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第8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池晏川癱在沙發(fā)里,茶幾和腳邊散落著幾個酒瓶。
往日整潔的襯衫上已經(jīng)沾上了點點酒漬。
碎發(fā)垂落,蓋住了他的眼睛,莫名生出幾分脆弱感。
我走近,輕輕搖了搖他的肩膀。
他眼皮微掀,看到我時甩了甩頭,接著一把抱住我的腰。
很快,腰間的布料隱隱有了濕意。
池晏川哭了。
我僵在他的臂彎里,良久抬起手輕揉地撫摸他的后背。
媽,我以為你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池晏川吸了吸鼻子。
你別不要我好不好阿晏會很乖的,我再也不拿你和別人的媽媽比了。
酒醉的池晏川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
池茵是個脾氣古怪的媽媽。
她時常像看仇人一樣地看著他,發(fā)了瘋一樣地離開家。
池晏川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只能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昂頭等她回家。
實在餓得不行,他就向隔壁阿姨討一碗飯吃。
有一次,池晏川向池茵哭訴,為什么她就不能做個溫柔的母親。
池茵轉(zhuǎn)身出門,很久都沒有回來。
夜幕降臨,池晏川忍著害怕出門去找她。
他穿過小巷,走到大街上池茵常去的幾家店,再到附近的公園里,一無所獲。
滿身疲憊地回家,卻發(fā)現(xiàn)池茵正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臉上沒什么表情。
我看見你在公園找我了,挺能跑的,像個傻子。
薄情的母親,缺愛的兒子。
難怪池晏川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他漸漸收了淚,只是手上的力道未減。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脫口而出一句:你永遠不會一個人,你還有我。
話一出口我就愣了。
我不會安慰人,甚至在他難得脆弱的時候,我想的是至少你還有媽媽陪在身邊。
自我記事起,身邊就沒有親人,只有惡人。
被打得傷痕累累時也只能自己咬牙強撐。
安慰是什么我不懂,直到徐青野的出現(xiàn)。
在我因為丟了一只雞而被養(yǎng)父母罰跪在雪地里時,徐青野拉我回家,揉著我的膝蓋,說了這樣一句話。
原來我早已把他的所有刻進骨子里。
池晏川驀地抬頭,癡癡地望著我。
就在我不知所措時,他向后一倒,醉死在了沙發(fā)上。
……
我把池晏川安頓在酒店房間里。
他雙眸緊閉,不時皺著眉囈語。
看起來比平時冷漠的樣子順眼多了。
一夜無夢。
我醒的時候池晏川仍舊沉睡。
等我從浴室出來時,他正倚在床頭盯著我。
我翹起唇角,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他的眸子跟著我,將我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
池先生,你喝醉了,我只好自作主張開了間房。
我在他面前站定。
他的視線落在我沒穿鞋的腳上。
池先生難道不想知道昨晚都發(fā)生了些什么嗎
他毫無波瀾,輕聲笑了一下,仍舊沒理會我。
昨晚我可聽到了不少夢話,和你的母親有關(guān)。
他終于抬起頭,和我對視,一雙眸子深如寒潭。
你知道了多少他問。
我笑笑,順勢在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
池先生,我昨天才明白一件事,原來你和我一樣,都是可憐人��!
他皺起眉,盯著我的眼神更冷。
我繼續(xù)說:我們都得到了名利,卻失去了最珍貴的愛。同是天涯淪落人。你說這是不是緣分,讓我們兩個同類糾纏在一起。
池晏川反問:過去了這么久,你還沒忘記之前那個愛人
此話一出,我就知道他一定派人調(diào)查過我。
我的經(jīng)歷本就不算秘密。
池昱澤看上我時,我已有男友。
他用了手段,讓我跟了她。
只是那個微不足道的男友怎么死的,迄今為止還是個秘密。
我坦然承認:得不到的才永遠在騷動,我們心里那點僅存的柔軟,都給了不可能有回饋的對象。不是很可悲
他沒答,抬頭望向天花板,片刻后說:給我拿支煙。
室內(nèi)一片沉默,打火機砂輪的摩擦聲響起。
點完煙后,我坐在床側(cè)沒動。
他瞇著眼看了會,將煙霧吐出。
我被嗆了一下,咳著咳著就流出了淚。
他什么話也沒說,靜靜看著我哭。
氣氛已經(jīng)到這,我捂著眼睛靠在他的胸口。
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安慰。
不知過了多久,才將一只手放在我的后背。
我在他懷里勾起嘴角。
這步棋,走對了。
下一步,該輪到謝晴柔了。
她辦了個畫展,邀請我出席。
我到的時候,她正被眾人簇擁在中央。
她剛想上前和我說話,就被身后的喧鬧聲吸引。
池晏川從我身邊走過,迎向謝晴柔。
謝晴柔想和他擁抱,卻被他攥住手腕。
他笑著說:辦得不錯。
周圍的貴婦圍著他倆夸得起勁。
池太太,池先生工作這么忙還趕來看你,你真是好福氣哦!
是啊,我看你結(jié)婚后皮膚反倒更細膩了,一看就是老公疼你。
一會可得給我們傳授下夫妻相處秘訣,我要好好學(xué)學(xué)。
謝晴柔笑成了一朵花。
身旁的池晏川微微點頭,笑容客套。
我冷眼旁觀,只覺得好笑。
夫妻恩愛這層窗戶紙,馬上就要被捅破了。
不知道到時候,謝晴柔能不能受得住。
這時,池晏川的視線越過人群,和我的目光相撞。
不同于以往,在燈光的映襯下,我明確感覺到了其中的興致盎然。
他很快收回目光,對謝晴柔說公司有事,先行離去。
謝晴柔這才找到我,拉著我閑聊。
和她拉了幾句家常后,我有些為難地開口:池太太,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謝晴柔收起了笑,等我繼續(xù)。
池先生,感覺有些不太對。
她一聽到有關(guān)池晏川的事,就像一只刺猬,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
你想說什么
我咬著唇,小心翼翼地說:上次結(jié)婚紀念日,他中途離開。這次我特意觀察了許久,池先生沒擁抱你,也同你沒有過多的眼神接觸,這不是好兆頭。
那又怎么樣她答得很快,眼里的擔(dān)憂一閃而逝,如果我因為這些捕風(fēng)捉影的事就去懷疑他,他會怎么想
說完她松開我的手,滿臉不快。
我繼續(xù)擺出苦惱的樣子:原本這是您的家事,我實在不該多嘴,可我發(fā)現(xiàn),池先生竟然沒給您送花。您和我說過,每次您辦活動,他必定會給您送一束百合過來的……
我邊說邊觀察謝晴柔的表情。
如我所料,她面色一變,嘴唇翕動,半天說不出話。
我很滿意她這副表情。
欣賞夠了,才拉住她的手,裝作關(guān)心的樣子問:池太太,你……
夠了!她一把甩開我的手。
我沒防備,踉蹌著后退了幾步。
謝晴柔指著我,滿臉怒氣:我老公是什么樣的人我自己清楚,輪不到你在這說三道四!
我立刻低頭認錯,心里卻在暗喜。
她顫抖的聲音,過激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證明我成功了。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深入人心、肆意生長。
我有耐心等著它結(jié)出苦果。
謝晴柔去了別處,我悠閑地欣賞墻邊的一幅畫,又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