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說
來她與他都是幸運的,這種境況中,還能遇上這樣至純至善,還至慧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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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的意思是,在您走后,要我前去替您管家?”聽汪永昭說明讓她掌家的來意后,張小碗理了理那被雨水沾濕的衣袖,微垂了頭,看著地上淡淡地道。
夫人癱了,小妾病了,那老爺子也臥病在床,一家子沒個好的了,就想起她來了。
真是好劃算。
“嗯,我出戰(zhàn)在際,娘臥病在床,你是主母,自得替她擔(dān)當(dāng)起內(nèi)宅的事�!蓖粲勒岩膊幌滩坏氐�。
“妾身怕是沒這份能耐,大公子高看了。”張小碗微微抬起了頭,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冷靜地評估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的后手锏會是什么。
“你有沒有這份能耐,且看日后這家你當(dāng)?shù)萌绾卧僬f�!�
張小碗聽得好一會都未答話,過了一會,她還是把硬話問出了口,“大公子就認為我會答應(yīng)?”
看著這時又不再自稱妾身的婦人,汪永昭淡淡地笑了,“這是你份內(nèi)之事,何來你答不答應(yīng)之說�!�
張小碗跟著他笑,只是笑意很冷,“婦人還真是沒這份本事,嫁與汪家七年,汪家的廚房都未進過,哪敢擔(dān)當(dāng)起掌家的重責(zé),公子還是別折煞我的好�!�
“哦……”汪永昭發(fā)出這聲,看著外面消停下來了的雨勢,好一會都未發(fā)出聲響。
張小碗則整理好她手上的袖子后,拿出帕子擦著手心里的濕意。
一會,雨又漸漸大了起來,汪永昭回過頭對張小碗說,“我五日后出征,即時,小兒與我一道而去�!�
張小碗聽了這話,左手把拭水的右手重重地一把捏住,顧不上手上的疼,她想都沒有想,抬頭狠狠地瞪向了汪永昭。
汪永昭沒有回避,直視著她的眼睛,他此時眼里的冷酷把張小碗的兇狠團團包圍,他甚至還翹起了嘴角,“怎么地,不裝恭順了?”
“呵�!睆埿⊥胼p笑了一聲,“所以大公子是要用懷善挾制我嗎?”
“你要這么想也無妨,你在家中照顧好了家中之事,我自會在戰(zhàn)場上教他如何成為一個頂頭立地的男子漢�!�
“可他只有七歲,還用不著您這樣的人教他什么叫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張小碗狠狠地從嘴里甩出了這句話,“而
您這些時日暗中盯迫我,敢情為的是想讓我替您賣命?大公子,我自問嫁與你們汪家之后,你們汪家給我的屈辱我全都受之忍之,難道這還不夠?您還要如何才覺得是個頂?”
“話已至此,五日后,小兒跟我,家中歸你,你自己衡量輕重。”汪永昭說完就站了起來,打算提步而走。
張小碗也緊隨著起身,大步踏到那門后,取了那掛在門后的弓箭,對著那這時已站在了門廊下的汪永昭拉起了弓,轉(zhuǎn)瞬間她就對準了他胸口的位置,瞇著眼睛說,“大公子,您再走一步試試�!�
汪永昭慢慢轉(zhuǎn)身,撐著雨傘的他站在突然又再變大的雨幕前,英俊得就像一幅畫。
此時,他甚至還微笑了起來,笑容里有著嘲諷,“張氏,你要弒夫?”
張小碗也慢慢地勾著嘴角,微微地笑了起來,“您別說,您要是帶著我的兒子去了那戰(zhàn)場,別說弒夫,到時您可以看看,看看這世上有沒有什么是我做不出來的�!�
汪永昭的嘴角冷了,“哦,是嗎?”
張小碗拿著弓箭對著他胸口的手頓都沒頓一下,她半瞇著一只眼睛看著那可以讓她一箭致命的地方,用著比汪永昭的聲音更冰冷,更鎮(zhèn)定的聲音說,“您最好相信,要是不信,您向前走一步試試……”
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她為了活著,已經(jīng)忍了常人所不能忍的苦難和苦痛,那些為了活下去日日夜夜的掙扎和辛勞,圖的就是能活下去見到,看到那些掛在她心上的人,而他們美好的未來,就算是虛妄,也全是她活下來的力氣。
而現(xiàn)在,這個人就要帶著她的命去那遙遠的戰(zhàn)場,在他只有七歲的時候,在只有一個她為他掛心的世上,他就要被對他沒有父愛,只是利用他來挾制她的人帶去忍受她看不到,見不到,也保護不了他的苦難。
如今天到了這步,就算是她死了,汪永昭也別想從她手里如此這般奪走他。
她會在之前殺了他。
她已無法忍受。
☆、83
汪永昭沒動,他看著此時渾身堅硬的張小碗,一會后,他開了口,“條件?”
張小碗估量著他話中的誠意,但很顯然,在這一刻,汪永昭確實是要跟她談條件的,他把她放在了同等的位置,在跟她談話。
也只能如此了。
張小碗收回了弓箭了,“大公子還是坐回談吧�!�
汪永昭再次收傘入屋。
已經(jīng)到了這步,都生死相逼了,也無需再遮掩,一落坐,張小碗看著冰冷的汪永昭,“如若大公子愿意,我們可以銀貨兩訖�!�
“說。”汪永昭臉沉了下來,那探究的眼神盯著張小碗不放。
張小碗連真正老虎的眼睛都對視過,倒也不怕他這時的目光如炬,她任由他打量,嘴里有條不紊,“我盡全力保你一家老小,而我則得是汪家真正的主母,懷善得是汪家真正的長孫,家中如有欺我們者,大公子就別怪我下手狠了,沒有的話,大公子也大可放心,婦人也不會自找麻煩�!�
她退一步,而她退步要得到的東西,汪永昭也得給她。
要不,兩敗受傷也即可。
都是別無退路的事。
汪永昭沒有回話,像是沒有聽到她嘴里的話一般,一會,他收回了眼神,垂下了眼眸,淡淡地說,“如你所愿,但你也得答應(yīng)我兩件事�!�
“您說。”
“五年間,爹娘必須無事�!蓖粲勒训卣f。
“盡力而為�!�
生死之事,有時也是人無法全力掌控的,汪永昭頷了頷首,開口道第二件,“三個弟弟的婚事,由你來作主�!�
“大公子……”張小碗面無表情地看著汪永昭,“您就這么信任婦人?”
“嗯,”汪永昭朝她笑笑,“既然是交換條件,你也應(yīng)該知道辦不好的下場。”
他能推她上去,也能拉她下來。
跟他談條件,最好是真有能耐了。
汪永昭走時,汪懷善就站在門邊,他偏著頭看著汪永昭,那眼里也全是估量。
張小碗伸手拉過了他,朝汪永昭道,“大公子走好�!�
汪永昭朝他們微微頷首,臉色平靜地走了。
“他來干什么?”
“有事而來的,等會進屋跟你說,可好?”
小兒不滿的追問,婦人溫柔的腔調(diào)在耳后響起,汪永昭抬頭看著那傘外的大雨,他重新斂起了眉。
這婦人太強硬,逼得他只能退步。
但新奇的是,他居然有一點信任她能把他交待的事辦好。
他知,她也聽得懂。
如此婦人,怎會是那鄉(xiāng)下貧家出來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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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幫他們家?”晚上,躺在張小碗懷里的汪懷善不解地問。
“嗯,因為我們也要跟他們要一些東西……”張小碗慢慢地跟他解釋,“我們住在他們的后院,這段時間也受了他們的保護,這些你可知?”
汪懷善不滿地扭過頭,不說話。
“這些是要還的,受了好不還,還有所抱怨的,只是那無用之人干的事,我們不做那等人,”張小碗摸摸他的頭發(fā),在他的發(fā)間輕輕地吻了一下,再細細地跟他解釋,“還有就是幫他管家,我得了身份,我們也可以利用此做一些以前辦不到的事情,例如不要為銀錢費心,還可以得一些以前沒有得過的便利。”
“但如此同時,”張小碗的口氣嚴肅了起來,“我們也要承擔(dān)我們的義務(wù),懷善,這天下沒有白吃白拿的事情,你要給娘記住,你可以覺得汪家人對你不好,有朝一日,你也大可以干你所想干的任何事,你要干什么娘都會站在你這一邊,但現(xiàn)在,娘不許你在受了汪家人的照拂后,你卻覺得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就像該報的恩必須要報,你心中的仇娘也允許你必報一樣,你受了這汪家的好,哪怕你不愿,你也必須還了人家的情,然后再談其它�!�
“我沒讓他們家的人幫!”小老虎不服氣地大叫了起來,還掙扎開了張小碗的懷抱。
聽著他孩子氣的話,張小碗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重新把他入懷,細細地勸哄他,“好,咱們是沒讓人幫,但受了好還是要還過去的吧?這樣就不欠人家的了,是不是?嗯?”
這說法,小老虎還是接受的,于是就不甘不愿地允許張小碗可以在那個男人出外打仗時,幫著他管管家了。
到底,張小碗還是沒有把真實的原因告訴他。
他內(nèi)心對汪家的仇恨已經(jīng)夠多的了,而他這么小,現(xiàn)在還承受不了更多,在他還在長大成形的時間里,還沒好好學(xué)會克制自制之前,她不能在這時候再增長他心中的戾氣。
第二天,汪永昭接張小碗的要求,把仆人和留下的三名護院都帶了過來。
站在她的堂屋里前面排成一排的,依次是聞管家,汪大栓,梁婆子,文婆子,丫環(huán)春兒,丫環(huán)小草,江小山,陳柒,陳捌……
張小碗一一掃過人,走到汪永昭面前,朝他一福,“大公子幫我報報人吧�!�
汪永昭眉毛情不自禁往上一挑,連帶他身后的汪家三兄弟也全都齊齊看向了這膽子不是一般大的嫂嫂。
“大少夫人,我?guī)湍鷪蟀��!蹦沁�,聞管家的連忙鞠躬答道。
張小碗只是低著頭,一句話也沒答。
汪永昭看她一眼,一捋袍子,走至了排成了一排的人面前。
張小碗小步跟在了他身后,此時她已然抬起了頭,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聞管家�!�
“見過大少夫人。”
“汪大栓�!�
“見過大少夫人。”
“梁婆子。”
“見過大少夫人。”
“文婆子�!�
“見,見過大少夫人�!�
“春兒�!�
“春兒見過大少夫人�!�
“小草�!�
“見過大少夫人�!�
“江小山,陳柒,陳捌�!�
“見過大少夫人。”
最后三人一起齊喊,聲音大得堂屋都起了回音。
四日后,汪永昭帶著三個弟弟與家兵離家而去,如此同時,張小碗正式接管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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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碗在后院與胡娘子做針線活時,聞管家的來報,說汪韓氏吃不下飯。
“嗯。”張小碗垂首咬斷了手中打了結(jié)的線頭,展開對胡娘子看,“你看怎么樣?”
“甚好�!焙镒有�。
張小碗點點頭,把衣裳放好,帶著聞管家的去了前院。
汪韓氏在房里大喊大叫,一見到她就厲聲喊道,“你是不是要把我這老婆子給餓死?”
“婆婆這話如何說起?”張小碗無奈,接過洪婆子手中的碗,走到她的床前,對身后的人說,“下去吧�!�
下人關(guān)了門退了下去,張小碗把碗放到汪韓氏的嘴邊,欲要喂她喝粥,但被她一把打掉,碗也摔在了地上摔碎了。
“現(xiàn)如今的碗也不好買了,可貴得很�!睆埿⊥肟戳丝吹厣希D(zhuǎn)頭朝汪韓氏平靜地道,“夫君離門前交予了我百兩銀,但這碗這幾日都要花上一兩有余了,您再摔,怕是要公公和您的孫兒都一道要被您餓死了�!�
汪韓氏聽得眉毛倒豎,指著張小碗,“你,你……”
張小碗隨得了她你個沒完,打開門對外面的洪婆子淡淡地說,“夫人摔了碗,許是不想吃,她心情不好,由得了她吧�!�
有這么中氣十足的大喊聲,想來昨晚放在她床邊的肉湯也是喝了的,這人餓不死,張小碗也沒再理會她,去了廚房盯著那文婆子煎了給汪觀琪的藥,又親自端去,讓那兒的丫環(huán)喂他喝了,又去廚房說了下夕食怎么做,就回了后院。
這時胡九刀與汪懷善去了孟先生家把孟先生背了回來了,孟先生大病初愈,身體虛弱得很,見到張小碗只能虛虛地行了個禮,說了幾句話就已經(jīng)無力再說下去了,張小碗朝他福了福禮,也并末跟他多說客氣話。
張小碗把小老虎那間房讓了出來讓他住,讓小老虎跟著大寶搬到了她的房間,而她則搬到了前院汪永昭的房間,如此一來,算是把懷善的先生接到了家中了。
前幾日雨一停,她這兒子就竄到先生家去看先生去了
,哪料先生家中大變,孤父已過逝,先生也只剩半口氣,張小碗這里送了藥材過去吃了兩日,才緩回了氣。
因小老虎與胡九刀言辭中對這位先生很是敬仰,當(dāng)晚張小碗與汪懷善商量著就把人接來,等到日后光景好了,人再走也不遲。
至于吃食,因地窖里的糧,還有張小碗也找胡九刀把山間背回來的糧全都背了回來,一起加上,她對汪觀琪的說法就是這全是胡家的糧,現(xiàn)背到她家中也是想藏著,為此,為表謝意,胡九刀還給了她兩擔(dān)糧。
在糧食如此匱乏之際,憑白得了糧的汪觀琪也就默許了胡九刀一家住在了后院里的事。