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阮雪棠想嘲笑宋了知是個膽小鬼,但最后只是很勉強(qiáng)地扭過頭親了宋了知一下,嘴唇貼到濕漉漉的臉頰。
“真丟人�!�
阮雪棠如此評價道,分辨不清這句話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宋了知說。
三十三章
33
他看著自己的手,因流產(chǎn)時遭了大罪,人削痩許多,玉手幾乎成了皮包骨的大雞爪子,毫無美感可言。然而阮雪棠對自己的美丑滿不在乎,只愛看手上滿是鮮血的樣子。
若說他最完美的設(shè)想,那必然是一墮完孽障就大刀闊斧地回去,砍瓜切菜似得把人都剁了,最后再把白花花的尸塊通通倒進(jìn)府中的湖里喂魚。
當(dāng)然,他也知道這事并不能一蹴而就,他有耐心等首都那邊回信,等了那么多年,無所謂再多等一會兒。天子昏聵,自以為林、仇兩家令他遇事掣肘,滿心滿意要弄垮他們,卻不想那兩家是整個朝廷的脊梁,如今一倒,四方野鬼都爭搶著要來喝皇朝的血。
阮雪棠毫無忠臣之心,對權(quán)力的追逐也不過是為了復(fù)仇,于是在這大廈將傾之際,他率先做了亂臣賊子,不擇手段地要將他父親拉扯進(jìn)無間地獄。
這步臭棋可謂不能再爛,沒多少后路可退,可阮雪棠不在乎,他這人講究不瘋則已,一瘋驚人。
正當(dāng)阮雪棠對著自己的雞爪思忖復(fù)仇大計時,宋了知端了一碗益母草熬的藥湯進(jìn)屋,也對著那對大雞爪子傷春悲秋起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把阮雪棠養(yǎng)出些肉,如今一番,竟比兩人初見時還瘦了些,令他如何不心疼。
宋了知強(qiáng)打著精神喚他吃藥,自己拿調(diào)羹一口一口吹涼后送到阮雪棠嘴中。他著實被阮雪棠流產(chǎn)那天給嚇壞了,潛意識里總覺得若是當(dāng)時自己看著阮雪棠喝藥,便不會有這樣大的危險,故而生了心病,凡是藥物,總要自己喂給阮雪棠才放心。
阮雪棠早習(xí)慣了宋了知的伺候,也不覺得哪里有問題,剛墮完崽子的那兩天他大半時間都在昏睡,藥湯都是宋了知唇貼著唇哺給他的,現(xiàn)在宋了知還找了個勺子喂藥,已經(jīng)算很恪守知禮了。
喝完藥,阮雪棠嘴里滿是澀味,自己捧著茶水小口抿著,鎮(zhèn)上沒什么好茶,宋了知買的陳茶更是澀口,苦上加苦,阮雪棠把唇撇下去,很習(xí)慣地遷怒宋了知:“這藥苦得厲害,土里的孽種這會兒都該生蛆了,為什么我還要喝這勞什子藥?”
這恰說中宋了知的心事,那日阮雪棠下身落出個血肉模糊的孩子,宋了知不用想都知道阮雪棠對這孩子的處置肯定是丟在亂葬崗叫野狗吃了,他于心不忍,偷偷尋了個安靜地方為這可憐的孩子立了個小墓。
他有時借口去買菜,其實會偷偷去那孩子墳上看幾眼,替小家伙燒些紙錢,他從來不信鬼神,可對著小小的亡魂,卻有些話說:“你別怪他,他......很可憐的,有怨他的功夫,你早就投胎了,對不對?”
宋了知雙手合十,誠心一拜,像是完成了一樁莊嚴(yán)的法事。
他原以為阮雪棠不知道這事,誰曉得阮雪棠把他揣摩透底,什么也沒瞞住。宋了知變戲法似得從懷里掏出蜜餞遞給阮雪棠,避而不答孩子的事,只是好脾氣地哄他:“大夫說你還在小月子里,怕身上沒流干凈,益母草是起這效用的。”
阮雪棠倒是頭回聽到小月子的說法,很認(rèn)真地同宋了知探討一番,宋了知又刻意嚇唬阮雪棠,把一切都往重了說,果然,阮雪棠聽到“落紅不止”的時候嚴(yán)肅了神情,第二天喝藥時少了許多抱怨。
說來也怪,阮雪棠分明已沒了孩子,偏奶水還是止不住,反有越流越多的趨勢,宋了知紅著臉去問老大夫,老大夫紅著臉去問遠(yuǎn)近聞名的接生婦,他們?nèi)齻紅臉臭皮匠一番討論,最后得出個說了等于沒說的結(jié)論:有些孕婦大概就是這樣,再等等,那奶水說不定某一日就停了。
宋了知如此答復(fù)阮雪棠,那位對這樣的說辭自然是不買賬的,可不買賬也沒辦法,奶水照流
不誤,通常宋了知吸完沒過多久就又流了出來,時常打濕衣衫。
于是宋了知想了兩個法子,要么扯條長紗布把阮雪棠胸部裹起,好歹不會衣衫胸口兩處水跡,瞧著奇怪;要么索性再放浪一點,橫豎屋里除了宋了知再無外人,阮雪棠整日衣襟大敞,也就不必有衣衫浸濕的風(fēng)險了。
然而夏日本就熱得厲害,長紗裹胸實在難受,阮雪棠裹了幾日,倒把嬌嫩的乳尖給磨破了皮,宋了知吸奶時疼得阮雪棠呲牙咧嘴,報復(fù)性地把宋了知的奶尖也掐破了,兩敗俱傷下,他二人各自捧著受傷的乳頭暗自惆悵。
可若選擇直接大敞著不顧,涼快是涼快了,又生了其他的問題。阮雪棠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沒法接受如此放浪形骸,而且這樣任由兩點嫣紅露在外頭,對宋了知也是一種折磨,進(jìn)出來去,一雙眼不由自主地要往那看,胯下那物不由自主地要往上豎,沒過幾天,宋了知嘴角生了個大瘡,去鎮(zhèn)上時被老大夫瞧見了,當(dāng)即診斷出是內(nèi)火過旺。
最后幾經(jīng)波折,到底是回歸了老辦法,只能讓宋了知一日多吸幾次,盼望著奶水停止的那一天到來。
現(xiàn)在不用顧忌阮雪棠的肚子,宋了知便直接半跪在他身上吸吮,兩具年輕的身體貼得緊緊的,大熱天彼此都出了一身汗,宋了知如今手法堪稱嫻熟其實是半摸索半從阮雪棠那兒學(xué)來的,但又與阮雪棠那種要他痛要他叫的手法不一樣,宋了知只想讓阮雪棠舒服,于是改良一些,認(rèn)真伺候著那對和主人一樣嬌氣的乳首。
宋了知干慣雜活的手可比阮雪棠粗糙許多,只需輕輕用掌心蹭一蹭他那兒,敏感的乳首便會立刻翹起來,溢出幾滴淡白色乳液,宋了知立刻用舌頭將這幾滴將落未落的乳汁連帶著乳尖一同卷進(jìn)口中。
掌心是粗糙的,舌苔也是粗糙的,阮雪棠感覺宋了知整個人都是砂紙做的,可他也清楚宋了知有柔軟的地方,比如那對比自己大許多的胸膛,比如渾圓挺翹的肉臀,再比如緊仄溫?zé)岬暮笱ā?br />
阮雪棠一面想,一面揉上了宋了知厚實的胸脯,沒別的意味,就是手閑著無聊,而宋了知的胸又格外好揉。宋了知有時吸狠了,阮雪棠也不說話,掐掐宋了知的乳尖,他便明白過來,動作放輕一些,最后一嘴奶甜的親他,黏黏糊糊的,有些煩人,但不討厭。
他是覺得驚奇,阮雪棠自問對宋了知沒干過什么好事,一昧地欺負(fù)他利用他,怎么這個人就這樣的喜歡自己?阮雪棠認(rèn)真地想了想,沒想明白,又覺得想這種無稽的事純屬浪費時間,索性不想了,該欺負(fù)時照樣欺負(fù),該利用時照樣利用。
他自比頑石不可動搖,然而偶爾想起回郡王府如何生活時,會下意識地考慮該給宋了知安排哪間屋子住。
郡王府那么大,住遠(yuǎn)了不方便自己使喚他,還是繼續(xù)住一間房比較好。
因阮雪棠還在小月子里,兩個人只是在床上親親摸摸,不敢有大的動作。阮雪棠當(dāng)時疼是真心實意地疼,可當(dāng)時疼得稀里糊涂,直接昏了過去,醒來時宋了知已幫他收拾干凈,沒機(jī)會看見自己下身的慘狀,自以為疼得比較體面,所以痛過也就算了。
宋了知不同,宋了知一直清清醒醒地守在阮雪棠身邊,目睹著阮雪棠無意識說胡話的樣子,下身的血就沒停過,斷斷續(xù)續(xù)流出些絮狀物,也不知是什么,最后才落下來個血孩子,饒是他縫了那么多人頭,見過那么多血腥場面,依舊是害怕的,不是怕血,是怕阮雪棠就這樣沒了。
阮雪棠現(xiàn)在在他眼里就是個紙娃娃,風(fēng)一吹就要倒的那種。
出了小月子后,阮雪棠身體也恢復(fù)得差不多了,這些日子又重新被宋了知養(yǎng)出點肉,大雞爪子變回粉雕玉琢的雙手。
他在床上躺久了,像花兒草兒一樣的,總要曬點太陽,夕陽的太陽并不算毒辣,阮雪棠搬了個小馬扎坐在院子里,邊吃糖葫蘆邊看宋了知劈柴。
糖葫蘆是宋了知給買的,那家伙覺得自己太瘦,但凡肯吃東西就是好的,如今也不在乎糖葫蘆到底是不是正經(jīng)食物了。宋了知劈柴時流了一身的汗,衣衫緊緊貼著身軀,勾勒出完美的身材,寬肩窄腰,外加一個格外翹的屁股,阮雪棠倒看宋了知干活看出了賞心悅目。
這串糖葫蘆的糖衣格外脆,阮雪棠把整個山楂含進(jìn)口里,嘎吱嘎吱咬得起勁,忽聽見有人在他身后語氣不善地吼了一句:
“阮謹(jǐn),你便這樣自甘墮落了么!”
這一聲吼得是中氣十足,把正在吃糖葫蘆的阮雪棠嚇得差點噎著,邊咳邊扭過頭去看,黑衣冷面,除了那個前陣子尋仇似得到處找他的裴厲之外還能是誰。
三十四章
34
宋了知聽到人聲也是嚇了一跳,抬眼望去,沒能立馬認(rèn)出那張冰山似得的臉,不過他對這身黑衣的確印象深刻。
想起阮雪棠曾說這位裴將軍是來尋仇的,宋了知連忙跑到阮雪棠面前,將人擋在身后,生怕對方做出什么舉動。
被護(hù)住的那位倒是不怎么感動,一把將宋了知拉開,面無表情地對上裴勇灼人的視線:“你怎么在這兒?”
裴厲對阮雪棠這樣不客氣的態(tài)度沒多大反應(yīng),他的臉色根本就沒有好過,所以難看也難看不到哪里去:“皇城戒嚴(yán),有個農(nóng)戶托城門的守衛(wèi)給金陵渡遞信傳話,我恰好路過�!�
“那又如何?”見事情敗露,阮雪棠也無意繼續(xù)裝傻。
除了剛剛那聲吼,裴厲大部分時候說話都是單調(diào)冷淡的腔調(diào),讓人聽不出好賴:“尋常百姓不會送信到金陵渡,更不會讓伶人唱那樣的詞�!�
他就知道裴厲總有天會報復(fù)自己,冷哼一聲:“所以你把信攔下了�!�
哪知裴厲竟然搖頭答道:“他進(jìn)不去城中,我替他把信送過去了�!�
裴厲仿佛多說幾個字就會吃虧,總是說一半留一半,只說送信之事,把自己如何艱辛尋找阮謹(jǐn)?shù)倪^程全留在肚子里。要不是他當(dāng)日見那個農(nóng)戶可疑,仔細(xì)盤問后發(fā)現(xiàn)托他送信之人與宋了知有幾分相似,他也不會這樣一路找來。
裴厲其實在和阮謹(jǐn)正式認(rèn)識之前就先見過一面,那日他奉令去清繳山賊,錯過了阮謹(jǐn)和幾個新來將領(lǐng)的接風(fēng)宴,回來時天色已晚,剛好遇到一個小兵正從軍醫(yī)處領(lǐng)了藥出來,他隨口問了幾句,發(fā)現(xiàn)那個小兵是阮謹(jǐn)打發(fā)來尋藥的,說是郡王府的少爺騎馬過來時把大腿內(nèi)側(cè)磨傷了。
裴厲出生平凡,是靠自己的能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對這樣的世家公子不免帶了些偏見,于是自己拿著藥瓶打算去找阮謹(jǐn)談?wù)劊詾槭切」涌浯髬蓺猓趺纯赡茯T個馬就把大腿磨破。
到了阮謹(jǐn)帳外,燭火映出模糊的人影,他正欲掀簾進(jìn)去,卻從簾縫看到一雙瑩白的長腿,上衣剛好遮住臀部,阮謹(jǐn)背對著簾子,正拿濕布擦拭著自己磨傷的地方。
裴厲心臟跳得厲害,馬上轉(zhuǎn)身離去,漫無目的地在軍中走了好一陣,才隨便抓了個起夜的小兵,讓他把藥瓶給阮謹(jǐn)送過去。
他特意叮囑,記得要先在帳外通傳再進(jìn)去。
擁有瑩白雙腿的小公子時常成為他夢里的訪客,后來軍中送來一批新的戰(zhàn)馬,裴厲特意去挑了一匹最溫順的母馬,又令工匠在配套的馬鞍內(nèi)層縫上薄薄的羊絨,看著不明顯,但可以很好地防止腿部受傷。
在裴厲的暗中安排下,那匹馬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爻蔀榱巳钪?jǐn)?shù)淖T,他去軍醫(yī)處查了領(lǐng)藥的記錄,看見上面再沒有阮謹(jǐn)?shù)拿�,這才放下心來。而阮謹(jǐn)似乎對這一切都無知無覺,以為是自己騎術(shù)有所增進(jìn)才沒有再把大腿磨傷。
軍中事務(wù)繁雜,他與他從未有機(jī)會正式見面,直至幾天后敵軍突襲,阮謹(jǐn)騎著他為他挑選的馬上陣殺敵,他當(dāng)時正在其他營地巡查,得了消息后急匆匆往回趕,回來時剛好碰上肩膀中箭的阮雪棠。
看到對方衣衫大半邊都被鮮血染紅,他竟然有些心慌和后怕,下意識想把人攆回?zé)o風(fēng)無雨的都城,第一句和他說的話便是:“沙場艱難,你這樣的貴族少爺受不了辛苦。”
那人只是冷冷覷了他一眼,對他這番發(fā)自肺腑的建議不做表示。
沒過多久,自己便被人參了幾本,小有說他隨意打罵士兵,大有說他貪污軍餉,上頭派人去查,竟然還真的在他帳下一個副將那里搜出了罪證,若非他為人正直,軍中上下都來為他求情洗冤,恐怕當(dāng)真要被別人陷害落獄。
同一批進(jìn)軍營的伙伴問他是否得罪了什么人,裴厲默然不答,還能是誰?每次受刑,阮謹(jǐn)都得意洋洋的站在自己面前,生怕別人不知道壞事是他干的。
棍子打在自己身上,當(dāng)然是極痛的,可看著阮謹(jǐn)眉眼里藏得傲慢與恣意,令他不知要如何對待眼前這個報復(fù)心極強(qiáng)的小公子,思來想去,就像窮人乍獲至寶,連喜歡都不知道要怎么喜歡,只恨不能把阮謹(jǐn)給吞了!
還未等裴厲想出個所以然來,趙督軍忽然將他調(diào)離軍中,派去荒野之地屯墾。待裴厲一個月回到營里,阮謹(jǐn)已經(jīng)不知所蹤,他注意到軍中大部分將領(lǐng)都換成了新面孔,裴厲不動聲色地請辭,踏上了尋找阮謹(jǐn)?shù)穆烦獭?br />
阮雪棠小人之心,總把別人想得和自己一樣壞,明明知道裴厲這種正人君子不大可能撒謊騙他,但免不得要疑神疑鬼,目光停留在他臉上,似乎想從那雙漆黑的眼中判斷裴厲是否真的有把信送到。
過了半晌,阮雪棠實在沒法從裴厲臉上讀出什么,繼而嘲諷道:“我倒不知道你會這樣好心�!�
黑衣將軍好像猜到阮雪棠心中顧慮,冷冰冰補(bǔ)了一句:“我沒拆信�!�
其實信中寫得都是些瑣碎記事,若非知曉暗號之人,看了也于事無補(bǔ),所以阮雪棠對此并不在乎,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沒想到裴將軍南下幾千里,就為了說這件事,實在太過體貼,阮某多謝裴將軍。”
若是換了宋了知,聽到阮雪棠這般怪腔怪調(diào)的譏諷,早就被刺得面紅耳赤了,可裴厲不同,他永遠(yuǎn)都是那副神情,像個呆板肅穆外加幾分英俊的雕像。
此時英俊雕像又開了口:“隨我回去�!�
阮雪棠快速設(shè)想了一下他此時宰了裴厲的勝算有多大,想起裴厲這家伙皮糙肉厚,連軍棍都不怕,是個很抗揍的家伙,自己又還未完全恢復(fù)......阮雪棠忍了又忍,決定暫且放他一馬,然而言語上還是陰陽怪氣的:“陣前脫逃可是很大的罪過�!�
裴厲這次答得很快,將聲音壓低了些:“趙督軍的事我已知曉。�!�
阮雪棠擰著眉頭聽完,由于對裴厲帶了偏見,總覺得對方是不安好心,于是根本沒當(dāng)回事。況且趙督軍本意是要殺了自己,若他大搖大擺跟著裴厲回到軍中,豈不是自己又送上門讓人禍害?
他與他實在是無話可說,又因先前吃了太多甜食而口渴,不愿再同裴厲打這種無聊的嘴皮子仗,他將吃完的竹簽隨手?jǐn)S在地上,很自然地接過宋了知遞給他的帕子擦了擦手:“我不回去�!�
裴厲看見兩人頗為默契的動作,又看見阮雪棠散亂的衣領(lǐng)下鎖骨隱隱約約的紅痕,當(dāng)真有些動氣。
當(dāng)然,由于他平常看著就是一副很動氣的尊榮,所以此刻也沒人看出他的怒意:“難道你就要這樣自甘墮落的過著?”
短短一天,阮雪棠已經(jīng)是第二次被罵自甘墮落了,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墮落”從何而來,難道坐在院子里吃糖葫蘆就算墮落?不過裴厲這人陰惻惻的,說話就從未討喜過,阮雪棠也不愿和他細(xì)究這事。
“依將軍的說法,回去乖乖由著趙督軍殺了我,這樣才算不自甘墮落?”
“有我在,你不會出事�!�
阮雪棠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裴厲目光如炬,深邃的眸子噙著阮雪棠不放:“大丈夫理應(yīng)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屈居這種人身下承歡,這不是自甘墮落又是什么!”
宋了知莫名其妙成了裴厲口中的“這種人”,雖然他先前聽得一知半解,但裴厲的這句話他倒是聽得明明白白,對方居然發(fā)現(xiàn)了他和阮雪棠的關(guān)系,而且還誤會阮雪棠是下面那一個,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要是他倆打起來,自己或許還可以幫忙,但是裴厲這樣的話讓他怎么好插嘴辯解,只能尷尬地東張西望,又不敢離開,害怕等會兒兩個人真打起來后阮雪棠被欺負(fù)。
阮雪棠沒想到裴厲這人看著冷冷清清,居然那么愛多管閑事,自己和誰睡都要管,還把他說成是被肏的那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現(xiàn)在幾乎可以篤定裴厲就是來尋仇的,于是也不同他繼續(xù)廢話,直接回了房內(nèi),暗自盤算著哪天偷偷躲在暗處給他放一記冷箭,直接將人殺了解氣。
宋了知向來跟阮雪棠是同仇敵愾的,看阮雪棠進(jìn)去了,他也不知要如何面對裴厲,于理來說,裴厲曾經(jīng)幫他解圍,而且聽他們先前啞謎般的對話,似乎裴厲還幫忙把阮雪棠的信送到了該送的地方,對他是有恩的,但于情而言,如果裴厲真的要帶走阮雪棠,那自己......
他不敢往下想,只是朝他微微躬身,行了個不甚標(biāo)準(zhǔn)的禮,也跟著阮雪棠回了房間還不忘將門落栓,防止裴厲突然做什么。
阮雪棠正思考著放冷箭時在箭頭淬什么毒才能讓裴厲死得更痛苦,看宋了知進(jìn)了屋,乖乖站在他身邊倒茶,心想果然還是這張臉看著順心,伸手捏了捏宋了知臉頰軟肉。
馬上就要到狗血到不能再狗血但是我還是好愛的春藥梗了,無獎競猜以下選項中是哪個倒霉小寶貝中了春藥?
A.小宋
B.小阮
C.小裴
D.院子里的大鵝
三十五章
35
宋了知被這忽然的親昵迷昏了腦袋,反握住阮雪棠的手,他其實很高興阮雪棠沒有答應(yīng)跟裴將軍回去,正想要發(fā)表些山盟海誓,還未開口,卻聽阮雪棠忽如其來地冒出一句:“就這樣毒死,未免太便宜他了!把他臉上的皮剝下來,看看還能整天都露出副死人臉么!”
山盟海誓在唇舌間繞了幾圈,又被宋了知吞回肚子里。雖然不知道阮雪棠打算剝誰的皮,反正自己的臉是實實在在的被阮雪棠掐著,此時還是不作聲比較好。
但也不能讓阮雪棠就這樣一直氣下去,宋了知怕他氣傷身子,轉(zhuǎn)移話題道:“阮公子,我剛剛聽裴將軍喚你阮謹(jǐn),這是為何?”
阮雪棠十分坦率,甚至覺得宋了知問得太蠢:“我本就不叫阮雪棠�!�
宋了知素來老實,根本沒想過阮雪棠居然連名字都撒謊,至多以為阮謹(jǐn)是名,雪棠是他的字,誰知道他就這樣大大方方認(rèn)了,反叫宋了知不曉得說什么是好,莫名的悵然若失,整個人都焉巴下來。
阮雪棠掃了他幾眼,依舊沒當(dāng)回事:“當(dāng)時我又不知你底細(xì)�!�
也許是阮雪棠的表情太過理直氣壯,宋了知被繞了進(jìn)去,盡管他只有被阮雪棠欺壓的份,但卻總覺得阮雪棠很容易被別人欺負(fù)。試想,要是阮雪棠當(dāng)初真被個居心叵測的家伙救了,下場定然不會太好。
比起自己被騙,自然是阮雪棠的安危更為重要。宋了知越想越覺得阮雪棠說的的確有理,那點兒沮喪也就消散了。
他碰了碰杯壁,茶已經(jīng)涼了許多,便遞給阮雪棠:“其實謹(jǐn)這個字,也是很好的。”
“書沒讀過幾篇,就學(xué)會咬文嚼字了�!比钛┨拇鬼嫴�,情緒被長睫毛遮住,手指無意識地摩蹭茶杯,“我爹說我這輩子只配謹(jǐn)言慎行,才取了這個名字。”
宋了知很久之前便從阮雪棠的只言片語里猜出他們家中不睦,現(xiàn)在聽到阮雪棠如是說,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想,怕他難過,宋了知忙問道:“那雪棠二字呢?”
他靜默一會兒,雪棠兩個字倒是有點淵源。
郡王府當(dāng)年將所有知情人一律斬殺,明面上是不許再提阮雪棠生母,但下人們不敢當(dāng)著主子的面提是一回事,私下嘴碎議論又是另一回事。阮雪棠在府里不算主子,故而多多少少聽過關(guān)于生母的謠傳。
據(jù)說他這位生母,長得驚為天人,而且身份特殊,不是傾城名伶就是流落異國的公主,總之為了讓她進(jìn)府,惇郡王費了好大一番功夫,之后深恩盛寵,入府第二年便懷上了阮雪棠。
作為一個寵妾,她已經(jīng)算是很稱職了,剛進(jìn)門就懷了身孕,但又很不稱職,因為寵妾該有的嬌橫架子全然沒有,整日深入簡出,性格極好,對誰都是溫言細(xì)語的,懷了孕后話才多了起來,但也多的很有限,對自己的過往一概不提,只說自己家鄉(xiāng)一年四季都有雪棠盛開。
阮雪棠自幼喪母,根本就沒體會過母愛,無法得知有母親到底是好與不好,所以對于這位生母可以說是毫不想念,沒任何情緒可言,而他對父親的恨,也是不帶情緒的,因為已然成為一種本能。
“我娘給取的�!比钛┨淖詈竽@鈨煽傻卮鸬�。
宋了知第一次聽阮雪棠提起母親,遂問:“令堂如今身體可好?”
他又飲一口陳茶,很平淡地答道:“被扔進(jìn)湖里喂魚了,應(yīng)該不好�!�
這話聽起來陰惻惻的,旁人聽了大概會被嚇壞,而宋了知早被愛情蒙蔽了雙眼,根本不覺得滲人,只是心疼阮雪棠,覺得他身形單薄,孤身一人地活在這世間,簡直慘極,不管不顧地將人抱進(jìn)懷里,下巴抵在阮雪棠肩上,他向阮雪棠許諾:“你......你還有我�!�
阮雪棠不適應(yīng)地掙了掙,反抗幅度極小,所以并沒有掙開。在熟悉的懷里,阮雪棠昏昏欲睡,覺得宋了知這人真是奇怪,有時害羞得像個大姑娘,有時又沒皮沒臉得叫人費解。
對于宋了知的告白,阮雪棠是一點兒都沒往心里去,反而因為久不動腦子,下午和裴厲反唇相譏一陣,竟然有些發(fā)困,拉著宋了知上床睡了個不算午覺的午覺。宋了知摟住阮雪棠的腰,讓對方的頭靠在自己胸膛上,阮雪棠在他懷中蹭了蹭,找到個舒服位置,自顧自地睡過去了,睡前還不忘再度感慨,宋了知的胸不僅揉著舒服,睡著也很舒服。
天還未黑,陽光灑過窗欞,阮雪棠睡顏看起來格外恬靜,細(xì)長的呼吸撲在他身上,蝶翼般的睫毛輕顫,宋了知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將人抱得更緊,也跟著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兩人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竟然從傍晚直接睡到了午夜。阮雪棠先醒,看兩人四肢交纏著摟在一塊,被子早不知被誰踢下床,他一把將宋了知推起來:“去看看那家伙滾了沒有�!�
宋了知睡眼惺忪地推開門,院子里哪見裴將軍的身影,只剩下一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大鵝在地上啄菜葉子吃,與它作伴的那只母雞在阮雪棠流產(chǎn)的次日就被殺來燉湯,現(xiàn)如今大鵝作為家中的“獨苗”,越發(fā)得意。
阮雪棠警惕了幾日,可裴厲再未出現(xiàn),宋了知也以為他放棄要帶阮雪棠離開的計劃,徹底放下心來。
阮雪棠現(xiàn)在仍需要靠藥調(diào)養(yǎng)著,宋了知每十天就要往鎮(zhèn)上去一趟拿藥,因去了太多次,醫(yī)館的人都全部熟識了。這日照例去拿藥,他看著面前要睡不睡的小童,輕聲喚道:“我來拿藥�!�
醫(yī)館近來換了個新藥童,才十一二歲,個子已然抽條,但腦袋還是小孩子的圓臉,像一根竹簽上串著個肉丸子,看起來極度不協(xié)調(diào),又正是貪睡躲懶的年紀(jì),整日就趴在柜臺上打瞌睡。
見來了人,他頭也不抬地指了指柜邊油紙包好的藥材,醒是醒了,但依舊是兩眼放空的狀態(tài)。
“您慢走。”見宋了知拿藥離開,他十分敷衍的用正值變聲期的公鴨嗓送別。
人一走,他那無神的雙眼空著空著又閉上了,圓腦袋止不住的向下點頭,忽然有人揪他耳朵,把他即刻疼清醒了,抬眼就瞧見一口大黃牙。這個年紀(jì)的小孩已經(jīng)學(xué)會看人下菜,遇到宋了知那樣好脾氣不計較的就輕慢些,遇到趙老五這種鬧事之徒,縱然內(nèi)心鄙夷,表面仍好聲好氣地同他周旋:“喲,原來是您來了,要不怎么說老遠(yuǎn)就聽見銀子響呢?”
“這話說得討人喜歡,”趙老五好色慣了,對著肉丸子般的腦袋也想占點便宜,手不干不凈地往藥童身上掐,“我要的東西呢?”
趙老五最近迷上個戲子,因為沒錢,只好靠玩花樣獲取芳心,特意找醫(yī)館配了幾貼催情的藥物。小童一面應(yīng)著,一面從柜臺下拿出個油紙包遞給趙老五,那色迷心竅的家伙不愿就此離去,裝模作樣地拿在手里顛了顛,擺譜道:“不會缺斤少兩糊弄人吧?”
藥童被他騷擾得不堪其煩,也急了:“您不信自己打開來瞧,都是拿稱一一稱好了的,哪敢短您的!”
小孩子不禁逗,作勢就要拆了油紙包,忽然“咦”了一聲,頓了半晌,瞌睡算是徹底清醒了,臉色煞白,嘴里喃喃念著:“不好了,不好了。”
趙老五好奇地在他身旁張望:“青天白日的,怎么不好了?跟你趙五哥說說�!�
“您的藥和另一位公子拿混了,要是讓師父知道,我定然又要挨板子。”圓腦袋不�;斡疲腥藫�(dān)心會從那細(xì)脖子上掉下來。
“這有什么的,你說是誰,我拿著藥和他換過來就是了。”
藥童眼中一亮:“便是獨自住在村外的宋公子,您可認(rèn)識他?”
趙老五一聽便知他說的是誰,霎時眉開眼笑起來,他連著在宋了知身上吃了兩次虧,這簡直是老天在幫自己報仇,要是宋了知吃了那藥,藥效一發(fā),還不由著自己胡來?便沒能弄他幾回,也要叫他好好出丑,以消他心頭之恨。
于是趙老五滿口答應(yīng)了下來,拎著宋了知的藥材離去了。
另一頭的宋了知哪曉得這些曲折,他下午還有一單瞎子活,所以一回家便急急忙忙給阮雪棠熬藥做飯,依舊是由他給阮雪棠喂藥。
阮雪棠剛喝了一口就皺起眉頭:“今天這藥怎么這般甜?”
因為阮雪棠每次都抱怨藥苦,所以宋了知之前和大夫商議過,換了幾樣不那么苦的藥材,宋了知把這事一說,阮雪棠也就毫無疑心地喝下去了。
出發(fā)前宋了知不放心地叮囑許多,阮雪棠一如既往地沒聽進(jìn)去,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滾蛋了。宋了知不知為何,心里有些不安,于是用力地抱了抱阮雪棠,在他耳邊道:“等我回來�!�
阮雪棠獨自在家時其實也無事可做,要么看書要么發(fā)呆,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他神色不定地放下書,警惕地看著屋外。
“阮謹(jǐn)�!�
聽到外面那不帶感情的聲音,阮雪棠皺起眉頭,不耐煩地向屋外走去:“你不是滾蛋了嗎?”
“去處理了一些事。”裴厲騎在馬上,今日依舊是那副誰都欠他賬的冷漠臉,聽到阮雪棠用詞不雅,臉色又沉了幾分,認(rèn)為是宋了知把阮雪棠教壞了。
緊接著,兩人又進(jìn)行了一番無意義的爭吵,阮雪棠倒是詞匯豐富諷人辛辣,但凡是個要面子的人,都能被他罵得恨不能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但裴厲勝在臉皮夠厚,顛來倒去的就一句話,讓阮雪棠跟他回去。
阮雪棠看他那副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就心煩,正打算放大鵝去啄他,身體忽然燥熱起來,雙腿也有些站不穩(wěn)了,連忙撐著籬笆站好。
裴厲見阮雪棠臉上浮出病態(tài)的潮紅,翻身下馬,走近問道:“你發(fā)燒了?”
說完,似乎想要探他額頭,阮雪棠立即側(cè)頭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