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兩人臟兮兮回到醫(yī)館。
孫清方本來一肚子火氣，早早叮囑她別在外面耽擱，結(jié)果不僅耽擱還耽擱大半天，看到春水那慘樣時，滿腹火氣澆得一干二凈。
春水躲在程宿身后，探出半個身子，手里拿著兩串紙皮包的冰糖，向師父晃晃，討好地笑笑：師父……
紙皮包的癟癟的，還有褶皺，明顯被擠壓過。她身上的素袍殘留兩道拍不掉的鞋印，再看她帶回來的男子，更是鼻青臉腫，血跡斑斑。
孫清方蹙眉：你們怎么回事
春水不動聲色觀察一會兒，確定師父沒大發(fā)雷霆的預(yù)兆，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走到他身邊：
我把藥包送到安府，回來路上遇到我村里的玩伴被欺負(fù)，便過去行俠仗義了。對不起師父，我下次一定不在路上耽擱了。
說著，把癟掉的冰糖塞他手里，在被打的時候不小心擠扁了，師父你別介意，要是介意可以給我吃哈。
孫清方輕拍她腦袋，沉聲道：就你這身板還行俠仗義，別是去添亂了，也不看看自己能力就盲目上去，挨打了吧
哎呀，都過去了，官差已經(jīng)把那幾個都抓牢里去了。
那幾個孫清方陡然拔高音量，指著春水氣不打一處來，對方人多勢眾你還敢上去！
你要是出了事，我要怎么跟你爹娘交代，怎么跟你大伯爺交代他負(fù)手怒沖沖來回踱步。
師父……
街上那么多人，輪的著你沖上去嗎，隨便叫一個人都行啊！
因為情況緊急，她也沒想那么多。春水默默在心里說，沒敢出聲頂撞師父，這時候就該順著他。
孫白芷聽到她爹的怒聲，趕忙出來看情況。
瞧見春水一臉委屈可憐，垂頭背手乖乖聽訓(xùn)，心瞬間軟下來。過去摟住她，對孫清方道：
爹，春水又沒出事，再說她這聰明勁能讓自己出事嗎。你就因為虛無的設(shè)想出這么大氣，多傷和氣。
哎呀，你看，她買吃的都不忘給你帶一份，你說這話不是讓她寒心有些事說一兩句就成了，春水也都十四五的人了，咋可能不明白，你就少操這份心吧！
孫清方轉(zhuǎn)過身，那我還不是擔(dān)心她才說那么多……
好啦好啦，曉得你擔(dān)心，別生氣了爹，給春水看傷更重要。孫白芷悄悄在春水后腰上捏了把，師妹給我看看，傷哪了
春水會意，一吸鼻子，眼尾倏地泛紅，聲音哽咽：臉好痛，腰也好痛……
孫白芷也被她這說來就來的哭戲驚了一下，隨即笑道：現(xiàn)在知道痛了嘖嘖，爹，你去拿些消腫活血的藥膏來。
孫清方在二人的完美配合下，成功忘了生氣這茬，聽話地去柜臺拿做好的藥膏。
遞給有說有笑的兩人時才意識到有哪里不對勁，但是再提那事就顯得他斤斤計較了。
心里有股氣發(fā)不出來，只得轉(zhuǎn)移給程宿，狠瞪他一眼：你跟我過來看傷！
程宿看一眼春水，春水回他一個安撫的笑容：去吧，我?guī)煾羔t(yī)術(shù)高明，絕對給你治得好好的。
程宿：……
神色復(fù)雜地跟上孫清方。
隔間內(nèi)。
孫清方往病床的方向抬抬下巴，上床趴著，讓我看看后背。
程宿照做，感覺到衣服被撩開，那人看了眼，沒好氣冷哼一聲，摔隔簾出去。
過會兒拿著一種藥味很濃的東西進(jìn)來，再次掀開他的衣服，用棉球和藥酒擦拭皮膚，再將粗糙的葉汁物重重敷在傷口上。
藥汁滲入皮肉，刺痛每一處神經(jīng)。
程宿悶哼一聲，咬牙強忍痛意。
孫清方起初并不在意，瞥見他那副模樣，不著痕跡笑了笑，力道逐漸放輕。
春水由師姐給她擦好消腫藥膏，休息片刻后，就跟著師姐忙前忙后照看病人。
從后院端出一碗煎好的藥湯送到病人桌邊，恰好碰上從隔間出來的程宿。
精神比來時更頹靡些，唇色發(fā)白，目色黯淡。
程宿，你怎么了春水有些擔(dān)心地問。
程宿眸光聚攏，偏頭對她笑笑，去柜臺拿了自己的東西便離開了。
春水還得在醫(yī)館待到傍晚，再坐馬車回去。
……
第二日，照常上班下班。
傍晚坐車回村時，春水讓駕車的謹(jǐn)蘭開到新屋附近，看看蓋房進(jìn)度到哪了。
謹(jǐn)蘭便是馬奴的名字，一般買回家的奴仆都讓主家重新取名，春水沒想好取啥，干脆繼續(xù)喊她原本的名。
巡視一圈，泥瓦匠勤勤懇懇干活，沒因為她到來而分心。
工頭告訴她最快也要兩個月左右才能完工，春水點點頭，十二月左右，在年前住進(jìn)去就成。
繞回眠家，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一人。
程宿有事嗎
春水跳下馬車，伸手拍拍程宿。
程宿轉(zhuǎn)過身，遞給她一物。
春水接過一看，是一雙灰白靴子，摸摸外皮，感覺像鹿皮，內(nèi)里是柔軟的兔毛，手伸進(jìn)去沒兩秒就暖了。
她彎彎眼眸，是用鹿皮做的嗎給我的
程宿點頭，斂眸視線偏向別處，沒看她。
春水抱著鹿靴，笑意明媚：謝謝你，我很喜歡！
察覺對方悄悄打量的目光，她歪頭笑問：嗯怎么了，要不要進(jìn)屋坐坐
程宿喉結(jié)微微滾動，后退一步，輕輕搖頭轉(zhuǎn)身離開。
春水視線緊緊追隨那道遠(yuǎn)去的背影，眼底不知怎地帶上一絲落寞，風(fēng)掠過耳際，凌亂發(fā)絲。
姑娘，那我先回去了。
謹(jǐn)蘭的聲音將她拉回神，春水對她笑笑：辛苦你了小蘭，明天還是晨時前來接我。
好的姑娘。謹(jǐn)蘭應(yīng)道。
一甩馬鞭，中氣十足喝一聲：駕！
馬車緩緩?fù)榜倓樱絹碓娇�，只留一地紛揚塵土。
春水抱著鹿靴去她娘的屋子，娘，你給我在這靴子上繡兩朵花唄，要不太單調(diào)了。
文桂芬正在做冬衣，放下手里的襖子，接過靴子一看，嘖嘖稱奇：這面料夠好的咧，你花多少買的
沒花錢，昨天我不是在街上替程宿解圍嗎，他把那鹿皮做成靴子送我了。
文桂芬聞言，拎著靴子左看右看，半晌，搖搖頭：看這成色，一晚上做不出來。
說完，把鞋子放到一邊，撿起沒縫好的襖子鋪在腿上，笑道：等我做好這件襖子就給你繡，繡一簇杏花可行
當(dāng)然行了，娘你忙，我不打擾你了。春水邊退邊說。
關(guān)好門，站在屋外發(fā)愣。
指腹無意識地搓搓衣角，滿腦子都是那句一晚上做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