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高相,不論你怎么說,粗竹劣麻又豈能配載圣賢書?”
“陛下,圣賢不可辱,否則恐生大的動蕩��!”
裴誠開口道。
這話對武曌所說,隱隱有一股威脅之意,令武曌眸子一陣發(fā)冷。
“裴愛卿,你這是威脅朕?”
“臣不敢,臣絕無此意!”
武曌鳳眸瞇起,不善的盯著裴誠。
這時,高陽站了出來,他從另一個衣袖抖開一張粗劣的麻紙,他依舊滿臉感慨的道。
“麻紙脆如秋葉,墨滲似淚,可裴家楮皮綾紙百文一張,能抵一戶普通農(nóng)戶數(shù)月口糧!”
“臣在殿外備了兩口銅箱,懇請陛下恩準(zhǔn)銅箱入殿!”
裴誠聞言,心感不妙。
他不知高陽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但他想阻止,卻只聽武曌紅唇輕啟,冷冷的道,“準(zhǔn)!”
很快,侍衛(wèi)從殿外取來兩口銅箱。
百官紛紛翹首以盼,等待高陽的下文。
高陽面色平靜,打開銅箱,只見不大的銅箱內(nèi)各自有水,且都浸泡著紙。
一箱是楮皮綾紙,一箱是浸泡的竹紙。
高陽先抽出楮皮綾紙和竹紙各一張,隨后,他淡淡的對百官出聲道。
“這里面一箱是楮皮綾紙,一箱是竹紙,皆浸泡了數(shù)日時間!”
“本相在上面各自寫下了“民為貴”三個大字,還請諸公一看�!�
百官聞言,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高陽說完后,便同時舉起手中的楮皮綾紙和竹紙,朝百官展示。
接著,令百官驚愕的一幕誕生了。
楮皮綾紙遇水就糊,根本就看不清“民為貴”三個大字。
但竹紙上的“民為貴”卻看的格外清晰!
裴誠親眼見到這一幕,不由得如遭雷擊,一陣難以置信。
“這……這怎么可能?”
百官見狀,也一陣愕然。
楮皮綾紙竟還比不過竹紙,那這所謂的辱沒圣賢,無疑就成了巨大的笑話!
武曌見此一幕,也狠狠的攥拳,來掩蓋內(nèi)心的激動。
高陽盯著裴誠,面上古井無波。
楮皮紙內(nèi)含蠶絲蛋白易腐,遇水則糊,但 竹紙因纖維緊密更耐水漬。
但這一點,眾人自然不知。
只是親眼見到這一幕,處于一陣極大的震撼之中!
這時,高陽拱手道,“陛下,水浸竹紙數(shù)日,卻字跡更為清晰,孰優(yōu)孰劣,自不必多說�!�
“并且相比楮皮紙的一張百文,此竹紙成本只需十……十九文!”
“陛下,是用楮皮綾紙令天下寒門土子讀不起書,還是用竹紙讓天下寒門土子人人讀的起書,陛下自行決斷!”
高陽這話一出,百官齊齊沉默,但裴誠還不死心,想要繼續(xù)掙扎。
他看向武曌,高聲道,“陛下!”
武曌鳳眸瞇著,修長的手指緩緩敲打著龍椅扶手,她淡淡的道。
“裴愛卿,朕想問你,裴家用金粉調(diào)墨時,可曾見百姓飲鴆止渴?”
ps:參考資料,明代《考槃余事》載“綾紙浸月則朽�!�
竹紙以石灰蒸煮后,將木質(zhì)素去除徹底,參考宋代《金粟山藏經(jīng)紙,千年不蛀》。
竹紙因纖維緊密,所以要更耐水漬,明代《考槃余事》:“真竹紙曬海圖,水浸月余不脫”。
第746章早朝結(jié)束,活閻王之威
武曌聲音落下,帶著一股不可言喻的敲打之意,令裴誠只能跪地謝罪。
“陛下,臣知罪!”
裴誠萬萬沒想到,高陽竟準(zhǔn)備了這一記殺手锏。
這竹紙一出,對裴家起到了致命的打擊!
但裴誠心底十分清楚,這絕不是所謂的一夜成紙。
這一點,絕無可能!
看來……陛下早就對我裴家不滿,對我大乾天下世家不滿。
裴誠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今日早朝他認(rèn)栽了。
這是大勢,縱然是他也無力回天,尤其是竹紙和楮皮綾紙的對比,直接絕殺了他!
但……這并不代表他裴家認(rèn)輸了。
武曌鳳眸冰冷,掃過底下的百官,接著淡淡的道,“高愛卿弄出竹紙,有蓋世之功!”
“既竹紙比這楮皮綾紙更耐腐,質(zhì)量也遠(yuǎn)勝麻紙,那這所謂的科舉必須用楮皮綾紙,便顯得更加荒唐!”
“此律例從今日開始,正式廢除!”
“另外,禮部尚書何在?”
武曌滿臉威嚴(yán)的道。
“老臣在。”
宋禮站了出來,恭敬的道。
武曌淡淡的道,“宋尚書,高相所說的不無道理,這件事朕便交給你與高愛卿對接,給朕一個方案,莫要讓朕失望�!�
“是!”
宋禮應(yīng)了一聲,隨后退去。
他一臉苦逼,這讓他與高陽對接,這可如何對接?
武曌站起身,繼續(xù)的道。
“但功是功過是過,高相當(dāng)眾毆打裴家少主,又毆打裴愛卿,實屬不該!”
“打人之事,朕絕不姑息!裴卿,你且放心,這件事朕定會為你做主,嚴(yán)懲高相!”
說完后,武曌龍袍一揮,霸氣的道,“退朝�!�
武曌大步離開,留下一片嘩然的朝堂。
眾人的視線齊齊盯著高陽與跪在地上的裴誠父子,臉色一陣復(fù)雜。
他們心中極為清楚,今日早朝上發(fā)生的事,將會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傳至整個大乾,乃至于整個天下!
大乾自今日起,誕生了一張新紙,他的成本更低,質(zhì)量卻絲毫不遜色高檔的楮皮綾紙!
風(fēng)暴……將至!
裴誠臉色難看,一張臉上滿是陰沉。
他滿臉陰沉的帶著裴寂離去,高陽則是盯著裴誠離去的背影,雙眸似古潭般幽深。
裴家主,你以為這就完了?
高陽臉上,露出一抹滿是深意的笑容。
這時,盧文上前道,“高大人真乃神人也,這竹紙一出,真驚呆了下官�!�
“相比大人之能力,大人之品德,更令下官欽佩,裴家這大乾毒瘤,下官早就看不下去了,但奈何裴家勢大,地位超然,下官拿他沒辦法,但幸好我大乾有大人,下官對大人的敬仰,真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之水……”
盧文來到高陽身前,身子微微佝僂,伸出一只枯槁的手,神情激動的道。
這一番馬屁,令高陽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連忙道,“盧大人,后面的話咱就別說了�!�
“好嘞�!�
盧文應(yīng)了一聲,十分果斷。
高陽一聲感嘆,十分唏噓。
瞧瞧,這就是人性,自打他為相后,盧文的態(tài)度堪稱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折。
這一下都差點給他整的不會了。
“盧大人,相比你現(xiàn)在的模樣,本官還是喜歡初入朝中,盧大人身上那桀驁不馴的模樣。”
盧文一聽,故意板著臉道,“高相,是這樣嗎?”
“不錯!”
“那以后下官便這般表情了。”
接著,盧文告辭。
后方,崔星河忍不住淬了一口。
“懦夫!”
“廢物!”
“慫貨!”
“墻頭草!”
崔星河狠狠在內(nèi)心鄙視了一番盧文的行為,隨后走上前來。
他朝高陽露出一抹笑容,豎起大拇指道,“高大人,你這竹紙,簡直絕了!”
“下官崔星河……代天下寒門子弟多謝高大人!”
崔星河行了一禮,這般說道。
對此,高陽也是笑著回應(yīng),毫無架子。
常在朝中走,哪有不濕鞋,天底下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唯有永恒的利益。
這也是高陽一向為人的準(zhǔn)則。
既然盧文等人愿意緩和關(guān)系,他自然也不會將人逼的太急。
為官之道,拉攏一批,打壓一批,無非就是這么一回事罷了。
至于王忠、閆征等人沒了,再跟盧文與崔星河翻不翻舊賬,那就另說了。
一番應(yīng)付后,高陽和高峰走出了金鑾殿的大門。
高峰目光幽深,極為滿意的道,“孽子,今日早朝之事,為父十分滿意!”
“但唯有一點,為父十分不滿!”
高陽好奇道,“什么?”
高峰語氣不悅,出聲道,“孽子,說好這次讓老夫人前顯圣呢?”
“怎么到頭來,風(fēng)頭全被你小子出了?”
高峰一想到這一點,就十分的不滿。
高陽一臉愕然:“父親大人,你都一大把年紀(jì)了,怎還天天想著人前顯圣?”
高峰眼睛一橫,出聲道,“正是老夫都一大把年紀(jì)了,現(xiàn)在不人前顯圣,那還什么時候人前顯圣?”
“為父不管,下次這種機會,務(wù)必讓給老夫!”
高陽對此,只能一臉無奈的道,“孩兒知曉了,父親大人大可放心,下次若有這種類似的機會,孩兒必定讓給父親大人�!�
得找個挨打換名聲的大好時候了。
“哼!”
“這才像話,這才是為父的好大兒。”
高峰冷哼一聲,臉色緩和。
隨后,他出聲問道,“孽子,老夫有一事不解,為何這竹紙的成本是十文,你卻說十九文?”
此話一出,高陽連忙看了看左右,再確定四下無人之時,他這才松了一口氣,壓低聲音的道。
“父親大人,這成本十文,難道真就賣十文?”
“孩兒身上背負(fù)巨債,怎可不賺錢?”
高陽一臉不滿的道。
高峰聞言,一臉愕然。
他還以為是自已聽錯了,沒想到高陽還打著這個主意。
“可你分明說了那番話,又是為天下寒門土子出頭,又是縱是螻蟻,亦有吞天之心,要以頸中之熱血,澆醒這裝睡的人間,現(xiàn)在卻……”
高峰一臉難以置信。
別說現(xiàn)在尚不知此話的天下寒門土子了,就連他高峰初次聽聞這番話時,也不禁一陣熱血澎湃。
但誰成想,高陽還要一張賺九文!
“孩兒學(xué)的是資本家,不黑心豈能是資本家?這都為天下寒門土子出聲了,難道還不準(zhǔn)孩兒從中賺點錢?”
第747章陛下,臣平時愛說點小謊
高陽一臉理直氣壯,語氣中甚至帶著一些不滿。
高峰一臉愕然,說不出話。
現(xiàn)在一切都清楚了,高陽這哪里是為了天下寒門土子出聲,故此搞出竹紙。
這分明是身負(fù)巨債,早就盯準(zhǔn)了裴家楮皮綾紙的生意,要想搶生意��!
他算算高陽負(fù)債一千萬的時間,以及命人收購竹子的時間,恰好一切都對上了。
高峰盯著高陽,一臉看穿一切的樣子。
這孽子,藏的很深啊。
高峰的視線太灼熱,令高陽的厚臉皮都有些扛不住了。
于是,他一臉不滿的道。
“身負(fù)巨債,卻只能靠自已一人,還不能貪的太多,孩兒若不做生意,若不黑心一點,這得猴年馬月,才能湊夠一千萬兩啊?!”
說話間,高陽目光還看向高峰,帶著提醒的道,“沒法啊,別人都能拼爹,爹過中年,還在外打拼,好令后代子孫一輩子躺平,孩兒卻……”
高峰一聽,陡然暴怒。
“孽畜,這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