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阮的情敵(♂)出現(xiàn)
十四章
14
少女頭挽雙髻,發(fā)飾上拿絲帶系著小鈴鐺隨著舉手投足發(fā)出陣陣鈴音,見宋了知站在那里發(fā)愣,向他招了招手:“還愣在那兒干嘛?快把你的信給他呀。”
宋了知大步走了回去,將信和銀子一同遞給那位領(lǐng)隊的“吳叔”,小聲道著謝謝。
那姑娘笑盈盈地把銀子奪了過來,塞回宋了知手上,言語嬌憨:“你把錢給他做什么,這信可是承了我的面子才應(yīng)下的,哥哥要謝也該謝我才是�!�
宋了知被這聲哥哥叫得耳根子都紅了,他從沒見過這樣自來熟的女子,也不知道她的爹娘怎么會讓一個沒出閣的小姑娘單獨在大街上行走,難道不怕遇上危險么?宋了知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敢,低頭看著自己鞋面說:“那便謝謝姑娘了�!�
“好呆,”少女故意蹙起眉頭作出一副傷心的樣子,用涂了丹蔻的指頭戳了戳宋了知手臂,“這時候不該邀我跟你一同走走嗎?我可是哥哥你的恩人。”
她帶著些南方口音,說話格外甜軟,每句話都像撒嬌似得,簡直要酥到人心里去�?戳艘谎鬯瘟酥o的銀錢,不由分說地拉著宋了知往市集走:“走吧,我聽說這鎮(zhèn)上的糖葫蘆可數(shù)一絕,這些銀子用來買糖葫蘆正好�!�
宋了知自然不愿,不想那女子的手柔若無骨,力氣卻比宋了知一個男人還大,像鐵箍似得緊緊抓著宋了知的手不放。宋了知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言語慌張:“姑娘,放手,男女授受不親,這樣恐怕侮辱了姑娘的名.....”
那女子驀地回過頭,秀眉冷豎,顯然是真有幾分生氣了:“我?guī)土四�,哥哥不僅不陪我去吃糖葫蘆,還一昧說著難聽話。你氣死我啦!”
宋了知心道自己句句都是為了這位姑娘著想,怎么就這樣無端又惹人生氣了。好在家中有個更喜怒無常的存在,宋了知對認錯已經(jīng)很有一套了。
“我不是想要惹姑娘生氣,只是姑娘你我男女有別,實在不可�!彼欲再說,見少女面露慍色,便移開了話題,“勞請松手,我保證跟在你身后便是了。”
她這才松了手,大大咧咧地走在前頭,發(fā)髻上的鈴音叮鈴作響。宋了知擦了擦額汗,好在此時天色尚早,他們方才走過的街道沒多少行人。他刻意與少女保持了距離,心中起了幾分疑惑,見她穿著華貴,更能與鎮(zhèn)上首富的商隊說上話,理應(yīng)家世不凡,但言行舉止卻又不如那些大家閨秀說話含蓄溫婉,性情多變,處處透著嬌縱任性。
若強說是養(yǎng)在深閨被嬌慣久了不諳世事的大小姐,可她與商隊交談時也算豪邁大方,何況深閨小姐又怎么會一個人在大街上拉著男子亂逛?
宋了知苦苦思索也不得其解,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來到市集。那少女自己興沖沖跑去小販那兒逛了一圈,轉(zhuǎn)瞬扛著賣糖葫蘆的架子跑回來了:“哥哥,你那點銀子可真值錢,竟足夠買下所有糖葫蘆!”
她自顧自地把插著糖葫蘆的木架子推給宋了知扛著,自己從上面拿下一串山楂吃了起來:“那個老板可真會做生意,見我全買下來后把這個架子也送我了。”
宋了知給的那些銀子足夠窮人家一個月的所有開銷了,本是因為要給阮雪棠送信才如此大方,現(xiàn)在全變成了裹著糖漿的酸果子,心情難免有些復(fù)雜。那位少女吃了一顆后,吐了吐舌頭,不肯再吃了:“好酸。”
宋了知無奈道:“怕酸又何必買這么多�!�
少女瞪圓雙眼,撇了撇嘴:“買之前我又不知道是酸的!哥哥你不曉得,我這個人最怕吃酸的東西了,家中的那些水果但凡有一點兒可能會酸的,我都決計不碰。”
既然家中還吃得起水果,那定然是官宦人家了。宋了知暗自嘆氣:“既然買完糖葫蘆了,我可以離開了嗎?”
“哥哥不問問自己恩人的名字是什么嗎?”她領(lǐng)著宋了知往無人的河岸邊走去。
“冒昧詢問姑娘芳名,恐怕不妥�!彼瘟酥蛔栽诘卮鸬�,他并沒有和這個心情古怪的小姑娘繼續(xù)認識的想法。
“沒什么不妥的�!彼`古怪地朝他比了個鬼臉,“我和哥哥或許有些淵源呢。”
這丫頭家世淵博,而且一看便知不是本地人,宋了知不解自己一個普通人怎么會同她有淵源,生出些緊張的情緒:“我想......應(yīng)該是沒有的�!�
少女毫不顧忌地直接坐在河堤上,瞇眼看了笨頭笨腦的宋了知一會兒,大方道:“這樣吧,哥哥。你問我的名字,我便告訴你我們有何淵源。”
宋了知沉默半晌,猶豫地問道:“那,請問姑娘姓名?”
她燦然笑著:“我叫薛令修�!�
宋了知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曾聽過這個名字,不過這位姑娘模樣可愛,名字卻頗為英氣,倒也合她的性子。
“哥哥沒聽過我名字并不稀奇,只是寫下那封信的公子或許與我堂兄相識�!彼鹆俗约喊l(fā)上的小鈴鐺,在手中把玩著。
宋了知聽她提起阮雪棠,自然提防了起來,習(xí)慣性地去否認,想要護著阮雪棠:“那封信是我自己寫的�!�
她才不信宋了知的謊話,語氣中卻依舊帶著笑:“哥哥一介布衣,竟與京中林世子相識?”
宋了知一撒謊說話就開始結(jié)巴:“我......我是寫給在林家當(dāng)差的同鄉(xiāng),并非是給世子殿下�!�
“信封上的那幾個字,入筆輕而提寫虛連,布白巧妙,想必是受了穆大家的指導(dǎo)。這幾年穆大家休隱,可原先是在學(xué)堂中教世家子弟的。首都各府關(guān)系復(fù)雜,橫豎就那么幾家大族,那位公子即便不認識我兄長,也該聽過廣陵薛家�!�
宋了知聽得心驚肉跳,被她口中那些關(guān)系唬得不知如何作答。他隱約能從這個少女身上看到阮雪棠的影子,可又感覺他們好似兩個極端。
不論如何,他本能地這位少女有所防備。
那小姑娘顯然是看出來了,卻全然不介意,仍好言好語地對他說:“哥哥不必擔(dān)憂,我只是看你比較有意思,所以免不得多問多說一些。我雖然也姓薛,但本家以經(jīng)商過活,堂兄一脈也素來是不屑于搭理我們的�!�
薛令修見宋了知默不作聲,繼續(xù)說道:“哥哥不妨把我接下來的話轉(zhuǎn)告給那位公子,林家最近也不太平。前些日子林老爺進言惹得龍顏大怒,下面即刻有折子遞上去說林家賣官圈地,首都許是要有大動蕩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宋了知那兒走去。宋了知往后退了幾步,眼神中滿是戒備,他幾番糾結(jié),終于下定決心問道:“可是,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既是提醒那位公子要小心外界的風(fēng)吹草動,也是提醒哥哥”
“小心那位公子�!�
宋了知是個護短的個性,盡管這話說出來有些昧良心,他也要幫阮雪棠說上一句:“他很好的�!�
“是嗎?”薛令修低頭掃過宋了知袖間手腕上還未消去的紅痕。
時間快至正午,隱約能聽見不遠處市集的叫賣聲,河岸邊也漸出現(xiàn)三三兩兩的行人,薛令修站在柳堤河畔,倒似入了畫般恬靜。她扯了扯宋了知衣袖:“伸手�!�
宋了知將空著的左手攤開,薛令修將在手上把玩了一陣的鈴鐺放在他掌心:“我如今借住在吳府,哥哥若是有事,便拿著這個來尋我。守門的下人見了鈴鐺,自然會放你進來�!�
那銀鈴鐺被薛令修在手上握了一會兒,依舊是溫?zé)岬模瘟酥砚忚K合在掌心,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又道了句謝謝。
薛令修搖了搖手指頭:“這次哥哥又欠了我一次,我記著了。家中下人要來尋我了,我先回去了�!�
宋了知連忙將糖葫蘆架子遞過去:“你的糖葫蘆!”
“我才不吃這酸乎乎的東西呢,哥哥你自己吃吧,說不定你家那位公子也愛吃這些玩意兒。”她很闊達地答道,拎著裙擺小跑著離去了。
即便是被裙子束縛著,薛令修也跑得飛快,又專挑無人的小巷子跑,險些撞上來尋他的小廝。那小廝尋他許久,如今好不容易見著了,險些要激動地流出淚來:
“少爺,我可算找到你了!”
小薛表示女裝只是個人愛好
十五章
15
阮雪棠獨自在家時,也并非全然閑著,當(dāng)然是有許多煩惱可煩的,但如今又沒有可以解決的法子,于是很擅于自我安慰的開始胡思亂想,不能殺戮泄憤,至少也要在幻想里殺個人舒服舒服。
于是他決定在幻想里殺了宋了知。因為不能殺了他恨入骨髓的趙督軍,他怕這會兒意識里殺了,到時真動手時便少了趣味。
這樣看來,宋了知的確是個被殺的“良人”。
他會選把薄刃的匕首,先割開他的胸膛,露出肌肉和黃色脂肪,他要拿鞭子在他體內(nèi)攪來攪去,攪得他內(nèi)臟破碎,最后才把宋了知的頭切下來。阮雪棠想起宋了知本身的活計,腦海里莫名出現(xiàn)一個沒頭的身子自己舉著針線把腦袋往回縫的畫面,詭異又好笑。
他想得入神,一時忽略了門外的腳步聲,直至門被打開,阮雪棠臉上依舊帶著笑意。
宋了知忽地就回來了,腦袋當(dāng)然是好好地呆在脖子上。
他自不曉得阮雪棠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一進屋就看見阮雪棠揚唇笑著,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才得到如此隆重的迎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把手上舉著的那一大堆糖葫蘆獻了出來:“你吃糖葫蘆嗎?”
阮雪棠倒是很自然地收了笑容,冷漠地看向宋了知:“你是打算轉(zhuǎn)行了?”
平靜地仿佛先前在腦海里殘忍殺害宋了知的人不是他自己,只是阮雪棠問得也不奇怪,他從未見人能買糖葫蘆買的這般豪邁,竟連架子都一并買回來了。
“不是...今天遇到些事。”宋了知取了一串遞給阮雪棠,將架子靠著門板放好,他將所有事原原本本地阮雪棠說了一遍,生怕自己做錯了哪步會給阮雪棠帶來麻煩。
誰知阮雪棠只是冷著臉聽完了,并沒多說什么,只是盯著自己手上那串糖葫蘆產(chǎn)生質(zhì)疑,嫌棄道:“看起來便不好吃�!�
宋了知自己也沒顧得上嘗一串,他并不常吃這種零食小吃,只記得幼時隨著爹爹去市集上賣東西時,他爹難得大方為他買了串,但具體味道如何他已經(jīng)忘了,只記得甜滋滋的。宋了知不嗜甜,能夠吃完那串都全是靠著毅力和不能浪費的精神。
“我小時候吃過,只記得是甜的�!彼肓讼�,“不過那位姑娘說酸�!�
阮雪棠聽他說起薛令修便覺得好笑,難得發(fā)了一回善心,故意告訴他真相要瞧他反應(yīng):“眼睛算是白長了,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薛令修這個名字聽著都知道是個男人名字。”
宋了知搖了搖頭:“并不是的,你是沒見到薛姑娘,她那張揚性子遠勝男兒,她爹娘疼愛,給她取個英氣些的名字也屬應(yīng)該�!�
若換了平常,阮雪棠話至此處也就不會再說,任由宋了知被人騙了去。但現(xiàn)在宋了知或許會成為自己家奴,加上這串糖葫蘆勉強還算能夠入口阮雪棠趁宋了知說話時小心地咬了一口山楂,覺得甜酸口挺開胃的于是格外耐心地給宋了知解釋:“廣陵薛家這幾年式微,子嗣淡薄,廣陵主家獨出了個薛令儀,應(yīng)該就是薛令修口中的堂哥�!�
“那又如何?”宋了知腦子還未轉(zhuǎn)過來,“這不正好證明那位姑娘未曾撒謊了�!�
阮雪棠又咬下一顆山楂,咬破外面那層糖稀,綿軟的果肉在嘴中綻開,他其實是第一次吃這個玩意兒,小時候沒人給他買這些,長大后他顧忌身份,自然也不會去吃這種街邊小吃。這冰糖葫蘆又甜又脆,還不粘牙,他這幾日因養(yǎng)傷吃的都偏清淡,嘴里早就淡得快要失去味覺了,幸而今天吃到個合胃口的。
“證明他也是薛家令字輩的子弟。”
阮雪棠覺得自己能解釋到這一步已是耗費了所有耐性,自己只差沒把薛令修褲子扒下來給宋了知看到底是男是女。薛家是前朝便已存在的大族,最是刻板,就愛講究門第血脈那一套,怎么可能給族中女孩取了男性的字輩�?v然父母百般寵愛,那也不過是個經(jīng)商的旁支,難道敢越過薛家祖宗那一套?也就宋了知這種蠢貨還反應(yīng)不過來。
宋了知又問了幾句,無論如何都不信那樣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子會是男性。見阮雪棠只專心吃著糖葫蘆,全無繼續(xù)與他討論薛令修的興趣,這才住了口。
他見阮雪棠吃得認真,自己也忍不住拿了一串來吃,不想才吃了一口便覺過分甜膩,強忍著吃光后又再度開口:“今日之事,當(dāng)真不會拖累你么?薛姑娘說林世子家中出了問題,你還寄信過去,這樣是否不妥?”
阮雪棠才不會告訴宋了知那信封里裝得只是一張白紙,里面什么都沒寫。他與那位林世子關(guān)系可說不上好,讓宋了知去寄信無非就是為了試探趙督軍是否在搜捕他。
試想一個偏遠小鎮(zhèn),忽有人要寄信到首都權(quán)勢滔天的林家,趙督軍若有心搜捕,這種事定然是逃不過他的眼睛,但阮雪棠并未寫下姓名,加上如今已能行走,如果真的東窗事發(fā),他們抓捕宋了知時自己早已離開,至于宋了知下場如何,那便不是阮雪棠考慮范圍了;要是那封信能夠順利送出,便說明這個地方還未被他的眼線占據(jù),自己還可以安下心來再多住些日子。
他的確沒想到宋了知寄信時還遇到薛家的人,并且認出字跡是仿了穆大家的手筆,不過倒也無礙,他故意學(xué)其他世家公子的字跡罷了,他本身字體是府上單獨請普通先生教的,沒那個福氣去上穆大家的課,是成年后與旁人交往時特意模仿的,若薛令修有心要查,也查不到阮雪棠身上。
這些曲折算計,他自不會說。不是怕宋了知聽了傷心,只是單純覺得按宋了知那個腦子要理解這些未免太難,而自己又實在沒興趣再給他解釋了。
宋了知看阮雪棠久久不答,便慌了神,還以為是自己與薛令修的一番話暴露了什么:“我當(dāng)真說了不該說的?”
阮雪棠看見宋了知為自己著急的模樣,不知怎么起了逗他的心思,隱晦地答了一句:“不好說�!�
不出他所料,宋了知果然緊張起來:“這可怎么好?難道會有壞人來抓你?”
宋了知其實并不知曉阮雪棠到底在躲什么人,但已經(jīng)很自覺地將他們立場劃為壞分子,統(tǒng)一以壞人稱呼。
“不好說。”他依舊是那句回答。
宋了知駭?shù)貌恍校庇X自己把阮雪棠給害了,但至于當(dāng)時具體是自己哪一句話說錯了,宋了知依舊不明白,但他只要一想到或許有人要來欺負阮雪棠,那他是萬萬不答應(yīng)的,他永遠忘不了自己把阮雪棠撿回來時這個驕傲好強的人是怎樣的慘狀。
宋了知是沒臉再往下問了,他一著急就愛到處亂走,在屋子里踱步好幾圈,猛地下了決心,打算帶著阮雪棠遠走高飛,即刻開始收拾行李。他手腳利索,又因家里著實貧寒,沒有什么可收拾的行李,只撿了幾件衣物,幾兩細碎銀子,一個小包袱也就夠了。他把包袱往胸前背著,隨即背對著阮雪棠蹲在床前,將整個背露給阮雪棠。
優(yōu)柔寡斷的宋了知第一次這么有主意:
“咱們逃吧!”
阮雪棠用一種極新鮮的眼神打量著宋了知算不上十分強壯的后背,心想這傻子是要帶自己浪跡天涯去了。
被人牽掛也好,被人稱為咱們也好,阮雪棠對一切都是新奇的,他原本討厭被人看輕,可宋了知這種不加掩飾的保護欲卻并不惹阮雪棠反感,頭一遭收獲純粹的善意,反而叫常在陰謀中行走的他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宋了知見阮雪棠一直不說話,還以為阮雪棠沒明白自己的意思,轉(zhuǎn)過身來勸他:“咱們逃吧!我身上還有幾兩銀子,夠用好一陣子了。咱們躲進山里,沒人找得著,以后我在山上打獵,實在缺了什么,我悄悄下山買了就是,他們抓不住你的�!�
宋了知的計劃說得有頭有尾的,聽著很像那么一回事,阮雪棠一愣,倒真的往宋了知的話細思索了一遍,他自問自己現(xiàn)在是絕無就此去山上當(dāng)野人的打算,不僅沒有,還大有要攪得郡王府翻天的計劃,是很有心要往樊籠里鉆的。
而后又想,自己何必理會這傻子的胡話,于是向宋了知伸了一只手。
宋了知還以為阮雪棠這是要自己扶他起來,故而拉著他的手:“來,我牽著你,你慢慢起身伏在我背上,我們現(xiàn)在就走�!�
阮雪棠反手往宋了知手心打了一巴掌,說話也粗俗起來:“走個屁!我是讓你再遞一串糖葫蘆給我!”
十六章
16
阮雪棠一口氣吞了四串糖葫蘆,宋了知怕他嗝食,死活不肯再給了。
他大抵也知自己今日有些貪食,將這歸結(jié)到彌補童年遺憾上,很拘謹?shù)夭吝^嘴后,做出了評價:“不過如此�!�
宋了知數(shù)著自己手上的竹簽子,不過如此都能吃那么多,那若是合他心意,豈不是得吃十幾二十串才算完?
不過這話他是不敢當(dāng)著阮雪棠面說的,只是中午做菜時往每道菜里都添了糖和醋,老媽子般盼他也能多用些飯菜。在宋了知樸素的思想里,糖葫蘆一類的零食都屬不正經(jīng)的玩意,同糧食是比不得的,老話不是說了么,多吃飯才能長個兒。
然而到了阮雪棠這個歲數(shù),斷無再發(fā)育身高可能了,于是辜負宋了知的“慈母”心,只用了一口便撂筷子不肯再動:“難吃�!�
宋了知一腔殷勤錯付,沮喪地拿起筷子自己嘗了一口,那炒青菜放多了糖與醋,生生做出了一股放久后的餿味,別說阮雪棠食難下咽,連宋了知這種不講究的人也吃不下去了,獨自苦著個臉與菜相看兩相厭。
阮雪棠忍過那幾天胯下漏風(fēng)的不適后,如今已經(jīng)算得上大好,下面不僅不再流血,也能跑能跳,若按照原先的計劃,現(xiàn)在便是可以殺掉宋了知的時候,但他在腦海里已經(jīng)將宋了知殺了一次,當(dāng)下并不是很急著去奪這家伙的性命,也不急著回郡王府回去做什么?按薛令修的說法,朝堂恐怕是有大動靜,他這會兒子回去不但討不著好,說不定還要被拖累,于是很安心地在宋了知的小破院子里住著。
趁著宋了知和桌上飯菜對付的空當(dāng),阮雪棠自己去拿了串糖葫蘆吃,行為是孩子氣的,但由于阮雪棠在宋了知心里積威甚重,宋了知自然說不出什么笑話阮雪棠的話來,反而驚訝地看著阮雪棠:“阮公子,你能下地走路了?”
阮雪棠站在床邊,將糖稀咬得嘎吱嘎吱響,對于宋了知的蠢問題,他是一個都不想再回答。
宋了知不在乎阮雪棠的冷臉,興奮地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高興得不知道說什么好:“果真是好了!”
“廢話,”阮雪棠自己又躺了回去,“我又不是殘廢了。”
也許是宋了知將他伺候得太好,阮雪棠養(yǎng)傷的這些日子里越發(fā)懶怠著動,也不講究什么惜福養(yǎng)身,吃飽后準(zhǔn)備睡午覺。
本還是春末,奈何上次雷雨后天又連著晴了起來,一日比一日熱,往日在府中時,這天氣都能夠用冰塊了,阮雪棠高熱退了后也不再蓋著厚被子,只在腿上搭條薄毯,見宋了知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似乎是在等自己下個別的命令。
天生的奴才命,阮雪棠暗自想著,倒也愿意滿足宋了知這個愿望,閉眼翻了個身,背對著宋了知,聲音也輕飄飄的:“去買個浴桶回來�!�
果然,宋了知得了命令,整個人又鮮活起來。窮人家鮮少有用浴桶的,講究些的去河里洗或者打盆水擦擦,不講究的一年連澡都難得洗幾次,像宋了知這種每天用井水洗澡已是少數(shù)。但對宋了知來說,阮雪棠的要求他都是要盡力去滿足的,于是頂著大太陽又往鎮(zhèn)上走了一遭。
去木匠家訂浴桶時,宋了知免不得遭了些冷待,學(xué)徒似乎不相信像宋了知這種穿著麻布衫的人要買富貴人家用的東西,但宋了知給錢大方,當(dāng)即付了款,倒比那些豪門大戶里仗勢欺人的下人好相與許多,便主動提議用驢車替宋了知把浴桶運回去。
那小學(xué)徒也才十多歲,正是話多精力好的年紀(jì),對宋了知這位客人起了極大的興趣,一聽他家住在村子的偏遠處,更是好奇了,還以為是哪家大戶在鄉(xiāng)間新購了房產(chǎn),讓宋了知給置辦東西。
宋了知搖了搖頭,只說是家里人要用。
小學(xué)徒十分上道,立刻順著打趣道:“看不出你還是個心疼人的,這是為你家娘子買的吧?”
宋了知又搖頭,盡管真要那么說,阮雪棠的確是自己用“老婆本”救回來的,之前買藥也是借了給自己夫人購買的理由,兩人也的確是同吃同住,但要強說阮雪棠是他娘子,又實在太過奇怪,且不論他自己對阮雪棠是什么感覺,阮雪棠要是聽了這話肯定又要發(fā)作一通了。他有些艱難地為兩個人的關(guān)系找了個名頭:“應(yīng)該算是一個暫居在我家的朋友�!�
小學(xué)徒有些不信,他眼見著宋了知在回去的路上又買了許多菜和零嘴,還以為是要回去伺候老婆的,嘆了一句:“你對你那位朋友只怕旁人對媳婦都要上心許多�!�
宋了知自己也說不明白,他的確對阮雪棠諸般遷就,愛做些能長久住在一起的美夢,只知道兩個人能相互依靠著過日子就很好。經(jīng)由學(xué)徒的這一番話,他才開始意識到自己對阮雪棠的這種態(tài)度的確是有些不正常的。
兩人剛出城門,便見一個穿著水紅色騎裝的少女騎馬路過,身后還跟了兩個家仆打扮的男人跟著,宋了知定睛一看,竟然又是薛令修。
一日之內(nèi)遇了兩次,宋了知自己都覺得驚奇,又想起阮雪棠跟他說的話,免不得多看了薛令修幾眼,心想無論如何這樣一個明媚動人的姑娘不可能是男子。而薛令修似乎也想不到能再見他一次,表情變了變,旋即笑著同宋了知打了招呼:“哥哥,又見面了�!�
宋了知得了先前的教訓(xùn),是不敢再同薛令修多說什么了,生怕再把阮雪棠牽扯進去,只是同他點了點頭。好在薛令修似乎忙著有事要辦,一改先前黏人的性子,十分爽快地打完招呼后便策馬離去。
薛令修的確是在忙別的事情,首都傳來消息,說是林家老爺子上午挨了罵,在大殿外跪了一上午,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下令抄家了。薛家和林家雖無交集,但林家這樣的滔天權(quán)勢都會被抄家,難免起了些杞人憂天的心思,平日看不起薛令修這一脈的商戶身份,但主家依舊讓人馬上遞了消息,讓他們把薛家的莊子土地賣掉一些換成現(xiàn)錢。
在薛令修看來,林家被抄家一事實在正常,主上昏聵,全依仗著林家在朝的幾位大臣力挽狂瀾地維持著搖搖欲墜的皇權(quán),且不說功高震主的帝王心術(shù),便換了一個普通人身邊有個樣樣都比你好的人在一旁膈應(yīng)著,狹隘之人也難免會生出小人之心。
跟在薛令修身邊的小廝見薛令修與一個布衣男子打招呼,不由問道:“少爺,那人是誰?”
“剛認識的,他家里藏了個世家少爺,有意思吧�!毖α钚逓榱舜钆溥@件騎裝,特意梳了個高高的馬尾辮,和男裝其實也沒甚差別。
“您的意思是?”那小廝沒反應(yīng)過來。
“我今天賣了個人情給他,以后或許有些用處�!毖α钚抻χ冻鰞蓚淺梨渦,“他家中那位說不定能幫上我們的忙呢�?上Я旨乙皇虏安坏綇V陵,我不得不想些旁的法子來扳倒堂兄�!�
他像是在同旁人說無關(guān)緊要的笑話,刻意裝出的女性聲線每一句都帶著嬌氣,依舊是那副全然無害的樣子:“不過,這一天不會等太久的,對嗎?”
小廝打了個寒顫,不再多言。
與此同時,宋了知也順利地將浴桶運回了家中。這浴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家里沒別的地方可以歸置,宋了知臨時拿茅草和爛褥子搭出個草棚來放著。
阮雪棠聽見外面的動靜,自然是跟著醒了,覺得自己睡著時出了身薄汗,實在有些不舒服,便道:“不必收拾了,先去燒水,我要沐浴�!�
宋了知在屋外應(yīng)了一聲,立刻開始準(zhǔn)備。他曉得阮雪棠有潔癖,于是趁著爐子燒水的功夫,將那買回的新浴桶里三層外三層的擦了個遍,然后才搬進阮雪棠住的屋子里。待宋了知好不容易將燒好的水倒進浴桶可以沐浴之時,天已經(jīng)快黑了,宋了知又在房里點了蠟燭。
阮雪棠掀開毯子下了床,宋了知這才想起自己應(yīng)該回避:“澡豆放在桌上,要是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
因要沐浴,阮雪棠將長發(fā)散了下來,燈影爍爍下那張臉顯得雌雄莫辨,眉眼惑人,微微敞開的衣襟領(lǐng)口處可以隱約看見凸出的鎖骨。他將額前頭發(fā)攏至耳后,冷聲道:“你留下,伺候我沐浴�!�
宋了知像是被嚇到了,猶猶豫豫地看著阮雪棠,還以為是自己聽錯。然而阮雪棠卻已經(jīng)將手抬起,不耐煩地催促道:“還不過來?”
在阮雪棠看來,宋了知最后的處置分為兩種,要么殺了他,要么收做家奴。他心里有架天平,大部分時間傾向于要殺了宋了知以絕后患,可偶爾也會朝家奴方向偏一偏,阮雪棠的心墻今日被糖葫蘆給轟炸了一番,又見宋了知為了給他燒洗澡水忙前忙后的傻樣,自己也跟著糊涂起來,又決定要留他一命。
既然是當(dāng)家奴,那貼身伺候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了。
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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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了知自從當(dāng)了縫頭匠后,見過的身體不在少數(shù),那些尸體男女老少都有,他從來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生不出半分邪念。但阮雪棠不同,現(xiàn)在宋了知一看見阮雪棠衣衫下露出的手腳,自然而然地口舌干燥,野草瘋長似得要生出點旖旎的心思,依舊見山水是山水,只是那山是襄王神女的巫山,水是魚水之歡的春水。
如今阮雪棠赤腳站在地上,顯然是要自己去幫他更衣,宋了知默念這是上天對他的考驗,要他動心忍性。他尚未想明白自己對阮雪棠到底是何感覺,胯下那物倒是比腦子反應(yīng)快,要硬不硬地杵在褲襠處,逼得他不得不偷偷將衣擺下扯以遮住襠部。
阮雪棠今日依舊穿了件白色里衣,宋了知見阮雪棠肌膚雪白,有意無意地會挑淺色衣服與他穿,宋了知走了過去給他解衣帶,可靠得近了,鼻尖又滿是阮雪棠身上的冷香,叫他心神恍惚,原本穿針引線的靈巧手指也變得愚笨起來,腰間的衣結(jié)越解越緊。
“笨死了�!比钛┨牡鹊貌荒蜔�,一手撥開宋了知的笨爪子,自己輕輕松松將衣服解開了。宋了知更加不知所措,阮雪棠衣襟大咧咧地敞開,身上健碩的肌肉搭配著小巧的淡色乳尖,竟絲毫沒有違和感,反倒呈出一種力量與柔美雜糅后的艷景。
他氣息紊亂,自認多看一眼都算是冒犯,幾乎是習(xí)慣性地要閉眼了,阮雪棠卻又在此時催促:“蠢貨,怎么又走神了?”
原在這事上本該是阮雪棠更抗拒些,畢竟他這二十多年來一直避著旁人,就是擔(dān)憂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的秘密。然而哪家少爺身邊是沒幾個丫鬟小廝貼身伺候的,事到如今既已決定讓宋了知當(dāng)家奴,那便不得不習(xí)慣這人看自己身體,好在宋了知先前已明白自己的隱秘,阮雪棠強逼著自己接受宋了知也不算太難。
況且宋了知這幅羞得快無地自容的模樣,阮雪棠的惡毒心思又活絡(luò)起來,人總有些比較心,阮雪棠一見宋了知比他更難受,那他心里那點兒別扭就煙消云散了。滿肚子壞水有了可以發(fā)泄的地方,他故意補了一句:“怎么,宋公子不是妄言要永遠照顧阮某,如今光是脫件衣衫便擺出著貞潔模樣,莫非是先前做過婊子,急著要立牌坊了?”
宋了知無緣無故得了羞辱,又因自己心思不純,實在沒有反駁的能耐,一雙眼死盯著地面,著手替阮雪棠脫了衣服,將白色里衣掛在自己手臂上。阮雪棠上身赤裸,骨架寬闊,肩膀厚實,是很英武的身形。
至于褲子那兒,阮雪棠卻不如先前般大方,心知這也算是最后一道底線了。上身便算了,這下身可是長著不該長的玩意兒,自己許多年為此所累,先前種種尚可推脫到無可奈何,這次可是他主動應(yīng)允的,當(dāng)真要由著宋了知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