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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吃完天色都亮了起來,張小碗疲憊地揉了揉眼,問神色也疲憊的朱大田,“大叔,咱們趕著回嗎?”

    朱大田是要趕著回的,這么多的肉,這么熱的天氣,哪怕用鹽腌住了,時辰久了還是會壞的,但他見著張小碗好疲勞的樣子,話不知怎么說不出口。

    “回吧,大叔,”張小碗見朱大田的神色也是想回的,她站起身長呼了口氣,積攢了點力氣,把背簍背了起來,“我想在肉還新鮮著時賣出去,興許會賣個好價錢。”

    “那就走吧,”見狀,朱大田也不再言語,只是走了幾步,這個粗大漢反應(yīng)過來,硬是讓張小碗把她背簍里的肉放一大半到他簍中。

    見張小碗不肯,他還急了,嚷嚷說道,“又不是要你的,大叔力氣大,多背點沒事,你背輕點也好走路,還能走得快點,到了村子口就全還你,多占你一點便宜大叔就不是人�!�

    他嚷得很大聲,就跟吵架一樣,張小碗哭笑不得。

    朱大田也是個實在人,說是把張小碗多背點,其實就是把張小碗的大半都背上了。

    而張小碗得以喘息,就算沒休息好,一路趕路又趕得急,但還是尚能承受。

    **************

    他們走得很快,夏日晚上星光好,第二晚他們只睡了個半夜,就著星光又趕了半夜的路,天剛亮透了一點他們就快要走到村子口了。

    去鎮(zhèn)里的路很快也要到了,朱大田連連看了張小碗幾眼,像是有話要說,但又不好說一樣。

    “叔,你要跟我說啥?”張小碗見狀,在朱大田的又一眼之后問。

    “叔能跟你去賣不?”朱大田顯得不好意思極了,他后來得了活物去賣,賣得辛苦又沒得多少錢,才知第一次賣得那么輕松完全是天上降下來的好事,虧得張家父女那么大方幫他的忙。

    “叔,一起去吧,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賣不賣得掉,但咱倆一起賣就是�!敝齑筇锸莻厚道人,這幾天路上教了她不少精細的獵術(shù),他這么幫著她,對他張小碗能幫一手,也愿意幫一手。

    到甘善鎮(zhèn)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

    經(jīng)過鎮(zhèn)子那個大牌坊時,他們看到好些人在圍著圈在議論紛紛,朱大田還挺好奇地湊過去問了問,回來后告訴張小碗說那邊有兩個餓死的乞丐,說完后他搖了搖頭,語氣悲憫地說,“多可憐,這鎮(zhèn)子里也沒幾個吃得飽飯的人,能在這里討得了什么食?還不由多走點道,去縣上看看�!�

    張小碗等到他就繼續(xù)抬腳,沒接朱大田的話。

    她心中也許還有對任何不幸事物的悲憫,但起早貪黑的生活讓她麻木得只顧得著眼前的,現(xiàn)在自家的好賴她都顧不好,哪來的本事去感嘆別人可憐。

    所以,說的人說說罷了,聽的人也就聽聽罷了,她并無別的感觸。

    往鎮(zhèn)里走時,張小碗注意到路過的幾個人臉上滿是喜氣,她在旁聽他們說著話,聽出來一件事,就是今天是鎮(zhèn)上大戶袁老爺?shù)睦细赣H七十大壽的壽辰。

    張小碗猶豫了一下,停下腳步跟朱大田商量了一下,“大叔,我聽剛才兩個人說是袁老爺家的大老爺做壽,我們要不去看看?”

    朱大田想都沒想就應(yīng)了一聲“好”。

    等到了這大戶家,張小碗專挑了后門去問人,那問到的人一聽是剛打下的野豬肉,讓他們等等,他回頭去問個信。

    回過頭來,他帶了個管家樣的人過來,管家的說正好剛得了個信,縣里要來個貴客,今天要多弄一個菜,這野豬肉要個幾十來斤,正好多做一道。

    這要數(shù),就夠他們其中一個人的量。

    張小碗頓了一下,讓朱大田先賣了。

    朱大田一聽連連推拒,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先賣你簍子里的�!�

    張小碗本已累極,哪有力氣再跟他推三攔四,她苦笑著張口道,“先賣你的,大叔,家里朱大爺還等著你帶銅錢回去請大夫�!�

    一聽她這話,朱大田也緘默了。

    旁邊管家的見他們爭論好,就把朱大田的肉給買了,給錢時還多給了朱大田幾個銅板,當是喜日子里頭的賞錢。

    朱大田先賣好了要先回,跟張小碗分道走時,朱大田硬是要塞五個銅板子給張小碗,見張小碗不要,他又急了,大聲道,“你這閨女怎回事,給你幾個銅板子是讓你買烙餅吃的,你這肉還沒賣好,不知要賣許久,餓著了怎辦?”

    他嚷得好大聲,來

    往的人都看他們,張小碗只得無奈接下。

    到了李掌柜的客棧,李掌柜的看了她的肉,這大熱天的,肉他不能全拿下,為難地和張小碗說,“只要得一半�!�

    “嗯,一半就一半,您能要就好�!睆埿⊥虢o他一個大笑臉,滿臉的感激。

    掌柜的先還為難呢,卻見著這么個大笑臉,心情也不由好,笑著給她出主意說,“你到王掌柜那去賣賣,興許他要了這剩下的一半�!�

    “這就去�!睆埿⊥脒B忙點頭。

    掌柜的給她算了錢,二十斤肉,一百個銅板子。

    張小碗只數(shù)了二十個拿著,道,“欠著大娘八十個,這次得錢得還了�!�

    “不是說好日子還的嗎?還不到時候呢,拿著拿著�!闭乒竦男χ雁~板包好塞到了她手里。

    張小碗抿嘴笑笑,也不再推拒了,她也不知道她這肉能不能賣掉,大熱天的,肉不好賣,她還要拿錢去鎮(zhèn)里養(yǎng)了兩只羊的人家買點羊奶,喂給張小妹喝。

    她上次來鎮(zhèn)里,從廚娘嬸子那得知鎮(zhèn)上有羊的那戶人家的羊產(chǎn)了羊羔子,她就打上這主意了,劉三娘身上沒有奶,小妹天天吃糊糊,那小臉蛋根本沒長肉出來,臉還帶黃色,瘦得不像前世張小碗見過的那些白白胖胖的嬰兒。

    張小碗運氣還算好,在另一家客棧的王掌柜那賣出了十斤肉,不過價格沒給得和李掌柜一樣的高,一斤肉只給了她四個銅板,一起給了她四十個銅板。

    不過豬肉都是賣四個銅板一斤,這個朝代可沒有野豬肉要貴上許多的說法,要貴也就貴那么一點,王掌柜的說這肉腌了不新鮮,要少那么一點子錢,就跟家豬一個價了,張小碗覺得也能接受。

    也只有那看得起她的李掌柜的,才對她這么大方。

    賣了肉她也著實餓了,去了以前要過饅頭的那家大嬸子家去買饅頭吃。

    她到門前時,發(fā)現(xiàn)鋪子沒開門。

    正打算要走,卻聽到里面有咳嗽聲。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門。

    敲了好幾下才有人開門,那婦人打開木板門一見她,掩著嘴咳嗽了好幾聲才笑著說,“今天沒做饅頭,你去街那頭的嬸子家買烙餅吃吧�!�

    “生病了?”見她咳得心肺都要咳出來的樣子,張小碗悶悶地問。

    “小病

    ,過幾天就好,你快去吧,可別餓著了。”張小碗來她這里買過好幾次饅頭,婦人已跟她有點熟,說話間也帶著點熟人的親切。

    “找大夫了嗎?”張小碗見婦人那潮紅的臉,知道她病得不輕。

    “小風寒,哪用得著大夫,你快去買餅吃�!蹦菋D人朝她搖了搖手,關(guān)起了門。

    隔著門,張小碗又聽到了她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她不由苦笑著嘆了口氣,大熱天的發(fā)燒,還咳嗽得這么厲害,不看大夫吃藥,哪有那么容易好?

    哪是不想看大夫吃藥,怕是沒得錢。

    走了幾步,張小碗摸了摸胸口那剛得了不久的錢,抿著嘴回過頭又看了看那門,隨即不禁咬了下牙,轉(zhuǎn)了個身,朝藥鋪的方向走去。

    ☆30、再起紛端

    張小碗抓了五副傷風的藥,因著添了治咳嗽的藥材,一共花了十一個銅板。

    藥抓好,她又拍開了婦人的門,那婦人見她手中提著的藥包,連連搖頭,但卻咳得一個字都說不出。

    “藥鋪掌柜的說,這五副吃了就沒事,你按時吃。”張小碗低著頭把藥包放到地上,也不再管婦人什么反應(yīng),掉頭就走。

    連婦人在背后咳嗽著叫著她,她也沒回頭。

    她不能回。

    她心里苦,那婦人心里也是個苦的,苦命人對著苦命人,除了推拒對方也不容易做出來的好意,還能說出什么特別動聽的來話來?

    還不如不聽,雙方都昂著頭往前走的好。

    **************

    張小碗沒有去買羊奶,她回了李掌柜的客棧。

    進了客棧她稱跟李掌柜彎腰問了好,說要到后房找老板娘說點事。

    李掌柜的搖搖頭,又點點頭。

    張小碗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道了聲謝,這才往后走。

    李掌柜這次又搖了搖頭,不過這次臉上是帶笑的。

    論是誰,見著個這么個懂事又愛給別人笑的小姑娘都會有幾許好心情。

    張小碗進了后院,老板娘不在,廚娘嬸子卻是在的,她正在砍柴火,張小碗提出一塊兩斤多一點的肉,對廚娘嬸子小聲地說,“您找個東西包起來吧,我給弟弟妹妹捎的吃的。”

    廚娘有兩個比張小碗小一歲和三歲的孩子,一個男娃和一個女娃,她聽了連斧頭都放下了,看著肉好一會都沒答話。

    “您拿著吧。”張小碗把肉塞到她手里,又轉(zhuǎn)身提起背簍,輕聲地說,“這次的肉有賣剩下的,您拿一塊不礙事,我去廚房,給掌柜的他們拿肉做個菜,回頭您幫我拿給他們�!�

    說著,算是給廚娘嬸子招呼了一聲,她進了廚房,拿起一大塊肉,打算做個實用的回鍋肉吃。

    這掌柜的和老板娘平時其實也吃得不怎么好,他們只有一個孩子,送在縣上的學堂念書,因那先生是出了名的有大學問的,那修金那是一年六兩銀子,這不包括孩子筆墨紙硯的錢和伙食錢。

    甘善鎮(zhèn)里頭,把家中孩兒送到縣上念書的人家籠共就只有三戶,而占據(jù)了一戶的李掌柜是在外頭得了個家里有念書人

    的好名聲,又有著一這客棧,也算得上半個大戶了,可張小碗來往這么多次,見過他們好幾次吃飯,看著的盡多數(shù)都是剩飯剩菜,新鮮的不多見,這些可能怕都是從食客的嘴邊邊省下來的。

    張小碗這次足足切了三斤的肉,先煮熟,再回鍋拿著辣椒熱炒,那一鍋肉足以裝好兩大盤。

    炒著菜時,老板娘來了,見著肉都驚了,嚷嚷道,“這是咋回事?”

    說著又因著濃重的肉香味,直把頭往鍋里探。

    廚娘嬸子在旁邊吞口水邊說,“小閨女孝敬你們的,要感謝你們,特地用自己沒賣完的肉炒給你們吃,我看她炒得挺好。”

    老板娘一聽,嘴巴都張大了,隨即一拍大腿,肉疼地道,“這都好幾十個大錢了,怎可炒給我們吃�!�

    張小碗先抿著嘴沒說話,等到肉炒得差不多了,起了鍋,拿了兩個碗裝滿,這才跟她沒料到回來了的老板娘小聲地說,“掌柜的和您就多吃幾頓吧,能省不少菜,最近天熱,做不了多好的,這個吃完冰到水井里,能吃上兩天�!�

    “這可怎得了?”老板娘不應(yīng)。

    張小碗笑笑,提起自己的背簍,打開上面的樹葉,跟她說道,“我這里還剩半個豬腦殼,還有好幾斤肉,回家足夠吃,掌柜的買了我二十斤肉,給了一百個大銅板,本說要還您那八十個的,但還不到日子,您容我再緩幾日,回頭再得了錢就還您。”

    她這么一說,老板娘頓時心疼不行,連連說,“哪有讓你到日子再還,待到手頭寬裕了還也一樣,別說緩幾日,多緩些時日也是可行的�!�

    張小碗搖搖頭,沒覺得她說得對,但也沒說什么,只是拿著眼睛瞄著老板娘。

    老板娘一看就知她有什么事,忙問,“可有事?”

    張小碗不好意思地一笑,“您知道我家里先頭剛有了個小妹,我娘奶水不足,她又瘦,我想,看能不能給她弄點羊奶喝……”

    “你想要那羊奶?”老板娘頓時醒悟過來,忙收拾了下身上衣服,道,“我這就帶你去,那人家我熟,我?guī)闳フJ個人去……”

    “好著呢,李大娘,就勞煩您帶我去一程�!睆埿⊥氩挥筛屑さ氐�,她也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有熟人帶著去,比起她愣頭愣腦地上門,不知要方便省事多少。

    老板娘卻沒管她說什么,只是看著那兩碗肉,一臉肉疼,又一臉

    垂涎。

    尋思短短時間后,她拿出一個小碗,小心地夾了十塊肉,數(shù)了一遍,又數(shù)了一遍,再拿出一個餅,對廚娘嬸子說,“大妹子,你叫小二哥給掌柜的送去,就說這肉是小碗孝敬他的,廚房里還有的是,叫他放心吃�!�

    說完,拿手往身上擦了擦,又咽了咽口水,對張小碗說,“這就走,嬸子帶你去�!�

    走了兩步,又醒悟過來般問:“你可吃了?”

    張小碗連忙笑著說,“剛吃了,足吃了四個大烙餅,吃得撐著了�!�

    老板娘聽了欣慰一笑,“撐著的好,你要干這么多活,不吃飽哪來的力氣�!�

    **************

    有了老板娘幫忙,見著了主人家,說好了一個銅板能取三大碗奶,張小碗真是沒想到有這么多,那主人家見她沒拿東西來裝羊奶,還拿了一個竹筒讓她裝。

    張小碗先拿了一大碗,跟主人家和老板娘道完謝,怕午后天氣太熱,把奶也給壞掉了,一路都是急跑到家的。

    到家后,也不待跟在門口迎著她進來的張阿福說什么,只是把竹筒拿出來,讓劉三娘喂給張小妹吃。

    一見羊奶,劉三娘都顯得有那么一些急切起來,根本顧不得問張小碗什么話,把睡著的張小妹拍醒了起來,喂著她喝奶。

    羊奶腥味重,張小碗以為小妹可能會不太喜歡吃,可睡著的張小妹被拍醒后本在哇哇大哭,可碰到奶,喝了幾口連哭都顧不得哭了,狼吞虎咽地喝著那羊奶。

    那小小的孩子那狼狽的樣子,看得劉三娘都掉了淚。

    張小碗的眼睛劃過劉三娘的淚臉,就她,她卻是松了一口氣。

    能吃就好,能吃就是福,她會活得下去。

    就當張小碗喘了一口氣,把豬腦燉了,打算讓一家人吃頓好的時候,張大娘卻來了。

    她先進的不是茅草屋,而是灶房,不知是哪得的信,她一見灶房就朝著張小碗撲面而來,嘴里大聲地道,“你阿公病了,身體不好,要點吃的補補,聽說你這煮了好的,我來拿上一些……”

    說著,手卻朝整個灶鍋伸去,欲要把它全端起來端走。

    ☆31、姐弟

    而這廂,張小碗已經(jīng)五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jīng)疲勞到了極點,她已無力再多廢言語,于是,她什么也沒說,面無表情拿起根柴火棍往張大娘的手上直直抽打了過去。

    那一下,直抽得張小娘凄慘地大叫出聲,撫著手臂嗷嗷叫疼。

    她正要破口大罵,但張小碗的下一棍又大力地抽了過來,那速度和那力度簡直就像是在殺人……

    頓時,這蠻橫成性的老婆娘嚇著了,抱著頭往門竄,邊竄邊尖著噪子大叫:“不得了了,殺人了,張家的孫女子要殺她家老奶奶了……”

    張小碗冷笑了一聲,沒打算就這么放過還膽敢上門的張大娘,她拿著棍子追出了門,拿著柴火棍對著這時看到了來看熱鬧的村民,頓時有了膽氣,想回過頭再找她算帳的老婆娘一字一句地說,“再叫一個字出來,叫里長過來,拖去縣里見官,不要了你的老命,我就死在你面前,變成惡鬼把你們?nèi)乙豢谝豢诙汲粤�!�?br />
    她把話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地說出來,語氣中的狠毒把本來想欺她家人弱,過來占點便宜的張大娘頓時給駭著了,她看著張小碗那不要命的神色,什么都不敢再多說,當著這時圍過來看熱鬧的幾個村民的命,灰溜溜地走了。

    “下次再來,打死了也別怪我。”張小碗冷冷地看著她的背影,又加了這么一句。

    自古以來,人都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蠻橫的,蠻橫的怕不要命的,張大娘一聽她這話,腳下一頓,這次簡直就是逃命般地跑走了。

    而這時張小碗臉上的神色太可怕,看熱鬧的村民這時都不敢圍過來。

    張小碗沒再理會更多,轉(zhuǎn)這身回了灶房打算繼續(xù)燉豬腦袋……

    只是她的身體過于疲乏,一回到灶房,虛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腳下一軟,她的身體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倒在了地上。

    摔倒在地上的張小碗苦笑了起來,卻知道這時候她是倒不得的,她只能咬了咬牙,重重地喘了口氣,又掐了好幾把大腿,疼出冷汗,這才手撐著土地慢慢地爬了起來。

    站起的那刻,她若有所覺地轉(zhuǎn)頭往后看了看,看到了手中還抱著孩子的劉三娘,此時她臉上正淚流滿面。

    這個只三十出頭,但神色卻已蒼老的婦人看著她的眼睛里有著濃濃的愧疚,心疼,還有漫天遍地的絕望。

    她無聲地

    哭著,未發(fā)一語,卻讓張小碗的心無端地疼了起來。

    人活在世上,過得好的人都自有屬于他自己的無奈,何況是被貧困折磨到?jīng)]有出路的女人?有太多人,怕就是這樣被折磨到精神失常的。

    人生實在是太苦了,承受不起,哪還能逼著她不崩潰?劉三娘已經(jīng)是個好的了,度過了坐月子的那段抑郁期,也算是緩過來了。

    換個再軟弱點的,生產(chǎn)的時候被親嫂子鬧這么一出,堵著心好不起來也不奇怪。

    誰的心都不是鐵打的,張小碗也知道劉三娘不是不想對她這個大閨女好,而是人想做的和能夠做到的,往往都會是天壤之別。

    想想,這段時間像個成年人一樣忙里忙外的張小碗也就有點釋然了,人活著啊,各有各的命,她既然選擇了要擔當起照顧好家里小的們的責任,那么,苦點又如何?不過是她自己的選擇罷了。

    她沒再看劉三娘,走回了柴火灶邊。

    各人有各人的苦,她擔著她的,劉三娘擔著劉三娘的,都是各自要承擔的。

    說得無情點,在這個家誰都不能承受更多的地步里,倒下了就倒下了,站起了就站起來了,怨天怨地都改變不了事實分毫。

    她都沒被絕望打敗,劉三娘作為幾個孩子的母親,她希望,她也不要被打敗。

    **************

    夕間張小寶帶著張小弟回來了,張小寶背上背了一捆比他身體體積還要大的柴,而更瘦小的張小弟手里抱著一捆小點的柴火跟在他身邊跌跌撞撞地跟著。

    張小碗站在門口迎的他們,她沒有過去幫他們,只是一路跟著他們的腳步看著他們把柴火在灶房里放好。

    聞到了滿屋子豬腦袋肉的香味,自張小碗一直看到他,他就鐵青著一張小臉的張小弟不為所動地繼續(xù)瞪著眼睛虎著臉,還是一幅生氣極了的模樣,張小弟倒是抽了抽鼻子,咽了咽口水,一臉渴望地看著張小碗,一放下柴,就小跑著過來抱著張小碗的腿,聲聲都帶著依戀地喊,“大姐,大姐……”

    “肉在堂屋里,洗好手過去吃�!睆埿⊥雱由泶蛄伺杷�,拿出汗巾子,先給張小弟洗了臉和手,又給張小寶洗。

    張小寶不讓她洗,別過臉,終于開了口,口氣卻是非常生氣的,“那個老東西又來找你的麻煩了?”

    看著張小寶那滿是

    憤怒的眼睛,張小碗“嗯”了一聲,伸手硬把住他的臉,給他擦汗,“聽人講了?聽誰講的?那你聽人講我把她打出去了沒有?”

    張小寶本還在躲,聽到這句倒沒倒了,等張小碗把他的臉和脖子上的汗擦完,他才悶悶地回道,“進村口的時候聽洪嬸子講了,虎娃子說你好厲害,讓你回頭也帶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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