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下次可別丟了他們了……”見胡九刀要走,小老虎接過包袱,不禁囑咐道。
“可不了,可不了……”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胡九刀心有余悸地道,“下次可不能再丟了,得看緊了才成�!�
小老虎“嗯”了一聲,他才嗯完,胡九刀提腳就是走了好幾步,還回頭跟他搖手道,“回頭空了我再來,你在路上候著我一些,我給你帶肉來�!�
“你且回去,”小老虎也跟他這玩得來的大叔搖搖手,大聲回道,“下次見著了,我再給你餅吃�!�
“哎!”胡九刀應(yīng)著就跑遠(yuǎn)了,小老虎看著他的背影搖頭,小小男孩自言自語感慨道,“娘說了,男人打了自家婆娘,婆娘肯定是要回娘家的,這刀叔也是傻子,竟也不去她娘家瞧上一瞧,我都提醒了他都不知曉�!�
小老虎一回去就跟張小碗說了這事,張小碗聽得忍不住發(fā)笑,跟他說道,“你可有問他他知他娘子家娘家在哪?”
“倒不曾�!毙±匣兑幌�,搖頭道。
“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娘家的,”張小碗收了笑,跟他說道,“娘的家鄉(xiāng)那塊,有一年遭了災(zāi),十家里就有一家絕了戶,另有四五家,一家人就只剩下一個兩個人的,這些人里要是有女子,可哪有什么娘家。”
作者有話要說:
怕大家等更,先更上一些。
再晚點(diǎn)更第二更。
☆、64
“他那娘子,竟也是家中無人了?真是可憐�!毙±匣⒕箲z憫道。
張小碗不禁笑著抱他入懷,就勢跟他說著那些可憐人家的些許事起來。
就算她這孩子天性暴戾,她也想盡力教他心胸寬廣,要知人生百態(tài),這世上有很多不同的人和事,他以后要聰明地對抗那些比他厲害的,但也不能去欺辱弱小,就像他不強(qiáng)時別人欺負(fù)他一樣。
她也許教不了許多,但能多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
她也不是要教他太過善良,而是有時你多給別人一條路,別人也會多給你一條路,她不能一生都在她的小男子漢身邊看管著他,只得盡力教上他一些他可以把路走得順暢一些的道理。
到底,也是出于自私的原因。
*******
這京郊的冬天比之他們在南方時要更冷一些,這天眼瞅著一天比一天寒冷,外頭竟是去不得了。
所幸張小碗事先做了準(zhǔn)備,家中的糧油在入冬時她已用了板車拖了一車回來,連柴火也跟那村里人家買了二十余擔(dān),又加之買了些肉做了臘肉,每日往往熬一些粥,里面再加點(diǎn)臘肉,再給小老虎加個雞蛋,就著咸菜吃也是一頓。
如此吃倒也是吃得很是飽實,在這大冬天里,母子窩在家里,算也過得很是不錯。
小老虎也是沒過過這樣冷的冬天,但他穿得暖和,家中也燒了坑,他倒不覺得這冬天跟家鄉(xiāng)的差上多少,甚至每日早上還會在冰天雪地的外頭站會樁,覺得自己格外男子漢。
但冬日畢竟出行不便,在外頭也呆不得太長時間,他在家中習(xí)字的時間要比以往都長,一個冬天過去,他認(rèn)的字多了許多。
這時,張小碗發(fā)現(xiàn)把字教給他認(rèn)了,更多的書中的學(xué)問,她卻是不能再教下去了。
她的教育,還是依托她以前所受的教育的認(rèn)知,教一些亙古不變,為人處世的道理給小老虎還無妨,可教他這個朝代里的那些治國安邦的道理她是萬萬不行的。
說透了,她穿越來這個朝代,呆的地方無非是家鄉(xiāng),嫁去之地的歸牛鄉(xiāng),還有來到京城的這三處地方,而這個朝代的邊界在那,現(xiàn)在皇帝多少歲數(shù)了,那外頭打仗的地方是在哪,這個朝代前面的朝代是哪個朝代,現(xiàn)在的朝代實施的是什么政策,這等等等等她沒有一項是知曉的。
如此,她哪能教得了小老虎更多。
想來,也只得送他去學(xué)堂,讓先生教一些她所不知道的。
張小碗也擇了時間跟汪懷善好好地說了這件事,小老虎跟她也有些爭執(zhí),認(rèn)為她完全教得了他。
但張小碗也告知了她所不知道的一切,她希望他從先生那里得到這些知識,再回來教與她……
汪懷善一聽他娘這么說,對學(xué)堂倒是有了興趣來了。
這世上竟還有他娘不知曉的事情?他還真是有興趣去聽上一聽,學(xué)上一學(xué),回來告予她。
如此,就算冬天還末過,小老虎卻期盼起進(jìn)學(xué)堂了。
說服了小老虎,張小碗?yún)s要為找學(xué)堂的事費(fèi)心神了,家中的銀子目前還是供得起他進(jìn)上兩年學(xué)堂的,但現(xiàn)在是要進(jìn)什么學(xué)堂,要怎么進(jìn),這些都是她開春時要去打聽好的。
待到開春,真打聽起這個事來,張小碗發(fā)現(xiàn)這學(xué)堂不是一般人能進(jìn)得了的,這京郊邊上的學(xué)堂,一種是村塾,只有村子里的孩兒才進(jìn)得了,一種是私塾,是宗族里的孩子才進(jìn)得了,像小老虎這種的,家里有點(diǎn)身份的,都是請了先生在家中坐堂教學(xué)的。
張小碗帶著汪懷善走了好幾圈,問了一些人,竟無人愿意接收他,張小碗都為此眉頭皺得緊緊的,小老虎也是板著一張臉。
現(xiàn)眼下別說是到有學(xué)問的先生下面的去學(xué)習(xí)了,就是一般的教書認(rèn)字的先生也拜不到其門下去。
他們問到這附近的村里去,那村里人也是奇了,問汪家是當(dāng)官的,這小孩兒為什么不在家中讓先生授業(yè),反倒要進(jìn)他們這些只是窮秀才坐堂的村塾里來。
言語中,也不是很客氣。
張小碗敏感地知道她這是侵犯了別人的地盤,這種村塾也是類似宗族的私塾一樣的性質(zhì),這與他們完全無關(guān)的外人是進(jìn)不去的。
而小老虎也敏感地知道了宗族的重要性,為此,他卻是更痛恨汪家人起來,被幾家打聽好的私塾拒絕后,這個倔強(qiáng)的孩子甚至不愿意張小碗出去打聽有沒有在家中授課,愿意接受他的先生了。
“老壞蛋老壞婆娘家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們家�!痹诩抑�,小老虎甚至跟著張小碗吼叫著,關(guān)于汪家,他心中平息了幾個月的怒火又在他眼中燃燒了起來。
知曉自己因為被汪家不喜,甚至都進(jìn)不得別人家的學(xué)堂后,小老虎對汪家的憎恨更深,好幾日臉上都沒了笑意,只抱著他的弓箭,每天都花很長的時間磨著箭頭,每支都磨得鋒利無比。
看著這樣的兒子,張小碗甚至像是看到了小老虎心中那只被壓下的兇獸又在張牙舞爪的模樣了。
一時之間,張小碗也是黔驢技窮,因為現(xiàn)在擺在眼前的現(xiàn)實不是她所能解決得了的,而小老虎也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被她哄騙的小孩子了。
他已經(jīng)知曉了他不被汪家喜愛認(rèn)同的后果是什么了,這幾日間,他,連同她都嘗遍了被人拒絕的滋味。
她就算費(fèi)銀錢把人請到家中來授課,也是沒幾個人愿意到她這在外頭有些許惡名的婦人家中來的。
更何況,這家中只有她一個女人,沒有男人。
想來她這個當(dāng)母親的成年人,卻也是個天真的,以為想進(jìn)學(xué)堂了,那學(xué)堂就可以進(jìn),竟還說服兒子去學(xué)堂。
真是如此天真得可怕,張小碗在心里嘲笑著自己,看著那一天連一句話都不愿意說的小老虎,心鈍痛得連淚都流不出了。
她以為只要母子倆在一起,再苦只要熬下去,生活也會有起色,可在活生生的現(xiàn)實面前,擋著他們的墻是如此厚實,他們勢單力薄,敲不開那這一堵攔住他未來的銅墻鐵壁。
*******
在家中,張小碗一日一日安撫著小老虎,可小老虎畢竟長大了,他沒有以前那樣好安慰了。
張小碗也不愿意這時用她的眼淚讓他屈服,只得跟小老虎講臥薪嘗膽這樣的故事,希望能激勵他,希望他把心頭的那頭暴戾的猛獸壓下去。
她甚至跟他說,他可以不要原諒?fù)艏业娜魏我粋人,可以以后去報仇,但現(xiàn)在他不能去找汪家人脫離關(guān)系,更不能去殺了汪家人。
他殺不了他們,就算他們鬧出事情來,但被驅(qū)逐后,這天地之大,他們母子就是費(fèi)盡千辛萬苦,犯了事的他們都可能找不到一處容身之地。
她把種種厲害關(guān)系都跟他講明,小老虎聽得日漸沉默,昔日那比星星還耀眼奪輝的眼睛,那里面的光芒也消褪了很多下去。
張小碗心口疼痛難當(dāng),卻只能看著他一日日被迫成長,接受這些不得不接受的現(xiàn)實。
當(dāng)張小碗以為小老虎與她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把求學(xué)不成的這樁事忘卻,或者再另謀他路后,在四月底的這天,竟有一婦人找上門來了,說她是小老虎忘年之交胡九刀,刀叔的娘子。
這婦人看著與張小碗差不多同歲,瞧來也是二十來歲模樣,她被張小碗請入門后左右觀看了四周一下,那臉上一片贊賞,“打理得可真是整齊干凈,嫂子可真能干。”
張小碗朝她微笑,“承你的夸了�!�
這胡家娘子說過此話后,朝著張小碗還福了福身,對她笑著說道,“我家夫君可跟我說了,他那些時日可吃了不少他小友娘親做的烙餅,春節(jié)時他本要帶我過來給嫂子拜年,哪料家中事多,一時之間竟脫身不得,捱到現(xiàn)下我才得空過來跟嫂子拜會一下�!�
她是如此客氣,不知她來意的張小碗心下微驚,面上還是維持著笑意答道,“太過客氣了,只要你能來,就算是再過些時日來,哪怕是到了年底,只要你能來我也是歡喜的。”
那婦人聽了臉上笑意更深,轉(zhuǎn)頭看了看好奇看著她的汪懷善善意一笑,隨后親熱地握了張小碗的手,兩人相攜走入那堂屋里坐下,等張小碗給她端來熱水后,兩人全部坐定,這才跟張小碗說道,“今日來是有事要與嫂子說道的�!�
張小碗一聽她要說來意了,不由端坐了身體,臉上笑意不減,“你且說�!�
“我這一看嫂子,一看您就知您是個知書達(dá)禮的……”那婦人笑起來真是漂亮得緊,那菱形的嘴笑得翹起來,還有幾許女孩子的嬌俏,看著可討人喜歡。
誰人是好的,誰人是壞的,就算只是初初一見,張小碗也還是有點(diǎn)眼力分得清的,她知這胡家娘子是帶著善意來的,她的笑也格外真誠,語氣也帶著濃濃笑意,“你說就是,可是我家這混小子給你家官人添什么麻煩了?”
混小子汪懷善一聽,奇了,瞪眼對他娘親道,“怎會?刀叔才不會說我的不是,娘你可不要冤枉他,我可得了他不少肉的�!�
他說得甚是認(rèn)真,卻把坐著的兩個女人都逗得笑了起來。
笑了好幾聲,那胡家娘子止住了點(diǎn)笑,笑著跟張小碗說,“我家那混人跟我說他那小兄弟好玩得緊,我還當(dāng)他又胡說八道,今日一見他這小兄弟,哎喲,這么些年了,他可總算有次沒把話說錯了……”
說著又拿著帕子掩著嘴笑了起來。
“看你說的……”張小碗也抿嘴一笑,轉(zhuǎn)而對著看看她,又看看胡家娘子的小老虎說,“你去外邊玩去吧,我跟你胡嬸嬸說會兒話�!�
胡家娘子一聽,放下帕子笑著說,“就讓他坐著吧,我今天也是來你們母子商量點(diǎn)事的,看我這慢性子,這都笑上半會了這話都還沒顧上說……”
說著,正了正身,臉色也正了一下,便對張小碗說道,“那鄭屠夫昨日來我家送肉,聽他說,您家懷善可是在找學(xué)堂進(jìn)學(xué)?”
張小碗聽了一怔,但點(diǎn)了一下頭。
“說來也巧了,我胡家族里正好前幾日聘了一個有學(xué)問的先生過來坐堂,我那夫君一聽他這小兄弟正在找著先生,就讓我過來跟嫂子問上一問,要是不嫌棄,可否請懷善與我族里的孩兒共識一堂,也好讓他還了你們的飯食之恩�!�
她說罷,臉上還帶著友善的淺淺笑意,笑意吟吟地看著張小碗。
張小碗見此不禁動容,她蠕了蠕嘴皮,好半晌才嘆道,“我們母子,哪擔(dān)當(dāng)起你們這翻善意……”
☆、65
“您啊,可真客氣�!蹦呛镒游⑽⒁恍�,搖了搖頭,隨即她頓了一下,伸出手摸上張小碗的感慨道,“你們也是真不容易�!�
話到此,她也沒往下說了,張小碗朝她一笑,點(diǎn)頭說道,“這次,得勞你們幫把手,這情我們母子受了。”
說著伸過手拉過鼓著眼睛左看看她,右看看胡娘子的小老虎,對他說道,“你可知你遇上了好心人?”
“嗯?”小老虎歪了歪腦袋。
“知你識學(xué)問不容易,你胡叔和你胡嬸嬸就來幫你來了,你可要記住他們的恩情,來日可要相報,知否?”
小老虎想都沒想就點(diǎn)了頭,“我知了,娘你且放心,小老虎不是那等忘恩負(fù)義的人。”
那胡娘子沒料這幾歲小兒竟真能說出如此之話,眼里頓時有了些許詫異,她又仔細(xì)看了小老虎好幾眼,不禁拉他到跟前又看了看,瞧著小老虎毫不畏生看著她的眼神,她不由轉(zhuǎn)頭對張小碗嘆道,“嫂子,你家這娃兒日后定是個大有出息的�!�
張小碗微微一笑,搖搖頭說道,“還是得好好學(xué)本事啊,要不,能有出息到哪里去?”
說到這,她朝小老虎看去,眼睛里全是溫柔,“我啊,以后就得全靠他了,如今也只指望他跟著有本事的人好好學(xué)本事,日后也好有好日子過�!�
小老虎一聽這話,立馬挺起了小胸脯,又是想都不想地答道,“你且放心,待我快快學(xué)了本事,定會把你養(yǎng)得好好的�!�
胡娘子聽到這話,眼睛都笑得瞇了,對著嘴邊同樣止不住笑意的張小碗說,“我看我也得快快帶著他著家去,讓我家孩兒沾沾他的仙氣,也好日后定會把我養(yǎng)得好好的。”
她說得俏皮,人又是如此爽快大方,平時習(xí)慣于靜觀別人的張小碗對她也不由稍稍親昵了起來,傾過點(diǎn)身帶著滿臉的笑意與她拉起了家常,“你家孩兒幾歲了?”
“現(xiàn)眼下還不得一歲,這話都還不會說呢,成天就知道嚎哭著吃奶,可真真煩得我呀……”說起自家孩子,胡娘子也是有得是話說,就跟張小碗聊了起來。
這廂小老虎見兩個女人說起話來了竟也不顧他了,他又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搖搖頭,出門蹲他的馬步去了。
他刀叔說得對,女人啊,是男人都想不明白的奇怪東西,總是讓人費(fèi)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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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張小碗在簍子里放了家中所剩的五塊臘肉,又把連夜趕出來的一件小孩的肚兜還有一件小衣裳包好,帶了小老虎去拜訪在小苗鎮(zhèn)另一頭的胡九刀家。
路走了一小半,還沒到小苗鎮(zhèn),胡九刀竟趕了馬車來。
這是張小碗第一次看到這個常在小老虎嘴里出現(xiàn)的人物,這是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粗壯大漢,半張臉都看得不甚清楚,他著實長得甚是高大威猛,張小碗都沒法想象這個男人蹲在地上嗚嗚哭著等他娘子回家的情形。
她內(nèi)心詫異,但看到小老虎見到他,竟跑過去,跟他哥倆好地相互拍了拍手臂,隨后那胡九刀還哈哈笑著道,“我可是來慢了?竟讓你跟你娘走了這么段路了�!�
而小老虎一本正經(jīng)地?fù)u頭,“可沒有,才走了一小段,我都還沒歇腳呢�!�
“快快上去,我接你們?nèi)�。”胡九刀說完這句,稍有些不好意思地遠(yuǎn)遠(yuǎn)朝著張小碗一握拳,眼睛半看著另一方,禮貌道,“汪家嫂子,我家娘子說您今日個要來我家拜訪,這路遠(yuǎn)得很,讓我趕車來接您一程,你且快快上車吧�!�
張小碗朝他福福身,也未多言,就著來牽她的小老虎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駛?cè)�,小老虎跟著胡九刀坐在馬車外,張小碗聽得小老虎用帶著驚喜的聲音問著胡九刀,“你可沒有跟我說過你家還有馬車�!�
“有,就這一輛,先前給我娘子駕去了,都忘了跟你說明白了。”
“她竟會駕馬車?”小老虎驚訝問。
“會,可會得很!”胡九刀的聲音透著股自豪。
“那可真厲害,”小老虎贊賞道,但也不忘了向外人吹捧下他自己的娘親,“我娘也是厲害的女子,我看像她們這樣長得極為好看的女人都是厲害的�!�
坐在馬車?yán)锏膹埿⊥胧且蝗f個沒想到小老虎會這樣說,一時之間都被他的話給震得啼笑皆非。
而馬車外的胡九刀像是被小老虎的話給說得心坎里去了似的,大笑著連連說道,“可不是,可不是,我也是這翻認(rèn)為的,這話我還對我家娘子說過,可惜她不愛聽,還被她打了好幾下。”
“她還打你?”小老虎是著實驚了,還嘆道,“可真是厲害。”
說完倒也不說什么了,許是想起了他娘也經(jīng)常揍他的事來了。
坐在馬車的張小碗一路聽著這一大一小的對話,真真是哭笑不得,她總算是明白為什么小老虎在她面前總愛說這個外人的這個那個了,原來這兩人還是真合得來,有得是話說,就算把話說到跑題了,他們兩個人還能接著聊下去,渾然不覺哪有不對。
等馬車跑了一路,像是要到地方了一樣慢了下來,張小碗這才聽得外面的小老虎問出了“你家竟有學(xué)堂”這句話。
聞言張小碗不禁失笑了起來,她這孩兒啊,總算想起了要把他第一句話想問的話問出來了。
這兩人,還真是處得來,繞來繞去這話也繞得回來,聊了一路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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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胡家,張小碗看著那處被一個大院子圍起來的青磚大瓦房,下馬車時,她還聽到了好幾只豬拱圈的嗚嗚聲,再看看眼邊那一群啄食的雞群,便想到想來這胡家確也是個小富戶。
她剛下車走了兩步,那打開的大門處那胡娘子就急走著出來了,一看到她就笑著說道,“嫂子你可來了,我都盼了一會了。”
說著急步走來,挽了張小碗的手,抱歉說道,“孩兒剛才屎濕了,剛給他換了屎布,這才慢了出來�!�
“現(xiàn)下可有睡著?”張小碗忙問。
“沒呢�!�
“那趕緊進(jìn)去�!睆埿⊥朊φf道。
兩個女人為著孩子忙著進(jìn)了屋,竟誰也沒顧上后面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了。
這胡九刀跟他的小友汪懷善面面相覷了一眼,還是汪懷善先開了口,對他這刀叔再次感慨道,“我瞧著她們可說得來,昨個兒也是這樣,光說著她們的去了,都不理會我,咱們是男人,就多擔(dān)待吧�!�
說罷拍拍了胡九刀的手臂,安慰了他一下。
胡九刀聽得哈哈大笑,把他抱起來坐在肩上,對他說道,“先帶你去看看我兒子,等會就帶你去我族叔那拜師,可行?”
“我看可行。”小老虎穩(wěn)穩(wěn)地坐在他的肩頭,小大人似地點(diǎn)了頭應(yīng)允。
等胡九刀帶他看了他那兒子,小老虎便把他穿過的小衣拿出來對胡娘子說道,“我眼下沒有什么好東西給弟弟的,這是我娘為我做的的百家衣,穿著是定有福氣的,你且讓弟弟穿一穿,日后也是必有出息的�!�
胡娘子“哎喲”了一聲,忙接過了這小衣,左右擺看了一下,見那扎實的針腳,再見那一看就明知是細(xì)細(xì)保養(yǎng)的干凈布料,她還放到鼻邊聞了聞,還聞到了股清香的味道,立馬笑容滿面地說,“這可真是好物件。”
說著就朝張小碗欣喜地說,“嫂子,我看這衣服立馬穿也是穿得的,我現(xiàn)在就給孩子穿上�!�
張小碗攔了她,笑著道,“急不得,這衣服也是放了好些年頭了,你且再洗洗曬曬再給孩子穿上,這才放得了心�!�
“是啊,急不得急不得……”胡九刀在一旁忙接話,轉(zhuǎn)而又著他娘子道,“娘子,我?guī)е鴳焉菩「缛グ輲熑チ税�?�?br />
“去吧去吧�!焙镒又钢郎蠑[著的一個籃子對他說,“帶上這個去,交給堂叔�!�
胡九刀大應(yīng)了一聲“中”,伸出手又摸了一下他兒子的頭,這才把小老虎又扛到了肩頭坐著,拿著籃子走了。
小老虎待他也不薄,一出了門,就掏出懷里的糖包,把最大的那塊糖塞到了胡九刀的嘴里,甜得這個壯漢呲牙咧嘴大聲疾呼,“吃不得吃不得,甜得很�!�
說是如此說道,待他吃完,小老虎又塞了他一口,他又笑得眼睛瞇瞇地又含了下去,逗得小老虎在他的肩頭抓著他的頭發(fā)笑得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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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大一小一驚一乍的交談聲遠(yuǎn)去了,兩個臉上帶笑的女人才回過神來,相互看了一眼睛,竟都“噗嗤”一聲,對著笑了起來。
“嫂子,你現(xiàn)下可是知曉了,我家這良人啊,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也還跟個孩子一樣。”胡娘子搖著頭感慨道,眼睛里卻是滿滿的柔情。
張小碗看著她那張溢滿著幸福的臉,臉上的笑意淡去了一點(diǎn),低下頭抿著嘴笑了一笑,把放在地上的簍子拉過,拿出做好的小衣裳對胡娘子笑著說道,“那百家衣是懷善送給他的弟弟當(dāng)見面禮的,我這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就昨天趕了一件肚兜和一件小夏衫出來,布料不太好,且將就吧�!�
那胡娘子接過打開布包一看,看著那肚兜上還繡了栩栩如生的老虎頭,她不禁失聲道,“這哪是一日做得來的?”
等她朝張小碗看去,看到她眼下有淡淡陰影,便搖頭嘆道,“可是一夜未睡?真是勞您費(fèi)心了�!�
張小碗聞言微微一笑,“只是兩件小衣,哪及得上你家對我們母子的好意�!�
作者有話要說:嗯,下面男主可以真出來了。
☆、66
汪懷善進(jìn)了胡家族里念書,本來胡九刀是想讓小老虎住他家的,免得來回趕路的勞累,但汪懷善沒依,只得作罷。
而胡九刀被他娘子說了一頓,也不勸他這小友在他家中住了,只是在這天汪懷善下學(xué)堂時他得了空,他趕了馬車說要送汪懷善一程。
汪懷善又是不依,對胡九刀拒絕道,“我這是要練腳程,坐馬車哪練得好?”
說著還等胡九刀說什么,背著他娘給他縫的書袋就帶著狗子往前兒跑,一下子就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