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這些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燕王殿下能否下這個決心，這樣本官好跟陛下去談這件事�！�

    燕無雙瞇著眼，手指若有若無的在桌子上敲擊著，他淡淡的道，“高大人，這個問題有些多余了�！�

    “哦？”

    高陽能看到，燕無雙的眼底有怒火閃爍，但這怒火并不是針對他的，這就勾起了他心底的好奇。

    燕無雙幽幽的道：“當(dāng)年，父皇還不是大燕帝王，只是一個皇子，齊國皇帝也是一個皇子，兩人曾爭搶一個女子，為此交惡！”

    “但這場爭斗，最為受傷的是本王！”

    燕無雙深吸一口氣，眼底有怒火涌動。

    “那會兒，燕王殿下縱然出生了，也年齡不大吧？”

    高陽一陣好奇。

    “正是本王尚未出生，所以本王最慘！”

    “因為父皇一怒之下，在本王出生時，為本王賜名燕無雙，而那齊國皇帝就叫齊無雙！”

    “他要將那齊國皇帝，當(dāng)兒子來養(yǎng)！”

    說到這時，燕無雙的嘴角扭曲，有壓不住的怒意。

    高陽：“……”

    這燕皇，也是性情中人�。�

    “本王若無本事，壓根就不會有今日的地位，因此本王不會囚他，更不會乖乖等死，本王……會親手送他上路！”

    燕無雙一拍桌子，殺意凜然的道。

    高陽當(dāng)即端起酒杯，滿臉敬佩的道：“燕王殿下遠勝那李世民，當(dāng)浮一大白！”

    燕無雙嘴角一抽，但還是將其一飲而下，任由辛辣的酒液在胃部左右的激蕩。

    高陽也一陣滋滋吸氣，嘴里說著好酒好酒。

    接著，兩人又再次的說了一些，將這件事敲定了下來。

    關(guān)系也熱絡(luò)了一些，畢竟成了一條戰(zhàn)線。

    燕無雙吃了一顆花生米，接著看向高陽問道，“高大人，本王倒好奇一件事，想讓高大人為本王解解惑�！�

    “燕王殿下有話直說，以你我二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就只差今日共享一個女子了！”

    燕無雙：“……”

    “這倒也不必�！�

    燕無雙對此，表示了嚴厲的拒絕。

    “本王就是好奇，楚國大舉入侵，大乾是如何得知的？從時間上來算，大乾的長寧軍似乎動的更快，并且就在大乾長安保衛(wèi)戰(zhàn)爆發(fā)之前！”

    “這么巧的事，本王絕不信是一個偶然！”

    “這一切，應(yīng)當(dāng)也跟高大人有關(guān)吧？”

    燕無雙說話間，一雙眸子緊緊盯著高陽。

    高陽對此，也有些詫異。

    這燕無雙在帶兵之道上，的確有極高的天賦，從局外人的角度，竟然直接意識到了問題的根本，大楚之所以敗的慘，長寧軍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但他也沒否認，而是直接點頭道：“燕王殿下此言不錯！”

    “這一切，的確跟本官有關(guān)，因為長寧軍的調(diào)動，確實是本官讓陛下調(diào)回長安的�！�

    一語落下，燕無雙表情驟然變了。

    “高大人，你難道有預(yù)知未來的本事？”

    第295章王朝滅亡的本質(zhì)，土地兼并！

    燕無雙實在難以置信，因為這件事太匪夷所思，大楚的發(fā)難是精心謀劃的，甚至勾結(jié)了吳王以及龍關(guān)守將。

    那大楚的行軍路線，就是絕對隱蔽的。

    楚軍主打的就是速戰(zhàn)速決，打大乾一個措手不及，但這一切，高陽是如何得知的？

    人在長安，卻能預(yù)料天下大事，如果高陽真有這本事，那就多少有些恐怖了！

    燕無雙眼底，殺意一閃而過。

    高陽捕捉到這抹殺意，他當(dāng)即淡淡的開口，“燕王殿下，本官要是真有這本事，那還至于入朝為官？這一切，不過是預(yù)測罷了！”

    人對于未知，是會產(chǎn)生恐懼的，他可不想讓燕無雙忌憚，甚至不留余地的抹殺。

    “哦？”燕無雙眼底帶著一抹懷疑。

    “燕王殿下，你可還記得，大楚使團在朝堂上對本官發(fā)難，那算老爺子若贏了的條件？”

    燕無雙聞言，瞇著眼，似是在回憶朝堂上發(fā)生的一切。

    半晌，他睜開眼對高陽道，“高大人，你是指棋盤擺米？”

    這棋盤擺米給他留下的印象也極深，這算學(xué)一道中暗藏的殺機，著實給他帶來了一陣難言的震撼！

    “不錯，正是這棋盤擺米�！�

    “從第一個格子開始，依次往后，看似不起眼甚至可以忽略的米粒，卻在呈幾何的增長，直至成為一個天文數(shù)字�！�

    “本官之所以能預(yù)料到戰(zhàn)爭的到來，跟這棋盤擺米的道理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

    燕無雙皺眉，“還請高大人明示�！�

    高陽淡淡的道：“燕王殿下將整個天下七國，乃至海上都算上，將其視作棋盤，將這人口視作米粒，便能知道的很清楚了。”

    一言落下。

    燕無雙的臉色，開始急劇的變幻。

    天下七國為棋盤，蕓蕓眾生為米粒！

    瞧見燕無雙臉上的震驚，高陽便知道燕無雙明白了，于是他淡淡的道。

    “土地的收成是一定的，換而言之，天下糧食的總量是變化不大的，但這片土地上的人口卻是一大變數(shù)！”

    “國要強，則人要多！”

    “但人口對糧食是極大的消耗，當(dāng)人口達到一定的程度，國庫就會吃緊，更何況這天下的糧食和財富，終究是掌握在少數(shù)人的手上�！�

    “任何涉及到糧食的問題，都是嚴肅的事情，百姓吃不飽，那就會反，會起義，會鬧事，擴張……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燕無雙聞言，神情震動。

    袁宣林更是陡然瞪大了眼睛，一雙目光驚駭?shù)目聪蚋哧枴?br />
    高陽的這一番理論，給予了他無盡的震撼。

    “自已的糧食不夠，那就去搶，而戰(zhàn)爭也是消耗人口的最好辦法，當(dāng)兩者的關(guān)系達到平衡，則會穩(wěn)定下來�！�

    “知道了這一點，七國又穩(wěn)定了許久，天下人口就如那米粒一般，隨著時間開始暴漲，并且每一年或者幾年就會翻倍！”

    “人口一旦過多，就會對國庫造成巨大的壓力，當(dāng)今陛下又是女帝登基，朝政不穩(wěn)，藩王虎視眈眈，那戰(zhàn)爭的到來就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所以多加防備一點，也很合理，但這的確只是一個猜測，只能說這一切趕巧了，正好碰上了，運氣占著很大的一部分�！�

    高陽自顧自的說著，并且又抿了一口酒水。

    高陽說的云淡風(fēng)輕，但這一番話，卻給予了燕無雙極大的震撼。

    他神色復(fù)雜，滿是震驚的看向高陽。

    “高大人，這可不是運氣。”

    “這是巨大的實力！”

    高陽見狀，只是輕輕笑道，“燕王殿下謬贊，其實天下謀土，能看到這一點的有許多人，畢竟糧食和人口，這就是天下和平的本質(zhì)，本官實在微不足道，只是相對來說，要懂一點算學(xué)！”

    “并且根據(jù)本官的推算，按照現(xiàn)在土地的糧食產(chǎn)量，一個王朝存在的上限，至多三百年！”

    燕無雙聞言，心中一震。

    “三百年？”

    “高大人這是如何算出來的？”

    燕無雙一臉好奇，連忙出聲。

    高陽淡淡的道，“很簡單，一是從糧食和人口的本質(zhì)，二是從人性和王朝發(fā)展的規(guī)律來看，隨著時間，一定會導(dǎo)致一個現(xiàn)象！”

    “那就是土地兼并！”

    燕無雙瞳孔驟然一縮，震驚道，“土地兼并？”

    高陽神情淡漠，一雙眸光就仿佛洞穿了時空，跨越了時間，看到了天下土地上辛苦勞作的百姓，看到了這片天底下的蕓蕓眾生！

    他們手持鋤頭，背著烈日，面朝黃土，古銅色的皮膚皸裂，汗滴如水從身上落下，一鋤頭接著一鋤頭的朝下挖去。

    城池之中，朱紅色的大門外，瘦骨嶙峋的百姓嘴唇干裂，餓死在街邊，但僅僅只是一門之隔，里面卻是另一片天地，桌上擺著奢侈的酒肉，還有美人起舞助興，席間觥籌交錯，好不快活，一些擱置太久的酒肉甚至發(fā)出難聞的臭味。

    一門之隔，卻是兩個世界！

    “歷朝歷代，昏君也好，苛政也罷，但最后讓其覆滅的元兇，便是土地兼并。”

    “并且這土地兼并乃是歷史的大勢，縱觀整個史書，歷朝歷代都避免不了，不管是明君還是昏君，皆是如此！”

    “明君相對來說，只能減緩?fù)恋丶娌⒌乃俣�！�?br />
    燕無雙皺眉，沉聲道，“這土地兼并，如此厲害？”

    “縱然是明君，也無法遏制？”

    “高陽，你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吧？”

    燕無雙有些不信，有些質(zhì)疑。

    高陽輕笑著搖頭，道：“本官所言，有過之而無不及！”

    “還請高大人明示！”

    燕無雙的眸子嚴肅，開口道。

    高陽的話，為他敲響了警鐘。

    雖然他并不知道高陽為何這般好心。

    “也罷，本官就跟燕王殿下說一說這土地兼并，畢竟這一頓酒下來，你我也是朋友，是兄弟！”

    “所謂土地兼并，便是農(nóng)民的土地被世家豪門兼并，為何說土地兼并避免不了，其本質(zhì)就是糧食產(chǎn)量太低，百姓不夠吃！”

    “在此問題下，土地兼并就一定會發(fā)生！”

    “農(nóng)民的一年，無非四個階段，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秋天糧食收獲后，一部分交給官府，一部分賣出去，還有一部分就囤積起來，當(dāng)做來年的口糧！”

    “但往往來說，這個糧食是不夠吃的，所以有一部分的農(nóng)民就會面臨一個棘手的問題，當(dāng)糧食在冬天和春天吃的差不多了，那該怎么辦？”

    燕無雙下意識的道，“若是不夠吃，那就只能借了�！�

    “不錯，正如燕王殿下所說，糧食不夠吃，那就只能借，否則難不成一家老小活活餓死？但隨之而來，就會有新的問題，找誰借？”

    “找親戚好友借？這固然是最好的選擇，但你家不夠吃，我家就夠吃了？萬一借出去不還怎么辦？所以往往就只剩一個選擇！”

    “當(dāng)?shù)氐牡刂�！�?br />
    “地主有錢有糧，在當(dāng)?shù)赜兄�顯赫的聲名，并且他們樂于借糧，只是這糧總不能白白借給你吧，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燕無雙盯著高陽的雙眸，整個人感受到了一股徹頭徹尾的寒意！

    這一刻，他毛骨悚然，汗毛倒豎！

    高陽繼續(xù)一字一句的道，“他們不但要收取高額的利息，并且還要這些吃不飽飯的百姓簽下保證書，要是到期還不起糧，那就拿土地來抵！”

    “而這……便是土地兼并的雛形！”

    第296章蝴蝶效應(yīng)，震驚燕無雙！

    “天下資本，自當(dāng)逐利�！�

    “地主沒有那么的好心，他們愿意借糧，只是因為這是一件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若今年是一個豐收年，他們就能從中賺取高額的利息�！�

    “但若今年忽然大災(zāi)，糧食歉收，他們也不虧，因為按照約定，一旦百姓到了約定的日子還不起糧，那就要用自已的土地來還�！�

    “地乃百姓的根本，一旦沒了地，這些百姓何去何從？”

    高陽的聲音帶著一股冷意，他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大批露出猙獰笑容的地主，他們的眼底帶著貪婪！

    燕無雙神情凝重，他是一個聰明人，自然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高陽的意思。

    按照高陽所說，這土地兼并是一場對百姓的災(zāi)難！

    袁宣林也深深的看了一眼高陽，他對高陽的警惕已經(jīng)提到了最高！

    這高陽深不可測，絕對是治世之能臣！

    “兄長，若是照你所說，那百姓沒了地，他們該怎么生存呢？”高長文好奇的出聲問道。

    高陽看了一眼窗外的輕紗漫舞，奢靡豪華。

    他淡淡的道，“還能怎么辦？”

    “百姓沒了地，就如同沒了根，但日子總還要過吧，一家老小還要吃喝吧，所以他們只能另謀生路，但天下哪有那么多的生路可言？”

    “這些地主會再次站出來，他們大手一揮，再拿來一份賣身契，這些沒了地的百姓只能簽下賣身契，成為地主的牛馬，每年辛苦干活，被地主壓榨，直至死亡！”

    “這就是陽謀，不簽一家老小都會餓死，簽了就成了地主的牛馬�！�

    燕無雙端起酒杯，飽含深意的道，“牛馬一詞，甚妙！”

    縱然是高長文也神情嚴肅，就像是在思考。

    高陽瞧著高長文深思的樣子，深感難得。

    “聽了這土地兼并的雛形，感受如何？”高陽抿了一口杯中之酒，出聲問道。

    高長文看了一眼高陽，然后滿臉凝重的道，“愚弟感慨頗多！”

    “但最大的感慨就是，愚弟要當(dāng)?shù)刂�，不能�?dāng)一輩子只知道干活的牛馬�！�

    咳咳！

    高陽聞言，差點被嗆到。

    燕無雙則豎起大拇指道，“此番言論，確實！”

    高陽搖搖頭道，“暴雨天，大雨傾盆，牛會躲進窩里睡覺，馬會在馬棚吃草，而牛馬會想盡辦法出門干活，牛會哞，馬會叫，牛馬天天喊收到�！�

    燕無雙滿臉好奇的道，“高大人，這收到是何意思？”

    “就是主家隨意吩咐一件事，牛馬屁顛屁顛喊知道了，馬上去干的意思，乃資本家一道的特有詞匯，不值一提�！备哧栯S意的解釋道。

    燕無雙露出了然之色。

    此刻，他對高陽所學(xué)的資本家，產(chǎn)生了極大的好奇。

    “高大人，這所謂的資本家一道，在本王的眼中，完全不弱于諸子百家中的任何一家，真是令本王心馳神往�。　�

    高陽也一臉感慨的道，“雖說天下百姓人人唾棄資本家，也知道資本家容易被點天燈，但誰又不想成為資本家呢？”

    “但若燕王殿下想學(xué)，本官也可收徒！”

    燕無雙連忙擺手，“高大人，本王不適合，這事還是算了，但本王多謝高大人！”

    他堂堂大燕親王，未來說不定能成為大燕帝王，怎可被高陽收為徒弟，這傳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高陽聞言，臉上露出可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