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毒粉事件結(jié)束，官府雖還了春水清白，仍有不死心的人來店里鬧事，春水干脆從牙行買一批有拳腳功夫在身的丫頭回來，放店里幫忙，有鬧事的不廢話直接打出去。

    挨打兩三次后，那些人終于老實(shí)，僅在行動上老實(shí)，嘴上依舊見人就污蔑四季春與花妝閣。

    春水無意搭理這些小伎倆，花妝閣與四季春積累不少忠實(shí)顧客，受話術(shù)影響的多是不常來的顧客，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膜上。

    學(xué)醫(yī)一年，她從師父師姐那學(xué)到不少熬藥小技巧，如今已是爐火純青，熬出的藥汁能保留最大的藥性，面膜的精華液由此而來。

    她將白芷、白術(shù)、白芨、茯苓……數(shù)十味藥材一起放鍋里熬，過濾出的藥汁與茶籽油混合成精油，倒入定制的小罐里，再塞五張面膜進(jìn)去密封保存，面膜罐制作完成。

    平時可放進(jìn)冷窖中保存，需要敷面膜時再打開，用夾子取一張敷臉上，冰冰涼涼的觸感讓人放松舒適，肌膚在藥材作用下漸漸舒緩，吸收精華，達(dá)到潤膚美白效果。

    含有三白成分占大比是美白面膜，積雪草益母草成分占大比的便是補(bǔ)水面膜。并且，為了迎合姑娘們的喜好，春水還給面膜添了點(diǎn)香料，用完臉上能留一段時間的花香。

    春水俯視研制的完美成果連連嘆息，可惜只能賣給梁貨商背后的勢力，不然面膜肯定比玉女粉熱銷。

    轉(zhuǎn)念又想到，如果不是梁貨商，她還不一定能安安穩(wěn)穩(wěn)研制出面膜呢。惋惜的心咽回肚子，她翻出一個籮筐，往里邊裝十來罐面膜，坐上馬車親自給崔芙霜和幾個相熟的夫人小姐送去。

    靠到窗邊望著外面一片綠柳粉荷漸漸出神，腦中規(guī)劃著未來。

    梁貨商這次看在面膜的份上幫她脫困，代價就是面膜不能自主出售，往后要再遇到類似情況，她沒有值得交換代價，人家不一定會幫。所以，不管怎么樣，她都要先立起來，有自己的勢力和背景才不會任人欺辱。

    銀莊里存了不少錢，可以挑兩家有潛質(zhì)的商鋪投資，至于哪兩家么……找于娘子商量再說。

    等面膜順利出售，她就往彩妝上發(fā)展，爭取打造品牌彩妝；鄰縣、京城都能開花妝閣與四季春的分店，一年開一家，日積月累，大江南北都是她的顧客，還怕枝葉太小被人撼動

    越想越澎湃，今晚回家就把新作坊安排上！

    突然，身體猛地往前，手還未來得及抓到支點(diǎn)，頭就已經(jīng)磕上車壁。

    嘈雜與磕碰同時響起，春水撐起身，揉揉額頭，擰眉分辨外面的聲音。

    一道粗獷的中年男聲：你不拉我們也行，把車留下，我們自己開！

    謹(jǐn)蘭冷笑：滾，別讓我再說第二遍。手摸上腰間刀鞘。

    男人身后的婦人看清她的動作，倒吸一口氣，悄悄扯動男人的衣袖。

    男人不耐地嘖一聲，側(cè)頭低喝：別鬧，老子還打不過她一個小女娃不成！

    你帶著四妞站后邊去，別被傷到了。

    爹……緊緊抓著娘親的瘦瘠女孩弱弱喊了聲，帶著微微顫意。

    男人道：沒事，躲好了。

    見男人沖上來，謹(jǐn)蘭回頭低聲提醒：小姐，別出來，我打得過。

    好。春水緊張地應(yīng)一聲。

    沒一會鐵器摩擦碰撞的聲音傳入耳畔，落地聲、低吼聲此起彼伏。

    幾個來回后，男人顯然體力不支，重重喘著粗氣，沒頭沒腦地沖上去，又被輕易踹回去，謹(jǐn)蘭三兩下將他壓制，一柄寒意森森的匕首緊緊貼上脖頸，不斷往四周滲冷氣。

    爹！

    當(dāng)家的！

    母女兩不管不顧跑上來，一個兩個扒拉謹(jǐn)蘭，讓她放開男人。謹(jǐn)蘭不為所動，而是請示春水：主子，怎么做，送到縣衙嗎

    春水撩開車簾看了眼，猶豫不決。這一家三口看著像流民，應(yīng)該是逃難過來的……不行，要是心軟，遭殃的就是別人，其他人就不無辜嗎

    送去縣衙吧，春水定定神，對一家三口道，縣衙管飯管住，你們?nèi)チ瞬挥脫?dān)心風(fēng)餐露宿。不想的話也可以服徭役，至少有銀兩養(yǎng)活一家子，總比到處搶劫流浪的好。

    呵，男人冷哼，縣衙要是管我們，我們也不會淪落至此，你以為我們想當(dāng)劫匪嗎！

    女人松開謹(jǐn)蘭，跪爬到車轅邊，對春水狠狠磕頭：小姐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我們不會再劫人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三天，整整三天沒吃飯了��！

    又哭又嚎，鼻涕眼淚都沾了泥土草屑，模樣好不可憐。見春水沒動容，趕緊叫上女兒一起求饒：老天爺怎的如此待我們，好不容易安穩(wěn)幾年，又打上了，害得我們無家可歸，哪里都不肯收容流民，也不愿給口吃的活命。我們真的沒辦法啊小姐，可憐可憐我們吧！

    一番話落下，女孩也跟著哭苦。春水眸光微閃，趕緊轉(zhuǎn)移視線，落在不遠(yuǎn)處甩丟的斧頭上，上面血跡斑斑，儼然沾過不少人的血肉。

    呼吸一滯，她搖搖頭：對不起，我不相信你們愿意洗掉手上的鮮血�？聪蛑�(jǐn)蘭，聲音平淡，卻又透著令人絕望的冰冷：綁好了，大的小的一起送到縣衙關(guān)著。

    是！謹(jǐn)蘭得令，熟練地抽出腰間麻繩捆綁男人。

    男人見自己真的跑不了了，雙眼猩紅充斥滿滿的怨毒，一邊咒罵春水一邊讓女人孩子趕緊跑。

    女人不傻，怕自己也被拖進(jìn)大牢，立即拖拽女兒飛一般竄進(jìn)林里，不見蹤影。

    謹(jǐn)蘭把擦車的抹布搓成團(tuán)塞進(jìn)男人口中，罵聲消停，耳根總算清凈。

    把他綁在馬背上，重新駕車進(jìn)縣城。

    進(jìn)了縣城，周圍熙熙攘攘，一輛馬車走走停停，上面還捆著一個人，不免引人注目，不少人指著馬上的男人偷笑，暗自猜測是哪家的下人偷跑被主家抓回來了。

    春水掀開窗簾，望著人流車馬來來往往，人們衣著華貴得體，笑面春風(fēng)，但也有不少人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走累了想隨便找個臺階歇息，馬上就被店小二趕走。

    若是坐在街道兩邊歇息，也會有巡邏的官差過來趕人。

    春水沉默地放下簾子。

    這一個月來光顧著研究面膜，沒關(guān)注過外界，沒想到流民都跑到臨云縣了，戰(zhàn)況很危急啊……

    將男人送到縣衙，春水和守衛(wèi)打聽北蠻戰(zhàn)局，越聽心越沉。

    ……

    最后兩罐面膜送完，春水從柳府出來，謹(jǐn)蘭扯著韁繩詢問：小姐，直接回家嗎

    春水踏上馬車，想了想道：不，去錦繡樓。

    車輪緩緩轉(zhuǎn)動，謹(jǐn)蘭調(diào)控方向往錦繡樓駛?cè)ァ?br />
    錦繡樓。

    十萬件！

    萬素娘瞪大眼，難以置信地掏掏耳朵確認(rèn)自己聽沒聽錯，指著春水結(jié)巴道：你不是在唬我，要這多件干啥

    你管我干啥呢，春水壓下她的手，三個月內(nèi)能不能做完

    不能，冬襖本來就難做，你還要配套的鞋，仨月做不完！

    素娘十分為難，舍不得這大單，又沒辦法按人家要求完成，只好忍痛割讓。

    春水道：那五萬件呢，能不能做出來

    素娘眼睛一亮，忙不迭點(diǎn)頭：可以！雖然沒有十萬賺得多，但也是大賺。

    春水點(diǎn)頭，與她交定金簽契書。

    從錦繡樓出來，讓謹(jǐn)蘭駕車到鄰縣，找那兒最大的繡坊定下五萬套冬襖冬靴。

    十萬套襖靴一共四萬兩。

    好了，四萬兩就這么水靈靈從指縫滑走，春水捂住發(fā)痛的心口，滿是怨念地凝視窗外的湛藍(lán)晴天：

    死老天爺，我這么盡善盡美，不惜花掉半身家當(dāng)定襖靴贈給軍隊(duì)，能不能讓他們趕緊打勝戰(zhàn)結(jié)束一切��！

    千萬不要讓戰(zhàn)火越燃越大，我不想看到百姓流離失所，我也不想變成流民！死老天直視我——

    ……

    春山村，李家。

    李明好聽見兒媳說春水來了，趕忙從后屋出來，激動地搓搓手：春水，這回要買啥，買地買田還是建作坊

    春水笑道：李爺爺真聰明，我要建作坊，在挨近村口前山的那塊荒地建。你給我找上次那批人來就行，還是一樣的工錢。

    說著，翻出一兩強(qiáng)塞給他：辛苦爺爺！

    哎喲使不得使不得！李明好不接，春水直接扔桌上轉(zhuǎn)頭就跑，他去撿銀兩的時候人已經(jīng)跑沒影了，站在大門前摩挲著銀兩棱角笑罵，這孩子，總和我客氣啥！

    春水背著手，哼著小曲踱步回家，正好撞上程宿。

    他一身木屑，背上掛著奇形怪狀的工具，看樣子剛從外面回來。見到春水時，喉結(jié)滾了滾，薄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但又出不了聲。

    春水上前拍掉他身上的木屑，抬眼對上那雙蘊(yùn)著復(fù)雜情緒的黑眸，不禁疑惑：怎么了，想說什么

    程宿抿抿唇，最后扯出個笑，搖搖頭。

    看他不愿說，春水沒深究。想到今日之事，拉拉他的袖子，一臉認(rèn)真：最近不太平，流民很多，你出門小心點(diǎn)，最好帶一把武器防身。

    程宿面色有些不自然，微微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