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孫捕快不著急走，還問了林春燕，改天會不會再做些新鮮的吃食。

    他算是看出來了，別看林春燕年紀(jì)小，那也是個有真本事的。

    像他這種打光棍的，掙得那些個銅板，都愿意花在這吃食上。

    也有同個衙門內(nèi)，還沒娶親的，卻愿意把銅板花在找花娘上。

    他跟著去過一次，在花娘那里喝一次茶，就要十個銅板。

    果碟更貴，味道還不好。

    林春燕笑意盈盈點頭，“改天再換一換�！�

    一旁的長衫書生家境并不富裕，豬肉他嫌味道不好，羊肉價貴，并不常吃，所以身姿有些消瘦。

    家里能供得起他這一個讀書人，也是費了不少力氣，好在他總算中了秀才，也不算是太辜負(fù)家里人。

    中了秀才就能免除地稅，家里的負(fù)擔(dān)也輕了不少，他這才有心情打牙祭。

    炸小河魚就是他上街散心時，無意發(fā)現(xiàn)的，因著價格并不貴，又是肉，味道還好，買回去之后，家里人都吃的歡喜。

    他家人口多，想了想，就要了五六斤的小河魚。

    一旁的胡小郎君一看他們要的如此多，熱鬧也不看了，也不嘗一嘗那酥魚到底是什么味道，連忙讓林春燕給他留些。

    林春燕對著胡小郎君還是有印象的，見他這急慌慌的樣子，忍不住多了幾分笑。

    就連林桃紅看到這活寶似的小郎君，也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她把東西稱好，胡小郎君示意身邊的小廝把銅錢遞過來，順便把美婦人的打算說了。

    “做丫鬟？”

    林春燕的手一頓，見胡小郎君一副你趕緊來謝我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

    胡小郎君沒發(fā)現(xiàn)事情有哪里不對，得意洋洋的說來給他們家當(dāng)丫鬟的好處。

    “每個月都有五百文錢的月例呢！”

    五百文，就是半貫錢。

    林桃紅在一旁有些心動，她可從來沒見過五百文錢那么多。

    林春燕往身邊瞥了一眼，見她那蠢蠢欲動的樣子，就知道林桃紅在想什么。

    “謝小郎君抬愛，不過咱們家消受不起�！�

    胡小郎君不知道林春燕怎么冷了臉，難不成是嫌他們給的銀子低？

    對面的王錘子父女兩個，都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聽了胡小郎君要把林春燕領(lǐng)回去當(dāng)丫鬟，臉上也露了幾分羨慕的神情。

    給富貴人家當(dāng)丫鬟，聽說吃的住的穿的都比他們普通人家強(qiáng)。

    何況還是在灶間這樣富貴的流油的位置。

    王錘子今天的炸小河魚一點兒也賣不出去，任憑他把嗓子都喊啞了，也沒什么效果。

    見對面那姐妹兩個賣的如此紅火，王錘子心里不平，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拿著些炸小河魚就湊過去。

    去之前還不忘把王英娘也領(lǐng)上。

    胡小郎君正尷尬呢，王錘子就把小河魚端了過來，“這是我家英娘自個兒做的，小郎君您嘗嘗，味道也是一頂一的好。”

    胡小郎君不喜歡別人往他跟前湊，只有他看上的人，才是個例外。

    他瞥了一眼王英娘和那炸出來的小河魚，模樣是不錯，也是金黃金黃的，和他昨個就吃過的小河魚有幾分像。

    估摸著昨天丫鬟就是從她這里買了不少。

    他有一個不算本事的本事，只要吃過的東西味道就忘不了。

    因著上不了臺面，家里也就美婦人知道這事，不敢和外人提起。

    王錘子還不知道，胡小郎君已經(jīng)生氣，巴巴的用手拿了小河魚遞過去，卻被一旁的小廝直接拿下。

    也不看看這人的手有多臟，還想往他們小郎君跟前湊，回頭要是讓美婦人知道了，他就該打板子了。

    王錘子不死心，以為胡小郎君是看中了林春燕的姿色，可他也看了，那小娘子瘦的跟竹竿似的，并沒有什么長處。

    還不如他們家王英娘呢。

    他就把王英娘往前推了推，王英娘自然知道王錘子的意思，忍著羞澀說，“小郎君，我灶間的功夫也不錯”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桃紅的冷哼聲打斷。

    她大聲的叫賣起來，“瓦罐酥魚，秘制瓦罐酥魚”

    王英娘的話被生生打斷，她再也提不起勇氣往下說，胡小郎君就像是沒聽到似的，領(lǐng)著小廝往回走。

    王錘子見事情沒有成功，臉上陰晴不定，狠狠的瞪了王英娘幾眼，覺得她沒本事。

    王英娘被王錘子一瞪，眼圈忍不住就紅了，抽抽噎噎的坐到自個兒的位置上。

    林桃紅還沒消氣，先是對著王英娘的位置大罵一通，“算個什么東西，什么都來搶，也不看看人家小郎君能不能看上你們！”

    王英娘沒敢回應(yīng)，王錘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沒聽到。

    罵痛快了，回頭又瞪向林春燕，“大姐，方才你怎么不答應(yīng)？”

    林春燕看著剩下的瓦罐酥魚不多了，反正坐在那里也無事，就把竹筍拿出來，開始削起皮來。

    林桃紅問了兩遍，見林春燕都不答，氣得差點跳起腳來。

    “你想去，剛才怎么不和那小郎君說？”

    林春燕被問的煩了，就抬眼反問了林桃紅一句。

    “人家又不是要我�！绷痔壹t郁悶，再說去的還是灶間，到了那里少不得要燒火做飯，早晚熏的臉黑。

    要是去屋里伺候的話，她肯定樂意。

    林春燕一眼就看出來她在想什么，也不怪林桃紅這么想，她是知道這里面的艱辛，那是能吃人的。

    但是底層老百姓的信息有限，看到的聽到的，都是當(dāng)丫鬟有多么多么的好。

    即便也有不好的，那也是這人的命不好。

    就像王錘子父女兩個一樣，哪怕掉了面子，被人指指點點，也要過來試一試。

    林春燕直接問她，“我要是去當(dāng)灶間丫鬟了，你和娘怎么辦？”

    林桃紅張了張嘴，不明白林春燕為什么這么問。

    “不是有月錢銀子嗎？”

    話出口她就知道不對，以林春燕的性子，那月錢銀子肯定是不會給他們的。

    她和張大娘兩個又都不是什么勤快人，她怕是早早的只能嫁人，去伺候公婆來換口飯吃。

    就她這個樣子，她也知道不受人待見。

    林桃紅一下子泄了氣，也不再朝林春燕瞪眼。

    林春燕遞給她幾個竹筍，“干活吧�！�

    林桃紅不情不愿的接過，她的刀功沒有林春燕那么好，削下來的皮特別厚，一旁的糖水婆婆看到了，嘖嘖了好幾聲。

    林桃紅的臉一下子紅透了，不過她記得糖水婆婆特意給他們占了位置，也不好朝人家使性子，只能忍著氣。

    除了小郎君之外，夫妻店饅頭的王娘子也在找林春燕。

    蒸饅頭的間隙，她也要踮著腳往外張望張望，沒看到人，便失落的和自家那口子抱怨上幾句。

    她家那口子看起來比較淡定，嘴上說著安撫王娘子的話，卻也在蒸饅頭的間隙，往外面跑了兩趟。

    糖水老婆婆和饅頭店的這夫妻倆認(rèn)識，聽到他們要尋找林春燕，就說林春燕今個兒沒來。

    等來了，她會托人去告訴饅頭店這兩口子。

    林春燕應(yīng)付完小郎君，糖水老婆婆就把饅頭店夫妻倆找她的事說了。

    林春燕就估摸著，那蝦皮放在素饅頭里，味道應(yīng)該是不錯的。

    收拾完東西，她領(lǐng)著林桃紅一道過去。

    王娘子見她來，臉上笑開了花似的，“小娘子可總算來了，叫我們一番好找。”

    林春燕便說了家中有事，提起來那蝦皮的事情，“味道如何？”

    王娘子從蒸籠里，給她現(xiàn)拿了兩個熱騰騰的饅頭，一人遞了一個過去，“小娘子不如嘗嘗，看我這味道做的如何？”

    林桃紅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吃起來，從前她也來過這家饅頭鋪吃過饅頭，味道說不上差，卻感覺沒有今天這素饅頭這么味美。

    她想，里面應(yīng)該就是放了林春燕說的蝦皮的原因。

    林春燕嘗了一口，雖然還沒有放香菇，木耳這些，但蝦皮的鮮香，已經(jīng)是原先那寡淡無味素饅頭不能比的。

    王娘子見她點了頭，就和她說起要買蝦皮的事情。

    “我這饅頭一天要賣出去十幾籠，素饅頭也有四五籠呢，這蝦皮可是要用的多�！�

    他們這邊不靠海，光靠小河里撈的小蝦，一時半會兒也供應(yīng)不上。

    林春燕知道這是個大買賣，仔細(xì)思索了一番，沒敢立刻應(yīng)下，“不知道能曬出來多少，到時候拿過來給娘子瞧。”

    王娘子有些失望，可也知道他們要從河里現(xiàn)撈小蝦，也是不容易。

    林桃紅先是興奮起來，接著聽到林春燕說的話，心里又開始著急。

    不顧王娘子在一旁，林桃紅就上手拉了拉林春燕的袖子，在她耳朵邊小聲的說，“咱們這就快快回去撈蝦吧�！�

    林春燕想的卻是，光靠小河里自己出來的小蝦，那定是不夠的，得想個辦法養(yǎng)些小蝦。

    又談起了價錢，王娘子的男人從蒸鍋后面出來，開始和林春燕討價還價。

    她們這素饅頭定價是一文錢兩個，一個饅頭里面也沒放多少蝦皮，只是圖個鮮味。

    “五文錢一斤，不能再多了。”

    第018章

    第十八章

    林春燕對這價格不滿意，王娘子卻說，“價格太貴了，我們放在饅頭里也不值當(dāng)。”

    剛才還其樂融融的氛圍，因為價格的事有些僵持起來。

    林桃紅又拉了拉林春燕的袖子，讓她差不多就得了。

    五文錢一斤，那也是凈賺的。

    可林春燕嫌棄那蝦皮太輕，五文錢便能買上一堆，費了半天的勁，掙的不是很多。

    她便給王娘子出主意，“何不弄兩種素餡，一種是不放蝦皮的，還按原來的價格，一種放上蝦皮，香菇，木耳，叫做素三鮮餡，價格也能稍微往上提�！�

    王娘子心里一驚，關(guān)于價格的事，夫妻兩個早在夜間便說好了，頂了天七分錢一斤。

    鎮(zhèn)上就他們一家饅頭鋪，林春燕要想做這買賣，最后肯定得順了他們的意。

    可他們?nèi)f萬沒想到，林春燕的年紀(jì)雖然小，卻也是個極有做生意頭腦的。

    再分一種餡兒出去，他們之前是從來沒敢想的。

    王娘子心里盤算了一下，這素三鮮餡兒一聽就不錯，鎮(zhèn)上有好幾個員外，他們就愛吃個新鮮。

    要是傳開了，這素三鮮餡保不齊也能成了他們的招牌。

    “那要是倘若沒人來買，可如何是好？”

    王娘子瞻前顧后，林春燕笑了笑，“這做生意的哪里有一帆風(fēng)順，凡事不破不立�！�

    王娘子沒怎么聽懂，但見林春燕話里十分的果絕，反而襯托的她不如一個小娘子。

    她和自家郎君對視了一眼，把最后的價格敲定在十文錢一斤。

    從饅頭鋪里出來，林桃紅手里又提了幾個饅頭，回去之后又累又熱，林春燕也不大想做飯，就拿著饅頭糊弄一下。

    林桃紅在饅頭鋪里的時候，不敢怎么說話，出了店鋪，就開始嘰嘰喳喳的說起來。

    才說來沒幾句，又看到街邊有人用轉(zhuǎn)盤相撲的方式來吸引人，她就被勾了過去。

    林春燕沒辦法，只能跟過去看熱鬧。

    如今并沒有宵禁，聽糖水婆婆說，夜里也是有人出來擺攤的，賣吃食的不在少數(shù)，有好些熱鬧可看。

    可惜他們家住在村里，夜路不好走，又怕遇到居心叵測的人，林春燕從來沒留到晚上過。

    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這店家也是好頭腦，二文錢轉(zhuǎn)一次轉(zhuǎn)盤，如果轉(zhuǎn)中了，東西隨便挑一樣，如果沒有轉(zhuǎn)中，二文錢就給了店家。

    林春燕看過去，無非就是一些小玩意兒，有波浪鼓，扎的頭花，素簪子，還看到了炸小河魚。

    都沒幾個錢，有的還不值二文錢，偏偏有人喜歡湊熱鬧，看看手氣。

    林桃紅想要那頭花，掏了兩文錢出來，轉(zhuǎn)了一次，只得了個小河魚，氣得她在原地跳腳。

    她手里的私房錢不多，舍不得往外拿，就攛掇林春燕試一試。

    林春燕才不上當(dāng)，林桃紅又看了那轉(zhuǎn)盤一陣，怕再轉(zhuǎn)不到想要的，錢打了水漂，只能遺憾離去。

    這時候，不僅是女子喜歡簪花，男子簪花的就不在少數(shù)，簪花可以說是深受這時候的人們深受喜愛。

    有簪真花的，隨著季節(jié)變化而變化，春天多栽牡丹芍藥，夏天的時候多簪石榴花，梔子花，桃花，杏花，秋天則是菊花秋葵。

    也有像李氏，之前送過來的那兩朵一樣，除了布之外，還可以用綢緞、通草扎了花戴頭上，這種叫宮花。

    走了老遠(yuǎn)，林桃紅還在伸著脖子往后看，想了想，朝林春燕要錢。

    “不是已經(jīng)給了兩文�！�

    “太少了，我見你今個掙了不少。”

    林春燕瞪回去，“這魚是你做的，還是你背過來的？我掙的錢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給你兩文錢就不算少了�！�

    林桃紅指了地上的筍，“這些是我背過來的，也可沉了呢�！�

    她還削了幾個筍，不過因為削的皮太厚，她自個兒都看不下去，也沒有拿出來說。

    林春燕指了那兩文錢，“所以我給了你兩文錢，你少買些糖畫糖水，攢攢錢就能買到。”

    林桃紅墜在林春燕的后面，知道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只能聽從安排，便不再嘟囔，嚷著要吃些東西。

    “想吃什么？”

    “想吃綠豆糕�！绷痔壹t獅子大開口。

    林春燕過去看了看價格，扭頭就走。

    點心是富貴人家才能吃得起的，這并不是一句開玩笑的話。

    林桃紅見她不買，又換了個別的吃食。

    林春燕見她說的離譜，干脆不再聽，徑直走到賣豆腐的攤子前。

    他們村里也有賣豆腐的，林春燕主要想喝豆?jié){，順便要了一大塊豆腐。

    這豆?jié){還冒著熱氣，林桃紅嫌喝了出汗，喝的有些不情不愿。

    林春燕也想到了冰鎮(zhèn)豆?jié){。

    要是放在井里冰一冰，再放些糖，的確格外好喝。

    她想到家里還有些黃豆，只是不多，要不試著做些豆腐。

    喝完豆?jié){之后，林春燕見林桃紅還不高興，想了想今個她干的的確多，便給她出主意，“我雖說只給你兩文錢，可我回去了要給娘五文錢，你再同她要些，不就多了�！�

    林桃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步調(diào)都?xì)g快許多，又開始嘰嘰喳喳的說起話來。

    “那家人真是太討厭了，大姐你說改明了，王英娘會做瓦罐酥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