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青青娘擦擦淚，紅著眼將春水三姐妹推出去吃飯，那群人指定不剩半點(diǎn)菜沫，晚點(diǎn)去只能喝西北風(fēng)。
春水幾個不喝酒，和幾個差不多大的姑娘小子坐一桌。
李家宴席排場這么大，飯菜自然不差，一群人一坐下來就猛猛夾菜，生怕少吃一塊肉。
春水最喜歡兩道菜，椒鹽紅蝦和蒜苔臘腸。
但是她剝蝦慢，總是搶不到幾個，眼巴巴望著光盤的菜心痛如絞。
要不是二姐三姐離得近幫她夾了幾個，她估計(jì)搶都搶不到。
最后一盤肉菜端上來了，是松鼠桂魚。
這道菜酸甜為主，春水也愛吃，就是刺太多，要慢慢吐。
有了椒鹽蝦血的教訓(xùn)，她這次厚著臉皮夾起一大塊放碗里，無視他人的目光慢條斯理啃咬。
但論味道，還是椒鹽紅蝦占第一。
在席上沒吃夠，回家讓阿娘復(fù)刻吃個爽。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碗剝好的椒鹽蝦。
那人放下就走，春水怔愣好一會才回頭，只捕捉到一片熟悉的衣角。
唉，這哪來的蝦，不是都被搶光了嗎秋燕夾菜的動作一頓，對突然冒出來的蝦很是困惑。
蘭心咽下菜，仔細(xì)回想一下，道：好像是別人放上來的。
其他人也一頭霧水，光顧著埋頭吃飯，沒看清是誰，不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飯桌上又多出一碗蝦！
離春水比較近的一姑娘盯著椒鹽蝦舔舔唇，試探地開口：春水姐姐，你吃不，不吃給我吃吧！
春水趕忙伸手護(hù)�。翰怀桑@是別人送我的，你想吃可以夾一塊，多了不行。
那我夾一塊！
春水，我也想要。
我也想！
春水大方分出幾塊，剩下的任她們怎么求都不給了，直接把飯倒里邊伴著吃。
吃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最下面還有一層臘腸，余光不經(jīng)意地往一個方向瞥去，那個方向的人似乎有所感應(yīng)，抬眸側(cè)目恰好視線相撞，對方很快錯開，若無其事埋頭吃飯。
春水低低笑出聲，一無所覺發(fā)紅滾燙的臉頰，小口小口地扒飯。
水水，你臉咋這么紅秋燕擔(dān)憂地用手背碰碰她的臉，嘶，還發(fā)燙呢，不會染風(fēng)寒了吧
春水慌忙搖頭，捂著臉掩飾：沒有沒有，姐你想啥呢，我穿這么厚咋可能發(fā)熱。
真的啊秋燕還是不放心，一只手貼自己額頭，另一只貼春水額頭對比。
春水摘掉她的手，訕訕笑道：真的呀，我自己都是大夫，咋可能不清楚自己身體。
夾一塊蝦放她碗里，別亂想了，我好好的呢，快吃。
喔，好吧！
吃完席還不能馬上走，要待到快傍晚，迎親隊(duì)來接新娘時才能走。
春水待不住，去李青青房間閑聊，聽她喊餓得受不了，偷偷出去帶兩塊桃酥進(jìn)來，掰成一小塊喂她吃。
肚子不餓了，開始口渴，春水便想方設(shè)法帶一小杯茶水進(jìn)去，讓她淺抿一口解渴，再把唇妝補(bǔ)上。
一直待到酉時，炮聲接連不斷，轟得耳膜發(fā)麻。
喜婆在外面敲門，大聲嚷著：新郎來接親啦！新娘子快蓋蓋頭！
春水幾人連忙再替李青青整理服飾，一切妥當(dāng)后才蓋上紅蓋頭。
可以了！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推開。
新郎先給春水三姐妹發(fā)了紅封，才走到床邊抱起李青青。
耳畔都是熱烈的祝福，春水聽著聽著，眼里多出許多不舍。
遠(yuǎn)遠(yuǎn)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真心實(shí)意祝愿李青青過得幸福。
李青青上花轎后，嗩吶連天響，迎親隊(duì)踏著漫天紅炮碎屑一步一步遠(yuǎn)離生養(yǎng)她的家鄉(xiāng)。
李家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青青娘差點(diǎn)哭岔氣，全靠人扶著才沒倒地。
眠家妯娌和幾個婦人在一旁安慰她，又不是不回來了，三日后便歸寧，你這眼淚留到那日再掉吧！
就是嘞，大喜日子就是該笑不該哭，一會把福氣哭走可咋辦。
你家青青嫁過去定是被寵上天的，說不定比在家過得還好咧。嘖嘖，我瞧著那姑爺俊得喲，郎才女貌，生的娃指定不差！你就等著金孫孫天天吵你吧！
春水聽到這句，下意識拿某人和新郎對比，仔細(xì)一想，某人除了不會說話，真是哪哪都不錯呀。
小妹，你臉怎么還這么紅
被風(fēng)吹的。春水面不改色睜眼說瞎話。
宴席結(jié)束，眾人各自離散。
春水抱著黑蛋走在隊(duì)伍末尾，路過程宿家時懷里的狗開始不安分，掙扎跳離她。
春水隨它去了，這死狗肯定又去找程宿家的三花貓玩。
黑蛋才跑進(jìn)程家沒多久，里邊就傳來極其慘烈的犬吠。
春水心一驚，害怕出什么事趕忙跑回去查看情況。
黑蛋！著急地沖到程家大門嚎一嗓子，下一秒便愣住了。
……
黑蛋就在人家院子里和貓打架，還是被體型小它好幾倍的貓壓著打。
春水咬牙切齒：你丟不丟人啊，黑蛋！
黑蛋可憐地汪嗚兩聲。
你甩開它跑過來啊，蠢不蠢
黑蛋掙扎兩下，依舊被壓得死死的。
春水正猶豫要不要進(jìn)去，身側(cè)忽然擦過一個人影，是程宿回來了。
程宿單手拎起小三花的后腦勺，貓狗大戰(zhàn)頃刻熄滅。
他扭頭對春水比劃兩下，春水看懂了，點(diǎn)點(diǎn)頭：行，我在這等著。
黑蛋過來，再不過來今晚別回來吃飯了。
黑蛋騰地翻起身，夾著尾巴屁滾尿流跑回春水身邊，黑圓豆眼浸滿淚水，委屈地蹭蹭她的腿。
春水看得心一軟，把它抱起來，狠狠擰一把：丟不丟人啊你，知道打不過還要招惹它，我看村中霸狗的位置該換狗坐了，你不配。
汪！嗷嗚嗷嗚……
說話的功夫，程宿帶著一方小木盒過來，遞給她。
春水打開一看，是一條毛茸茸的圍脖和一雙手套。
沉默片刻，抬眸笑道：為什么送我
總不能是小三花打我家黑蛋的賠禮吧
在那雙滿含深意的目光注視下，程宿勾唇輕笑，出乎她意料地?fù)u搖頭。
春水一眨不眨地凝望他，等待他對此作出的合理解釋。
程宿沒有抬手比劃，薄唇微微張開，無聲說了一句話。
春水唇瓣不由自主跟著默念一遍，得出大概句意后，她迅速遮住嘴，只留一雙驚顫縮小的瞳眸緊緊盯著他。
緋紅倏地漫上臉頰，劇烈心跳讓她無法分清到底是耳膜嗡鳴，還是胸腔在震動。
心里一團(tuán)亂麻，手中的木盒像燙手山芋似的，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直接丟還給他，慌不擇路跑回家。
程宿定定望著遠(yuǎn)去的背影，指尖攥緊仍有余溫的木盒，垂眸隱去眼底的落寞。
黑蛋圍著他轉(zhuǎn)兩圈，耳朵往后垂，賤兮兮地求夸。
程宿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揉揉它，從灶房拿一塊醬肉丟給它啃。
春水一口氣跑回家，沒留意到文桂芬的喊聲，噔噔噔跑上樓。
這孩子真是，叫也不應(yīng)的……文桂芬不明所以，見她臉色不對，也沒多問，只搖搖頭嘀咕一句。
春水扯開斗篷和外襖，整個人倒在床上一動不動。
半晌，她爬起來鉆進(jìn)被褥里，腦袋里亂糟糟的，身心前所未有的疲累，干脆閉眼睡覺。
可一閉眼，腦海就浮現(xiàn)方才程宿那句無聲的話。
我喜歡你四個字像默片一樣反復(fù)循環(huán)，擾得她不得安寧。
苦惱的原因并非討厭他，恰恰是對他有好感才如此苦惱。
她能感覺到和程宿的關(guān)系很曖昧，可要說非常喜歡吧又談不上，如今他把窗戶紙捅破，她不知道要怎么處理這段關(guān)系。
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逃避。
但是一直拖著對他以及這段關(guān)系都是極其不負(fù)責(zé)任的。
直接拒絕，和他劃清界限
腦海中又浮現(xiàn)程宿那雙濕漉漉泛紅的黑眸。
不由得生出惻隱之心，左右搖擺。
怎么辦！傷害純情男人的事她眠春水做不到！
可是，稀里糊涂把幸福交付出去傷害自己的事，她眠春水同樣做不到�。�
胡思亂想之際，房門被人敲響了。
春水探出頭問：誰啊
蘭心道：我，還有二姐。
喔，進(jìn)來吧！
秋燕蘭心關(guān)好門，雙雙坐到春水床沿，兩雙眼睛耐人尋味地掃視她。
春水挑眉，你們干嘛這樣看我
蘭心莞爾一笑，意味深長道：那碗蝦，我知道是誰送的。小妹，你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
秋燕幽幽道：唉，水水有喜歡的人我這個親姐都不曉得，傷心透了。
春水扯扯唇瓣，露出一個牽強(qiáng)的笑：不瞞你們說，我真不知道我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
我現(xiàn)在正愁呢，不想面對他……
蘭心疑惑：我看你平時不排斥他呀，怎么，其實(shí)心里嫌棄他是啞巴
自然不是，三姐你怎么能這么想我！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太早成親。而且對他的喜歡也沒到能成親的地步。
秋燕笑道：成親不是看對眼就成
春水搖頭：不不不，他得讓我覺得他值得我嫁，到這程度才能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