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萊默爾倒是每天都會從單間里出來,坐在油燈下的那張?zhí)僖�,拿一張紙寫寫畫畫�?br />
昏暗吵鬧的地方最為寂寞,在這樣空白的時間里,萊默爾忍不住想要回憶人生。
那個紅磚墻才砌到一半的花園,籬笆豎起兩人高,豌豆花爬在屋檐上,雀類的尾羽在一點一翹地蹦噠。
支一面竹片編織的三腳桌在院子里。
四輪小汽車把風塵仆仆的軍人送回家門口,帽子甩飛,攬住沖出去的他,粗糙帶繭子的五指插進發(fā)絲深處。快低頭來,交換極盡溫柔的愛情。
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
一二,三,四,五。
他的生命在倒數(shù)。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萊默爾直起身,伸了個懶腰,將染了幾滴淚水、繪著模糊小花園輪廓的紙片投進油燈里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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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色可餐
【========】
門被敲響了,這個點,老板會給每個客人送罐頭食物。
萊默爾關(guān)掉電腦,說:“請�!�
外面卻傳來和以往不一樣的語句:“有位朋友想請你吃頓熱食,你接受邀請嗎?”
“當然,為什么不呢?”
萊默爾將門打開。
門外是缺耳朵老板,和一個戴了電子面具的陌生人,全身裹在黑色長風衣里,萊默爾從來沒有在地下室見過這個人的形象。
陌生人提著一個塑料袋,袋子的外部隆起了兩個餐盒的輪廓,他的電子合成音十分柔媚,說話的每一句結(jié)尾都有尾音。
“若我有榮幸,希望能進你的房間擠一擠,外邊不太方便�!�
萊默爾冷靜地留意到,陌生人講話時靠前了一步,手提起食盒,險些觸碰到老板的手臂導(dǎo)致面具的波紋屏障失效,好在老板出于本能稍稍后退,及時錯開了身位。
一個向前,一個向后,地位高低不言而喻。
萊默爾沒有理會這個人模糊的面孔,轉(zhuǎn)而看這個人風衣底下。
并攏的純白皮靴,七枚豎排菱形皮帶扣用黃銅打造,尖尖的鞋頭不適合經(jīng)常走動的職業(yè),只一看就能聯(lián)想到,這雙鞋里有一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腳。
萊默爾已經(jīng)認出這組身高和鞋號,他故作冷淡:“冒昧地問,我們認識嗎?為什么找我?”
陌生人打了個啞迷:“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至于我對你有什么圖謀,放我進去,你就能知道了�!�
萊默爾把視線移向塑料袋。
“我?guī)Я四銗鄢缘�,”陌生人看到他的眼神,似乎笑了,“呵…香辣湯底的小餛飩�!�
那是美色蘭北方比較盛行的民間美食,不言自證,萊默爾的身份確實在他面前沒有秘密。
“不嫌棄屋子小就進來吧�!比R默爾放棄抵抗,騰出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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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很窄,兩人只能脫了鞋隔著墻板坐在床上對坐。
陌生人把塑料兜放在板子上,解開袋口,輕盈地端出一碗餛飩湯水和一盒糕點,把紙巾折疊好墊在餐筷下。
他鋪好這些東西,抬起眼時,萊默爾已經(jīng)把面具脫掉了,大大方方地在那兒扎頭發(fā)。
隨性的高盤發(fā)兀一束起,就裸露出整條曲線修長優(yōu)美的瘦頸,白得散落冷光的皮膚,那枚嶙峋的三角狀喉結(jié)分明地突在中間,顯得格外脆弱。
萊默爾細長的眼尾上挑,淡淡地斜望過來。
左臉那枚不規(guī)則的小淚痣像條狐媚子似的趴在雪色的肌膚表面,好像沒動,好像又在慢吞吞地朝他搖尾巴。
陌生人靜心凝氣,微微垂頭,手撐住鼻尖下,假裝陷入沉吟。
卻發(fā)現(xiàn)萊默爾原來穿的是剛過膝的睡袍,盤腿在床上時,兩條又瘦又白的小腿就露在外面,袍子底深處若隱若現(xiàn)大腿的輪廓。
這…該往哪看?
“你進我房間的目的,就只是看著我吃飯嗎?”
萊默爾忽然動了動腿,換了個坐姿,兩只足靠在一起,十個同樣瘦的能看出骨形的腳趾踩進柔軟凹陷的床榻中。
陌生人緩緩回過勁,幾平米大的小間,孤男寡男的,他再不禮貌地看下去,沒幾根木炭也要擦出點火星子。
小餛飩只剩小半碗,萊默爾有點餓,好幾天沒有吃過熱食,這時吃得很快,筷子一夾一個白胖子塞進嘴里,淺粉色唇瓣被紅油燙了層鮮艷欲滴的深色。
“慢點吃�!蹦吧藦膽牙锩雠磷舆f來。
萊默爾將帕子壓在嘴前時,聞到上面有馥郁庸沉的香水后調(diào)。
陌生人很耐心地等到一碗餛飩差不多吃完,才揭開另一個盒的蓋子,里面是四塊小而精致的花朵狀點心,很像宮廷廚房的風格。
萊默爾見到輕輕啊了一聲。
“我能嘗嘗嗎?”
“都是給你的。”陌生人再次備好一雙筷子,防止萊默爾用剛剛沾過辣湯的那雙,導(dǎo)致串味。
“不好吧,”萊默爾反倒拒絕,“我看不出自己沒有什么值得你圖謀的,但也不是一餐飯就能收買的廉價,你想要什么現(xiàn)在可以說了,能給的我會考慮,不能的永遠不能。”
陌生人的電子音笑出來:“天啊,真該讓那些管不住嘴的孩子們看看你,你是雄蟲,怎么能和雌蟲一樣斤斤計較�!�
萊默爾表情僵住,臉頰漸漸浮現(xiàn)慍怒的粉紅,好像覺得難堪,又罵不出口,窘迫了十幾二十秒,道:
“你笑話我�!�
“我先向你抱歉,但我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嗎?”陌生人依然很有禮貌。
“你說,我做了缺乏吸引力的行為,讓你覺得我沒有其他雄蟲應(yīng)有的魅力。請問你需要我從文學的角度再給你復(fù)述一遍你自己的意思嗎?”萊默爾的眼神帶了些譏笑,毫不避諱地指責他的過失。
來了,就是這種眼神。
用清冷精致的臉擺出雌性般充滿壓迫力的神情,陌生人心想,這是一個低級血脈應(yīng)該擁有的表情嗎?從高地睥睨雌性的態(tài)度,好像視他的能力和現(xiàn)實地位若無物。
這里是亞薩卡首都,可不是你雄蟲顯擺的地方。
不幸的是,當萊默爾把手放在他身前的桌板敲一敲,他的眼睛、鼻尖和心就跟著那只青筋嵌入薄皮底下的動人手背逛街。
瘦,白,殘,美。
誘惑力十足的白色,比他現(xiàn)在戴著的手套還要蒼白冷淡,像夕陽日落時逐漸消退的殘雪那么黯淡純凈。
阿貝爾啊阿貝爾,你真是墮落了,性癖只有一個白字,有理由看見萊默爾就走不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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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交
【========】
不用精神力測試道具,怎么測出對方的精神等級?
阿貝爾來之前就想到了一個辦法。
在亞薩卡某些偏遠地方,因為雌雄比例差距實在過大,即使是中產(chǎn)階級雌蟲也無法找到雄蟲一親芳澤,正巧貴族家里有多余的低等支脈雄蟲沒有生育價值,資本一流動,就有了叫做“聞香館”的娛樂產(chǎn)業(yè)。雄蟲坐館,給來客提供信息素和精神力撫慰,每小時能賺千把塊。
“我很無聊,恰巧知道你是雄蟲,就來了,”阿貝爾說,“我對你沒有惡意,只是最近比較疲倦和煩躁,想拜托你用精神力安慰我一次�!�
他說完不自覺立直脊背,有點期待地等著。
萊默爾卻一整個驚訝的表情,薄唇都張開了些。
“怎么了?”
“沒,”萊默爾用聽聞很糟糕神奇的事情那種神色挑起一側(cè)眉角,摸摸額頭,“聽起來很廉價不是嗎?”
阿貝爾敏感的內(nèi)心被刺了一刀子,幸好面具好好的在他臉上,現(xiàn)在這個用一碗餛飩嫖政治難民的廉價雌蟲不是大名鼎鼎的大皇子殿下。
“那么可以嗎?”
“可以,請你躺下,姿勢放松一點,對,就是那樣,閉眼睛吧。”萊默爾指了指床鋪枕頭。
阿貝爾雙手疊著搭在小腹前,依言閉好眼。
萊默爾到外面拿了張椅子,擺在床邊正對著,慵懶地靠坐下,疊起腿。
“請恕我說在前面,精神撫慰和做愛的原理是一樣的,你要沉浸其中,完全放松才能享受到最好的效果�!�
“所以我會先釋放一些信息素,讓你放松�!�
阿貝爾意外地發(fā)現(xiàn),萊默爾好像很熟練這件事情。
閉著眼,他看不到萊默爾在做什么,耐心等待了半分鐘后,嗅覺忽然被一股純粹而強烈的氣味籠罩了,直白的濃烈氣息就像性欲中自然散發(fā)出的荷爾蒙,最初很重地碾過他的腦海,留下一片空白,然后源源不斷的來回磨過。
就像一雙粗糙但是直白說愛的手。
在思維的形容上可以說是不怎么樣,在行為的層面看卻很真摯,很切實。
阿貝爾在短時間的不適應(yīng)后慢慢覺得很舒服。
神秘的精神力量在這個時刻從不遠處開始掃過來,化為起伏的海潮將他吞沒,溫柔而精細地將他的意識包裹住輕輕拾起,籠在掌心里細密地捏揉著表面。
哈啊。阿貝爾差點在那一瞬間呻吟出來。
太舒服了,他實在忍不住,想要直接沉醉過去,忘記來時的理由。
他悄悄睜開一條縫看萊默爾。
褐發(fā)雄蟲靜靜倒在椅子里,好像睡著了,雙目閉著,低著頭,左右額頭延伸出兩根紫白瑩玉的悠長觸角,很輕盈地晃動。
驀地,阿貝爾心里生出很無禮的想法,他想捉住那兩根優(yōu)雅的觸角在手里摩擦一下,看萊默爾會不會被刺激地縮起腰,露出被侵犯的動人表情。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過陌生了。
如果遺忘政治目的,阿貝爾并不希望和這個人以這種形式見面和認識,對于他,這是偽裝,對于對方,這是廉價的交往關(guān)系。
精神力構(gòu)成的海潮在拉著他的意識慢慢拖向大海的深淵,四周傳來的水壓蕩漾著增強,仿佛在逐漸一步步沉進海底,耳邊的細瑣聲音陡然消失,被寂靜所覆蓋。
直接包裹他的力道卻依然很輕柔,體量恐怖的海洋在接觸他時就像小手在繡花,那一道尖而小的針頭輕輕點在他眉心中央。
那一刻,他徹底沉入海底。
海水瘋狂包圍沖刷上來,裹住他的四肢舔舐,將他身體表面所有的衣物脫去,狂奔地涌動,經(jīng)過他,向后去到未知的地方。
阿貝爾產(chǎn)生回頭看的沖動,他確信海水去往的地方一定是萊默爾世界的中心。
但那樣會不會太不禮貌了?
他現(xiàn)在是個渺小的人兒,飄在海水的洋流里,體表和指間竄過掙脫的水流,這片深淵吞噬了他,然后包容他,將他從滿是重力的陸地帶離,托舉著他,讓他不受一分力就能獲得全心依賴的體驗。
其他雄蟲的精神世界也是這樣的嗎?
阿貝爾有些不確定了。
他知道,他是接近天花板的SSS級,只有當萊默爾的等級接近他等于他的時候,才能起到撫慰效果。
如果只是捕捉時測定的那個S+,萊默爾的精神力是不配起效果的。
可是現(xiàn)在?阿貝爾意識到自己喜歡這片浩瀚卻溫柔的海洋,透過這道海,他好像看見一個小心翼翼的愛人,含在嘴里怕他化了,放在手心怕他疼了,不會說話,卻動了最大的真心。
萊默爾…會有愛人嗎。
他心弦突兀地一扯,品出酸澀的滋味,不能怪他這樣去想,他只是很坦誠地知道自己這個陌生人不配得到這般細膩的深情,萊默爾透過他在對另一個人傾心至誠。
會是什么人值得這樣的精神撫慰?
平常的工作壓力應(yīng)該很大吧,滿身痛楚憋在心里不知道該從何處發(fā)泄,但是無論有多難過的關(guān)卡,都會有個雄蟲站在那里等他,懷抱隨時為他敞開,那個愛意的笑容不是尋常雄蟲的甜美,但卻擁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堅強,讓他可以去依賴。
是這樣嗎?
阿貝爾落到海底,被細細的海沙和洋流帶著散步,他全身赤裸,一個人默默地走了不知多久,忘記了壓力、傷感、承受過的困頓。
時間失去了它的概念。
不知不覺,他身邊的海水突然消失了。
阿貝爾停步,驚覺自己已經(jīng)來到剛才想去的海洋中心,是一片有溫度的空間,暖意直接從他心內(nèi)從里而外地生長出來,和陽光曬熱的順序完全不同。
白茫茫的空間里擺著一張小床,萊默爾蓋著被子睡著在床上,被子底下伸出一只他剛剛在現(xiàn)實中見過的腳。
阿貝爾走上去,掖了下被子角,蓋住那只看起來很容易著涼的腳,一抬頭,發(fā)現(xiàn)被頭卻從萊默爾鎖骨處滑落了。
一對對稱的,平滑的骨頭分布在那兒,左右鎖頭還能看見誘人低陷的回彎,冷白的皮膚很有彈性,小山坡起伏似的裹住鎖骨,艱難地往上,裹住同樣不安分的三角喉結(jié)。
他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萊默爾不能躺在床上,無論怎么躺,都好像在犯罪。
這個雄蟲在性事中的吸引力是極致的,宛如專門打磨過細節(jié),讓每一處都符合致命的要求。
別從這個角度想他,不行,阿貝爾,不行!
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剛才消失的海流仿佛又出現(xiàn)推了他一把,當然他覺得這應(yīng)該是他的錯覺。
阿貝爾單膝跪在地上,撫開萊默爾額角的發(fā)絲,指尖描摹過那藝術(shù)般俊俏的五官,停在溫熱的唇瓣上。
他俯身輕輕一碰。
耳邊的海流突然涌動得快了起來,阿貝爾的魂靈好像被人溫溫地哈了口氣,渾身激發(fā)出酥麻的快感,他瞬間清醒,從床上坐起來,四肢有那種被按摩過的乏力感,精神卻前所未有的清爽舒適,一下子回到了剛成年的時候。
床邊的椅子,萊默爾撐著側(cè)額,觸角已經(jīng)收回去了,神情有些迷茫地用手指摸著嘴唇。
阿貝爾不安地盯著那唇瓣,他覺得自己多半是有病,心里像偷腥成功的貓兒一樣快樂地勾起尾巴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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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街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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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貝爾殿下,情況如何?”
老板走進雜物間,佝僂著腰背。
阿貝爾優(yōu)雅地側(cè)頭摘下耳后的電子面具裝置,他的雪白手套嶄新干凈,藍目極深處有兩點璀璨的光斑,從那里泄露出蟲族天花板血脈的壓迫力,不同的是,他比參孫更收放自如。
“確認了,至少是二S級的漏網(wǎng)之魚,”他淺淺地笑,“還是那么敏銳啊,唐�!�
老板嘆息:“他打牌那天簡直氣勢如虹,要是不那樣猜,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有眼睛…他怎么逃過軍隊捕捉隊的檢查?”
誰知道?或許是能力。阿貝爾想。
老板又吐槽:“如果他的特殊能力是壓制精神強度,防止機器測出準確等級,完全沒有價值吧?”
準確的說,是沒有遺傳價值。
阿貝爾本想同意,卻突然心頭一動。
還真不一定沒有價值!參孫的超SSS級血脈因為過于狂暴在童年期就暴露了,塞萬提斯只能將之做為一張明牌,每年還眼巴巴盼著參孫產(chǎn)崽兌現(xiàn)幾張新牌。
如果參孫和萊默爾結(jié)合,會不會產(chǎn)生穩(wěn)定了血脈能力,并且能夠主動隱藏等級的超級雌蟲后代?這兩個人簡直是完美匹配。
參孫是否知道萊默爾在隱藏等級?
是否想讓塞萬提斯知道萊默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