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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來的是宋凡。

    宋凡看著蘇岑挑唇一笑,“蘇岑,你果然還是來了�!�

    跟著宋凡一并進了太極宮,一路上果然再無阻攔。蘇岑沒問宋凡怎么知道他會來,也沒問宋凡為什么來接他,連宋凡也難得安靜下來,路上只有兩個人窣窣的腳步聲,再無其他。

    進了常樂門,眼看著就要到李晟寢宮了,宋凡卻突然停下了步子。

    蘇岑始終離著宋凡兩步,見宋凡停下自己也跟著停下來,只見宋凡擰著眉頭回過頭來,問道:“你為什么要來?”

    蘇岑不禁笑了,笑容迎著忽閃的燭光一動,“不是你們叫我來的?”

    “你知道你來了他會怎么對你?”宋凡直視著他,那雙桃花眼里罕見流露出幾分認真來,“他比我可瘋多了。”

    見蘇岑不語,宋凡又道:“你如果現(xiàn)在后悔,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走了,”蘇岑越過宋凡上前,又停下步子,“更何況,你不是已經(jīng)放我走了兩次了嗎?”

    一次是送他回揚州,一次是送他出城。

    宋凡回過頭來笑了,“你看出來了?”

    蘇岑搖了搖頭,“事后才想明白的,那天你那么大早出現(xiàn)在城門口應該不是碰巧,而你如果真想掀開那道車簾,寧三也攔不住你�!�

    蘇岑頓了頓才道:“所以你應該是早就過去等著我了,至于原因,可能是為了嚇嚇我?”

    宋凡一雙桃花眼彎彎地垂下來,“那你被嚇到了嗎?”

    蘇岑也笑了,他們兩個有朝一日竟然能心平氣和的站在這里說話,倒真是挺稀奇的。

    “行,那你自己進去吧,”宋凡無所謂地擺擺手,“別死的太難看了,我還能幫你收尸。”

    “宋凡,”蘇岑突然從背后叫住了他,“我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姑且還是這么稱呼你吧,我問過你好多次,這次想再問你一次,你找到你想要的了嗎?或者說,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了嗎?”

    宋凡歪著腦袋,那雙桃花眼微微瞇起,眼里閃過幾分疑惑。

    “可我知道,”蘇岑道,“我想要大周國運昌繼,百姓安居樂業(yè),生有養(yǎng)而老有贍,理有所正而冤有可申。李晟要做的說到底其實就是復仇,而一個滿懷仇恨的人不可能給大周的子民帶來這些,所以我來阻止他�!�

    說完不等宋凡反應,便已經(jīng)昂首挺胸向前去了。

    等人走遠了宋凡才收回目光,有什么東西在心口動了動,卻又好像什么沒有。宋凡擰了擰眉,慢慢又散開了,輕輕一笑,“其實你們才是瘋子�!�

    李晟寢宮里只留了一盞燈,下人也早已經(jīng)屏退出去了,蘇岑進去時就見李晟仰坐在一張扶手椅上,人沒穿著龍袍,身上也沒有多少窮奢極欲的裝扮,而是一身玄袍,盯著蒼茫茫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察覺蘇岑進來,李晟才慢慢收回視線,轉而看著蘇岑,“我的人呢?”

    蘇岑不咸不淡道:“喂狗了。”

    李晟愣了愣,不怒反笑了,“像是李釋的作風�!�

    像陳有那樣的人,一朝得勢就像秋后的螞蚱使勁蹦跶,卻拎不清自己的分量,死了就是死了,沒人在乎。

    李晟扶著扶手支起身子,“知道我叫你來干嘛來了?”

    “無非是想聽我對你歌功頌德,”蘇岑頓了頓,“還有陪著你罵李釋。”

    李晟哈哈一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再支著額角看過來,“那還愣著干嘛,開始吧�!�

    蘇岑筆挺站著無動于衷,開口道:“我要見小天子�!�

    李晟目光冷了,笑意淡了,“你當這是哪里,輪得著你來討價還價。”

    “沒見到小天子之前,我什么也不會說。”

    李晟稍稍瞇了瞇眼,片刻后突然提唇一笑,對外吩咐,“把他們都帶過來�!�

    候在門外的人手腳麻利,不消一會兒外面就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在門外回道人都帶到了,李晟“嗯”了一聲之后,門才從外面打開。

    來的不止小天子,還有溫修、張君、鄭旸……以及那一半的朝臣。

    四五十號人,滿滿站了半個房間,小天子被溫修和張君好生護在身后,沒少一根寒毛。

    “蘇岑,”小天子看見蘇岑驚喜有加,眼里的孩子氣一閃而過,又注意到里面坐著的李晟,只好端出帝王姿態(tài),妥善道:“你來了�!�

    蘇岑雙膝跪下,“臣護駕來遲了�!�

    “平身,平身,”小天子急忙道,“你回來了,那皇叔也該回來了,皇叔呢?”

    “王爺如今就在明德門外,陛下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溫修又問:“他找到我們給他留的那些人了嗎?”

    蘇岑點頭,還沒來得及出聲又被鄭旸打斷了,“你怎么在這兒?”

    眾人這才回過味兒來,李釋尚在城外,蘇岑卻出現(xiàn)在這里,那是不是說明李釋已經(jīng)處于劣勢,連自己的人都保不住了。

    蘇岑搖了搖頭,“是我自己要來的,王爺正在城外布兵,諸位再忍一忍,王爺會來帶大家出去的�!�

    “行了,”李晟不耐煩地出聲打斷,“人你都見了,是不是也該干點正事了�!�

    蘇岑回過身去看著李晟,“你想干什么?”

    李晟挑唇一笑,“我在想,怎么治李釋的罪�!�

    蘇岑坦坦蕩蕩回道:“王爺何罪之有?”

    “這就要問你蘇大人了�!崩铌蓛叭灰砸桓眲倮叩淖藨B(tài)自居,隨手一指半屋子的朝臣,“你不是出身大理寺嗎,掌管天下刑律,今日這里站著的有多少人,你就得給我羅列出李釋多少條罪狀來,少了一條,我便拿這些人的人頭替李釋補上�!�

    “你太卑鄙了,”鄭旸第一個出聲反對,“你自己打不過我小舅舅就在這里構陷他,小人作為!”

    李晟抬了抬手,立即從門外進來兩個侍衛(wèi),李晟一指鄭旸,“第一個就拿他開刀�!�

    兩個人上前將鄭旸一左一右架走,鄭旸一臉嫌棄地推開兩人,“我自己走�!�

    “旸哥哥,你們放開旸哥哥!”小天子拽著鄭旸半截袖子不肯撒手,一直憋著不落下的眼淚也終于憋不住了。

    群臣拉拉扯扯,滿庭喧嘩。

    “慢著,”蘇岑出聲道,房間里靜了一靜,落針可聞。

    只聽人一字一頓道:“我給你列�!�

    李晟意味深長地一笑,稍一抬手,兩個侍衛(wèi)躬身退下。

    蘇岑不顧身后眾人不解的目光,上前一步,“王爺這第一條罪狀,就是不爭!”

    所有人都一愣。

    “受降城之戰(zhàn),王爺自愿放棄皇位,一己之軀,誓與邊關共存亡。不得不說,你當年的計謀很成功,你就是料定了王爺不會放棄邊關不管,你欺他心善,因為你知道在他眼里,國邦安定比皇位重要,蒼生黎民比萬人之下重要!要說今日局面是王爺造成的倒也無可厚非,倘若王爺當年肯爭上一爭,今日就不該是如此場景!”

    蘇岑站定,繼續(xù)道:“王爺?shù)牡诙䲢l罪狀,是為仁厚�!�

    “因為仁厚,他尚還念著那一點手足情誼,念著你身上崇德太子的那一點血脈,從來沒有大動干戈地對你趕盡殺絕。因為仁厚,不管先帝當年如何待他,他從來沒將這筆賬算到小天子頭上,一心匡扶正統(tǒng),從未有過半分覬覦之心。”

    “王爺?shù)牡谌龡l罪狀,是無私�!�

    “興慶宮里燭燈日日燃到天明,他殫精竭慮,事事親為,朝中孤兒寡母多少人虎視眈眈,可在他治下,皇位安定,楚太后穩(wěn)坐中宮,從來沒有出過什么岔子。他在邊關時落下了一身傷病,漠北的夜有多寒,只能以烈酒暖身,夜夜枕戈待旦,他那頭疾的毛病連堪比迷藥的安神香都壓不住�?勺运麚螖z政一職,平突厥,征吐蕃,廢榷鹽令,安邦撫民,哪一日早朝倦怠過?哪一件朝事荒廢過?他熬垮了身子才由得你們這些小人跳梁、橫生事端,他為了國家安定主動放權,才放任了你們在大周疆土上胡作非為!”

    “夠了!”李晟一拍扶手,一雙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你這是給他羅列罪狀呢,還是夸他呢?”

    蘇岑輕輕一笑,“就這樣的罪狀,別說這些人,你就把你所有的人都叫進來,我都能給你列個清楚!”

    “呵,”李晟沒由來笑了兩聲,扶著椅子站了起來,“你道他仁厚,難道當年我的父皇就不仁厚?他是出了名的仁君,舉朝上下皆念其好。就是他李彧寡廉鮮恥,奪我父皇之位,我為什么不能奪他們的?!”

    蘇岑輕輕垂了垂眼眸,“其實,我覺得當年太宗皇帝做的對。”

    李晟一愣,“什么?”

    “當時建國之初,太祖皇帝豐功偉業(yè)不容置疑,但畢竟國基尚淺,邊境尚且動蕩,百姓尚不能果腹。崇德太子是仁厚,可仁厚換不來邊境安穩(wěn)、四海賓服。當時大周需要的也不是一位仁君,只有太宗皇帝那樣的鐵血手段,才好將大周尚不結實的疆土鞏固夯實。”

    李晟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握住蘇岑的脖子將人提了起來。

    他不介意有人罵他狼子野心、罵他弒主篡位,只要等他登上那個位子,所有的這些都能洗去。

    就像當年李彧干的那樣。

    可他不允許有人說崇德太子的壞話,半句也不行!

    那是他的根,他的源,他的一切由來所在,支撐他走到今天的根基支柱,一點點細微的瑕疵都不能有!

    可這個人竟然說李彧當年做得對,他的父皇就該死,就該讓李彧那個謀權篡位的小人來當皇帝!

    蘇岑臉色慢慢漲紅,那雙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眼里不是畏懼,不是求饒,而是一種近乎憐憫的平靜。

    李晟在人斷氣之前才松了手,蘇岑無力滑到在地,被身后的鄭旸接住。

    “我不殺你,”李晟突然笑了,眼神卻冰冷地嚇人,“可我有一百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來人!”

    那扇門又被推開,進來的卻是兩個太監(jiān)。

    李晟笑容里帶著幾分猙獰,像盯著獵物的野獸,“這是凈身房里最好的太監(jiān),手起刀落,不會讓你吃太多苦頭的�!�

    第236章

    長安

    “你想干嘛,你瘋了嗎?!”鄭旸把蘇岑攬在懷里,盯著那兩個太監(jiān)從箱子里掏出了精光熠熠的刀具,一步一步逼近過來。

    宮刑,次死之刑,還不如一死來的痛快。這是當年金榜題名的新科狀元,大殿之上侃侃而談,天下風華無出其右。而李晟如今竟想當著所有朝臣的面對他施以宮刑,那跟當場凌遲了他又有什么區(qū)別?!

    蘇岑埋頭咳了好一陣子才得以直起身來,抬手在鄭旸手上拍了拍,倒像是在安撫他。

    鄭旸忽然就明白了,他是故意激怒李晟,這樣李晟的憤怒就會承擔在他一個人身上,不至于牽連了其他人。

    這個瘋子,這個傻子!

    鄭旸咬了咬牙,張開雙臂把蘇岑護在身后,拿出一副拼命的架勢,目眥欲裂,“誰敢過來!誰敢過來我就跟他拼了!”

    眼前光線突然一暗,只見那個平時最懂得明哲保身的張君張大人上前一步,挺著肚子八風不動地擋在了他們前面。

    “要想動他們,你就先廢了我這把老骨頭!”

    “還有我!”溫修把小天子送到鄭旸身邊,擼起袖子往前一站,“一幫老東西,命不值幾個錢,有種你就拿去!”

    朝臣們互相看了一眼,也都三三兩兩站了出來,像一堵人墻似的把小天子和蘇岑圍在中間。

    看見此情此景,李晟摸著下巴笑了,“有意思�!�

    當初這群大臣們就像一群鵪鶉,縮著脖子任由他拿捏,一點小恩小惠,或者一點小把柄,他們就俯首貼耳地對他唯命是從。沒想到生死關頭倒是給逼出了一身骨氣來。

    只可惜,太晚了。

    “陛下,不哭,”蘇岑輕輕給小天子把眼淚拭去,“王爺讓我告訴陛下,讓你別怕,他會來救陛下的�!�

    “朕……朕不怕……朕相信皇叔……”小天子一邊說著一邊落眼淚,好像這一年來憋下的眼淚一股腦全涌出來了,“你……你也不要怕,朕是皇上……朕來保護你!”

    蘇岑微弱笑了笑,卻扶著鄭旸的肩膀慢慢站起身來,撥開層層疊疊的人群,一步步走到李晟面前。

    “你看見了嗎?哪怕你手里有刀,可你威脅不了人心。就算你做了皇帝,也注定是個孤家寡人,天下的人殺不盡,總會有人想著把你從那個位置上拉下去,你日不能安,夜不能寐,因為一閉上眼睛就都是來找你索命的冤魂厲鬼。這樣的皇上,你還想當嗎?”

    李晟微微瞇著眼打量著眼前的人,竟然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后退的沖動。

    索性是站住了,眼神里冷冰冰地淬著毒,“那是因為他們還不知道什么叫怕,怕到骨子里了,變成了鬼也不敢過來。我勸你還是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看看李釋,不是照樣窩在城門外不敢進來,他要是真拿你當回事,這會兒早該打進來了�!�

    蘇岑聞言卻是一笑,忽然偏頭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的夜幕里連顆星星都沒有,蘇岑卻心有感應似的盯著一片黑暗挪不開視線。

    似乎有喊聲劃開了長安城寂靜的長夜,有什么在黑暗中撥弄著,攪動著,醞釀著。

    片刻之后,火炮頓響,西南的夜幕里炸開了一道火光。

    與此同時,破門而入了一個侍衛(wèi),一進門就滑跪在地,“皇……皇上,打起來了!”

    李晟臉色猛的變了。

    周遭一切像是靜止住了,所有人或驚喜,或驚嚇,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蘇岑收回視線,沖著李晟輕輕一笑,“你跟他比,永遠也贏不了�!�

    半晌后李晟忽然振袖一呼,大笑起來,“看看你的好皇叔,你們的好王爺,他管你們的死活了嗎?”

    小天子擦干眼淚,在群臣之中站了起來,“眾卿聽旨�!�

    滿屋的人瞬間跪了一地。

    “朕很高興現(xiàn)如今還有這么多人跟朕站在一起,你們都是我大周的賢士、能臣,朕幸而有你們,大周幸而有你們!朕接下來說來,想讓你們當著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以及先帝的面起下血誓,如若違逆,愧為我大周子民。今夜朕如遇不測,傳位于四皇叔李釋。今夜殉難者,待皇叔拿下奸佞,皆按照國士撫恤。只要有一人尚存,皆以四皇叔馬首是瞻,傳達朕的旨意,聽其號令。聽清了嗎?!”

    底下已經(jīng)稀里嘩啦哭倒了一片,片刻后,溫修帶領著大家抬手起誓,“臣……當著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以及先帝的面起誓,陛下……陛下如遇不測,定當謹遵圣意,擁寧王李釋繼承大統(tǒng),聽其號令,整頓超綱。如有違逆,愧為大周子民!”

    “好,很好,都平身吧。”小天子仰起下巴沖著李晟笑了笑,只要這里還有一息尚存,這皇位就落不到他李晟頭上。

    李晟冷眼旁觀完這一切,卻是冷冷笑了,“你們又怎么知道你們要等的人到底能不能活著來到這里,區(qū)區(qū)折沖府的兵力也妄想跟我皇城禁軍對抗!來人!”

    白籌手捧著一套戰(zhàn)甲進來,親自為李晟著衣。

    蘇岑忽然就明白李晟為什么是這么一副裝扮了。

    他在等著,一直在等著。

    他們之間早晚會有這么一場仗要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場仗他等了太久了,比他想當皇帝還要久,久到以至于聽到李釋打進來的消息,竟一時激動地難以自持。

    麒麟銀甲,威風赫赫,正克李釋漠北常穿的那套蛟鱗黑甲,他做夢都想跟李釋明刀明槍干上一場,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其斬于馬下,再踐踏上千遍萬遍!

    手握上那把玄鐵槍時,他竟激動地落了淚。

    一甩銀甲,邁開大步,向著他的宿命之戰(zhàn)而去。

    等李晟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那幫剛剛視死如歸的大臣們還沒回過神來。李晟竟然真的走了,就這么扔下他們走了。

    鄭旸被蘇岑在肩上輕輕拍了拍,腿上一軟險些沒站住。

    小天子一臉怔怔地看著李晟離開的方向,問蘇岑,“你說,皇叔會贏嗎?”

    蘇岑陪小天子站著,篤定地點點頭,“會的,王爺是我大周最好的將軍,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

    遠處的喊殺聲漸漸近了,炮火也越來越密集,有人在撞擊城門,有箭矢破空而過,有人在求饒,有人在吶喊。

    整座長安城淹沒在一片火海里,無人安眠。

    所有人在這里,也在大周任何一個角落里,惴惴地等待著天命的降臨。

    那一夜好像格外漫長,卻又好像一眨眼就到了天明。

    破曉的時候進來兩個太監(jiān),深色拘謹著,鄭旸問他們外面打的怎么樣了也沒人搭理,只道是讓他們快換朝服,早朝照舊。

    外面的炮聲好像小一些了,但空氣中滿是硝石硫磺的味道。一群人被十幾個侍衛(wèi)趕到了含元殿里,天光尚還不太亮,黑黢黢的大殿里空無一人。

    不多時進來了兩個太監(jiān)將大殿里的燈一一點上,慌亂且匆忙,哆哆嗦嗦的,唯恐慢了一點就會丟了性命。

    整個大殿里亮起顫顫巍巍的燈光,晃得人的影子越發(fā)魑魅魍魎。

    終于點完了最后一盞燈,兩個太監(jiān)拔腿便往外跑。

    還沒走下龍尾道便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不知是誰在外面大喊了一聲:“新皇駕到!”

    所有人往殿外看去,只見李晟在幾個顫顫巍巍的太監(jiān)簇擁之下緩緩而來,一身龍袍,冠十二旒冕。

    所有人心里都涼了涼。

    蘇岑上前一步,“王爺呢?!”

    李晟視若無睹地越過他一步步登上那個至尊之位,拂袖一揮,一旁的太監(jiān)立即道:“新皇即位,眾卿拜迎。”

    所有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跪下。

    李晟竟不惱,一臉祥和地看著庭下的眾人。

    蘇岑再也顧不上眼前這些荒誕的場景,掙脫眾人,拔腿就往外跑。

    他不相信……李釋不會輸,更不會死,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等著他,他得去找他!

    剛跑出殿門,眼前的丹鳳門突然被轟然撞開!

    大隊的人馬涌了進來,旌旗招展,殺聲震天。其中一人一馬當先,一身黑甲,迎著龍首原上初生的日光熠熠生輝,惶惶不可直視。

    來到龍尾道前,那人翻身下馬,像以往每一個早朝一樣,一步一步,步步登頂,腳下是光明大道,身后是萬丈光輝。

    蘇岑只覺得全身力氣都散盡了,順著殿門慢慢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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