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那天，走投無路的我想到了，起碼我還有這具身體。

    我撥打了廁所門上地下黑醫(yī)的電話，

    主動地走進(jìn)了那間充滿血腥氣、骯臟的小診所。

    以防慕雪做傻事，我捏著她的耳朵耳提面命，

    絕對不能輕信廁所上那些小廣告。

    可是到了我自己身上才發(fā)現(xiàn)，

    那竟然已經(jīng)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起碼，這只會傷害我自己，

    用傷害別人的方式換錢的事情，我也做不出來。

    我躺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等待著他們?nèi)∽呶业膬?nèi)臟。

    可黑診所為了省錢，給我打的麻藥是偽劣產(chǎn)品，

    手術(shù)做到一半，我竟然醒了過來。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nèi)∽呶业母巍⑽业哪I，抽走我的血，把我的身體變成一個巨大的空洞。

    可是這還不夠，醫(yī)生遺憾地和我說，這些恐怕還是湊不到一百萬。

    但是有個好事，我的眼角膜正好和一個有錢人的需求匹配，

    如果我愿意把眼角膜一起賣了，可以給我一百萬。

    作為一個畫家來說，眼睛幾乎是我職業(yè)生命的全部。

    失去了一只手，我可以用另一只手來畫，

    失去了手，我還可以想辦法用腳、用嘴去畫。

    就算失去了這些內(nèi)臟，我還可以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說不定還能活久一點。

    可是，失去了眼角膜，我就再也沒法拿起畫筆了。

    我躺在床上，一行清淚從我的眼角滑落。

    “......好。你們動手吧�！�

    比起再也無法看見畫里五彩斑斕的顏色，我更害怕看見慕雪的眼淚和失望的眼神。

    只要她能夠展翅翱翔，

    哪怕用我的翅膀換也無所謂。

    手術(shù)做完后，我成了一個瞎子。

    哦，還是一個五臟缺了六腑的瞎子。

    我摸索回了我們的出租屋，一路上因為不習(xí)慣黑色的世界，走得很艱難。

    慕雪人還躺在醫(yī)院里，不知道我發(fā)生了什么。

    我在家里找到錄音機，給她留下了一張磁帶，

    因為眼睛瞎了，所以我只能用錄音的方式。

    我在錄音里滔滔不絕地訴說著我的抱怨，我的厭煩，我說她太讓我失望了，不想被她拖累，年紀(jì)輕輕就要背上幾百萬的負(fù)債，表現(xiàn)出已經(jīng)膩了她許久的樣子。

    關(guān)上錄音機，我痛哭出聲，草草縫合的傷口也開始劇痛，

    可是我空蕩蕩的眼睛竟然流不出眼淚。

    我心疼我的妻，等她醒來發(fā)現(xiàn)我不在身邊，回到家發(fā)現(xiàn)這個錄音，該多么的難過啊。

    可是，我已經(jīng)是個殘缺的人了，我甚至再也無法畫畫，

    缺了那么多內(nèi)臟，想必也活不了幾年了，何必拖累人家的大好人生?

    與其讓她這么好的女孩和我一個廢人在一起，

    還不如讓她恨我。

    我把一百萬用匿名的賬戶打給了她，離開了這個城市。

    那個時候，我真的沒有想過，會再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除了我們的定情信物——一個素銀圈戒指，我什么都沒有拿走，

    所以我身無分文，只能沿街乞討。

    我還知道不打擾她，用最后的一點錢買了去隔壁省的車票，

    本來想著能活一天是一天，結(jié)果在乞討的時候遇見了我的小弟果果。

    果果和我一樣，也是沒有人要的殘廢，

    他得了先天性心臟病，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病發(fā)，所以被家里人拋棄了。

    在別人毆打我這個瞎子的時候，也只有他愿意站出來替我說話，

    雖然最后我們兩個人都被打了，但我也認(rèn)下了這個弟弟。

    三天前，果果和我在撿垃圾的時候，不小心暈倒了。

    我給他送到醫(yī)院，醫(yī)生說，他是先天性心臟病發(fā)作了，如果要治療，需要一百萬做人工心臟。

    醫(yī)生還說，我的身體因為虧空太過，又一直沒有休養(yǎng)，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最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果果躺在病床上，面色慘白，還沖著我笑：

    “沒關(guān)系，哥哥，果果要去天上當(dāng)小天使啦。”

    我空蕩的眼眶里竟然感覺到了熱意。

    我說：“哥哥一定會弄到一百萬，你別怕。”

    所以，為了果果，我明天就要去慕氏集團給慕雪和安子衡當(dāng)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