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完早膳，檀音起身前往側(cè)門，準(zhǔn)備的馬車已經(jīng)在門口等候。
回宋府，檀音只帶了銀環(huán)一個丫鬟，還有一個便是王嬤嬤，她是宋府的人，又仗著宋夫人撐腰，此次理所當(dāng)然地跟隨。
接連下了幾天雨，晨間霧水重，地面泥土濕潤，一行人便走的慢了些。
“姨娘咱們還是快些，莫要耽誤了時辰，讓老爺太太久等�！蓖鯆邒咧酪厮胃�，今日她挺起了胸膛，姿態(tài)拿喬。
銀環(huán)翻了個白眼，直接回懟：“嚴(yán)大夫說了，主子身子還未調(diào)養(yǎng)好，吃完膳食不宜疾步，否則會傷及脾胃�！�
檀音斜眼瞥了她一下，語氣不咸不淡：“嬤嬤若是著急，不若自己先過去？”
王嬤嬤勉強(qiáng)一笑，不說話了。
她已經(jīng)意識到，這位三姑娘根本不是太太和大小姐說得那般忍氣吞聲，太太打發(fā)她過來盯著三姑娘這份差事，根本就不好做。
早知她便老實呆在宋府，不貪那點銀錢了，否則也不會在觀棠院舉步維艱，天天干些瑣事。
走了近兩刻鐘，抵達(dá)側(cè)門，此時已經(jīng)日光乍現(xiàn)，霧氣散了許多。
門口巷道停著一輛馬車，卻不見車夫。
銀環(huán)正要出聲，就見車夫從馬車另一邊鉆了出來，一臉愁苦。
“怎么回事？”檀音詢問。
車夫上前躬身，如實告知：“姨娘，銀環(huán)姑娘，這輛馬車許是不能用了，方才小的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車轱轆有一個地方裂了�！�
這關(guān)頭，馬車卻壞了，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銀環(huán)問：“很嚴(yán)重？沒法走了？”
車夫：“走倒是能走，但誰也不能保證它中途是否會斷開，太危險了。”
銀環(huán)：“那去換一輛馬車便是，也不會耽擱多少時間�！�
車夫嘆了口氣：“姑娘有所不知，今日真是不巧了，西院兩位太太帶幾位小姐去了寺廟還愿，府中的幾輛馬車皆被用了去，沒有多余馬車了�！�
“那你可能修好？”檀音看了眼那輛馬車，溫聲道。
車夫：“能是能，但會耽誤不少時間，至少一個時辰�！�
銀環(huán)擰眉，這就難辦了，一時間找不到馬車，修好這輛的車轱轆又得花費不少時間，怎么看他們都一時半會走不了。
“姨娘，回府要緊，他也說了只是一道裂痕，侯府距離宋府不過一個多時辰，想來應(yīng)該不會有事�！蓖鯆邒哌@時開口。
銀環(huán)冷笑，“出了事嬤嬤擔(dān)待得起嗎？我家主子若是出了事，你十條命也賠不起！”
王嬤嬤被懟得牙癢癢，偏又不好反駁。
檀音沒有理會，而是對車夫說：“既如此，你先修著�！�
話落她轉(zhuǎn)身對守門的小門童說："另外，勞煩你去找前院的長云侍衛(wèi)，他許是有辦法。”
“這........”門童猶豫，主要是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門童，和長云侍衛(wèi)也不熟啊。
檀音：“不必為難，就說是我說的，若實在不行，咱們便等等�！�
聞言門童點了點頭，“姨娘稍等�！�
說完便撒腿跑去前院了。
等了一刻鐘，巷子口出現(xiàn)車輪轱轆聲，眾人循聲望去，一輛黑木制成，外形更加寬敞，大氣精美的馬車出現(xiàn)，而駕車的人正是長云。
見到檀音一行人，他抽了馬鞭加快了速度，隨后停在了側(cè)門，扭身跳了下來，抱拳道：“姨娘安好�！�
檀音驚訝：“怎么勞煩你親自來了？”
長云笑了笑：“姨娘客氣了，侯爺吩咐過他不在，您若是有事便只管吩咐屬下�！�
“可這輛車.......”檀音看了眼面前這輛華美高級，明顯不普通的馬車，車前的玉制掛牌上刻著‘謝’字，筆鋒遒勁。
長云解釋：“這是侯爺?shù)鸟R車，如今府中沒有多余的馬車，屬下便把駕過來了。”
“姨娘放心，侯爺不會怪罪的。”注意到檀音臉上的猶豫，他補(bǔ)充道。
聞言擔(dān)心散了散，檀音又問：“我若是用了，侯爺怎么辦？”
她還記得昨日謝循說他今日不在府內(nèi)，想來是要外出。
長云：“侯爺天還未亮便騎馬外出了，暫時用不上馬車。”
當(dāng)時他還挺納悶，為什么這次侯爺帶了長風(fēng)不帶他。
檀音：“原來如此，麻煩長云侍衛(wèi)了。”
“那請您上車，屬下送您過去�！遍L云放下馬凳，掀開車簾。
攙扶著銀環(huán)的手，檀音踩著凳子進(jìn)了車廂內(nèi)。
外觀已格外高貴典雅，車廂內(nèi)更是寬敞舒適，裝潢豪華，有狐裘鋪滿的坐墊，有四角方桌，一套茶具，比尋常馬車大了雙倍。
角落里還有書架，上面放了幾冊書，邊緣已粗糙起卷，像是被人翻了很多遍，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同馬車主人周身的氣味一致。
除此之外，里層幔簾后還有一張足夠人躺下的軟榻。
檀音安靜地坐在軟墊上，長云和其他人一起將原來那輛馬車上的東西搬了下來，重新收拾到了這輛馬車。
待一切準(zhǔn)備好后，長云駕車，車轱轆開始轉(zhuǎn)動，朝著宋府的方向駛?cè)ァ?br />
第32章
蹊蹺
京城街道眾多，又分為好幾個區(qū)域，謝家宅邸所在的是東城朱雀街。
這一條街上俱是三品以上達(dá)官顯貴的宅邸，距離熱鬧的街市隔了兩條街，平日里顯得清靜，尋常百姓都不會到這兒來。
而宋府，則是在西城，宋父只是五品官員，若是在京城外的地方任職，算得上是大官。
然而在這遍地是官的皇城腳下，宋父這在朝政上沒什么建樹和實權(quán)的五品便顯得不夠看了。
朝中官員都言，他能爬上這個位置，少不了大女婿是謝循得緣故。
馬車駛?cè)虢质�，走在平坦的青石板路上，吆喝聲、叫賣聲、唱曲聲不絕于耳，兩側(cè)空地上擺滿了攤鋪。
行人穿梭，人潮涌動，隨處可見身著綢緞之人，熱鬧非凡，煙火氣十足。
這輛外觀華貴的馬車瞬間引起了行人的注意，待看到車上的玉牌后紛紛避讓。
有人竊竊私語：“原來是謝家的馬車，難怪如此大氣�！�
“不知是謝家哪位大人，怎么來了此處？”
“不清楚，貴人的事還是少打聽.......”
“............”
街道旁的酒樓，二樓之上，正舉杯抿酒的青衣男人眼尖，“這不是謝家那位的馬車？這個點兒出現(xiàn).......這是要去哪兒？”
坐在窗邊的白袍男人掃了眼，隨意道：“許是有要事吧�！�
青衣男人來了興致，招來隨身小廝吩咐：“跟上去瞧瞧，記住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
白袍男人聞言蹙額：“他若是被抓了，對你沒有好處�！�
青衣男人嗤笑：“只是好奇罷了，又不是干什么壞事，瞧把你嚇得�！�
這時駕車的長云扭頭對里面的檀音說：“姨娘，穿過這條街就是西城區(qū)了，大概兩刻鐘便能抵達(dá)宋府�！�
“好�！�
話落，檀音掀了一角，瞄了眼外頭，處處很熱鬧，但于她而言更多的是陌生。
十二歲以前她出府的機(jī)會不多，十二歲以后更沒有機(jī)會見到這種景象。
檀音正出神，突然一陣細(xì)微的顛簸，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接著察覺到速度緩下來。
“發(fā)生了何事？”她問。
長云：“姨娘安心，只是此處街道狹窄，需費點時間穿過去。”
檀音放下心來，正要放下簾子，余光卻注意到了一個略微熟悉的人。
只一瞬，她以為是錯覺，直到車外的銀環(huán)說：“主子，奴婢好像看到小月了�！�
“小月？”檀音頓時記了起來，“可是姐姐院里的那個灑掃丫鬟？”
“正是。”
檀音疑惑，她怎么會在這里？身上穿得不是府里的丫鬟服，身邊還跟著一個面容普通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出來采買。
“長云停車。”她撩開車簾一邊，“銀環(huán)去看看�！�
長云拉住了韁繩，車輪立馬停住，銀環(huán)下車。
檀音看著她下車找到正在攤鋪前的小月，和她說了什么，小月轉(zhuǎn)頭朝馬車的方向看了幾眼，目光驚訝。
銀環(huán)很快回來說：“主子，小月說她先前調(diào)去內(nèi)屋干活，結(jié)果打掃時不小心打翻了夫人的胭脂，被趕出了府。”
檀音訝然，“打翻了胭脂就被趕出了府？”
她不記得府內(nèi)的規(guī)矩有這么苛刻，通常丫鬟首次犯錯，例如打碎了不算貴重的東西，頂多是罰點月錢，或者降級便是，犯不著趕出府。
銀環(huán)點頭，她也覺得蹊蹺。
“那她身邊的男子是誰？”
“她說是她的未婚夫婿，他們兩家是鄰居，下月初就要成親了，現(xiàn)在是來置辦些家用�！�
聽到成親，檀音稍稍沉默。
“去把這個給她�！彼龔念^上摘了一支金絲嵌玉珠釵遞到銀環(huán)手上。
銀環(huán)瞬間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再次去了小月那邊。
小月還未走，看到銀環(huán)重新回來很驚訝，“銀環(huán)姑娘還有事嗎？”
銀環(huán)搖搖頭，把那支珠釵塞到了她手里，“我家主子說祝二位新婚喜成，永結(jié)同心�！�
想了想，她又從袖袋里拿出碎銀子給了小月。
和初見時在侯府的小月相比，此時的小月消瘦了一大圈，面容憔悴，身上穿的衣裳也有幾處補(bǔ)丁，想來是被趕出府后過得不大好。
“這.........”小月忐忑不安，推拒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銀環(huán)笑著說：“你與我家主子有緣，給你就拿著吧，算是我和主子給你添的嫁妝�！�
“多謝宋姨娘，多謝銀環(huán)姑娘�！毙≡聼釡I盈眶。
她抹了把眼淚，彎腰頓時朝著馬車的方向行禮，她身邊的未婚夫婿也跟著鞠躬。
小插曲過后，馬車穿過街道，拐入的宋家所在的街道，最后在一座普通的宅院門前停下。
稱不上府邸，門前亦沒有高階和獅子像，門匾上寫著‘宋府’。
突然來了一輛氣派的馬車，守門的小廝見了上前，在玉牌上的字后反應(yīng)過來。
這不是侯府的馬車嗎？再觀這馬車豪華無比，小廝激動地想該不會是大姑爺來了吧？
他連忙去喊了管家，因而沒有注意到車后坐著的王嬤嬤，以及車前的銀環(huán)。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后，宋府的管家疾步而來，看到馬車的第一眼是心驚，果真是大姑爺?shù)鸟R車。
正欲彎腰出聲，車簾掀開，檀音緩緩下車，管家及其身后的下人目瞪口呆。
“三、三小姐？”
檀音落地站穩(wěn)，扯唇淡笑，“吳管家。”
吳管家迅速反應(yīng)過來，“三小姐請，太太和幾位姨娘小姐正在前廳等候您�！�
檀音看向長云說：“這位是長云侍衛(wèi)，勞煩好好招待�！�
長云搖搖頭，“招待便免了，屬下還有事，就不進(jìn)去了，姨娘何時回，屬下好提前過來接您�！�
“約莫申時�！�
長云點頭，表示記下了。
檀音轉(zhuǎn)身，隨著丫鬟前往廳堂，路上花了一刻鐘。
走在石子路上，掃視著府內(nèi)熟悉又陌生的環(huán)境，檀音神色如常。
廳堂內(nèi)，宋夫人坐在首位，兩旁的位置上分別坐著幾位姨娘，和各自所出的女兒，一時間有說有笑。
她們不知從哪聽到了消息，檀音今日回來，于是早早地過來了。
宋夫人一邊不耐煩地應(yīng)付，一邊保持著當(dāng)家主母的大度，直到的丫鬟率先進(jìn)來，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屋內(nèi)才逐漸安靜下來。
“太太，三小姐來了。”
“讓她進(jìn)來�！�
檀音跨過門檻，逆著光線，蓮步輕移，一瞬間吵吵嚷嚷的廳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第33章
各懷心思
女子青絲高綰，珠釵穿插發(fā)間相互映襯，翠麗珠花點綴其中，烏發(fā)雪膚、容顏清絕，一雙桃花眸燦若星河。
纖細(xì)的脖頸之下，是一襲煙紫色的織金錦綾羅長裙，端莊大氣、精致秀美，襯得身形窈窕，身姿輕盈，氣質(zhì)渾然天成。
眾人眼底驚艷。
她們對檀音的印象還停留在五年前，原以為幾年過去，養(yǎng)在外頭、吃盡了苦頭的三丫頭應(yīng)是個面黃肌瘦、唯唯諾諾的丫頭，沒想到竟如此出色？
容貌氣質(zhì)甚至比她生母蘇姨娘更勝一籌，若不是她如今已然進(jìn)了謝家為妾，恐怕消息一放出，宋家的門檻都要被媒人踩斷了。
難道太太一早便知曉這個結(jié)果？所以這才把人接回來，隨即又匆忙送去侯府？
這么一想，幾位姨娘不由得看向首座的宋夫人，目光各異。
檀音如一朵含苞綻放的青蓮，俏生生地站在廳堂中央，腰肢裊裊，儀態(tài)萬千。
她掃了眼，發(fā)現(xiàn)一行人中，只有自己的生母蘇姨娘不在，斂下心思，朝上首之人盈盈欠身，口中響起玉珠落盤之聲：
“檀音拜見母親，見過各位姨娘，妹妹。”
宋夫人目光復(fù)雜，沉沉道：“起來吧，你已是謝家婦，以后不必多禮�！�
“謝母親�！�
行完禮，丫鬟引她走向了一旁的位置，正好在四妹宋明月的上方。
眾人收回目光，有人忍不住出聲：“三小姐身上穿得可是織金錦？”
說話的是四小姐宋明月的生母趙姨娘，她容貌尋常，但皮膚白皙，身段豐腴，自進(jìn)入宋府后便一直恩寵不斷，頗得宋父的喜愛。
她是商賈出身，家財萬貫，又是父母的老來女，從小不愁吃用，因而一眼便認(rèn)得檀音這一身衣裙的金貴處。
檀音頷首，“正是�！�
人靠衣裝馬靠鞍，得到檀音的確認(rèn)，趙姨娘臉色微變，其他人目光更深了幾分。
織金錦何其金貴，以天蠶絲做面料，上方花紋圖案皆用的是金線，并以蘇繡針法一針一線繡出來的，那是有錢也買不來的貴重物。
她們在場所有人的衣裳加起來也比不上檀音這一身織金錦，無怪乎太太神情如此微妙了。
“這么金貴的面料聽說只有宮里頭有，大姐姐以前也穿過，所以三姐姐這身是大姐姐賞給你的嗎？”
身旁的宋明月直勾勾地盯著檀音的側(cè)臉，天真無邪問。
她隨了趙姨娘，身形微豐面若銀盤，眼睛圓溜，長相討喜，說出的話卻帶著幾分刺。
檀音朝她淡笑，仿若聽懂不出她話里的意思。
倒是銀環(huán)主動道：“四姑娘誤會了，主子這身是侯爺賞的，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云錦、軟煙羅等面料制成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