在一個看不見星星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有很多這種怪石頭,”曲伶兒皺了皺眉,“不過也說不好,說不定別的地方也有這種石頭呢�!�
“溶洞形成的條件苛刻,天時地利缺一不可,不是隨隨便便哪里都有的。而且即便可以形成,由于水質(zhì)石質(zhì)有差異,洞里的石頭也不見得就相同……”
光顧著說話沒留心腳下,蘇岑一不小心被絆了一跤,一頭撞到一根石柱上,眼眶一酸,眼淚登時就出來了。
李釋聽到聲響回過頭來,只見蘇岑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縮作一團,一時之間又疼惜又好笑,只能停下步子回過頭來安撫。
一點小意外致使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剛好他們走了也有大半個時辰了,李釋順勢讓大家停下來休整一番。
蘇岑額頭上紅了一片,一會兒估計還得腫,眼眶紅了一圈,難得露出幾分楚楚可憐來。李釋把人拉到身前給吹了幾下,最后竟鬼使神差湊上前去,輕輕在那紅腫處親了一下。
蘇岑只覺得一瞬冰冰涼涼,受用的很,剛一抬頭,只覺得眼前一暗,李釋兀自熄了手里的火折子,沖著早就瞄好的地方俯下身去。
蘇岑喉頭動了動,祁林和曲伶兒還好說,可他還顧忌著身后已經(jīng)過了天命之年的梁大人,生怕這邊一個不小心給梁大人嚇出什么好歹來,不好放開手腳推拒,卻正好給了李釋長驅(qū)直入的機會。
一個吻在李釋主導下流暢又隱秘,蘇岑這才想起來自他們在陸家莊見上面就沒有一刻消停,這會兒借著這點黑暗享受半刻溫存,蘇岑剛放下這一身戒備,就聽曲伶兒在前面驚叫了一聲:“蘇哥哥,你快來!”
李釋眉頭一皺,褶紋里都帶著幾分被打斷的不爽,先在心里給曲伶兒記了一筆,又捏著蘇岑的下巴交換了一個深吻才把人不情不愿地松開。
火光再度亮起,蘇岑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才開口問道:“怎么了?”
“蘇哥哥你說的不錯,這個地方我確實來過,”曲伶兒正和祁林站在一面石壁前,蘇岑湊近了才見那面石壁上還有一道裂縫,大概有成人胳膊那么粗,而曲伶兒正是對著這面石壁指手畫腳,“蘇哥哥你還記得當初我和你說過我跟韓書捉迷藏后來被卡在石縫里的事嗎?這就是那條石縫!”
蘇岑對著石縫看了看,與其他石縫也沒什么不同,不由皺眉道:“你怎么知道就是這條?”
“祁哥哥,幫我打下光,”曲伶兒借著一點光亮把手伸進石縫里,不一會兒竟從里面掏出了一只鞋來——還是小孩子尺寸,顏色褪去已經(jīng)不見底色。
“這是我當初卡在這里時落下的鞋。”
蘇岑看著那只鞋沉思片刻,“也就是說這里就是暗門最開始的據(jù)點,暗門就是由此開始,逐漸擴大,最后蔓延到大周境內(nèi)無孔不入的地步�!�
如若當初先帝聽見陳光祿的話帶兵圍剿,是不是就不會有之后這一系列的事?
又走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才始見一點亮光,一伙人加快了步子,從怪石堆里出來,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蘇岑和曲伶兒卻是一愣。
曲伶兒繞了一圈,“蘇哥哥,這是不是……當日那個山洞?”
蘇岑環(huán)視之后點了點頭,這里正是虻山上那個存放陸家莊村民尸體的山洞,沒想到繞了一圈,最后竟是又回到了這里。
所謂造化弄人,上蒼果然誠不我欺。
洞里的尸體早已搬走,沒甚特別之處,幾個人從洞里出來,只見一條蜿蜒的小道向下,七拐八繞隱在了密林深處。
蘇岑道:“順著這條山路下去就是我們之前借宿的景和村,由景和村入川陵縣,再往后的路四通八達,只怕是不好追了�!�
“我不就山,山自然來就我,”李釋看著隱匿在山腳下的陸家莊,慢慢凝眉,偏頭問祁林,“宋凡送回來時審過了嗎?”
祁林點頭:“因為不能在身上留下痕跡,所以只能用藥,這人對各種藥物抗性極強,最后也只是問出了兩個字。”
“什么?”
祁林道:“崇德�!�
第168章
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