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翻來周存豐前日的折子,上面確實寫了賑災(zāi)事畢,請旨回京。
鄭岳早已做好再將公主帶回來的準(zhǔn)備,誰知帝王摔了折子,冷聲道:“不必管她!”
堂堂公主,要去接朝臣回京,她也不嫌丟人!
又想起別苑中沒良心的婦人,他冷了眼:“你帶一隊人馬,攔在城門,莫叫他們進(jìn)來�!�
既然汝陽想要,他便合了她的意。
鄭岳愣了愣,不明其意,周存豐功成回京,為何要阻攔。
又見圣上周身冷凝,不知被何人氣到。鄭岳垂了頭,躬身告退。
他雖是御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卻不如何天生在蕭承身邊久。一出來便苦著臉問道:“何公公,圣上這是何意?”
何天生想到周存豐同那小娘子的關(guān)系,猜出圣上應(yīng)是不愉,只道:“鄭大人放心去吧,只是要悄悄的。”
鄭岳皺了皺眉,這便是叫他帶沒名號的士兵去攔截,難不成圣上對探花郎不滿?
不敢過多揣摩圣意,他拱手謝過他,邁著步子離去。
蕭承面色陰沉地坐在桌案前,他今歲二十四,從來便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今日卻格外暴怒。
即使何天生伺候得久了,此刻也不敢多話,只小心翼翼地將茶盞放下,垂下頭退到一邊。
這時,男人突然開口:“讓王曄去別苑�!�
太醫(yī)去那兒,能做什么,無非是診病的。
那小娘子估摸著又傷著了,何天生心中嘆了一口氣。
他應(yīng)了聲“是”,正要退下,又聽他道:“停了她的避子湯。”
她不是想周存豐么,不是疼愛小寶厭惡自己么?他便偏偏要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屆時看她如何自處!
何天生心驚不已,皇帝現(xiàn)下還無子嗣,又不常去后宮,若是停了那女子的湯藥,豈不是……!
在宮中混了幾十年,到底也不是省油的燈,縱然心中驚濤駭浪,面上也未顯出來,只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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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食
王曄瞧見任卿卿的時候幾乎被嚇到,小娘子一張小臉慘白的,又比上回見到時瘦了許多,憔悴得連眼窩都凹陷了。
她的頸脖上有一道青紫的印記,瞧著不像繩索勒的,倒像是人手。
能掐她的人,只有——
他止住心中猜想,隔著帕子為她把脈。
女子一直闔著眼,縱然醒著,也未曾睜開。
他寫了藥方交予趙嬤嬤,見她面露難色,只道:“嬤嬤有何事,只管說便是�!�
婦人握著雙手,道:“娘子身下也有傷,還請大人開些藥。”
任卿卿的私處紅腫不已,她替她清理時都心驚不已,她們這些宮奴又無法出門去買藥,便只得告訴他。
王曄怔了一怔,轉(zhuǎn)頭去看柔弱的女子,嘆了口氣:“我知曉了”
他頓了頓,又斟酌道:“娘子外傷不重,敷些膏藥靜養(yǎng)便是。只是她郁結(jié)于心,長此以往,恐怕對身子無益。”
趙嬤嬤也頭疼,昨日圣上走后進(jìn)來看她,發(fā)覺她一身青紅指印,白濁的精液布滿了全身,被蹂躪得叫人心疼。
待她再醒來,便一句話也不肯說,連小寶喚她也不應(yīng),瞧著是被傷得太深了。
她道:“娘子自昨日便未曾開口,也未進(jìn)食,還望大人勸一勸�!�
王曄驚異,她面上灰敗之色明顯,莫不是想絕食輕生吧!
女子眼角滑下一滴清淚,面容蒼白,王曄握緊了拳,隱去眼中憐惜之色,低聲道:“娘子,餓久了對身子不好,多少還是用點�!�
她照樣沒理他,呆呆的像個木頭一般。
王曄吁出一口氣,朝趙嬤嬤拱了拱手:“我去同主子說�!�
婦人放下心來,她們這些被分到別苑的宮奴,哪里能聯(lián)系圣上,若有了王曄,自然便好辦許多。
待蕭承聽得他的回稟,當(dāng)即摔了手中茶盞,冷笑道:“她絕食?莫不如直接死了!”
在皇帝身下喊旁人的名字,還敢絕食——
他的眸子陰沉著,叫王曄退下。
何天生縮著脖子,只覺圣上今日更不好伺候了。
瞧見蕭承沉思不語,連方才看著的書也未曾拿起,他心里揣摩了幾分,跪下來:“圣上,娘子年紀(jì)小,性子又倔,若是氣性上來了,真失了性——”
那個“命”字還未出口,便讓天子當(dāng)頭砸了一本書卷。
他陰著臉:“你倒是會可憐她�!�
何天生垂著頭:“奴才不敢。”
他又靜坐了一會兒,隨即站起來,大步踱出殿外。
何天生邁著步子跟在后頭,心里松下一口氣,早知那小娘子造化不淺,果然叫他賭對了。
任卿卿躺在床上,已然一整日沒有吃飯,她虛虛地躺在那兒,眼淚不斷地涌出來。
蕭承坐到床邊,心煩意亂,叫趙嬤嬤扶起她,給她喂食。
她縮在趙嬤嬤懷里,望著他的眼睛里全是驚懼,身子都不停地發(fā)著抖,嘴怎么也不張開。
一碗粥被她顫著打翻,淋得被子上盡是濕痕,還往上冒著熱氣。
蕭承想掀了臟污的被子,誰料一伸手,她便縮著身子躲到床角,這回連牙關(guān)都在打戰(zhàn)。
他的手頓在空中,望著她脖子上的傷痕,面無表情。
半晌,他冷聲道:“若是不吃,你兒子也跟你一道餓著�!�
叫人再擺上一碗粥,他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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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你清高,你哄老婆吃飯還得帶上我是吧
啞疾
待趙嬤嬤拿著空碗出來,見蕭承仍坐在院中,一只手握著酒杯并不動。
她行了一禮要去廚房,卻被他攔下:“去把小寶帶過來�!�
婦人驚了驚,以為他又如那晚一樣,只到底不敢違背皇帝的命令,惴惴不安地抱了小寶過來。
母親不理他,這孩子眼里的光都暗淡了下來,見了蕭承也不再覺得好奇,只是抿著嘴,那模樣與任卿卿一模一樣。婆婆裙:d11*65*dd24*28*5
他把小寶帶進(jìn)去,冷著張臉坐到床邊。
任卿卿捂著被子縮到床角,見了他只有驚恐,連他懷中的小寶也顧不上,怕得瑟瑟發(fā)抖。
蕭承把小寶放在床上,他立即跑過去抱住娘親,滿腔委屈:“娘……”
任卿卿伸出手臂,把小寶護(hù)在身后,似是有了些勇氣,驚懼的眸子里帶了厭惡,甚至被氣得猛咳起來。
她纖細(xì)的脖子上纏著繃帶,一圈又一圈,顯得人格外纖弱。
他的手微微動了動,甩袖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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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欲再看她怕極了自己的模樣,等到王曄來求見,才知曉任卿卿已不說話許多日子了。
他皺著眉:“怎么回事?”
太醫(yī)垂下頭,答道:“娘子被刺激到,突然生了啞疾。”
見他有些躊躇,蕭承冷了眼:“繼續(xù)說�!�
“娘子喉嚨受了傷,閉口不言對嗓子有好處,只是若長久不開口,恐怕日后便說不了話了。”
他握著筆的手緊了一緊,站起身,吩咐他:“隨朕一道�!�
王曄趕緊跟上。
待到了別苑中,蕭承要往她屋里走,卻被王曄攔下來:“主子,娘子換了房間�!�
他許久沒來,也不愿聽她的消息,這才不知曉。
他怔了一怔,由他帶了路,漠然地跟在后頭。
她頸上的痕跡已好了許多,留下了淡淡的紅色印記,只是見了他仍舊害怕,慌亂地躲到趙嬤嬤身后。
蕭承坐下來,離了她有兩臂的距離,揮手讓眾人下去,見她拽著趙嬤嬤不讓走,便允她留了下來。
“這些日子一句話也沒說?”
婦人答道:“是,小公子叫也不應(yīng)�!�
對他人都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蕭承來的時候要躲開,想是怕極了他。
任卿卿是唯一一個叫他如此費心的女人,偏見了他像面對洪水猛獸般,蕭承望著她,出了神。
他下不了手殺她,又沒法對她放軟脾氣。
他看著她脖子上的痕跡,伸出手想摸,意料之中地被躲了去。
蕭承緘默不言,只是坐在她身邊許久,待到任卿卿有些困倦時才起身,邁著大步走了。
王曄原想跟著一道,卻被他叫停:“從今日起,你便不必去太醫(yī)院了,就留在別苑�!�
為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娘子診病,哪有太醫(yī)院的前途坦蕩。只是王曄鬼使神差的,聽了這話,心中有了絲小小的輕松。
他不愿再見她失意難過的模樣,阻止不了圣上傷她,便時刻在她身邊,也能盡幾分力。
蕭承卻是沒料到,他今日的決定,讓他日后為之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此刻的自己打一頓。
允你出門逛逛
又過幾日,任卿卿脖子上的痕跡還未消去,只王曄拿的傷藥都是上好的,按理早該好了。
直至一日,蕭承是一時起意,沒讓下人通傳便進(jìn)來見她。她不愿說話,見了他又躲得嚴(yán)實,他便悄悄地過來。
哪知剛站到窗前,便瞧見她將脖子上的繃帶給解了,又把傷藥洗去。
顯見是她自己不想傷好。
他徑直走進(jìn)去,那夜之后頭次和她說話:“這般想留疤?”
任卿卿又抖了起來,一雙杏眼里全是淚,低著頭不敢看他。
蕭承用手挖了罐中的藥膏,俯下身擦在她的脖子上。他那時下手太重,這樣多的日子,仍留有痕跡。
她怕他,連掙扎也不敢,只是啜泣起來,像朵可憐的小嬌花。
他一邊抹一邊道:“你便是毀了容,我說你不能走,你便得一直在這�!�
任卿卿臉色發(fā)白,脖子伸直著,有些痛。
他接過王曄手中的繃帶,親自替她纏上去,望著纖細(xì)的頸脖,神色莫測。
這樣細(xì)的脖子,他一手便可以掐斷,只是下不了手,到頭來還讓她這樣懼怕自己。
他接過濕帕子擦了手,又用帶著水珠的手去抹她的淚,低聲道:“莫哭了�!�
她總在他跟前哭,他頭疼得厲害。
任卿卿微微一躲,淚流得更多。
以往能說話的時候,邊哭還邊罵他兩句“淫賊”、“狗賊”,現(xiàn)下卻是口不能言,終究是被他嚇的。
他摟她的腰肢,強硬地把手貼在她臉邊,堵著眼角不讓她哭,道:“允你出門逛逛,可好?”
任卿卿不信他,抽了抽鼻子,垂著頭看地上。
王曄接道:“主子說的是,娘子出門散散心,想來啞疾會好得快些。”
她這才將信將疑地抬頭,只是看著年輕的太醫(yī),一眼也沒看蕭承。
王曄正要繼續(xù)說,卻見蕭承擺了擺手,是叫他退下。
待屋里只余了兩人,他把人抱緊了些,按住她抖如篩的身子,道:“你出去玩,按時回來便是�!�
他傷了她,又心中慪著氣,不愿哄她,便只能尋個法子讓她舒心些。比起啞巴,他更愿意能聽見她說話。不然若人被自己關(guān)成了傻子,他也不舒坦。
任卿卿的長睫顫著,眼中神色被掩去,半點沒被他瞧見。
她極想出門,極想離開這兒。婆婆裙:11*65*24*28*5
她不再掙扎,蕭承便抱著她,撫著她的長發(fā):“把你兒子也帶著,有人會護(hù)著你們�!�
小寶喜歡熱鬧,把他帶出門逛逛正正好。且她現(xiàn)在體虛,抱不得小寶,有人抱著孩子,自然也不怕她亂跑。
他雖是皇帝,手中自來便握著生殺之權(quán),只除了她一個,敢冒犯他,他卻狠不下心。
他近些日子心中不愉,便是批奏章時也常常想著她膽怯驚恐的模樣。既然放不了她,便將她鎖在自己身邊,要什么給什么。
至于周存豐,她這輩子也別想見了。
她睡得不好,蕭承把她按進(jìn)被子里,大手摸著她的額頭,道:“睡吧�!�
任卿卿忙轉(zhuǎn)過身閉上眼,一刻也不想多和他接觸。
蕭承望了她許久,待人沉沉睡去,這才策馬回宮。
周存豐(1000珠加更)
任卿卿原還不信,只是王曄和趙嬤嬤勸她出門,她這才頭一次離開了這座別苑。
踏出門的那一刻,仿佛重見天日一般,她垂眼看了看笑著的小寶,按捺下心中沖動。
她須得忍耐。
他們怕她身子虛弱,要她坐上馬車,只任卿卿執(zhí)意要步行,她好不容易出了門,自然要好好看一看。
秦林別苑在幽靜之處,巷口卻也住著幾戶人家。百姓只知這巷子里住的人非富即貴,出行匆匆,卻沒料到是皇帝。
他們一行只有六人,蕭承只怕她被人跟著不自在,便只安排了兩個侍衛(wèi),其余人都在暗處跟著。
巷口坐著的兩個婦人一瞧是一對年輕男女并仆人,只以為他們并非巷中主人,便大喇喇地聊著天:“不知這里頭住的又是哪位大人,竟在天子腳下養(yǎng)外室�!�
另個婦人道:“是哩,昨日我當(dāng)家的歸家,說看見一位大人騎著快馬進(jìn)去,那馬可是上好的汗血寶馬!”
“知曉你男人是侯府的馬奴了!可莫顯擺了!”
她們對“外室”只一筆帶過,任卿卿卻聽得分明。她自小受過啟蒙,在私塾念過書,自然知曉外室家妓有多么令人不齒。
她攥著裙擺,臉色發(fā)白。
王曄低聲道:“娘子莫怪,她們只是閑嘴罷了�!�
市井中講些富貴人家的風(fēng)流韻事,是百姓最愛。
任卿卿點了點頭,提步往前走。
上京確然同河縣不同,街上人潮絡(luò)繹,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來往的人口音各異,甚至有面目深邃的外鄉(xiāng)人。
她有些晃神,只覺陌生。
幾人又走了一段,小寶便沉沉睡去,終究還是叫了馬車,坐在車上前行。
到了鬧市,王曄在外頭叫停,敲了敲車壁:“娘子,此處人多,馬車走不動了�!�
趙嬤嬤在車?yán)飵е�,任卿卿便掀了簾子要下去,只見王曄手上捆著小小的軟枕,要她搭上去�?br />
她看他一眼,伸手輕輕扶上去,對他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