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聞言,淑妃別有深意地看了杜相一眼:“相爺與先皇后兄妹感情至深,難道真的沒想過扶持元燾登基?”
杜相拂袖一甩,忿忿道:“不要和我提那個災(zāi)星!若不是他,我妹妹又怎么可能會被賜死?”
然后斜睨了淑妃一眼:“我把唯一的女兒都嫁給你們了,難道還不夠說明誠意?”
“也是!”淑妃鳳眸微瞇,滿意地勾了勾唇,“等丕兒登基,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國舅!”
他二人正兀自說著,元丕忽然猛地摔碎手中琉璃杯,赤紅著雙眼道:“說來說去,相爺蓄養(yǎng)的那一萬多人馬幾時才能到?萬一元燾他說服了朱提王來與我們?yōu)殡y,相爺又有何應(yīng)對之計?”
金蟬
黎明前,深沉的夜色將天空籠罩,云溪和二十多個女眷躲在假山中,隱約聽見宮衛(wèi)已經(jīng)開始到處搜查。
一個中年矮胖婦人昨夜趕路太急本就有些情緒,此刻聽見動靜,忍不住向外探頭,抱怨道:“咱們躲在這里沒有吃沒有喝,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出去?”
云溪思忖了一下:“各位也都聽見了,刺客還在宮中!”然后斜睨那中年矮胖婦人,眸光微閃道,“夫人若是捱不住了,只管出去求救便好。但若是夫人運氣不佳,正好被那刺客遇上,萬一有個閃失,可別埋怨咱們沒護著你。”
登時,那中年矮胖婦人往后縮了縮身子,接連擺手道:“不了!妾身以為這里就很好!”
云溪暗咐淑妃和元丕扣留這些女眷們?yōu)橘|(zhì),無非是想脅迫她們的丈夫在朝堂上就范,她們眼下人數(shù)眾多,又都是女流之輩,躲在假山中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腦中靈光一動,示意梁恪走到僻靜處,和他密議:“你能不能找一些宮女衣裳來?”
梁恪先是一怔,幾乎立即明白了她的想法,看了一眼人數(shù)眾多的女眷們,遲疑道:“我若走開,待會兒有宮衛(wèi)過來搜查怎么辦?”
云溪咬了咬唇:“最差不過是再被他們抓回去一次!眼下那母子倆還指著這些朝臣們?yōu)樗麄冋f話,不會拿她們怎么樣!”
梁恪聲音頓時有些干澀:“姣姣,你明知道我根本不關(guān)心其他人,我說的是你怎么辦?!”
云溪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他們?nèi)缃褡罴蓱劦谋闶俏业姆蚓�,更不會拿我怎么樣!�?br />
梁恪聽見“夫君”兩字,身形微微動了動,看著云溪,仍有些懷疑:“可先前他們?yōu)楹伟涯汴P(guān)在水牢?”那陰冷潮濕的環(huán)境,他都覺得寒意滲人,也不知云溪是怎么熬過那幾個時辰的!
云溪避開他探尋的眼神,眼睛看向別處:“昔日我與杜氏有些過節(jié),此番她動用私刑,其他人并不知曉!”
梁恪還想說些什么,云溪卻把臉一沉:“你若不愿意,我自己去!”
梁恪趕緊攔住她:“我去!”
云溪想了想,對梁恪道了聲:“謝謝你,子嬰!”
梁恪恍惚了一下,又驚又喜,拾起云溪一只玉手。
云溪咬了咬唇,側(cè)身擋住女眷們的窺視的目光,使勁抽回手,目光從濕滑的地面上掃過,有些歉疚地吩咐了句:“一路小心!”
看著梁恪幾個跳躍閃出假山的背影,云溪低低地自語:“對不起,子嬰!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利用你!權(quán)當是,把你我之間的恩怨就此了結(jié)!”
回過頭來,幾個竊竊私語的女眷徑自走了過來,試探著問她:“自昨日皇上遇刺,妾身們被召緊急進宮中抄經(jīng)祈福,總覺得心中惴惴不安。王妃消息靈通,能否和咱們講講如今宮里面的情況?”
云溪略一思忖:“不知各位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此言一出,二十多個朝廷命婦們面面相覷,一時都有些茫然。
只有那兩三個鼓足勇氣問云溪的,相互傳遞著眼色,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關(guān)鍵,眼神閃爍道:“自然是要聽真話!”
云溪察言觀色,嘆了口氣,問先前那中年矮胖婦人:“請問令老爺姓甚名誰,在朝中任何官職?”
那夫人猶豫了一下,道:“妾身孟崔氏,夫君是禮部尚書崔久玲,為朝廷正二品大員�!�
云溪又指了指旁邊稍瘦的一個問:“您呢?”
那人答道:“妾身王李氏,是吏部尚書李灝的內(nèi)人。我家老爺他也是正二品�!�
云溪又一連問了好幾個,都是正三品以上朝廷大員的家眷。
她目光一一掃過她們:“諸位的丈夫都是手握一方實權(quán)的朝廷大員,且都是和泰平王交好、支持立王爺在太子的朝臣們。難道諸位就沒有留意,你們當中,并沒有和樂平王交好的命婦們?”
此言一出,眾女眷們又驚又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有些驚慌失色:“聽王妃的言下之意是……”
“你們所猜不錯!”云溪一字一頓道,“皇上遇刺,樂平王伺機奪位,所以誆各位入宮為質(zhì),試圖逼各位的丈夫就范,扶他登基!”
一時間,女眷們?nèi)汲聊恕?br />
過了好半天,才有個聲音低低地問:“是不是咱們昨夜如果不逃出來,此刻就被綁著去威脅老爺了?”
云溪抬眼看向她:“或許你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安心地在南書房里抄經(jīng)祈福,但你們的家人必定會因為你們被樂平王威脅!”
還有個聲音嚶嚶嚶道:“可我家老爺本來就想扶小妾為正,這種時候,他又怎么可能會管我死活?”
又有個聲音也拉著哭腔道:“我家老爺剛正不阿,肯定不會因為我改變?nèi)魏沃饕獾��!?br />
云溪聽見她們七嘴八舌地胡亂猜測起來,秀眉微蹙:“我若是你們,此刻只會想辦法逃出去,而不是在這里哭哭啼啼!”
聞言,女眷們抽泣聲漸停。
吏部尚書李灝的夫人王李氏猶豫了一下道:“御膳房運泔水的趙五是妾身娘家的遠方親戚,御膳房每天晚上都有泔水運出宮去,咱們?nèi)绻苷业剿�,或許能躲在泔水桶中混出去�!�
云溪登時眸光一亮:“此計甚好!”
眾人正思忖如何躲藏出宮的功夫,假山附近兩個宮衛(wèi)的對話聲遙遙傳入假山內(nèi),云溪聽得清楚。
“你說說也真是奇了怪了,一大群娘們能跑去哪里?”
“這誰知道?!說不準皇宮里有密道,她們從密道逃了也不一定!”
“我在這宮里十幾年了,怎么就沒聽說過有密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祖上以前是百工,據(jù)說當年太.祖皇帝修建皇宮時,曾留下一條密道以備不時之需�!�
“哈,你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我家也有密道,哈哈,我親手挖的,通向村那頭的寡婦家!”
“唉,你這人,我說真的呢,你怎么不信?!”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假山跟前,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你先走,我去解個手!”
另一個罵了句:“別太久!我在前面等你,這兩天查的嚴,你可別連累我一起挨罵!”
眾女面面相覷。
須臾,只聽嘩啦啦嘩啦啦一陣水聲,想來是那宮衛(wèi)對著假山撒尿。
女眷們紛紛蹙眉捂鼻往后退去,表情難堪之極。
也不知誰不小心踩到了旁人,有一人“哎哊”低叫出聲。
假山外的宮衛(wèi)登時警覺,提好褲子,大聲道:“誰?”
眾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話。
大概是那宮衛(wèi)藝高人膽大,見沒人應(yīng)答,竟然踏著碎葉,一步一步往假山里面走。
云溪登時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伸手摸了摸腰畔的匕首,猶豫了一下,咬咬牙,搬起腳邊一塊茶壺大的石頭。
旁邊的女眷們看見了,也紛紛抱起腳下的石頭。
眾人屏氣凝神,空曠的假山中,一時安靜得可聞彼此的呼吸聲。
假山內(nèi)多歧路,宮衛(wèi)愈走愈慢。他目光掃過潮濕泥土地上斑駁的腳印,疑心迭起,“嗖”一聲抽出腰間鋼刀。
云溪這時已和另外幾個女眷從另一條道繞到宮衛(wèi)身后。
她看準宮衛(wèi)方位,低喝一聲:“扔!”
登時,二十多個女眷同時抱起石頭砸了過去。
一開始,還能聽到鋼刀“咣當”被石頭砸中的聲音,后來那宮衛(wèi)怒喝了幾聲,好像被一塊石頭砸中,悶哼一聲,竟直直倒地。
云溪壯著膽子踢了踢宮衛(wèi)腦袋,紋絲不動,這才蹲下身來,去探他鼻息,然后對眾人道:“他應(yīng)該是被砸暈了過去!”
眾女眷們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官宦人家出身,哪里經(jīng)歷過這個陣勢,各個都只盼著不泄露行蹤,見宮衛(wèi)沒死反倒都暗自一松。有人從裙擺扯下布條,七手八腳地把這名宮衛(wèi)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又在他口中塞了滿滿一嘴布條,這才長長吁了口氣。
云溪心細,目光掃過眾人,忽然沉聲問:“方才咱們有二十三個人,現(xiàn)在只有二十二個人,大家看看,有誰不在?”
眾人都暗自心驚犯起嘀咕。
“應(yīng)該是禮部簡侍郎的夫人,”李夫人低頭思索片刻,猶豫了一下,告訴云溪,“簡侍郎好像和崔尚書不太和睦�!�
云溪暗暗蹙眉:若簡夫人是淑妃事先布下的棋子,那她趁亂去報信,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時,只聽有個柔柔弱弱的聲音說:“方才好像就是簡夫人踩了妾身一腳。妾身忍著疼沒有出聲,可她反倒叫了一聲,這才將那宮衛(wèi)引了進來�!�
云溪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李夫人亦惋惜道:“看來從御膳房的泔水桶中混出宮這條計策是行不通了!”
眾人不禁惆悵,又開始苦思逃出之法。
突然,只聽一聲高喝:“夫人們竟全都躲在這里,真讓咱們好找!”
云溪猛然一驚,原來竟是另一個宮衛(wèi)久等不見伙伴,原來折回來尋找,循著先前宮衛(wèi)小解的地方,悄悄摸索了進來……
遭擒
“這位小兄弟,樂平王弒君犯下不赦之罪,朱提王和平原將軍已經(jīng)在宮外調(diào)集人馬,準備拿他問罪。我等雖然此刻被挾為質(zhì),但都是朝廷大員的家眷,日后不論是誰登基為帝,我等都會被赦�!�
云溪挪動腳步,伸臂擋在眾女眷前面,斜睨著宮衛(wèi),趨利避害地奉勸他:“我瞧你年紀不大血氣方剛,何不通融一下,也為自己的前程考慮一二?”
“這個……”宮衛(wèi)皺起眉,言語間有些拿不定主意,“讓我好好想一想!”
云溪繼續(xù)因循善誘地對他道:“退一步講,就算樂平王篡位登基,可他會把功勞記在你小小一個侍衛(wèi)身上嗎?可若是你放了我們,情況就不一樣了。我們會記得你的恩德,自然會在家老爺面前提攜你,到時你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你說的倒有些道理!”宮衛(wèi)把鋼刀往下按了按,面色微微和緩,“也罷,我權(quán)當什么也沒有看見�!�
眾人登時松了一口氣。
“不對!”
誰料宮衛(wèi)剛剛往回走了兩步,突然猛轉(zhuǎn)回來,提刀直直指向云溪:“不知夫人姓甚名誰,家老爺在朝廷做什么官?”
云溪看他架勢,隱隱猜出了些什么。
她回頭看了看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女眷們,突然壓低聲音對李夫人道:“密道!”目前看來,這些女眷中也就只有李夫人臨危不懼,能拿些主意。
李夫人似是有些詫異,云溪眼角斜向先前被砸暈的宮衛(wèi),耳語道:“他的祖上既然修過密道,又僥幸逃了一條命出來,或許有些線索也不一定。待會兒我那個同伴回來,讓他領(lǐng)你們?nèi)フ颐艿��!?br />
說完,也不待李夫人說些什么,突然往前走了兩步,鎮(zhèn)定地對宮衛(wèi)道:“我是泰平王妃!”
“果然!”宮衛(wèi)嘿嘿冷笑,“早就聽說泰平王妃左臉有塊胎記,今日一見果真不假!”
李夫人這時才意識到云溪為何突然把那些事交付給自己,神情有些急迫道:“王妃快回來!”
云溪卻搖搖頭,問那宮衛(wèi):“你如此問,可是要單獨拿我?”
“泰平王妃果然聰明過人!”
宮衛(wèi)唇角突然噙了一絲笑意。
“在下一年前入宮,只是個初等侍衛(wèi)。找到眾位夫人下落,在下可連升兩級,已是運氣不錯。但若只拿了泰平王妃您一個人,在下卻可以直接晉升為侍衛(wèi)長!泰平王妃,您真是老天爺派下來給在下指路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