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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他們往內(nèi)走,路上經(jīng)過形形色色的蟲。

    那些人無不是面目模糊,步態(tài)虛假,小心控制著距離。

    部分人氣壓低落,抱著飯碗,里面的東西沒扒拉幾口就放著了,既不吃也不倒掉,消沉地直勾勾盯著剛進來的萊默爾,怪瘆人的。

    萊默爾反倒首先注意到一桌一邊大笑一邊吃玉米脆角的橋牌四人。

    三個人勉強湊成兩隊,其中一個懊惱地把牌拍在桌面上,那些撲克天女散花地飛出去了。

    政治避難。

    萊默爾回憶起這個關鍵詞。

    他瞄了眼左腳前不遠處的一張黑桃S,主動撿起來,還給那些人。

    老板錯愕地停住。

    “哈哈哈哈,要加一個嗎?”萊默爾的合成電子音發(fā)出滑稽的笑聲,用電子說出這種詞匯,格外的猖狂,“沒有北家叫牌,對莊家不太公平吧?”

    三個人都來審視他,狐疑的目光閃了閃,這個孤身進來的人是誰?最近可沒聽說過什么動亂��?難道艾克西蒙又悄悄地動手了?

    亞薩卡玩橋牌的人不多,一般是閑聚皇宮的貴族才有的愛好。

    這樣想想,倒也不用懷疑,打一把看看能力高低就能驗身。

    “坐~”一個人含了口入肺煙,吐出一個空心煙圈。

    萊默爾毫不客氣地坐下,開始洗牌。

    旁邊的老板見狀干脆拉張椅子觀戰(zhàn),周圍人都感興趣,拖著椅子上來圍觀。

    萊默爾洗牌的手法中規(guī)中矩,快,簡潔,沒有花活,快速發(fā)了牌。

    四人把牌拾起展開成低于六十度的扇面,都只是看了一眼,就沒再看了。

    那三人見萊默爾也是看過一眼牌就壓在桌面不再看,心里都凜然:甭管別的技術好不好,這個新來的至少在記牌速度上有點水平。

    地下室沒有條件配齊橋牌的擋板和叫牌卡,他們?nèi)×烁∧竟髫Q著碰倒,木棍彎鉤指的方向開始叫牌。

    指到萊默爾。

    “7紅桃。”

    三個人都蒙了。

    第一把,萊默爾坐莊,完成大滿貫定約,豪取1510分。

    再一把。

    指到萊默爾上家。

    “2黑桃�!�

    “7無將�!�

    三個人又懵了。即使旁邊的人不會玩橋牌,看這局面,也明白是出了什么問題,讓原本那三個大佬變得不會打牌了。

    萊默爾的下家沉默了半晌,摸著牌,慢慢道:“懲罰加倍�!彼谫萊默爾無法完成約定。

    “PASS�!�

    “PASS。”

    萊默爾笑了:“呵呵…再加倍。”

    下家開始覺得口干舌燥。

    這一把,萊默爾又贏了,取2280分。

    第三把,上下家終于拿到一手好牌,剛剛叫到3梅花,萊默爾直接一句“5紅桃”。

    上下家臉色狂變,當然被面具遮著看不出來,肢體動作卻明顯僵硬了,宛如兩個生銹的機器人。

    坐在萊默爾對面的友方也如坐針氈,剛才無論哪一把,萊默爾都根本沒有采納他的意見,因為無法眉眼示意,他多次悄悄用小動作,捏牌、勾小手指、分牌,企圖讓萊默爾接收暗號。

    然而萊默爾搭著腿大方坐在他對面,叫牌時電子音毫無快慢變化,那姿態(tài),似乎一眼也沒分給他。

    下家斟酌了良久,他確定自己是好牌,但萊默爾叫得太高,他沒有空間再去問自己的友方有沒有好牌了,對面在給他比暗號,但他不屑于去看,他是個比較正直的人,而且他很確定,萊默爾也沒有看暗號。

    狠狠心,他咬牙道:“6梅花�!睜幮M貫。

    “加倍�!比R默爾完全不留情。

    事實證明這把下家和上家的牌都很好,他們聯(lián)手完成了小滿貫,拿到了1090分。

    氛圍好像變輕松了一些,萊默爾卻突然起身,把剛才攤的牌撿起,潑了對面友方模糊的五官一臉。

    對面怔住了,下意識砸扶手站起來,他的身高卻沒有萊默爾那么高,氣勢上弱了一頭。

    “你會不會打牌?”萊默爾直接質(zhì)問,“起手打方塊Q會死嗎?”

    對面愣住:“這…打方塊Q干什么?”

    萊默爾踹翻椅子,地下室狹窄的空間里“嘣”的一聲巨響,他不管周圍人驚呼躲避,只理了理衣領和袖扣,冷漠地嗆聲:“為了告訴我你他媽沒有黑桃和紅桃!一群菜鳥!不會打橋牌就別賣弄!”

    他抽身直接走了,找到坐椅子上眼睛瞪成銅鈴大小的老板,放軟語氣:“老板,請帶我去房間,還有食物,我餓了�!�

    老板好不容易才整理好震蕩的心情。

    別人不知道剛剛被罵的三位是何方神圣,他卻知道他們都是宮里來的公爵侯爵家子弟,因為遭受艾克西蒙的政治迫害,才被阿貝爾收留。

    放在橋牌界,他們也都是高手。

    但是萊默爾看似是參孫普通的情人,卻以強硬的姿態(tài)進入地下室,碾壓橋牌局,給了在場所有人震撼,這消息他必須上報給阿貝爾。

    .

    房間里一股霉味,萊默爾關好門,摁開燈,手還是抖的,心臟快得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10平方的小間,有床、衛(wèi)生間、衣柜,床旁墻上凸起一個小臺,放了電腦和通訊機。

    三輪橋牌,萊默爾都在發(fā)牌時動了手腳,他將10以上的大牌和四個花色的張數(shù)都按照自己記憶中背熟的牌局發(fā)出去,盲靠已經(jīng)背過的套路打,穩(wěn)賺不賠。

    他在賭那些人沒有關注他發(fā)牌的手法,要是打得多了,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

    因此只留下不可一世的三輪印象后,他就飄然而去。

    這一次,幸運女神站在了他這一邊。

    萊默爾撲倒在床上,開心得打滾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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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價

    【========】

    作者有話說:

    本章含輪情節(jié)暗示,謹慎

    ————————————

    參孫返回家里吃晚飯,當晚,族長、爺爺、父親、二舅都沒有出席。

    他若無其事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該吃吃該喝喝,繼續(xù)給小外甥講宮廷里的故事。

    他的哥哥,一只雄蟲,也是小外甥的父親,打斷他繪聲繪色的形容,聲音冷酷得像冰塊:“食不言,寢不語,議員,閉嘴!”

    小外甥被嚇得低頭含著淚吃飯。

    參孫聳聳肩,撫摸小外甥的頭頂,悶聲吃飯。

    暴風雨要來了。

    第二天,父親將他叫去書桌。

    參孫梳理打扮得精神妥當,挺直脊背踏進房間里。果然書桌后不只有父親,還有族長的秘書,爺爺、二舅的助理,一張張面孔都像死去多時的尸體,嚴肅,刻板,不會惱也不會笑,只有眼神是齊刷刷的釘子,摁進參孫的身體里,由此刺痛他。

    可惜,參孫多年習慣了這套,已經(jīng)渾身賴皮,不痛不癢了。

    雌蟲父親兩鬢斑白,戴著黑手套,拿出一份紙,敲敲木桌。

    嘚嘚。

    “參孫,審判開始了,跪下�!�

    身后有保鏢靠近,參孫敏銳的警覺立刻察覺出他們的動向,他不吭聲,雙手壓著膝蓋跪在冰涼的地板上。

    兩個保鏢不再靠近,一左一右夾著跪立的他。

    雌蟲父親隨意地發(fā)話:“今年又沒懷孕?”

    參孫搖搖頭:“那些雄蟲不行�!�

    “你放十幾個雄蟲在家里,天天做愛,都不行?”

    參孫不想猶豫,他直口說:“是的…”

    父親立即手一揮,參孫馬上屏住呼吸,身后的一個保鏢上前揪住他的紅發(fā)馬尾將他的頭向后掰,一個兇殘的耳光掃到參孫眼角和顴骨上。

    “你確定你做了足夠的次數(shù)?還是障眼法,哄爺爺高興?你以為三十多歲了還沒有留種讓你覺得榮耀?你想爺爺來這里看看你嗎?把你褲子脫了我們數(shù)數(shù)里面留了哪些雄蟲的痕跡?”

    參孫感覺到眼角有熱流滴下來。

    那是血,他的眼睛被壓迫出血了。

    他沉默地低下頭。

    “背挺得很直啊,參孫?塞萬提斯下一任的族長,保守黨的明天,就是這樣挺著脊梁骨在劇院給伯格侯爵看臉色?你很優(yōu)秀啊,參孫,伯格侯爵世家的大西洋漁業(yè)直供我們的連鎖酒店五十多年了,就因為你那漂亮的臉色,昨天…一個電話就給我們終止了協(xié)議!”

    父親吼叫著,暴跳如雷地站起來,脫下手套走到參孫面前,保鏢拉起參孫的辮子,父親無視參孫眼里的情緒,將手套甩在參孫臉上。

    破損傷的血液濺射在地面。

    參孫深深別過臉去,英俊的鼻骨滾落了兩串血紅。

    “參孫,把臉轉(zhuǎn)過來�!�

    “那只雄蟲是誰�!�

    參孫不說話。

    “那只雄蟲是誰�!�

    “回答�!�

    “回!答!我讓你回答!”

    兩個保鏢將他摁在地上,拳打腳踢,落下的拳頭一記記都用尖銳的力道砸在參孫容易受痛受傷的部位,他的父親期間就在他鼻尖前站著,軍靴锃亮的鞋頭灑落了親兒子鮮活的血跡。

    參孫不是屬于自己的,他屬于整個軍人世家,是他們從軍界轉(zhuǎn)向政商結合的血肉橋梁。

    他很能領會這種犧牲精神。

    但他不是軍人。

    他受挫時想在戀人懷里哭泣,難過時想像只大犬一樣窩在家里哪也不去,委屈時妄圖逃避,眼睜睜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逃避了就選擇放棄和墮落,只是個游戲世間的笨蛋而已。

    父親用手套擦靴頭,干凈后把手套丟進垃圾桶,換上一幅新的,掙了掙手將手套優(yōu)雅地從內(nèi)部撐開。

    “給他潤滑,送去禁閉室,把那十幾個雄蟲和勃起藥都帶過來,我要親眼看著他懷孕了再放出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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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藏

    【========】

    今日暴雨,宮里的花朵都萎靡不振。

    阿貝爾背著雙手立在落地窗前,高頂?shù)陌资翱蚪梃b了宗教的設計風格,下窄上寬,尖端又突兀彎折成弧括,盤旋在頂部收縮為皇冠似的銳角。

    夜雨里劃過一道慘白的閃電,打亮俊美雌蟲的滿頭銀發(fā)。

    阿貝爾憂愁的雙目微闔,凝視雨中的殘花。

    激進的圖強黨讓亞薩卡邁步向一個更強盛的高峰,然而更多的隱患也被撕裂,泄露出潛藏已久的陰影。

    艾克西蒙怎么就看不明白?

    外人只知道爭論圖強黨贏還是聯(lián)和黨贏,在他看來,根本都無所謂。蟲族社會強者至上,只要皇族的血脈一天不被稀釋,亞薩卡就永遠是最強大的蟲族國家。

    他嘆息年輕好勝的弟弟,到處得罪人,拉攏人,只顧排除異己,被好勝心迷了眼睛。

    他也對美色蘭征服戰(zhàn)不予置評。這場侵略戰(zhàn)爭實現(xiàn)了轟轟烈烈的大勝,皇室得到了最大的一塊蛋糕,然而更多的好處被貴族階級分享。

    若是換他來親手指揮,他會改成“對美色蘭聯(lián)姻戰(zhàn)略”,以國家聯(lián)姻的角度出發(fā),只有皇室能得到好處,其他貴族顆粒無收。

    相較起來,后者有利于鞏固皇權。

    他想要膨脹皇權的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標,他不能讓著弟弟。

    外人看來他必輸給艾克西蒙?還真不一定。

    深埋在首都腹地之下的“阿貝爾?政治避難所”就是他最大的倚仗和后手�?礈是閯�,隨時判斷,里面的每一個難民都可能成為一張將牌S,雖然現(xiàn)在這張牌會是誰還沒有浮出水面。

    口袋里通訊機亮了熒幕。

    阿貝爾掃了眼訊息。

    【23:22:04

    舞者入駐,橋牌出眾,懷疑血脈等級異�!�

    【23:22:21

    舞者疑似紅獅心腹,請您親自前來檢驗】

    嗯?

    他的眉目生動起來,笑了。

    早在宮廷舞會當晚,他就命令手下搜尋了萊默爾能被搜集到的所有訊息,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

    舞者。是阿貝爾讓手下人搜集情報時對萊默爾使用的代號。

    他忘不了那天萊默爾不容拒絕的角色互換,纖長的手搭在他腰上,強勢得不像只雄蟲。

    那曲《擁抱瘋狂》后,總是表現(xiàn)痞雅的參孫好似被逗貓棒閃花眼的貓咪那樣撲在瘦高個萊默爾的身上,整一副三迷五道的樣子,讓默默關注的阿貝爾都替他感到害臊。

    同時也對馴貓的人滋生出莫名的好感。

    以及那天在劇院里,不留轉(zhuǎn)圜余地的轉(zhuǎn)身。

    舞者出現(xiàn)在他視野里的每一個瞬間都是傲慢自大,卻又有楚楚動人的雙重屬性。

    他決定會會這個特別的難民。

    【Re:

    那就定三天后的晚上】

    .

    不通電的地下室,只有油燈和蠟燭可以使用。

    暴雨從門縫流進了室內(nèi),讓本就陰暗潮濕的環(huán)境更加無法讓人忍耐。

    日常在客廳交談的人也減少了,更多避難客選擇蝸居在自己的單間里,也許哀怨人生,也許籌謀著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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