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程秀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里有跟邵群親吻的場景,那時有從上照下來的白光,刺得他眼睛都睜不開。
身體非常難受,一會兒有如被烈焰灼燒,一會兒又像被拋到了冰窖里,整個世界天旋地轉,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重力,他頭痛欲裂,四肢無力。
勉強睜開酸乏的眼皮,李程秀盯著木質的天花板,愣住了。一時之間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身上很重,有什么東西壓得他呼吸困難。他試圖動了下手臂,身體的機能瞬時被喚醒了,腰以下的部分仿佛被車碾過一樣,又痛又麻,尤其是下體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他緩緩轉頭,邵群熟睡的臉和赤裸的臂膀近在眼前,均勻的呼吸直接噴在了他的臉上,他同時感覺到,自己什么都沒穿,貼著他的邵群的身體,也是光裸的。
李程秀腦子嗡的一聲,只覺得頭要漲裂開了。
他費力地推開邵群橫在他前胸的手臂,往床的邊沿挪去。
邵群緩緩睜開眼睛,怔愣地看了他兩秒鐘,快速地撐起了身子,打了個哈欠,一邊揉眼睛一邊道:"寶貝兒,醒了。"
李程秀拿被子捂住胸口,臉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凈凈,"你……我……"
邵群勾著一邊嘴角邪笑道:"程秀,你昨晚可真熱情,大出乎我意料啊。"
李程秀愣住了:"我……"
"是啊,你不記得了"邵群撐著手臂把上半身傾向他,魅惑地笑著,"昨晚真讓人回味無窮。"
李程秀只覺得一陣尖銳的頭痛,晃了晃腦袋,顫抖地指著他:"不……可能,我,我喝醉,喝醉了。"
"嗯,你要是沒喝醉,應該也不會那么大膽,不過……"邵群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蛋,"我真希望你天天喝醉。"
李程秀渾身一顫,狠狠推了他一把。
邵群毫無防備,后背直接撞到了艙板上,疼倒不算疼,就是聲音很大,"咣"的一聲,聽得人直上火。
邵群皺眉道:"你干什么。"
李程秀怒瞪著他:"你,你,我喝醉了,你,你做……"他越是著急,便越是講不清楚話,他多想能利索又有氣勢地質問邵群,他對自己做了什么。
邵群反而是一臉平常,"怎么了,兩個人在一起,哪有不做這個的。"
"可是,我喝醉,我,我沒有……同意。"
邵群臉色瞬間變了:"程秀,你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難道是我強迫你了。"
兩人相遇到現在,邵群沒跟他掉過臉子,此時臉一沉下來,李程秀下意識就覺得緊張。而且他被邵群的理直氣壯給鎮(zhèn)住,反而不敢冒然指責了。
邵群繃著臉冷道:"程秀,我以為我們倆是互相喜歡的,難道一直是我自作多情你都不記得昨天發(fā)生了什么,怎么能醒過來就給我治罪呢"
李程秀被邵群的反咬一口弄得啞口無言,雙目失神地盯著雪白的被子,肩膀不停地顫抖著。
他也糊涂了,邵群看上去是那么的義正言辭,難道昨天自己喝醉了真的酒后失態(tài)了可是,就算如此,這難道不是趁人之危嗎
他抬起頭,顫聲道:"我,我不記得,但是,我喝醉了,你……"
邵群湊近他,將他籠罩在了自己的陰影之下,輕聲道:"程秀,昨天你可不是現在這樣的,你比現在誠實可愛多了。我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我喜歡你,我怎么忍得住呢。程秀,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李程秀腦子亂成了一團,縮緊了身子,試圖避開邵群的壓迫。
邵群摸著他的臉,柔聲道:"程秀,是我自作多情嗎。你明明也喜歡我的,對不對,既然如此,這事有什么錯的"
李程秀看著他,眼里滿是迷茫。
邵群循循誘導著:"我知道,你是太緊張了,別怕,放松點。要成為我的人,這點痛是一定要受的,但是以后你會喜歡的,真的。"
李程秀心里既慌亂又委屈,可任他渾身是嘴,也無處可說。他根本就確定不了,昨晚到底是不是自己失態(tài)了。邵群又是如此的篤定泰然,讓他反駁不出一句來。
他推拒著邵群赤裸的胸膛,可剛貼上去就覺得熱得厲害,像被燙到一樣縮回了手。
他抱著被子跌跌撞撞地滾下床,急道:"我要,回家。"
邵群抱著胸微笑地看著他。
李程秀從地上爬起來,就往門口沖�?墒且淮蜷_門,一陣海風夾著腥味就撲面而來,他望著甲板外一望無際的大海,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當場。
邵群也跟著跳下床,貼著他的背后抱住了他,在他耳邊低聲道:"寶貝兒,我們在海上呢。明天再送你回家,船上沒有外人,就當度蜜月了,好不好"
李程秀只覺得渾身發(fā)冷,他有種感覺,仿佛自己從里到外,都被一種涼意緊緊地束縛住了,將他罩在其中,一點點封死他的退路,讓他無處可逃。
邵群低笑了兩聲,將他打橫抱了起來:"走,洗澡去。"
李程秀沉默著被他抱進了浴室,直接放在了浴缸里。
他剛要站起來,就被邵群壓著肩膀按了回去,并且打開他身后的水龍頭開始放水。
李程秀佝僂著赤裸的身體縮在碩大的浴缸里,微微地抬著下巴,睜著水亮的眼睛看著邵群。那眼中盡是驚疑和委屈,看上去楚楚可憐,邵群心里突然有了幾分不忍。
他也跟著跨進浴缸,不顧李程秀的閃躲,把他抱在懷里,把溫熱的水撩到他身上。
李程秀單薄的后背貼靠在邵群的胸前,邵群把下巴墊在了李程秀的肩膀上,柔聲道:"程秀,你在生我氣嗎"
李程秀依然抱著膝蓋,埋頭不語。
邵群湊近李程秀的耳畔,曖昧笑道:"我?guī)湍阆丛璋伞?quot;
……
……
一趟澡洗下來,李程秀眼睛都哭紅了,邵群卻是心滿意足,還心情愉快地給他擦干了身子吹干了頭發(fā)。
邵公子長這么大第一次伺候人,還伺候得挺高興,第一次知道這樣也很有情趣。
李程秀穿戴整齊后,邵群就把他領下樓,甲板上早就放好了遮陽傘和桌子,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點綴著鮮花燭臺和精致的餐具。
碧海藍天,明媚陽光,雪白的遮陽傘,搖曳的桌布,嫩黃的鮮花,一切的一切都往浪漫里可勁兒扎堆。
李程秀接收到邵群火熱的視線,不好意思地低著頭。
邵群把他領到桌前坐下,沖旁邊的侍者使了個眼色。
只有在電視里才會出現的情景立刻全部呈現在李程秀眼前。
有人倒酒,有人傳菜,還有人在旁邊拉小提琴。
李程秀直接就看愣了。
邵群笑了笑:"喜歡嗎"
李程秀偷偷看了眼神色相當自然的侍者,自己反而很是尷尬。
這若是一對俊男美女,自然是賞心悅目的,可是兩個男的……
邵群眉梢含笑,看著李程秀羞怯的表情,自己也頗為得意。
他就知道這套玩意兒對李程秀絕對的好使,女人不都喜歡這些沒用的東西。
李程秀也許是開始放松了,也許是餓了,不再把自己緊繃著,拿起刀叉,沉默地吃了起來。
吃完飯后,邵群又興致盎然地拉著他釣魚,燒烤,累了就把他拉進船艙,把他抱在膝蓋上教他玩兒Bck
Jack。
李程秀對于這樣的對待真是受寵若驚。邵群比平時還要熱情溫存,隨便說一句話,做一個動作,都讓他臉紅心跳,不知所措。
而且邵群如此的坦蕩自若,讓李程秀根本無法對昨晚的事情做出質疑,生怕自己冤枉了他,那豈不是太傷人了。想來想去,李程秀都板不下臉來了。
一天下來,兩人之間倒是愈發(fā)甜蜜了。邵群難得如此休閑,權當帶著小情兒度假了,心情自然大好,心情好了,對李程秀自然是大肆寵溺。
李程秀在此之前,從未想過有個人能把他捧上天似的這么寵著。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唯諾諾地跟著邵群的步調,配合著邵群的親密無間,享受著被關懷備至的美好感覺,深怕走錯了一步就會踩空,從云端掉下來。
游艇在傍晚時分回到了深圳港。在把李程秀送到他家樓下后,邵群把人按在靠背上狠狠地親了個夠。
邵群舔著嘴唇:"今晚真想跟你在一起,不過,我得去陪陪阿文他們,我們四個難得能湊齊了。"
李程秀這一天過得神魂顛倒的,早就把那三個人給忘了,此時一經他提醒,臉色立即變了。
邵群捏著他的下巴:"怎么了"
李程秀搖了搖頭。
"你還記著以前的事兒呀,心眼兒怎么這么小,嗯"
"不是……"
邵群掐了掐他的臉蛋,"他們可是我哥們兒,你得愛屋及烏,知道嗎"
李程秀想了想,溫順地點了點頭。
"來,親我一下。"
李程秀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退:"剛剛,不是……"
"沒親夠。"邵群抬起他的下巴,低頭又吻了上去,直把李程秀親得上氣不接下氣,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新得的寶貝總有三天熱乎,邵群這熱乎勁兒正越燒越熱呢,這兩天卻不能盡情燃燒,難免心有不甘,跟李程秀分別都很是留戀。
邵群沖他比了個電話的手勢,這才驅車離去。
第二天本來還可以繼續(xù)休息,可是休息久了李程秀覺得心慌。畢竟白拿錢不干活,任誰都得不安,所以一大早他就照常去上班兒了。
去了酒店,他發(fā)現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兒都不對了。
他被那一雙雙包含審視、不屑、猜疑和妒忌的眼神刺得坐立難安。
畢竟倆星期沒上班,換下衣服后他先去跟張經理報了個道。
張經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喲,李師傅,可回來上班了,這段時間過得好不"
連李程秀這樣遲鈍的都聽出了話里帶刺兒,他僵直著脖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怎么樣,這回賺得夠本兒了吧。"
李程秀經他提醒,才想起來自己沒拿到什么報酬。以他現在和邵群的關系,也確實不該給他什么報酬,所以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忘了。
"不管怎么說,一套大房子是賺著了,這回私活接的,真值。"
李程秀猛然抬眼看著他:"什么……什么意思。"
"哎呀,跟我你還裝什么,房子還是我?guī)闳サ哪�。我也不管你的事,你別緊張啊,我就隨口問問,那回來了就好好工作去吧。"
李程秀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說什么,回去埋頭工作去了。
這一天要比平時任何一天都難熬得多了。
幾十雙眼睛時不時地盯著他看,那目光實在咄咄逼人,把他切割得驚恐萬分。
他不知道這些目光都是什么意思,不知道這失蹤的兩個星期里,別人都評價了他什么。
他心里本來已經因為跟邵群見不得光的關系而非常不安了,如今這些無聲的猜忌和指責更是弄得他心慌不已。
晚上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時,他用鑰匙打開門,才發(fā)現客廳的燈居然是大亮的。
他生活上一直相當仔細,從來沒做過忘了關燈的事兒。
而且……不對啊,他是白天走的,怎么可能開燈。
他心里大驚,剛想奪門而出,突然陽臺外走進了一個人。
李程秀一看,竟是邵群,正叼著煙笑看著他。
李程秀心里生氣一股莫名的憤怒:"你,你怎么,有鑰匙"
邵群瞇著眼睛抽了口煙,慢悠悠地攤手,笑道:"這是我的房子,我怎么會沒有鑰匙呢"
李程秀不知道如何反駁,可心里著實不舒服,尤其再聯想到今天張經理說的話之后。
邵群把煙扔進煙灰缸里,朝他走過來,俯下身親了親他的臉:"今天為什么一直關機。"
"上班,要關機。"
"你每天都這么晚下班"邵群看了看表,都快十一點了。
"不是,有早班,晚班。"
"我可是等你等到現在。"
李程秀驚訝地看著他:"你,等我"
"當然,我想跟你一起吃飯的,結果你現在才回來。"
"你吃飯了嗎"
"你說呢"邵群指了指表盤。
李程秀舉起手里的塑料袋:"我有打包的,飯菜。"
邵群皺眉道:"你讓我吃別人的剩菜"
李程秀微曬:"我給你做飯。"
"不用了。"邵群上去摟住他的腰,"我已經吃過了。"他湊到李程秀的脖頸間聞了聞,隨即皺眉道,"又是一身油煙味兒,趕緊洗澡去。"
李程秀有些不好意思地推開他,轉身就要往浴室沖。
邵群拉著他的胳膊:"等等,我跟你一起洗。"
李程秀臉立時就紅了:"不好……吧。"
"又不是沒洗過。"邵群連拖帶拽地把他弄進了浴室,瞇著眼睛威脅道,"不許跑,老實待著,我還沒打算做什么呢,你要是亂動,我就不保證了。"
兩人洗澡完后,邵群直接從臥室的衣櫥里拿出了睡衣套在身上,浴室里擺滿了李程秀從來沒見過的瓶瓶罐罐,一切自然得就跟這里是邵群的家一樣。
李程秀懵了,站在床沿看著舒服地躺在大床上的邵群。
邵群沖他伸了伸手:"都十一點多了,不累呀你,上來。"
"你……"
"怎么了"
李程秀沉默了。
邵群是如此的理所當然,留宿甚至不需要問他的意見。
這確實是他的房子,可是他當時是怎么說的這是他租給了他的老板,他老板給他做員工宿舍的。他怎么能想進就進,想住就住。
他覺得有些傷心,長這么大,他已經習慣了任何人對他的不尊重,可是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以為邵群是不一樣的,讓他以為自己也不一樣了。沒想到,什么都沒變。
邵群起身把他拉上床,看著他黯然的表情:"怎么了呀"
李程秀搖了搖頭,摸著枕頭躺下。他習慣了忍耐,不想因為這些事而和邵群有什么不愉快。
邵群把被子蓋到倆人身上,將他摟在了懷里,拿臉頰蹭著他的脖子。
他的親昵讓李程秀覺得心里安慰了些,人也放松不少,他動手摸了摸邵群的頭發(fā),輕聲道:"還有點兒濕。"
"沒事,一會兒就干了。"
"再吹吹"
"不用。"邵群抓著他的手,親了一下:"程秀,跟你說件事兒。"
"嗯。"
"你把工作辭了吧。"
"啊"
"那種工作有什么可做的,又臟又累。你跟了我,不需要工作,辭了吧。"
李程秀從他懷里掙開,撐起身子,瞪著明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邵群依然自顧自道:"與其每天累死累活的,不如在家照顧我,如果你覺得不好跟你們老板開口,我來說好了。"
"不行。"李程秀顫聲道,"不能,辭職。"
邵群也撐起身子,皺眉道:"有什么不能的,那里會缺一個廚子"
"這是,我的工作。"
"你一個月賺那么兩三千塊錢有意思啊我讓你辭職,自然不會虧待你,一個月給你五萬夠不夠花"
"邵群!"李程秀難得拔高了音量,氣得眼睛都紅了,"邵群,我不用,你養(yǎng),我不是,不是那種……不用你養(yǎng)!"他越急,舌頭就直打結。
他現在的感覺就如同被人當街扇了耳光一樣,又難堪又憤怒。
邵群把他當成什么了,這架勢,不是要花錢包養(yǎng)他嗎
他只聽說過女孩子生活不容易,被大款包養(yǎng)的,他一個男的,他能把自己養(yǎng)活好,邵群怎么能這樣侮辱他。
最讓他傷心的是,他一直以為他和邵群,是兩情相悅,是自由戀愛的。
邵群眼看他跟兔子似的急紅了眼睛,頗為不解:"你這是怎么回事我可以讓你生活得很好,不用工作只用享受,總比你起早貪黑掙那幾個錢好吧"
李程秀氣得身子都在抖:"我不是,女人,我可以,養(yǎng)活自己。"
邵群心里頗為不屑。在他看來,李程秀這種人跟他談什么志氣、尊嚴,都是笑話,他不會覺得他這么做能多像男人一分,而只會覺得他不識時務。
不過相處這個把月的,他也把李程秀的脾氣摸得差不多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
邵群馬上放軟態(tài)度,柔聲道:"程秀,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你每天早出晚歸的,我看著心疼,我只是想讓你過得好一點,我更想天天都能看到你。"
邵群這么一說,李程秀果然立刻軟了下來,輕聲道:"我,可是我,要工作。"
"好好,你工作,你不愿意辭職就算了,可是我一個人在深圳,沒有親戚也沒有朋友,平時連個照顧我的人都沒有。"
李程秀蹙著眉想了想:"我可以,調班,盡量,早班。"
"那有什么區(qū)別"
"可以,給你做早飯,晚飯。"
邵群笑了笑:"真的"
"嗯。"
"那我跟你們老板說說,都調成早班吧。"
"不行。"
"又有什么不行"
李程秀遲疑道:"同事,會不滿。"
邵群不耐煩地嘆了口氣,他長這么大第一次碰著天上掉餡餅兒還不敢撿的,這是跟他唱的哪出欲擒故縱啊。
腦子轉了轉,他心里有了主意,既然自己勸不動他辭職,就讓他自動辭職好了,他摟著李程秀的腰躺下:"行了,這些明天再說吧,睡覺。"
邵群很少跟自己的情兒一起睡,養(yǎng)在北京的那個一天到晚變著法兒的跟他要這要那,杭州的那個逮著他就不讓他走,個頂個的煩人,他現在都膩歪得不行,正打算著跟他們斷了,反正他短期內都會待在深圳。
李程秀不太一樣,起碼現在跟他待著很舒服,不吵不鬧也沒那么多幺蛾子,還相當好哄。嘗膩了或妖孽或火辣的,他現在開始喜歡這溫順乖巧的了,抱著李程秀睡覺跟抱著只貓似的,又柔軟又熱乎,而且不會亂動。
邵群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李程秀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
他起床一看,衣服給他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頭,浴室的洗臉池邊沿擦得干干凈凈,一滴水都沒有,桌上的早餐拿罩子罩著,掀開來還是熱的,連餐具都擺得端端正正。
邵群只覺神清氣爽,嗤笑道:"這不就是天生伺候男人的料嘛。"
吃完飯后,他掏出手機撥下一個號碼:"喂,張經理啊,是我,嗯,你也好你也好,是這樣,我想私下麻煩你件事兒。"
李程秀開始覺得在酒店的日子越來越難過。
自從他接了邵群的活兒回來后,所有人的態(tài)度仿佛都變了,對他處處懷著輕蔑和敵意。
幾個大廚就不用說了,見著他就冷嘲熱諷,可連底下的學徒都開始難為他,就直接影響到他工作了。
他正在炒菜的時候,就聽背后陰陰涼涼地來了一句:"哎你們看這小細腰,我要有這么個身段,你們說,那大老板是不是就找我了"
身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李程秀身形一頓,臉色瞬時變得青白。
旁邊洗菜的小工嘻嘻笑著說:"你又不是基佬,你怎么知道基佬喜歡什么樣的,腰再細也沒用。"
"就是,光腰細有什么用,還得長得細皮嫩肉的,還得特有女人味兒的,就像咱們李師傅似的,是不是啊。"
一眾人在李程秀背后肆無忌憚地哄堂大笑。
李程秀手里的鍋鏟險些沒拿穩(wěn),他慢慢地轉過身,小聲道:"你們,別亂說。"
"開個玩笑嘛,我們說什么了"
"李師傅啊,我們是開個玩笑,不過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也別瞞我們呀,大家都是同事,相處這么久了,何必見外呢"
"就是啊,現在社會很開放的,我們不會歧視基佬啦。"
"基佬也是人啊,也要拍拖啊,不過能拍拖到大老板,好比女明星嫁入豪門哎,好省力哦。"
"干脆我都去攪基了。"
"哈哈哈哈你這么粗壯,基佬不中意的。"
李程秀勉強穩(wěn)住顫抖的手,回過身來,強迫自己忽視身后的一言一語,沉默地翻攪著鍋里的菜。
上班的時間簡直度日如年。
剛過了晚飯的高峰期,他就被張經理叫到辦公室去了。
"坐。"張經理一指椅子。
李程秀忐忑地坐了下來,不自覺地絞著手指。
"小李啊,最近酒店有些流言。"
李程秀僵硬地點了點頭。
"其實你和邵總的事,也沒什么好說的,只要長腦子的哪能猜不出來呀,你說對不對"
李程秀沒有抬眼睛,依然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有人說了什么,他不相信酒店的人只是因為他接了個私活,就想到那么遠。而唯一會懷疑他和邵群的關系的,只有送他去那個房子的張經理了,究竟是誰散播了謠言,簡直一目了然,可是他能說什么呢
"雖然現在社會風氣很開放,可是這種事情,畢竟是影響不好的,你明白吧"
李程秀抬起臉,黯然道:"你想,我,怎樣"
他不善于說謊,也說不出他和邵群之間沒什么這種話,如果張經理是存心跟他過不去,他怎么樣都不對。
張經理道:"我能怎么樣你,我哪敢啊你現在和邵總關系深厚,老板又對你很賞識,按理說,真輪不到我來跟你說這些�?墒前�,我畢竟手下管著這么多人呢,我得密切關注員工情緒啊積極性啊之類的,這件事顯然讓我們酒店的男性員工都很不安,我怕這種情緒影響了工作,這豈不是我失職了,你說是不是,你能理解我嗎"
李程秀只覺得鼻頭發(fā)酸,依然點了點頭。
"我叫你來呢,就是希望你以后能盡量注意一點,不要跟男性員工走得太近,也不要仗著你和邵總的關系,就搞特殊,怠慢了工作。我一個部門經理,又不能逼著你辭職,但是你希望你能體諒體諒我,盡量讓我的工作順利些,好嗎"
李程秀再也坐
不住了,從椅子上騰地站了起來,顫抖的手在背后握成了拳頭。
張經理睨了他一眼,揮揮手:"行了,你回去做事兒吧。"
李程秀一聲不吭地轉身往門外走。
"哦,對了。"張經理在他背后道,"以后你每個星期就一個晚班,休息日增加到兩天。你看,邵總說的話我能拒絕嗎,可你這讓我怎么安撫其他員工的情緒小李啊,有你在真是讓我為難壞了。"
李程秀那天是走回家的。
酒店離他住的地方不遠,走路的話也就十幾二十分種,他不知道邵群現在在不在那里,他也不想開手機,他就想一個人想想。
張經理把話說到那份兒上了,聾子也知道是在趕他走。
可是他真的不想辭職,他怎么能辭職。
他在這個酒店干了快六年了,他的五險一金都是酒店在交,他的工資每年都在漲,再熬個幾年,他都能有自己的學徒了,到時候酒店可能還會給他股份,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績,他不想前功盡棄。
再說他辭職了,短期內能找到好工作嗎,欠的債怎么辦
可是他還能在那兒混得下去嗎想到白天在酒店里的一幕幕,他就心寒。
他只是跟一個人做伴兒,有那么可恥嗎
回到家后,發(fā)現邵群并沒有來。
他洗完澡拖著疲憊的身體躺在床上了,才打開手機。
手機里立刻蹦出來條短信。
很簡單的三個字:我想你。
李程秀想到小時候邵群給他買的第一個手機,兩個人經常發(fā)些無聊的話,可是再無聊,都覺得很甜蜜。
他心里涌入一股暖流,認真地回了四個字:我也想你。
電話立刻就打了過來,邵群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寶貝,下班了"
"嗯。"
"很累吧。"
"累。"
"我今天不過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好……邵群。"
"嗯"
"你,給我,調班了"
"是啊,我不希望你太累,你難道不想有更多的時間跟我相處嗎"
李程秀遲疑道:"想,可是……"
"不用可是了,調都調了,就這么定了吧,明天你上早班,晚上給我做飯吧,好不好"
"……好。"
掛上電話,李程秀覺得心里好受一些了。
邵群的聲音真好聽,他想,聽了之后,心里面堵的地方仿佛就通了不少。
即使可能會丟了工作,但是有邵群作伴,也是值得的。
李程秀第二天上完早班,下午就回來了。
他去市場買了些新鮮的魚肉,打算給邵群做頓好的。
其實調成早班了反而好,他現在一去上班就心驚膽戰(zhàn)的,恨不得能早去早回。
一想到邵群那天說這里沒個人照顧他,他也覺得挺難受的。他知道邵群這樣的人,小時候就嬌生慣養(yǎng)的,一個人在外地做生意肯定不容易,總在外面吃飯不衛(wèi)生也不健康,現在自己時間多了,就想著要把他照顧好了。
晚上做飯的時候一律以清淡為主,邵群忌口的東西他一樣沒放,變著花樣做了七個菜。
要放在平時,他絕對不會做這么多菜,肯定吃不完要浪費的,現在哪怕自己之后兩天吃剩飯,也希望能讓邵群多吃點。
做完了飯他就開始收拾屋子,把里里外外弄得干干凈凈,找不出一點礙眼的地方。
可是等到了七點,邵群還是沒來。
李程秀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電話一直響著,可是卻沒人接,他心里就有點著急了。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門鈴突然響了。
李程秀一下子跳了起來,打開燈,跑去開了門。
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戴著黑框的眼鏡,穿著筆挺的襯衫西褲,氣質沉穩(wěn)干練。
李程秀無言地看著他。
那男人禮貌地點了點頭,不茍言笑的樣子:"李先生,你好,我是邵總的助理,我姓周。"
"哦,你好。"
李程秀把他讓進屋,才發(fā)現他手里拖著一個行李箱,身后又跟進來了一個人,推進來一個服裝店里那種掛滿了衣服的架子,李程秀仔細一看,上面是一排一排各式的西裝,以黑灰為主,邊角燙得筆直,拿硬質的透明袋子分別罩著。
"李先生,邵總今天有事不能過來了,他讓我把他的一些生活用品和換洗的衣服給送到你這里來。"
李程秀怔愣地看著那個不銹鋼架子,點了點頭。
周助理把手提箱立在了客廳正中央:"李先生,這些都是邵總平時習慣用的東西,麻煩你給他規(guī)整一下。"隨后他又指揮那個推著架子的人,"把這些衣服掛到衣柜里,注意顏色順序不要打亂了,從淺到深。"
李程秀站在一邊,沉默地看著周助理和隨行的人在屋里走來走去,把他剛擦的地板踩出一個個淺灰色的腳印。
等衣服都放置好了,周助理又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文件夾,遞給李程秀,"李先生,作為邵總的助理,我有責任確保他的生活穩(wěn)定而有序,這樣他才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這份文件里匯集了邵總絕大部分的生活習慣和注意事項,包括他忌口的食物,忌諱的東西,作息習慣之類的,以后邵總在這里留宿的時間會大大增多,希望這些能幫助你們在生活上更加默契和愉快。"
李程秀木著臉接過那個軟皮的文件夾,明明是輕飄飄的幾張紙,他卻覺得猶如千斤重。
周助理板正著臉續(xù)道:"今天晚上邵總可能會過來,也可能不過來,李先生可以打個電話確認一下,以確定需不需要提前作準備。"
說完他就走了。
整個過程周助理都表現得非常禮貌和得體,可李程秀卻覺得被連扇了好幾個耳光。
他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還是真的如他所想,這個姓周的是在把他當邵群的情婦嗎
他顫抖著把手里的文件夾捏成了團,轉身扔進了垃圾桶里。
他疲憊地倒在沙發(fā)上,看看客廳中央孤零零站著的行李箱,又看看一桌子精美的飯菜,心里一陣酸澀。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對不對,明知道邵群不是適合跟他生活的人,卻忍不住被吸引,這才只是剛開始,就讓他疑慮重重,那以后呢。
李程秀不敢想了,他覺得現在是邵群在牽著他走,不是他想停想轉彎,就能盡如他所愿的,他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別無他法。
李程秀起身把桌上的菜都收拾進了冰箱,自己也一口沒動。
然后又去整理邵群的行李箱,把里面的東西放進臥室浴室。
忙完之后一看表,已經十點多了,他盯著手機的屏幕看了半天,猶豫來猶豫去,給邵群發(fā)了條短信:還在忙嗎
躺在床上等了半天,也沒有任何回應,李程秀心里很是失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睡到半夜,突然感覺到什么沉重的東西壓著他,非常的熱。
李程秀緩緩睜開眼睛,感覺身后有一個黑影,他正睡得迷糊,沒反應過來,立刻驚叫了一聲,掙扎著就要起來。
邵群攥住他的腰,低聲道:"是我。"
李程秀立刻安下心來,小心翼翼地蜷進他懷里。
"今天太忙了,累死我了。"
李程秀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氣和煙味兒,不禁皺了皺眉頭。
邵群冰涼的手直接伸進他的睡衣里,在黑暗中撫摸著他的前胸。
李程秀佝僂起身子,他對于這種親密依然有些適應不了。
邵群摸了一會兒,又把手下移,去拽他松松垮垮的睡褲。
李程秀渾身一震,想推開他:"邵群,別……"
邵群喘著粗氣,口齒有些不清楚,不耐煩道:"你要讓我忍到什么時候"
喝了酒,又如此急切的邵群,沒有半點平日的體貼,讓他害怕。
邵群一個翻身把他壓在身下,有些惱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又不是沒做過。"
李程秀瞪著明亮的眼睛,小聲道:"你喝醉了。"
"沒醉,上你綽綽有余。"說著就要去掰他的大腿。
李程秀嚇得驚叫了一聲,把自己縮成了一團,手腳并用地抗拒著邵群的進攻。
邵群雖然還沒徹底醉,但確實喝高了,手腳不太使得上力,李程秀一掙扎,他眼前都花了,弄了半天也抓不住他,氣得他"操"了一聲,撐著搖晃的身體下床,重重摔上門走了。
李程秀被那砰的一聲巨響嚇的身子狠狠一抖,在黑暗中靜默了半天,才顫抖地把衣褲整理好。
他記得邵群身上還穿著外衣,甚至連皮鞋都沒脫,是進了門直接就跑到床上來。
這么不管不顧的,究竟是把他當成什么呢……
他下了床打開燈,看了眼皺成一團的床單,上面還有幾處明顯的鞋印,只覺得鼻頭發(fā)酸,眼前有點模糊。
第二天上的是晚班,他卻一大早就把手機給關了,他不知道如果邵群打過來,應該說些什么。
在酒店的時間依然是分分秒秒的難熬,同事對他的態(tài)度愈發(fā)厭惡和不屑,男同事見到他更是繞著道走,各種不堪入耳的流言在整個酒店里流傳開來。
張經理現在更是隔天就要找他談一次話,話也越說越重,讓他覺得自己留在這里簡直是厚顏無恥了。
李程秀覺得身心疲憊,壓力大得他連飯都吃不下,開始考慮是不是真的該辭職了。
晚上下班已經十點多了,他從酒店的后門出去。
從這里到公車站,要穿過酒店的休閑區(qū)。這家海景酒店占地一百多畝,有兩個游泳池和若干個溫泉池,整個休閑區(qū)域種滿了茂盛的熱帶植物,到了晚上辨識度很低,一眼看過去全是綠地花草大樹,草叢里藏幾個人根本看不出來。
李程秀穿過這片區(qū)域的時候,就被酒店的幾個小工堵在了三號客房樓隱蔽的角落里。
李程秀沒見過這樣的架勢,怕得直縮脖子。
他沒想到都這個年紀了,還能遇到這種事,這不是中學生才干的嗎沿海城市向來開放,他們就這么容不得他,而且他跟這幾個根本就不算認識。
為首的那個鄙夷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師傅啊,等你半天了。"
這幾個人都不是酒店的正式員工,拿著固定工資,什么雜活兒都干,只要有錢就使得動,李程秀心寒了,張經理為什么非得這么逼他。
"你們,想干……什么"
"跟你說說話。"
"我不,認識你們。"
"你不認識我們沒關系啊,現在酒店里誰不認識你呀李師傅啊,你都傍著大款了,還在這兒湊什么熱鬧,還不如回家享福去算了。"
"別……別胡說。"
"我們胡說什么了,這事兒誰還不知道啊。你天天等公車那塊兒,那是高檔小區(qū)啊,聽說一平方米要六萬多呢,要不是傍著大老板了,你住得起啊你還裝什么,酒店有不少人天天坐那趟公車,都看著你多少回了。"
"哎,這大老板怎么沒給你配個司機呀,哈哈哈。"
李程秀臉色鐵青,抱著塑料袋擋在胸前,埋頭就要沖出去。
站他最近的人直接推著他肩膀把他懟墻上了。
李程秀渾身發(fā)抖,驚恐地看著圍著他的幾個人。
"李程秀,老子不跟你廢話了,你在這兒擋著別人的道了明白嗎你命這么好,就不要出來跟別人掙飯碗了嘛。明年廚師長就要退休了,很多人比你更合適當,你明白吧你要了有什么用,別人還要靠這個養(yǎng)家糊口呢,你識時務點,給自己留點臉,趕緊滾蛋吧。"
李程秀急促地喘息著,鼓起勇氣道:"你們……憑什么……"
"憑什么"那人揪起了李程秀的脖領子,揮了揮拳頭,"你想賴到什么時候,非得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
李程秀縮著脖子看著近在眼前的拳頭,臉上頓時血色全無。
"你們他媽干什么呢趕緊放開他。"
一道森冷的聲音突然從眾人背后插了進來,李程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眼眶就一熱。
邵群皺著眉走過來,看了看被圍在中間的李程秀:"這是怎么回事"
他剛從停車場走過來,準備進酒店接他的,走到半路就看到樓底下圍著幾個人,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他。
他是讓姓張的想辦法把李程秀擠兌走,可沒說讓他找一群二百五跟他動手吧,這傻逼。
幾個人轉頭一看,也不認識他,以為是客人,惡聲惡氣地說:"先生,這不關你的事兒,別瞎管了。"
邵群罵了一句,指著他鼻子道:"給我滾。"
那人放開李程秀,斜著眼睛看著他:"你他媽誰呀,找事兒啊"
這幾個人受了張經理的指使,膽子也變大了,要換在平時,絕對不敢隨便得罪這里的客人。
李程秀縮在墻角,擔心地看著被幾個人圍住的邵群。
邵群眼睛里兇光畢露。
他現在雖然是披了一層貴公子和年輕精英的外皮,可是骨子里的暴躁兇狠也不過是被輕輕掩蓋住了。那個從小就好勝好斗的小流氓頭子沒變多少,只不過大部分的精力都發(fā)泄到了商場的征伐上,如今這幾個人又把他許久不曾躁動過的戾氣給激發(fā)出來了。
邵群動手把領帶扯開,然后抬起一腳狠狠踹到了跟前人的肚子上。
那人還來不及叫一聲,就被踹出一米多遠,抱著肚子跪在地上干嘔。
周圍幾個人均愣了一下,然后馬上回過神來,一起朝邵群沖了過去。
李程秀急得團團轉:"邵群!邵群!"
場面很快就失控了,四五個人圍著邵群打,邵群一身的戾氣,拳頭絲毫不含糊,一打一個準,只要被他碰到肯定半天站不起來。
李程秀想幫邵群,可是連踏進那個混亂的戰(zhàn)圈的膽子都沒有,那硬邦邦的拳頭打在身上的滋味兒,只要想想他腿都軟了。
這邊的騷動很快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一陣喧鬧聲后,張經理帶著幾個保安跑了過來。
張經理一看衣衫不整嘴角掛著血的邵群,嚇得臉都白了。
"哎呀邵總!邵總!這,這是怎么回事啊,這是怎么回事!"
邵群瞪了他一眼,從鼻腔里哼出了一聲。
張經理嚇得不知所措,一個勁兒地跟邵群賠禮道歉。
邵群抹了把嘴角的血,沖李程秀一伸手:"過來。"
李程秀貼著墻根瑟瑟發(fā)著抖,一見邵群叫他,連忙跑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哽咽著問:"你,你怎么樣,邵群……"
邵群摟著他肩膀:"沒事兒,走,回家說。"
李程秀剛一坐到車里就哭了:"邵群……"
"哭什么,沒事兒。"
"疼嗎"
"不疼,我在英國的時候天天跟那幫洋崽子打架,那才叫狠,這幾個傻逼算什么。"
邵群發(fā)動了車,直接開回了李程秀住的地方。
一進房李程秀就滿屋子找藥箱,用棉花沾著酒精給他擦著嘴角。
邵群摸著他的眼角:"別哭,沒事。"
被人擔心的感覺怎么樣都不算壞,李程秀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他今天看著也不那么煩人了。
"對不起。"
"你跟我說什么對不起。"邵群頓了頓:"我昨天喝多了,我要跟你說對不起。"
李程秀看著邵群腫起來的半邊臉,本來心里就夠愧疚了,邵群這么一說,他既愧疚又感動,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邵群捧著他的臉輕柔地親了一下。
李程秀安靜地看著他。
"程秀,我是個正常男人,我忍不住,你可以理解吧"
李程秀點了點頭。
邵群湊上去舔著他的眼淚,慢慢把他壓倒在了沙發(fā)上。
今天這出值啊,當邵群褪下李程秀的衣服,心里不無得意地想。
李程秀縮起身子,指著他們身后的落地窗:"窗簾……"
邵群充耳不聞,手繞到他腰后把他身上僅存的內褲給拽了下來。
李程秀跟熟透的蝦子一樣,從頭紅到了腳。
"邵群,窗……"
邵群低頭堵住了他的嘴。
李程秀的身體陷進了米白色的皮沙發(fā)里,赤身裸體的羞恥讓他下意識地想把自己蜷成一團,邵群卻壓著他的雙手,用膝蓋頂開了他的腿,單膝跪在他的腿間。
李程秀被他親得喘不上氣來,他不熟悉怎樣技巧地回應親吻,只能僵硬地接受著邵群的掠奪,連脖子都不敢動一下。
等邵群親夠了放開他,他還是沒忘了他們在客廳,小聲說著:"別在這里"。
邵群扯著嘴角一笑:"就要在這里做,這里光線好,我要好好看看你,你也要好好看著我。"
李程秀拿手擋住眼睛,顫抖著:"看什么。"
邵群輕快地笑道:"看看你第一個男人啊。"
邵群把李程秀的手從他眼睛上挪開,一雙飽含情欲的雙眸直直望進他閃躲的眼眸中,饒有興趣地捕捉著他的羞澀和害怕。
李程秀轉過脖子,睫毛快速地顫抖著,眼睛望著地板上光亮的瓷磚,雪白的脖頸繃得筆直,突起的喉結上下滑動著。
邵群低頭照著他的脖子咬了一口,半開玩笑半威脅道:"等我,不許動,敢動的話,我就把你抱到陽臺上上你。
李程秀緊緊閉上了眼睛。
這樣一個夜晚,注定是無眠。
邵群第二天親自給陳老板打了個電話,幫李程秀辭了職。
陳老板在電話里一個勁兒地道歉,并說已經把那幾個人和張經理一并辭掉了,邵群哼哼了兩句,不置可否。
放下電話,看著李程秀悵然若失的表情,邵群卻很高興。
往后李程秀只要在家待著就行,以便他隨時需要他的時候都找得到人。
邵群笑道:"你都忙了這么久了,難得可以休息休息,好好待一段時間吧。"
李程秀點點頭:"我休息,幾天,然后,找工作。"
邵群臉上的笑僵了僵:"這個再說吧,工作哪那么容易找的。"
"是啊。"李程秀嘆了口氣,"我去,其他酒店,問問。"
邵群敷衍地點了點頭,心想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地方用他。
他從公事包里掏出一個大信封,遞給李程秀。
李程秀接過那沉甸甸的信封,疑惑地看著他。
邵群抬了抬下巴:"你的報酬。"
李程秀驚訝地看著手里的信封,這么厚實,得多少錢啊。
"太多了。"李程秀喃喃道。
邵群嗤笑了一聲:"你應得的,拿著吧。"
李程秀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靦腆地笑了笑:"謝謝。"
這小媳婦兒似的表情,給邵群看得心里又癢癢了,他抱著李程秀直接就滾到了床上。
兩人的同居生活算是正式開始了。
李程秀投了幾家簡歷都杳無音訊后,只能老實地在家待著。
他沒有朋友,也不會上網,一閑下來,只能盯著電視發(fā)呆,其實也沒看進去多少。
雖然他話不多,可邵群是他唯一能說話的人,他還是希望能天天見到他。
可是邵群住在這兒的時間并不多,一個星期撐死三四天,其他的時間他并不知道邵群在哪兒,他覺得自己也不方便問。邵群畢竟是要工作的,不可能天天都在家陪著他。
邵群總是很忙,經常說要回來吃飯,會無辜爽約,連一個電話也不會打,讓他做的一桌子飯菜白白浪費,沒辦法,他只能天天吃剩菜。
同樣的,邵群要來,也鮮少會通知一聲,說來就來了,留的時間有長有短,但晚上不外乎要拖著他做那個。
他對那種事,心里多少是有些排斥,可邵群卻很是熱衷,他也只能配合。
他隱隱覺得他和邵群的關系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哪里不對。
他覺得邵群對他挺好的,經�?洫勊龅牟撕贸�,他收拾的屋子很干凈,兩人一起睡的時候,邵群會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他覺得邵群很喜歡他。
有人喜歡他,還是邵群這樣優(yōu)秀的人,讓他受寵若驚。
他辭職不干后,依然住著邵群的房子,邵群還對他很好,他就想著要加倍報答他。只要邵群來了,必定是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他不會說話,也不敢主動表達什么愛意,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對邵群好。
只是這樣的日子實在過不久。李程秀也愿意一直照顧邵群,可是他不能沒有工作。
為了抵償他住著邵群的房子,兩個多月以來生活上的開銷,都是他在承擔,邵群在家留的錢,他一分也沒動。
他積蓄微薄,每個月既要還債,還要吃飯過日子,如果不工作,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可是他沒想到現在找份工作這么難,他投遞了幾十分簡歷,沒幾個回復的,就算偶爾有回音的,到最后也都沒成。
到最后他終于坐不住了,決定放棄大的酒店餐館,去找一些小餐館,雖然工資待遇肯定比不上大酒店,但總比這么坐吃山空的好。
于是他又開始忙了起來,每天白天都跑到市里找工作。
但這件事卻招致了邵群的不滿。
他不可能讓全市人民都聽他的話不用李程秀,他最后終于是找到了個工作,又開始忙了起來。
邵群最煩李程秀每天一身油煙兒地回來,挺白凈的手,指甲縫里都是大蒜的味道。他累了一天想抱著他休息休息,一聞那味道真夠掃興的。
在邵群的人生里,事業(yè)是用來實現自我價值的,錢是用來享受的,床伴是在繁忙之余用來調劑取樂的。
他自認還是一個不錯的情人,大方又有情調,他對床伴的要求也不苛刻,他看得上眼,干凈沒病,乖巧聽話。
邵群決定跟李程秀談談,他對他還頗為有興趣,李程秀又是個難得體貼的人,溫柔乖順得連女人都比不上,除了非要去出賣廉價勞動力這點實在夠傻逼的之外,李程秀是他目前養(yǎng)過的最稱心的,他暫時還不想斷了。
如果李程秀能乖乖待在家,一切就挺完美,他覺得自己能寵他很長一段時間,換來換去麻煩不說,關鍵是不衛(wèi)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