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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鴇,人盡可夫的淫鳥,書詞之中深受文人詬病。姜聞廷放這樣的死鳥在李姝菀桌下,多半是因?yàn)榍岸螘r(shí)間聽說過眾人私底下對她母親的身份的猜測。

    可李姝菀并不知這鳥在文詞中的含義,反倒夸贊起沈回來:“你懂得真多�!�

    沈回沒想到李姝菀會這樣說,愣了一下,隨后面色驕傲地昂起頭,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我常畫蟲鳥魚獸,所以才認(rèn)得�!�

    他這么一說,李姝菀忽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桌面上那還沒擦去的青蟲。

    不過她只當(dāng)自己多想,并沒多問,只同沈回道:“你真厲害�!�

    被無視的姜聞廷見李姝菀不僅未被激怒,反倒和沈回有說有笑,心頭愈發(fā)不快。

    他忽然站起身,不管不顧地沖著李姝菀大聲道:“他們都說你母親是青樓的女人,你是妓女所生,是也不是?”

    在姜聞廷這樣千嬌萬寵、母族輝煌的嫡子眼中,庶出已足夠上不得臺面,若是生母為婢為妓,那更是卑賤。

    即便是大將軍的女兒,也沒什么不同。

    姜聞廷似乎覺得這話足以擊垮李姝菀,說罷昂首抱著臂,頗為得意地看著她。

    沈回顯然也聽過學(xué)生間的那些猜測,聽見這話,亦是心頭一震,下意識看向李姝菀,似怕她承受不住落下淚來。

    這樣直白難聽的話,任誰聽了都不可能無動于衷。如姜聞廷所料,李姝菀果然被他一句話問住了。

    她身子一顫,臉色比方才更白了些。

    李姝菀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母親的身份。

    若她僅有一位出身青樓的母親,李姝菀便只是個(gè)隨處可見、毫不起眼的卑賤之人。

    可她偏偏又有個(gè)名聲煊赫的父親。權(quán)父賤母,于是她便成了不尷不尬、不倫不類的存在。

    沈回有些不忍,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李姑娘……”

    李姝菀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她沒有理會姜聞廷,同沈回道:“我們出去吧,我想將這鳥葬在樹下�!�

    姜聞廷自然不肯輕易放她離開,他跑過來攔住她:“你想去哪兒?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怎么,莫不是被我說中了,心虛,不敢回答嗎?”

    李姝菀垂眸抿了抿唇,想從他身旁繞過,可姜聞廷又堵了上來。

    幾番下來,眼見他怎么都不肯讓自己離開,李姝菀終是停了下來。她看著他,緩緩開口:“你這樣壞,萬姑娘是不會喜歡你的。”

    她從來任姜聞廷欺負(fù),被他摔了筆砸了墨也沒紅過臉的人,這還是第一回呈口舌之快。

    姜聞廷似乎沒想到她會回嘴,還提起萬勝雪,怔了一瞬。

    方才占據(jù)的上風(fēng)陡然調(diào)轉(zhuǎn)了個(gè)頭,他豎眉怒目地瞪著李姝菀,吼道:“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崩铈业馈�

    她又道:“不過壞與不壞也沒什么分別——”

    姜聞廷以為她要改口,卻聽她說:“萬姑娘本來就不喜歡你。”

    李姝菀聲音輕輕柔柔的,說的話卻直扎人心窩:“你好你壞,你善你惡,你為尊為卑,為嫡為庶,她都不會喜歡你,怎么都不會喜歡你�!�

    姜聞廷外強(qiáng)中干,一聽這話很快紅了眼眶,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他氣急敗壞道:“你胡說!你胡說!我討厭你!我討厭死你了!”

    他大叫著用力將李姝菀狠狠一推,李姝菀始料不及,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欺辱他人未成,姜聞廷像是受了委屈,大哭著奪門而出。

    李姝菀的裙擺飛起又落下,露出一雙粉繡鞋和被雪襪裹著的腳踝,沈回本想扶她,一見此,忽然臉皮子一熱,僵直身體轉(zhuǎn)過了身,背對她問道:“李姑娘,你、你沒事吧?”

    李姝菀沒注意到他發(fā)紅的臉,她慢慢撐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沒事�!�

    沈回轉(zhuǎn)過身,看她摔了也不哭不鬧,偏頭盯著她多看了會兒。

    李姝菀注意到他的目光,抬眸看向他:“怎么了?”

    沈回倏然收回目光,撓了撓額頭,嘟囔道:“我以為你會哭呢。”

    他后面還有半句:總覺得你是個(gè)特別愛哭的姑娘。不過沈回想了想,又把這句話吞回了肚子里。

    李姝菀道:“爹爹說過,女孩子不能總是哭�!�

    沈回沒聽過這個(gè)說法,只聽過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沉吟一聲,同李姝菀道:“姜聞廷總是欺負(fù)你,你何不告訴你哥哥,叫他替你出頭�!�

    沈回想的簡單,李姝菀聽了他的提議,卻是沉默須臾,緩緩搖了搖頭:“他學(xué)業(yè)繁忙,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她語氣聽著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沈回快速瞥了她一眼,見她低垂著眉眼,點(diǎn)頭“哦”了一聲,沒再說了。

    0035

    (35)報(bào)復(fù)

    姜聞廷和李姝菀大吵一架跑了出去,便再沒回來過。臨近上課,他的小廝來講了堂,同先生稱他頭疼腦熱,告了一日假。

    也不知隨便尋了個(gè)由頭好告假回家還是當(dāng)真被李姝菀三言倆語給氣昏了頭。

    楊驚春聽沈回說李姝菀又被姜聞廷欺負(fù),心頭十分惱恨。

    她看見李姝菀桌案下的地面上還沾著抹綠色的蟲血,有些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同李姝菀道:“這地上都臟了,莞菀,你換個(gè)位置坐吧,也免得他之后再偷偷在你的桌案下放些死鳥臭蟲之類的腌臢物�!�

    李姝菀聞言低頭往地上看了一眼,瞧見腳邊那抹血跡后,蜷了下腿,往上輕提了提裙擺:“姜聞廷若要嚇唬我,坐哪兒都是一樣的�!�

    楊驚春道:“怎會一樣,你坐去萬勝雪的位置,保管他連一粒石子兒都不會往你桌底下扔。”

    她說完,又自言自語般反駁道:“不過這也不行,你若坐了萬姑娘的位置,他怕是會氣得往你的書袋里放蟲子,那更惡心了。”

    李姝菀聽得有些想笑。

    她思索著和楊驚春道:“其實(shí)我想了個(gè)辦法——我昨夜擬了封給萬姑娘的信,請她寬宥,若她肯原諒我,回來上學(xué),想來姜聞廷就不會再找我的麻煩了�!�

    她說著,從書冊里取出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大半張的信紙遞給楊驚春:“可是我還沒有寫過信,不知寫得合不合禮,驚春,你能否幫我看看?”

    “是個(gè)好辦法。”楊驚春道,但也有些替她委屈:“可是你并沒有做錯(cuò)什么,為何還要致歉。”

    李姝菀并不這么覺得,她搖頭認(rèn)真道:“貍奴傷了萬姑娘的貓,終歸是因?yàn)槲覜]有教好它,怎么會沒有錯(cuò)。是該要道歉的。”

    楊驚春不知道她怎么就這么好脾氣,有些無奈地伸手接過信:“好吧好吧,可如果萬姑娘還是不回學(xué)堂上課,姜聞廷今后再繼續(xù)欺負(fù)你,我便要去告訴哥哥他們,讓他們將姜聞廷揍上一頓�!�

    她說他們,便是帶上了李奉淵,李姝菀心頭一慌,忙道:“不能告訴哥哥�!�

    楊驚春聽她語氣緊張,疑惑道:“為什么?”

    她如今仍沒看出李姝菀和李奉淵關(guān)系疏離。李姝菀低頭,有些拘謹(jǐn)?shù)卮曛渥印?br />
    她不想騙楊驚春,可也羞于啟齒自己在李奉淵心里并不受待見,便用上了早上搪塞沈回的話,小聲道:“哥哥他們是要讀書考功名的,還是不要拿這些事煩他們了�!�

    楊修禪在家里也和李奉淵差不了多少,常手不釋卷,是念著以后要考個(gè)官來做做。

    楊驚春沒有多想,應(yīng)下來:“好吧,那若他再欺負(fù)你,我就把哥哥削給我的木劍帶來,嚇唬嚇唬他。”

    她說著,如游歷天地間的小俠女抬手作刃,比了個(gè)砍殺的手勢,話里話外都想著把姜聞廷揍一頓。

    李姝菀抿唇淺笑,眼神亮晶晶地看著她意氣風(fēng)發(fā)的圓潤的臉龐,點(diǎn)點(diǎn)頭:“嗯!”

    李姝菀和楊驚春想著如何化解干戈,而此時(shí)因病告假的姜聞廷正拉著他的小廝蹲在學(xué)堂的花園里行壞事。

    一棵粗壯的百年柏樹后,姜聞廷的小廝一只手將李姝菀的貍奴按在花泥里,有些不忍地將粗布往它口中塞。

    姜聞廷手里拿著一把利剪子,候在一旁躍躍欲試:“按穩(wěn)些,別讓它亂動�!�

    他說著,扭頭往路盡頭看了看,雖沒看見來人,還是心虛地拉著小廝往樹干后躲了躲。

    貍奴不停甩晃腦袋,喉嚨里發(fā)出驚恐的悲叫,利爪已那小廝的手抓了好幾道口子。

    小廝塞好粗布,捏著貍奴的后頸,有些擔(dān)心地看了眼姜聞廷手里的大剪子:“少爺,真要這么做嗎?”

    姜聞廷抽抽鼻子,不服氣道:“誰讓李姝菀和我作對,她罵我時(shí)就該知道我會找她的貓出氣。”

    姜聞廷是個(gè)半大點(diǎn)的孩子,小廝可不是。

    他此刻幫著姜聞廷作惡,若惹出了事,鬧大了,姜聞廷頂多跪一跪祠堂,他一個(gè)奴才沒勸住主子,卻可能因此連命都丟了。

    他惶惶不安道:“可是少爺,李姑娘畢竟是大將軍的女兒�!�

    姜聞廷不想聽,他一撇嘴:“庶女罷了,有何所懼�!�

    庶出子女的尊卑全仰仗家主,若是不受寵,便是天家的皇子也只能任宮中的太監(jiān)宮女欺辱,大將軍家又豈能例外。

    在姜聞廷看來,李瑛不在府中,李姝菀的尊卑便仰仗她哥哥,李奉淵。

    姜聞廷道:“李姝菀那哥哥天天臭著個(gè)臉,壓根不在意她,更別說她的貓了。你看楊驚春的哥哥時(shí)常關(guān)懷她,體貼著她是不是餓了渴了�?砷_學(xué)這么久了,李姝菀的哥哥可來尋過她一回,過問過一句。”

    小廝道:“可我昨天還看見李少爺和李小姐說話來著�!�

    姜聞廷問道:“說什么了?”

    小廝想了想,訕笑著道:“好像是說她丟人。”

    姜聞廷哼笑一聲,握著剪子豪氣揮手:“按住了,我要將它的毛剪干凈,叫它變成丑八怪,再把它抱去給李姝菀看�!�

    小廝一愣:“只是剪、剪毛?”

    姜聞廷奇怪地瞅他一眼:“不然剪什么?把它的爪子耳朵和尾巴剪下來嗎?”

    小廝心里當(dāng)真是這么想,他舒了口氣,奉承道:“少爺良善,是奴才糊涂了�!�

    姜聞廷蹲下來,又囑托了一聲“摁住了”名,隨后拿著剪子對著貓便是一頓亂剪。

    貓毛如成捧成堆的柳絮隨處亂飛,撲到臉上,姜聞廷和小廝齊連甩頭呸了幾口,只覺得那毛多得沖著喉嚨里鉆。

    剪刀摩擦的鋒銳聲聽得心驚,貍奴“嗚嗚”叫著掙扎得厲害,不知怎么蹭掉了嘴里的爛布,反頭一口咬在了小廝手上。

    小廝吃痛,下意識松開按著貓后爪的右手,貓腿一蹬,猛要翻身而起,姜聞廷酸累的手一下沒拿住剪刀,鋒利的剪子猝不及防朝著貍奴的皮肉剪了下去。

    他只覺手底下傳來一股鈍阻,隨即只聽一聲凄厲的貓叫,貍奴瞬間爆發(fā)出一股猛力,從小廝手中掙脫,飛一下順著樹干爬去了樹上。

    鮮血從它肚皮上如瀑流出,淅淅瀝瀝淌紅了蒼枯的樹皮,順著樹干如濃墨流淌而下。

    姜聞廷見這么多血,一時(shí)嚇懵了,小廝也愣住了,捂著被咬傷的手,問姜聞廷:“少爺,這、這要怎么辦?還剪嗎?”

    姜聞廷仰頭看著站在樹枝上的貓,見短短片刻,它的腹腿便盡被血染紅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它、它流了好多血,它不會死吧?你、你把它抓下來看看。”

    這貓終究是學(xué)堂的貓,掉了毛說得過去,流血致死便不好說清了。

    小廝心頭惶惶,挽起袖子就往樹上爬。

    貍奴身上被剪得亂七八糟的毛全都炸開,它警惕地弓著背,死死盯著往樹上爬的小廝,喉嚨里發(fā)出低鳴的威脅聲。

    就在小廝要夠到它的枝頭時(shí),它忽而嘶叫一聲,從挑高的樹枝頭朝著另一頭一躍而下。

    “哎哎——”姜聞廷本能而徒勞地伸出手,眼睜睜看著它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摔在地上,而后爬起來如一陣飛快地逃走了,眨眼便沒了影。

    0036

    (36)牽絆(加更)

    倦鳥歸巢,傷獸回穴。往日神采奕奕的貍奴受了傷,拖著虛弱的身體一瘸一拐地鉆過草木貼行墻角,朝著李姝菀上課的講堂而去。

    春日正暖,先生低緩的嗓音催得樹上鳥也昏昏欲睡。從前伴它入夢的聲音此刻卻讓貍奴心生警惕。

    它屈身躲在講堂門口正對的草木從中,舔舐著腹部鮮血淋漓的傷口,時(shí)而抬頭看一眼講堂里坐著的學(xué)生。

    待看見那最后一方坐著的李姝菀后,略微放松了低垂的尾巴,趴在草木根下的黃泥上,靜靜地等待著。

    春日草木瘋長,足夠掩蓋它的身影。過了許久,待到它快睡著,忽而一串搖鈴聲響,昏昏欲睡的貍奴睜開眼,看見學(xué)生們背著書袋從門口魚涌而出。

    它沒有跳出來,而是壓低了耳朵,繃緊了身體,警惕地盯著學(xué)生們。

    沒有人看見路旁微微搖晃的草葉尖,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地上淺淡的血跡。

    它靜靜地看著每一個(gè)從講堂出來的學(xué)生的臉,直到瞳孔中映現(xiàn)出那熟悉的身影,這才低低叫了一聲。

    聲音虛弱,瞬間便被微弱的春風(fēng)吹散了。

    李姝菀和楊驚春正聊先生留下的課業(yè),并沒聽見從草叢中傳出來的細(xì)微聲響。

    可忽然間,李姝菀卻似乎察覺到什么,轉(zhuǎn)身看了一眼。

    楊驚春也跟著回頭看。兩人下課后習(xí)慣走在最末,身后空空蕩蕩,只聽逢春的老樹在風(fēng)中嘩嘩作響。

    楊驚春問:“怎么了莞菀?可是落下了什么東西?”

    李姝菀搖搖頭,她握著肩上的書袋帶,轉(zhuǎn)身和楊驚春并肩往前走:“我好像聽見了貍奴的叫聲。”

    楊驚春沒看見貓兒,便道:“許是你聽錯(cuò)了�!�

    李姝菀摸了摸書袋里用油紙包著的小肉干,有些失落:“它今日都沒來找我,可惜我還特意為它準(zhǔn)備的小肉干,明日怕是都餿了,吃不得了�!�

    草叢里,貍奴看見李姝菀的背影越走越遠(yuǎn),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想跳出來攔住她,可卻才走了兩步,又無力地倒了下去。

    它看著李姝菀,張開被血染紅的嘴又叫了一聲:“喵——”

    只是聲音依舊細(xì)弱,仍沒傳入李姝菀的耳朵。

    柳素和楊驚春的侍女侯在講堂外,二人看見李姝菀和楊驚春,迎上來接過她們的書袋。

    柳素看李姝菀的書袋明顯鼓起一小包,問道:“小姐今日的肉干怎么還在,貍奴不吃嗎?”

    李姝菀遺憾道:“它不知道去哪兒玩了,今日并沒有來找我�!�

    柳素看著貍奴長大,最清楚它多粘李姝菀,有些奇怪地道了一句:“往日都來,今日怎么沒來?”

    李姝菀緩緩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可聽柳素這么說,她又有些不放心,忽然又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同楊驚春道:“驚春,你先回去吧,我將肉干帶給它去�!�

    貍奴住在學(xué)堂一間空置已久的房屋里,一日三餐有人專門照顧,楊修禪還讓人像模像樣給它搭了一張小榻,說不定它正窩在榻上打盹兒呢。

    楊驚春也想李姝菀一起去,她的侍女看出她心中所想,輕聲細(xì)語道:“小姐,夫人還等著您回去一起用膳呢�!�

    楊驚春之好打消念頭,嘆了口氣:“那莞菀你去吧,明日見�!�

    “明日見�!�

    二人道過別,李姝菀和柳素一同往貍奴的住處去。李姝菀以往來過這里兩次,熟門熟路,只可惜今日去并沒見著貍奴。

    她進(jìn)門后找了一圈,沒看見它,只好將肉干撕碎了放在它的小食碗中,便和柳素離開了。

    然而出門后行出不遠(yuǎn),李姝菀竟在路上撞見了兩個(gè)意想不到的人——姜聞廷和他的小廝。

    二人腳步匆忙,時(shí)不時(shí)朝四周打望,似怕被人看見。

    李姝菀看著二人慌慌張張的背影,又想起不見貍奴的身影,心頭忽然生出一股不安感,出聲喚他:“姜公子�!�

    姜聞廷聽見李姝菀的聲音,回過頭,見了鬼似的看著她。

    他故意躲了許久,便是想等學(xué)生放了學(xué)再出來,怎么也沒想到會遇上李姝菀。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怎么、怎么還在學(xué)堂?”

    李姝菀沒有回答,而是問他:“你可有看見學(xué)堂的貓兒?”

    她說著,邁步朝他走去。姜聞廷將染血的袖子藏在身后,如遇猛虎連連后退幾步:“不、不清楚�!�

    說罷竟是心虛地拔腿跑了。

    那小廝看了看自家少爺,心有戚戚地沖著李姝菀行了個(gè)禮,嘴皮子一動似想說些什么,不過最終卻還是什么也沒說,追著他的少爺去了。

    李姝菀撫上發(fā)慌的胸口,不安道:“柳素姐姐,我有些害怕,貍奴會不會出事了�!�

    柳素知道她和姜聞廷之間生出些齟齬,也知姜聞廷的小廝今日替他告了假,二人應(yīng)當(dāng)回了家才是。

    她心頭亦隱隱有些不安,可嘴上還是安慰道:“小姐別急,貍奴應(yīng)當(dāng)是貪玩躲起來了,奴婢陪您找找�!�

    園中柏樹皮上的血跡已經(jīng)被清洗過,深淺不一的蒼枯溝壑中,隱隱可見濃黑難消的血色。

    李姝菀和柳素走了半個(gè)學(xué)堂,在墻角發(fā)現(xiàn)了幾只帶血的梅花腳印。

    二人心頭一顫,順著地上若隱若現(xiàn)的血跡,最終竟是在李姝菀講堂外的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尋覓已久的身影。

    毛發(fā)剪得雜亂的貍奴奄奄一息地蜷在草地中,雪白的腹部幾乎已經(jīng)被血染透,兩條可怖的傷口看著人心驚。它后側(cè)一條腿無力地蜷著,似折了。

    李姝菀撥開草叢,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眨了眨眼,眼眶瞬間便被淚染濕了。

    柳素看著貓兒,亦捂住了嘴:“怎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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