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張小碗這時對未來一無所知,一路上,他們只在一處地方歇息過半夜,隨后就是連夜的趕程,竟在三天后回到了隆平縣。
這時小老虎已經(jīng)坐在了馬車外面,他天生膽大,不怕生人,也不怕陌生環(huán)境,馬兒跑得再瘋他只會高興得哇哇叫,完全驚不著他。
狗子倒比他適應(yīng)力要差些,一直蔫蔫地躺在女主人的腿上,一副快要斷氣的樣子。
張小碗也被馬車震得全身都是痛的,但聽著小老虎那神采飛揚的呼喝聲,她覺得也許回了縣城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他的未來,需要更廣闊的天地,不能真陪她在水牛村終老,只當(dāng)一個莊稼漢子。
生了孩子后,張小碗的很多想法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人生就是這樣,不到一定階段,就不會知道有些事是肯定會改變的,而女人當(dāng)了母親,更是有太多的想法都是圍繞著孩子轉(zhuǎn),只盼他能得到這世間所有的一切。
如此,自老蔡嬸死后,張小碗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心理調(diào)整,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也知道她必須好好去面對那未知的未來。
不過,等到了汪家大宅,小老虎被人強行抱走,她被人從偏門請入后,她的心還是冷了冷。
但未過多久,小老虎就被人送了過來,額頭上還有血。
小老虎被張小碗養(yǎng)得極好,加上他那出色的容貌,他就是一個神氣活現(xiàn)的小金童,可是,這個小金童跑向張小碗時,臉上掛了一道顯得有幾分猙獰的血跡,他邊沖向張小碗邊尖叫著喊,“娘,這些人要搶走我,搶走我,我要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本來趴在張小碗腳邊的狗子聽到了小老虎的腳步時就無聲地站了起來,待它瞄到小老虎頭上的血跡后,它朝小老虎的身上聞了聞,之后,竟不顧張小碗失聲的呼喊,朝那群跟著小老虎過來的人咧著牙兇狠地?fù)淞诉^去。
☆、54
就在小老虎撲到他娘的懷里落音之時,男男女女的尖叫聲頓起,狗子是跟過張小碗打過獵的,它連野豬都咬過,那利牙尖得不是一般的厲害,這時它發(fā)了瘋,連咬了數(shù)人,引起一片驚慌失措的動靜。
而跟過來的人也有兩個武夫,見狀不妙,去抄了棍子過來打它。
汪懷善這時見了,也不哭了,撲到張小碗還沒到內(nèi)房放好歸置的行李上,翻出了他的弓箭,敏捷地一個翻身屈地,搭箭拉弓射出。
連著三箭,都射到人了的腿上。
一人一狗,跟一群大人就此戰(zhàn)斗了起來,張小碗有點呆,看看兒子,再看看那被打了也還是勇猛咬人的狗子,再聽著滿院子的喧鬧,她只得伸出手去抱汪懷善。
可僅伸出手,就被汪懷善偏過頭,很是嚴(yán)厲地盯了她一眼。
這時,就在一群隆平縣鄉(xiāng)音的尖叫聲中,有人大聲叫道了一聲,“住嘴�!�
說著時,一個威猛的中年漢子從大門處走了進(jìn)來,隨手取過一個仆中手中的一根棍子,一瞄狗子的方向,他瞇了瞇了眼睛仔細(xì)瞅了一瞅,隨即,他手中的棍子朝狗子很是利落地?fù)]去。
眼看狗子就要被打中,這邊已經(jīng)離狗子相當(dāng)近,與狗子聯(lián)手抗敵的汪懷善怒吼一聲,“休得打我狗子。”
說著時就伸出手抱著狗子滾了半圈,那突地抽過來的棍子就打在了他的身上,發(fā)出了劇大的“砰”的一聲。
這時頭先著地的汪懷善被棍子的打勢,把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剎間,血流了滿地。
那打人的人愣住了,狗子這時也凄厲地大叫了起來,而慢了半步撲到一人一狗身邊的張小碗伸手摸到血,平時鎮(zhèn)定成性的女人張著嘴呆在那,好幾秒才回過神,把汪懷善抱了起來。
抱起人時,她蹌踉了一下,險些再摔倒。
她懷中的汪懷善察覺了,不顧眼間的堵住他視線的血,竟還嘲笑他娘,“都說了你力氣不比我大,看吧,都抱不起我了�!�
“嗯……”張小碗舔了舔干得厲害的嘴唇,左右看了一下,對那明顯有一家之主氣勢的中年男人說,“這位老爺,可否請個大夫幫小兒瞧上一瞧?”
那中年男人,也就汪懷善的祖父汪觀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對身邊的人喝掉,“還不快去請大夫�!�
“娘,我眼花。”汪懷善這時在張小碗懷中嘟囔道。
“你流血了,自然眼花�!睆埿⊥胗X得自己腳軟,她抱著人走到了椅子上,竟是癱著坐下去的。
“哦,難怪,我聽得你聲音都是抖的�!蓖魬焉茲M不在乎地抬起手,要去拭他臉上的血,被張小碗迅速捉住,他這才沒再動。
“我?guī)湍闶�,你別動。”張小碗忍著心被刀割般的疼痛,她垂了眼,自懷中拿出帕子。
院子里這時安靜極了,狗子四腳大張,咧著兇惡的牙此時依持作戰(zhàn)姿態(tài)站在娘倆的面前,似乎只要有人走過來一步,它就能咬斷他們的喉嚨。
“扶他們出去�!边@時,汪觀琪出了聲,這時院子里那幾個被咬得極慘的人才被他帶來的人扶了出去。
大夫迅速被請來,包扎好了汪懷善頭上的傷,待他包好,張小碗突問,“可會留疤?”
聞言,臉上血已擦干,一直鼓著眼睛看著大夫的汪懷善眼中一喜,待大夫回道“傷不重,養(yǎng)得久些,自然不會有疤”后,他對著張小碗不滿地說,“男人都要有疤的,王大伯周三伯他們身上就有疤�!�
張小碗沒理會他,只是把他抱得更緊。
“是真的,我瞧見過�!币姀埿⊥氩焕�,似是不信,汪懷善急了,要在張小碗懷里坐起來說服她。
“知曉了,”心煩意亂的張小碗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哄騙他,“只是你現(xiàn)在年歲還不到留疤的年紀(jì),到時再有也不遲。”
“這樣啊,”汪懷善嘆息著嘆了口氣,“這樣也就罷了。”
說著時,他被張小碗輕輕拍打了兩個手臂,習(xí)于被張小碗這樣哄著睡覺的小老虎此時打了個哈欠,這時儼然筋疲力盡的小老虎就這么無視旁邊那端坐著的威嚴(yán)地注視著他的汪家大爺,就如此睡著了。
“勞煩您幫他瞧瞧身上吧�!边@一聲,張小碗的聲音都碎了,她抖著手抱起人,想去找張床。
“我來�!蹦抢蠣斏爝^手要抱人。
“我即可�!睆埿⊥氪藭r的聲音粗嘎得不像一個婦人。
“來人,領(lǐng)大少夫人去房間�!蓖粲^琪皺眉看了張小碗一眼,揮了揮衣袍叫人道
這時出來一個婆子,走到張小碗面前,“大少夫人請跟我來。”
張小碗跟了她到房間,幫汪懷善脫衣服時,汪懷善不安地挪動著身體,張小碗在他耳邊說了好幾聲“娘在這呢”,這才哄得了他安靜下來。
夏衫只得薄薄的里外兩件,待到衣服一脫,這才看到此時汪懷善身上的慘狀,此時他那背上的一道明顯的棍痕此時高高的腫起,那赤濃的血一眼看去,此時竟有些發(fā)黑。
張小碗看到此景,再也撐不住了,腳一軟就倒在了地上,連氣都喘不平,蒼白著一張臉跪倒在那。
“竟是這般嚴(yán)重?怎不早說�!蹦谴蠓蜇�(zé)怪地看了張小碗一眼,連讓徒弟把他的藥箱拿了過來。
張小碗流著淚,倒在床邊怔怔地看著大夫仔細(xì)地探查著小老虎的傷勢,過了好一會,等到涂傷藥時,在睡夢中的小老虎疼得叫“娘”時,她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到小老虎的身邊哼著歌謠給他聽。
她的小老虎,打一生下來就不會跟她喊疼,等到會說話了,疼得厲害了也只說過幾天就會好,他從來不當(dāng)回事。
只有受委屈了,她勉強他做什么事了,他才會哭著喊著發(fā)火,覺得她萬般對不起他,覺得她沒有把她的心掏給他。
他從一生下來,就是個脾氣霸道性情暴烈如火的小孩兒,他覺得不對的都皆是在跟他作對,什么事都應(yīng)是他說了算的好,她應(yīng)該明白,沒了她,他跟這世間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會硬碰硬。
她怎么會如此天真,以為只要教與了,他就能懂得害怕,懂得退步,懂得知道這不是一個可以任由他橫沖直撞的世間。
此時內(nèi)心像被油煎刀剮的張小碗勉強自己力持鎮(zhèn)定一聲一聲地哼著歌謠,這時跟過來,一直在的狗子伸出兩腿趴在張小碗的腿上,它抬頭用鼻子聞了聞小老虎身上的味道,在小老虎的發(fā)間蹭了兩下,類似悲痛地嗚咽了兩聲,那狗眼里竟泛起了淚光。
*******
汪觀琪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兒媳,眉頭皺得很深,半晌后,他才對這面目先前看著甚是清秀,神情更是沉靜得很的兒媳開口說道,“剛我只是想讓人抱他來見上我一面,沒想成他竟如此反應(yīng)�!�
那言下之意,竟有點像是在責(zé)怪張小碗教養(yǎng)不妥。
張小碗抬了頭,答了一句,“是兒媳的不是�!�
她只說了她的不是,沒想承認(rèn)得更多。
她一口很是熟練的隆平縣縣城腔,汪觀琪聽了倒是微訝了一下,這時才了悟過來她剛跟他說的那句請大夫的話也是隆平縣口聲,于是便問道,“可學(xué)會說隆平縣的話了?”
“是,跟老吳嬸他們學(xué)的�!�
“這樣便好�!蓖粲^琪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想起被他誤傷的跟他極為成器的大兒子長得一模一樣的長孫,他此時微有點愧疚地道,“剛那一下,沒想成他竟跑了過來�!�
張小碗沒有說話。
“如此便罷了,明日他太祖母出殯,他下不得床,你給他穿了孝服,在家中照顧他吧�!蓖粲^琪見兒媳也算是個知禮的,再想及劉二郎那舍身救他的恩情,對他這外甥女竟有些看得順眼起來。
盡管是民女,但給汪家添了長孫,看著也算是沉穩(wěn),喪事過后,姑且?guī)暇┌伞?br />
想及此,他便又說道,“大郎現(xiàn)在遠(yuǎn)在邊疆為國效力,趕不回來替祖母盡孝,你是長孫媳,就替他今晚去守一夜靈吧�!�
“是�!睆埿⊥氲皖^應(yīng)道。
見她如此安順,汪觀琪便緩和了點臉色,對她說道,“那現(xiàn)在就去吧。”
說著,叫旁邊站著的婆子帶著張小碗去披麻帶孝守靈堂。
趕回汪家,肚子里未著一粒米的張小碗在靈堂在汪家人的眾目睽睽之下跪到了半夜,就有仆人急急來叫她與她道,“小公子發(fā)了高燒,一口藥都不喝,口口聲聲叫的都是您,您快過去瞧上一瞧吧……”
張小碗聞言迅速站了起來,但起來得過猛,又一頭扎到了地上。
這時,跪在他旁邊的幾位汪家婦人都倒喝了口氣,但一時之間也無人過來扶她。
摔到頭昏眼花的張小碗也不氣餒,咬咬牙,把舌頭咬出了一點血出來,她撐著地再站了起來,對那人有點驚慌,眼睛有點游移地看著她的仆人冷靜地道,“我這就去�!�
說著,她抬起了腳,一步一步穩(wěn)著走出了靈堂的門,只是在過門檻時身體軟了軟,但很快她扶住了門穩(wěn)了下身體,又穩(wěn)著身體一步比一步更穩(wěn)地跟著那仆人往前走去。
☆、55
屋內(nèi)一片嘈雜,有道婆子的聲音大得刺耳得很,其中狗子的聲音最凄厲。
為了怕它咬人,張小碗拿繩子把它栓在了桌子的腳凳上,離床有一些距離,想必它現(xiàn)在是在著急著。
她進(jìn)去時,見一個老婆子對著一個手里拿碗的丫環(huán)急叫,“灌,給他硬灌進(jìn)去。”
丫環(huán)帶著哭音回,“文婆婆,這都第三碗了,可不能再倒了�!�
“我來吧�!睆埿⊥胱吡诉^去,拿過了碗,沒去看屋里那幾個注視著她的人,她把人抱到懷里,先在小老虎滿是汗水的臉上親了一下,再哄著半睜著眼睛在抽泣著看她的小老虎,“可有看到我回來了?”
小老虎淚流得更兇,說話之前打了好幾個嗝,這才哭著用微弱的聲音對他娘說,“你去哪去了?怎么不在我身邊,我找你都找不著�!�
“剛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哪想回來得晚了�!睆埿⊥朊銖娨恍Γ阉幫敕诺剿爝�,“這藥可苦了,不過我知你才不怕。”
小老虎垂下眼睛,“嗯”了一聲,啟開嘴,把一碗藥就這么全喝了下去。
盡管如此,喝完之后,他的臉還是皺成了一團(tuán)。
張小碗又親了親他的額頭,這才抬頭對身邊那婆子說,“這位婆婆,可能給我擠條濕帕子過來?”
“這就去,您等等�!蹦瞧抛踊剡^神來一頓,就轉(zhuǎn)身到放盆的地方去了,這時一個丫環(huán)也連忙過去幫忙了。
放盆的地方離狗子有點近,狗子沖著她們又兇惡地大吼了兩聲,又嚇了她們一跳。
“狗子�!睆埿⊥霌P高了點聲調(diào)叫了聲狗子,同時眼睛朝它看了過去。
聽到了女主人聲音里命令口氣的狗子只得又嗚咽一聲,趴在了地上,但同時一點也沒有放松警惕,目光炯炯地看著屋內(nèi)的人。
這里屋內(nèi)還站著的一個年紀(jì)是中年人的下人朝張小碗說,“小公子總算吃藥了,大小夫人可還有什么吩咐的?”
張小碗頓了一下,朝他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后說,“如果不勞煩的話,能否給我們娘倆端點稀粥來?”
那下人聽她這么一說,不由多看了張小碗一眼,遂即彎腰道,“這就給您拿去�!�
說著轉(zhuǎn)身走了,臨走前對那婆子和丫環(huán)說,“仔細(xì)照顧著大少夫人和小公子�!�
“是,二管家的。”那婆子和丫環(huán)忙回道。
張小碗接過了帕子給小老虎拭汗?jié)n,手勁輕柔,語氣更是溫柔,“我可餓了,你可餓?陪我吃點再睡好不好?”
“那好吧�!毙±匣⑻稍谒膽牙锬枘璧�,眼睛不由自主地閉,并還說道,“那個婆子掐疼了我的手,娘你幫我吹吹。”
張小碗幫他擦汗的手一頓,朝小老虎的手瞥去,看到他的手腕被刮傷了,現(xiàn)出了一道帶著點血跡的紅痕。
那婆子聽到小老虎這話身體都繃緊了,全神貫注地看著張小碗,但卻見張小碗瞧都沒瞧她一眼,只見她繼續(xù)細(xì)細(xì)柔柔地用他們的話哄著半趴在她懷里的孩兒道,“那背可還疼?”
“有一些,比往常的疼還要疼上一些。”那小公子竟也用一樣的口音如此答道。
這時張小碗轉(zhuǎn)過臉來,文婆子以為是要說道她,立馬站直了身,嚴(yán)陣以待。
哪想,這村婦只是把帕子給她,說了句:“勞煩幫我洗洗再拿過來�!�
她話說得很是客氣,但文婆子一瞄到她冷如寒星的眼,頓時后背一涼,忙接過她手中的帕子去洗去了。
*******
孩子喝了幾口粥就睡了下,過了一個時辰就又全吐了出來,張小碗又耐心地喂了他喝了幾口水,哼著歌謠讓他再好好地睡。
這時本來還在屋內(nèi)的婆子和丫環(huán)也在清早端來粥和饅頭后就不見了,今天出殯,想必前頭也忙得緊,所以張小碗一大早就要求她們把吃的端來,省得一不小心,他們娘倆的肚子被人遺忘了,藥爐子她也讓人幫她搬來了放在他們住的這處的院子里,她也找了人很是詳細(xì)地問清了要怎么熬藥。
待到下午,小老虎一醒來就又被他娘喂了一碗藥,苦得他小臉又皺成了一團(tuán),但為了維持自己男人不怕苦的面子,還是在張小碗激他的話下一口氣把藥給喝了。
這時小老虎身上的燒也退了,但張小碗還是燒了溫水兌著涼水給他擦汗,想讓他清清爽爽的。
小老虎醒后,喂他吃了藥又吃了點食物,娘倆咬了一下午的耳朵,說了好久的話,直到小老虎又睡去。
臨近黃昏時,汪四嬸竟然來了,看完睡著的小老虎后,她拍了拍張小碗的手,嘆了口氣道,“苦了你了�!�
張小碗笑著搖了搖頭。
“你啊……”那汪四嬸看了看門外,這時四周靜悄悄的,她回過頭來用小了一點的聲音又說道,“你可知大郎現(xiàn)在已經(jīng)娶了妾?”
張小碗低頭搖頭。
那汪四嬸忍不住嘆道,“你這老實姑娘啊,以后日子要怎么過?這話我只跟你說一遍,你可聽著了,他娶的是蕓丫頭,也是跟他一起長大的表妹,前些日子聽說是肚子里又有了,但我聽得大爺?shù)囊馑际沁@孩子在前些日子又沒了,大郎媳婦啊,你這兒子是大爺?shù)拈L孫,你可要護(hù)好了,以后你就要靠他吃飯了,如果不是他,你們也回不來啊。”
張小碗聽了抬起頭,朝四嬸感激地笑了一笑,她這時也看了看外面,見沒人,才把話說出了口,“能多問您兩句話嗎?”
“你問�!蹦峭羲膵鹣仁且汇�,隨后點了頭。
“是不是那位表姑娘的兒子要是生了下來,他們就不要我的大郎?”張小碗看她一眼,低低地問。
汪四嬸又是一愣,這才嘆道,“早知你是個聰明的,如今看來確實如此,那表姑娘啊就是你家婆的心頭肉,她那妹子生下這表姑娘之后就去了,她是把她當(dāng)親生女兒撫養(yǎng)大的啊,在她心里怕是沒幾個及得上她的人,你現(xiàn)在心里要多少有個數(shù),但我看,她那肚子也不是個爭氣的,現(xiàn)在你要知道你家大郎現(xiàn)在才是他們家真正的長孫,你要好好照顧他,可知?”
“不是可以娶平妻的嗎?怎地……”張小碗把手中帕子在膝上折好,再次低低地問。
看在汪四嬸眼里,以為她是心煩意亂,不由同情地?fù)u了搖頭,便又壓低了聲音跟她說,“你也別怕得緊了,你忘了,你還有個舅舅?這幾年我聽著你四叔告訴我的意思是你舅舅也想讓大郎接你上京呢,就是頭上那幾位壓得太緊,這才沒成行,現(xiàn)在大頭的老太太也去了,你這京也是上得了的了,你舅舅現(xiàn)在大小也是個五品了,又跟你家翁有著那樣的交情,只要他在著,沒什么平妻的事,你且可放心,你這日子現(xiàn)在是熬出來了,好好教養(yǎng)大郎,日后過不壞。”
張小碗點點頭,這時汪四嬸要走了,張小碗見她起身,瞄了眼外面,這時她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她也顧不上什么了,對著汪四嬸就是跪下磕了個頭,隨即匆匆站起來,對汪四嬸說,“您的恩情我記著了�!�
那汪四嬸本是見她可憐,想跟她多說道幾句,沒料得了她這翻態(tài)度,心里也倍感欣慰,不說什么就揚高了聲調(diào)對張小碗說,“那成,好生照顧著孩子,我走了�!�
“送您�!睆埿⊥氤A艘欢Y。
這時文婆子進(jìn)了屋,對著汪四嬸笑著說,“四夫人,你可來了�!�
“我就過來瞧上一瞧,昨兒事兒多,都顧不上來看一眼,現(xiàn)在瞧過了,孩子燒退了,我也安心了,我那事還多著,先走了,你好生伺候著大少夫人和小公子�!蹦峭羲膵鹫f了這么幾句,就扯著步子走了。
待她走后,那婆子對張小碗說,“大爺讓我來問一下小公子的身體,還問您有什么是要需要的,這就叫小人給您送過來。”
張小碗看看她便道,“把夕食送來吧�!�
******
汪家老太太頭七過后,汪懷善的身體也好上了一半,能下床走路,但還是不能跑動,他身上的淤血沒化干凈,張小碗也不允許他到處亂跑。
這幾天間,汪家陸續(xù)有人過來見張小碗,張小碗倒也不怯場,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就閉嘴,笑臉迎人也笑臉?biāo)腿�,要是有人對她連諷帶刺,她也笑而不語,撇過頭去不理人。
幾日過后,眾人突地驚覺,這貧農(nóng)家的女兒竟也不是個軟蜀子,看著話不多,但也不是個怕事的。
幾家媳婦與張小碗交手過后,對她倒也忌諱了起來,因著她還有個兒子,這可是汪家的長孫,指不定以后有什么大出息,他這娘怕也是不好得罪的。
而小老虎卻對整個汪家人都很是仇視,更是對汪觀琪很是厭惡,汪觀琪兩次來探望他,他都繃著張小臉一句話都不說,中途有仆人想抱了他去,他就指使狗子去咬人,讓人怕他怕得緊,這小霸王的名號沒得幾天就傳遍了汪家上下。
但汪觀琪對這孫子好像喜愛得緊,讓下人送了好幾趟玩具和衣衫過來,可惜汪懷善還是不領(lǐng)情,他有他的弓箭玩,衣衫他有他娘親手做的衣衫穿,他用不著別人家的東西。
小孩兒顯得很是有骨氣,張小碗萬般無奈,又跟他說了什么道理,才讓汪懷善開口叫了汪觀琪爺爺。
但怎么樣,也無法讓他對汪觀琪改觀,他對汪觀琪厭惡得緊,私下對張小碗沒少說這個他口中所謂的壞老頭子的壞話,張小碗怎么教他都教不變,他很是固執(zhí)地覺得汪觀琪不是什么好人。
對此,張小碗暫時沒有太多辦法,只好想著來日方長,有些事還是慢慢教變的好。
等在汪家住了半月后,汪觀琪叫人叫來張小碗說話,說下月八月走水路回京,正好趕上九月汪懷善祖母汪韓氏的笀辰。
張小碗應(yīng)了是,回頭找了汪四嬸,問道他們娘倆可能留下來的可能性,汪四嬸被她問得驚了,“你為何不去京城?”
張小碗搖搖頭,“這里興許更好些�!�
“傻孩子,”汪四嬸嘆道,“可是怕日前我跟你說的事?怕是沒用的,這孩子啊,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要帶走的,你可知?”
張小碗點點頭,她知道,只不過還是想找可靠的人問個主意,看有沒有別的出路。
“會更好的,你以后好好地當(dāng)著你汪家的大媳婦就是,虧待不了你多少,這女人的命啊,有些事睜一眼閉一眼,這日子能過得去就是好事,你可知?”汪四嬸又問她。
張小碗又點了頭,隨即兩人又就小孩的身體說道了幾句,張小碗就告辭而去了。
當(dāng)晚床上,汪四嬸對著自家的枕邊人問,“你說大嫂會不會看在長孫的面上,多給自家媳婦點臉面?”
“你說呢?”汪四爺聞言回頭看她一眼。
汪四嬸搖搖頭,“她是個心高氣傲的,當(dāng)年大伯私自提出了這門親事,她回頭就把他身邊的那丫頭給賣了,這手啊,太狠。”
汪四爺閉著眼睛哼笑了一下,“你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