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等雌蟲一生里，最幸運也僅能接觸到F-E級的雄蟲閣下，他們對這類雄蟲閣下的記憶點，是官方投資的愛情電影里的樣子。
具體不贅述，但絕對和高智，有學(xué)識差別巨大。
高等雌蟲也很驚訝，他們的選擇機會更多，多次上戰(zhàn)場擊殺異獸巢穴，夠強就能攢下天價貢獻點。
這些貢獻點對高等雌蟲而言，是辛杜瑞拉的南瓜馬車，能帶著他們?nèi)ネ迺r的一日美好。
但往往，在限時一日中，高等雌蟲們又很難快速深入了解到雄蟲閣下的真實性格、真實愛好、真實想法。
久而久之，他們對C-A級的雄蟲閣下的印象，固化凍實成統(tǒng)一的樣子。
畢竟，這個故事最開始，卡羅爾閣下也是這般形象。
高貴，不需多慮，也不需攻克什么困難，坐在華庭下，等待所有美好靠近。
高等雌蟲私底下里，其實也對雄蟲們，有一套點評標準。
具體不贅述，但絕不會出現(xiàn)卡羅爾閣下這類型。
可，菲特老師這樣寫，這些中高等蟲驚訝，第二反應(yīng)，竟然覺得正常。
因為故事的最開頭，這狡猾的菲特就用了詭調(diào)手法，極其粗暴地當場打爛路過觀眾的常理認知。
從“一個雄蟲，怎么可能去軍校上學(xué)��！”到“廢話那可是卡羅爾閣下啊怎么不可能沒有不可能卡羅爾閣下就是最D的！”
遭遇常理綁架的觀眾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能適應(yīng)故事里的邏輯。
畢竟，這個雄蟲，開局稱圣，真犟起來……好像，好像哪方面思考，都行得通！
卡羅爾閣下的人設(shè)轉(zhuǎn)變，前后故事通順看下來，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觀眾們很快接受卡羅爾閣下的新變化，尤其，一小時前還在水論壇的卡學(xué)家們，立刻在評論區(qū)小作文寫得飛起！
評論區(qū)時而一大篇文字刷屏，時而短小評論接連而上，仿佛這是一個網(wǎng)課直播間，老師在上面講課，同學(xué)們在下面埋頭骨干。
寫小作文的卡學(xué)家：老師，這是我的論文初稿！請您過目！
寫短評論的觀眾雌：老師，這是我的腦子，請您再踹一腳！
卡學(xué)家們手速過蟲，時常開篇密密麻麻，小作文結(jié)尾還能寫三百字辱罵一下其他流派的異端同學(xué)。
……
【可惡，怎么好事全給菲特·懷恩這傻D碰上了！我也想上軍校的時候，室友是個高智大雌父��！】
【論我想來吸吸卡羅爾閣下回血，卻被菲特·懷恩這傻比秀一臉。】
【卡羅爾閣下的知識儲備不得了，開局理解直接建立在當時戰(zhàn)甲天花板層次，受不了，就算不是雄蟲閣下，我也想一個這樣的宿舍大雌父！】
【嘶，不對勁。這日常看起來…好像平平無奇？菲特·懷恩也沒有什么特殊點？】
【唉，感覺卡羅爾閣下是熬不住了，隨手緊抓到菲特，就算這鬼東西無趣，他也沒法放手�！�
【但凡雄蟲閣下精神正常，都說不出這種話，什么叫做希望有人沖他發(fā)火！主播你不要OOC的太過分！】
【這樣看菲特，也沒什么閃光點啊，客觀來說，他就是稍微好心一點，把同情放到一個偽亞雌身上�！眯奶劭_爾閣下，走投無路的時候，這種貨色撞到他前面】
【這看了誰不說一句，我上我也行�！�
【主播你是不是沒素材了？編不下去了？】
【卡羅爾閣下罵得好��！】
【什么傻比撿漏蟲】
主播看不見，主播還在繼續(xù)寫。
[……
可是，菲特沒有生氣。
天生兇氣十足的臉上，一點怒意都沒有。
他只是有點驚訝地看著我，然后拖著凳子坐到我面前。
……
我的守護者們虎視眈眈，警惕菲特的靠近。
但菲特，他坐下來后，反而露出一個笑容。
那笑，好像洞察了我，又好像，是在憐憫我。
我走在陰雨中，我的心，太久未曬過太陽。
我理所當然地猜錯，立即就感到一陣不舒服的惱意在胸中蔓延開來。
我當時冷冰冰地說，你覺得這很好笑？
我說，你在好笑什么？
我說，笑你自己蜉蝣的一生？
我非�？瘫 �
但菲特沒有生氣。
他只是把嘴唇抿平，認真地看著我，就像每一次，他給那架樣子貨上油般專注。
菲特說，你總算知道聊天的時候，要回神了。
我當時一下子沒明白。
菲特的思維很跳躍，他的文化程度不高，有時候講話總是少詞少句。
可接下來，卻說出令我無法招架的話。
……
他說，正好下午沒課，我們聊聊？
我緊繃著，我不想聊，又仍然期待一個答案。
這不好。
不要再對雌蟲投入期待了。
這是我走在陰天中，唯一能確定的東西。
可我沒走，我的腿仿佛扎根在大地上。
……
菲特沒有說什么大話，他不圓滑，也不優(yōu)雅，更不懂看氣氛。
他只是說，如果你說的期望是指，我想攀著你發(fā)達，那就猜錯了。
他說，對于‘期望’，我和你的認知可能不一樣。
……
我盯著他，等他說出大道理。
但菲特，他卻轉(zhuǎn)口去說自己的過往，閑聊一般。
……
菲特說，你就是站得太高啦，才覺得一切會永永遠遠，長長久久。
他說，卡羅爾，世界不是這樣的。
他說，他其實出生在一個低等星球。
他說，在他的認知世界里，一切隨時都在變。
朋友，親屬，街邊認識的兄弟。
昨天大家可能還在搶一個地盤，今天可能就在廢水溝里，看到朋友、親屬、兄弟的尸體。
菲特的聲音很平靜，我能聽得出來，他把一切都看開了。
他說，對我而言，生命短暫脆弱。
有些東西，在我這種蟲身上，轉(zhuǎn)瞬即逝。
他說，我那時候就悟了，別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什么操蛋幻想，我能活一天是一天。
菲特說著說著，說到我的刻薄話，他嬉皮笑臉地呲牙說，至于你這樣的說法，我也不奇怪。
畢竟，哈哈哈哈，你就是個很典型的上等蟲啊。
我不會用我的觀念去揣摩你，沒必要，也做不到。
菲特說，有這個力氣，我不如和隔壁班那金蝎傻D多打幾場。
他對我聳聳肩，說，得了，小少爺。
我的未來，我可比你清楚得多。
他說，我在救濟院長大，跨越低中等階級星球，來到奧圖文的每一天，我都有覺悟，我隨時可能死去。
所以我會盡情釋放快樂，參與快樂。
不然多虧？
菲特說著，話題又跑偏了，在打架斗毆外，他向來不是很能集中注意力。
他順著暢想，自顧自地憧憬起未來。
他說，畢業(yè)以后，一定想辦法拼上宇宙漫游巡邏軍團。
他說，我要去看星海。
看無邊無際的萬星天堂。
他說，大概就是畢業(yè)，參軍，進入前哨部隊，廝殺，然后死去。
他說，最好是能戰(zhàn)死在星河中，和機甲一起爆炸！變成星星的灰燼！
我看著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逐漸壯大，它跳啊跳，跳得我脖子發(fā)熱。
菲特說這些時，全程都很平靜。
但我能感覺到，他性格中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瘋狂。
他和李塔拉是兩極。
他是左道。
……
菲特還在說，至于你想象的那些，噢，得了吧，我們畢業(yè)，我需要卷生卷死沖前哨，你畢業(yè)直接士官級。
菲特說，你是要坐辦公室的好命啊，卡羅爾。
他呲牙笑我，說，到時候，就算你想找我，我還斷網(wǎng)出任務(wù)呢，哈哈。
你真能想，會覺得我們未來還是好友。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期一會�。�
他露出無賴表情，靠胡攪蠻纏爭贏詭辯。
我攥緊手，視線下垂，不再看他。
菲特有著所有雌蟲的劣根性，他喜歡追逐獵物。
他故意把腦袋伸過來，壓低來看我，是不是真的被氣哭。
我狠狠瞪他。
菲特又開始嬉皮笑臉地說，你是云，我又在地上。
他說，我們認識，我一定會好奇你的。
你能用錢權(quán)解決一切，但你永遠無法扼殺生物的本能。
我有些恍惚，我如果是雌蟲，如若有殼，現(xiàn)在，一定已經(jīng)被剝下一片了。
我感到喉嚨發(fā)緊，難受，我抬眼去看他。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什么眼神。
在結(jié)婚的十年后，菲特才和我說，我當時像什么，這里，暫且先留給小小的懸念吧。
……
我這樣看他，菲特一開始還掛著討打的惡笑，慢慢的，他表情凝回平靜。
是他說，想死在星海與火焰中的平靜表情。
……
菲特說，卡羅爾，也許今天之后，在未來若干年后，你不再記得我。
可我還是要和你說。
你并不是平平無奇的一個亞雌。
卡羅爾，你有這樣的眼界，你有這樣的敏感，你這樣的好心態(tài)，你如果投身到這個事業(yè)里來，你一定能在智能領(lǐng)域做出很大的貢獻改變。
你是我見過第一個，被雌蟲惡意戲耍后，還能心平氣和面對壞結(jié)果的亞雌。
你有一個厲害的心。
你的家庭，你的經(jīng)歷，你的感悟都是組成你人生的一部分。
你不是你的家庭，你就是你，卡羅爾。
站在這里的，卡洛爾·蘇。
這個世界太大了，卡羅爾。
我花了一生的努力才走到奧圖文，才有機會站到你面前，和你一起做這項課題。
卡羅爾，你得想想，50年后，當你回想今日，你曾有機會，在數(shù)字領(lǐng)域架起一道橋梁，這個機會甚至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你就只是去做，保持自己的好心態(tài)，你就能建好它。
你是被上天愛著的，卡羅爾。
別被你腦子里的亂七八糟困住，你才是腦子的主人。
被期望，被當成厲害的蟲，沒什么可怕的。
……
我沒想過，菲特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眼神認真地注視我，在他的眼里，我是一個亞雌。
一個具有超敏天賦，一個一定會在戰(zhàn)甲方面做出大成就的亞雌。
亞雌…在他凝神的眼睛下，我?guī)缀跬�，我還做了偽裝。
自李塔拉一事后，已經(jīng)很少有什么東西，能讓我腦袋空白。
現(xiàn)在，面對菲特，我又像青澀少年時。
我五年打磨出的保護殼，頃刻間瓦解。
這是壞事嗎？
這是好事嗎？
我就像幼年期，下意識想找老師問，可我的手和腳都不受控，只能僵硬坐著。
我感到一股不受控制的顫抖情緒在我心中炸開。
菲特把我弄懵了，又很快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